资治通鉴全译
汉纪五十 孝灵皇帝中光和四年(辛酉、181)
汉纪五十 汉灵帝光和四年(辛酉,公元181年)
春正月,初置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
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春季,正月,首次设立骥厩丞,负责接收和饲养从各郡、国征发来的马匹。
由于各地豪强垄断马匹交易,马价涨到一匹值二百万钱。
夏,四月,庚子,赦天下。
夏季,四月,庚子(疑误),大赦天下。
交趾乌浒蛮久为乱,牧守不能禁。
交趾人梁龙等复反,攻破郡县,诏拜兰陵令会稽朱俊为交趾刺史,击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侯,征为谏议大夫。
交趾地区的乌浒蛮人作乱,历时已久,州郡长官不能制服。
交趾人梁龙等又起来反叛,攻破了东汉政权所置的郡、县。
灵帝下诏任命兰陵令会稽人朱俊为交趾刺史。
朱俊领兵击败了叛军,梁龙被斩,数万人投降,不过一个月,便全部平定了当地的叛乱。
朱俊因功被封为都亭侯,并征召入朝担任谏议大夫。
六月,庚辰,雨雹如鸡子。
六月,庚辰(十九日),天上降下大如鸡蛋的冰雹。
秋,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秋季,九月,庚寅(初一),出现日食。
太尉刘宽免;卫尉许为太尉。
太尉刘宽被免职,任命卫尉许为太尉。
闰月,辛酉,北宫东掖庭永巷署灾。
闰九月,辛酉(初二),洛阳北宫东掖庭永巷署发生火灾。
司徒杨赐罢;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
司徒杨赐被免职。
冬季,十月,任命太常陈耽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
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
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
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
魁头死,弟步度根立。
鲜卑族侵犯幽州与并州。
鲜卑族首领檀石槐去世,他的儿子和连继任首领。
和连不仅才干和能力不如他的父亲,而且贪财好色,后来在进攻北地时,被北地人射死。
由于他的儿子骞曼年龄尚小,便由他哥哥的儿子魁头担任首领。
后来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夺首领的地位,致使部众离散。
魁头去世后,他的弟弟步度根继任首领。
是岁,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采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帝著商贾服,从之饮宴为乐。
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
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京师转相仿效,驴价遂与马齐。
这一年,灵帝在后宫修建了许多商业店铺,让宫女们行商贩卖。
于是,后宫中相互盗窃和争斗的事情屡有发生。
灵帝穿上商人的服装,与行商的宫女们一起饮酒作乐。
灵帝又在西园玩狗,狗的头上戴着文官的帽子,身上披着绶带。
他还手执缰绳,亲自驾驶着四头驴拉的车子,在园内来回奔驰。
京城洛阳的人竞相仿效,致使驴的售价与马价相等。
帝好为私蓄,收天下之珍货,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
中常侍吕强上疏谏曰:“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岂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敛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藏,中厩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
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
旧典:选举委任三府,尚书受奏御而已;受试任用,责以成功,功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按虚实,行其罪罚;于是三公每有所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然犹有旷职废宫,荒秽不治。
今担任尚书,或有诏用,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归,岂肯空自劳苦乎!”书奏,不省。
灵帝还喜好积蓄私房钱,收集天下的各种奇珍异宝。
每次各郡、国向朝廷进贡,都要先精选出一部分珍品,送交管理皇帝私人财物的中署,叫做“导行费”。
中常侍吕强上书规劝说:“普天之下的财富,无不生于阴阳,都归陛下所有,难道有公私之分!而现在,中尚方广敛各郡的珍宝,中御府堆满天下出产的丝织品,西园里收藏着理应由大司农管理的钱物,骥厩中则饲养着本该归太仆管理的马匹。
而各地向朝廷交纳贡品时,都要送上导行费。
这样,征调数量增加,人民贫困,花费增多,贡品却少。
贪官污吏从中取利,黎民百姓深受其苦。
更有一些阿谀献媚的臣子,喜欢进献私人财物,陛下对他们姑息纵容,这种不良之风因此越来越盛。
依照以往制度,选拔官员的事情应由三府负责,尚书只负责将三府的奏章转呈给陛下。
被选拔者通过考核,加以委任,并责求他们拿出政绩。
没有政绩者时,才交付尚书进行弹劾,提请转到给廷尉核查虚实,加以处罚。
因此,三公在选拔人才时,都要与僚属仔细评议,了解这些人的品行,评估他们的才干。
尽管如此严格,仍然有些官员不能胜任,使政务荒废。
如今只由尚书负责选拔官员,或由陛下颁下诏书,直接任用,这样,三公就免除了选拔不当的责任,尚书也不再因此获罪。
奖惩都得不到,难道谁还肯自己白白地辛劳吗?”奏章呈上,灵帝未加理睬。
何皇后性强忌,后宫王美人生皇子协,后鸩杀美人。
帝大怒,欲废后;诸中官固请,得止。
何皇后嫉妒心非常重,后宫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何皇后就用毒药把王美人杀死。
灵帝大怒,要废掉何皇后,宦官们竭力为她求情,才使灵帝打消这个想法。
大长秋华容侯曹节卒;中常侍赵忠代领大长秋。
大长秋、华容侯曹节去世,由中常侍赵忠代理大长秋的职务。
五年(壬戌、182)
五年(壬戌,公元182年)
春,正月,辛未,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未(十四日),大赦天下。
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
太尉许、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诣阙陈诉。
司徒陈耽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帝以让、济,由是诸坐谣言徵者,悉拜议郎。
灵帝下诏,命令公卿根据流传的民谣,检举为害百姓的刺史和郡守。
太尉许和司空张济投靠有权势的宦官,收受贿赂,对那些担任刺史、郡守的宦官子弟或宾客,尽管他们贪赃枉法、声名狼藉,全不敢过问,却毫无根据地检举了地处边远小郡,清廉而颇有政绩的官员二十六人。
这些官员的部属及治下的百姓,到洛阳皇宫门前为他们申诉。
司徒陈耽上书说:“这次公卿的检举行动,大都包庇各自的私党,正是所谓是放走鸱枭那样的恶鸟,而将凤凰囚禁 起来。”灵帝为此责备了许、张济,并将那些因所谓民谣而被征召问罪的官员,全都任命为议郎。
二月,大疫。
二月,瘟疫到处流行。
三月,司徒陈耽免。
三月,司徒陈耽被免职。
夏,四月,旱。
夏季,四月,发生旱灾。
以太常袁隗为司徒。
任命太常袁隗为司徒。
五月,庚申,永乐宫署灾。
五月,庚申(初五),永乐宫署发生火灾。
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微。
秋季,七月,有异星出现于太微星旁。
板蛮寇乱巴郡,连年讨之,不能克。
帝欲大发兵,以问益州计吏汉中程包,对曰:“板七姓,自秦世立功,复其租赋。
其人勇猛善战。
昔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救之,羌死败殆尽,羌人号为神兵,传语种辈,勿复南行。
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连摧破之。
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亦倚板以成其功。
近益州郡乱,太守李亦以板讨而平之。
忠功如此,本无恶心。
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棰楚,过于奴虏,亦有嫁妻卖子,或乃至自刭割,虽陈冤州郡,而牧守不为通理,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天所叩诉,故邑落相聚以叛戾,非有谋主偕号以图不轨。
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帝从其言,选用太守曹谦,宣诏赦之,即时皆降。
板蛮人在巴郡作乱,官军连年征讨,未能平定。
灵帝打算出动大军,为此询问益州派入朝中汇报情况的计吏汉中人程包。
程包回答说:“板族中有七个大姓,自秦时,他们就建立过功勋,因此得到免除田租赋税的优待。
他们全都骁勇善战。
从前在永初年间,羌族人攻入汉川,郡、县政权全被破坏,得到板人的援救,羌人才被打败,死伤殆尽。
羌人称板人为神兵,并相互告诫,不要再向南进入这一地区。
到了建和二年,羌人又大举入侵,全靠板人,才连续击败了羌人。
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也是依靠板人,才得以成功。
最近益州郡发生叛乱,太守李也是用板人平定了叛乱。
板人如此忠心耿耿,屡建功勋,原本没有反抗朝廷的意思。
可是,地方官府向板人征收的赋税极重,役使他们,残酷地鞭打,超过对待奴隶。
还有人为交纳赋税被迫卖妻卖子,甚至有人因不堪忍受而刎颈自杀。
尽管他们曾到州、郡官府去陈诉冤情,但州、郡长官既不处理,又不向上奏报。
路途遥遥,无法到京城直接向陛下喊冤,满含怨气地向苍天呼喊,仍是投诉无门。
于是,各部落便聚集起来进行反抗。
他们完全是迫于无奈,并无建立政权闹独立的野心。
如今,只要任命清廉能干的官员去担任州、郡长官,动乱自然就会平定,无须调军征伐。”灵帝听从了程包的建议,任命曹谦担任巴郡太守,宣布皇帝赦免他们叛乱行为的诏书,板人立刻全部投降了。
八月,起四百尺观于阿亭道。
八月,在阿亭道建造起高达四百尺的楼台。
冬,十月,太尉许罢;以太常杨赐为太尉。
冬季,十月,太尉许被免职,任命太常杨赐为太尉。
帝校猎上林苑,历函谷关,遂狩于广成苑。
十二月,还,幸太学。
灵帝在上林苑打猎,后又经函谷关,到广成苑进行狩猎。
十二月,回到京城洛阳,到太学进行巡视。
桓典为侍马御史,宦官畏之。
典常乘骢马,京师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御史!”典,焉之孙也。
桓典担任侍御史,宦官们都很怕他。
桓典常骑一匹青白杂色的马,京城洛阳因此传言说:“走走停停,避开骑杂色马的御史。”桓典是桓焉的孙子。
六年(癸亥、183)
六年(癸亥,公元183年)
春,三月,辛未,赦天下。
春季,三月,辛未(二十一日),大赦天下。
夏,大旱。
夏季,出现严重旱灾。
爵号皇后母为舞阳君。
封何皇后的母亲为舞阳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余里。
秋季,金城郡境内的黄河水暴涨,泛滥两岸二十余里。
五原山岸崩。
五原郡境内发生山崩。
初,钜鹿张角奉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
咒府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或时病愈,众共神而信之。
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转相诳诱,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或弃卖财产,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万数。
郡县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
最初,钜鹿人张角信奉黄帝、老子,以法术和咒语等传授门徒,号称“太平道”。
他用念过咒语的符水治病,先让病人下跪,说出自己所犯的错误,然后喝下府水。
有些病人竟然就此痊愈,于是,人们将他信奉如神明。
张角派他的弟子走遍四方,不断诳骗引诱,十余年的时间,信徒多达数十万,青州、徐州、幽州、冀州、荆州、扬州、兖州和豫州等八州之人,无不响应。
有的信徒卖掉自己的家产,前往投奔张角,他们塞满道路,尚未到达而死在途中的也数以万计。
郡、县的官员不了解张角的真实意图,反而讲张角教民向善,因而为百姓所拥戴。
太尉杨赐时为司徒,上书言:“角诳曜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
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拢,速成其患。
宜切敕剌史、二千石,简别流民,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会赐去位,事遂留中。
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言:“角等阴谋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
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
宜下明诏,重募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帝殊不为意,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
太尉杨赐当时正担任司徒,他上书说:“张角欺骗百姓,虽受到免除罪责的赦令,仍不思悔改,反而逐渐蔓延扩张。
现在,如果命州、郡进行镇压,恐怕会加重局势的混乱,促使其提前叛乱。
应该命令刺史、郡守清查流民,将他们分别护送回本郡,以削弱张角党徒的力量,然后再诛杀那些首领。
这样,不必劳师动众,就可以平息事态。”恰在此时,杨赐去职,他的奏章遂留在皇宫,未能实行。
马徒掾刘陶再次上书,重提杨赐的这项建议,说:“张角等人正在加紧策划阴谋,四方秘密传言说:‘张角等偷偷潜入京城洛阳,窥探朝廷的动静。
’其在各地的党徒暗地里遥相呼应。
州郡官员怕如实呈报会受到朝廷的处分,不愿上奏,只是私下相互间通知,不肯用公文的形式来通报。
为此,建议陛下公开颁发诏书,悬重赏捉拿张角等人,以封侯作为奖赏。
官员中若有胆怯回避者,与张角等人同罪论处。”灵帝对这件事很不在意,反而下诏让刘陶整理《春秋条例》。
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
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发于邺。
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张角设置三十六个方,方,犹如将军。
大方统率一万余人,小方统率六七千人,各立首领。
他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并用白土在京城洛阳各官署及各州、郡官府的大门上都写上“甲子”二字。
他们计划,由大方马元义等先集结荆州、扬州的党徒数万人,按期会合,在邺城起事。
马元义多次前往京城洛阳,以中常侍封、徐奉等人为内应,约定于次年的三月五日,京城内外同时发动。
中平元年(甲子、184)
中平元年(甲子,公元184年)
春,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
于是收马元义,车裂于雒阳。
诏三公、司隶按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下冀州逐捕角等。
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帜,故时人谓之“黄巾贼”。
二月,角自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
春季,张角的弟子济南人唐周上书告密。
于是,朝廷逮捕了马元义,在洛阳用车裂的酷刑将他处死。
灵帝下诏,命令三公和司隶校尉调查皇宫及朝廷官员、禁军将士和普通百姓中信奉张角“太平教”者,处死了一千余人。
同时还下令让冀州的官员捉拿张角等人。
张角等得知计划已经泄露,便派人昼夜兼程赶往各地,通知各方首领,一时间各方全都起兵,他们个个头戴黄巾作为标志,因此当时人称他们为“黄巾贼”。
二月,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他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
他们焚烧当地官府,劫掠城镇。
州郡官员无力抵抗,大多弃职逃跑。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天下纷纷响应,京城洛阳为之震动。
安平国和甘陵国的人民分别生擒了安平王和甘陵王,响应黄巾军。
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
三月,戊申(初三),任命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并封他为慎侯。
何进统率左、右羽林军以及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五营将士,驻扎在都亭,整修军械,守卫京城洛阳。
还设置了函谷关、太谷关、广成关、伊阙关、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小平津关等八关都尉。
帝召群臣会议。
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
嵩,规之兄子也。
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
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
壬子,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
发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讨颍川黄巾。
灵帝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北地郡太守皇甫嵩认为,应该解除禁止党人作官的禁令,并拿出皇帝私人所有的中藏府钱财以及西园骥厩中的良马,赏赐给出征的将士。
皇甫嵩是皇甫规哥哥的儿子。
灵帝询问中常侍吕强的意见,吕强说:“对党人的禁令时间已经很长了,人心怨恨愤怒,若不予以赦免,他们将轻举妄动,与张角联合起来,叛乱之势便会更趋扩大,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现在,请先将陛下左右贪赃枉法的官员处死,大赦所有的党人,并考察各地刺史、郡守的能力。
如果这样做,叛乱就不会不平息了。”灵帝对黄巾军的势力感到害怕,接受了吕强的建议。
壬子(初七),大赦天下党人,已经被流放到边疆地区的党人及其家属都可以重返故乡,唯有张角不在赦免范围之内。
与此同时,征调全国各地的精兵,派遣北 中郎将卢植征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征讨在颍川地区活动的黄巾军。
是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段、宋典等皆封侯贵宠,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
上尝欲登永安候台,宦官恐望见其居处,乃使中大人尚但谏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上自是不敢复升台榭。
及封、徐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
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曰:“此王甫、侯览所为也!”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
当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段、宋典等都被封为侯爵,身份贵宠。
灵帝常说:“张常侍是我父亲,赵常侍是我母亲。”于是,宦官无所忌惮,纷纷大兴土木,仿照皇宫的式样修建宅第。
一次,灵帝曾想登上永安宫的望台,观看皇宫周围的景致。
宦官们生怕灵帝看到自己的宅第,便让中大人尚但劝阻灵帝,说:“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则会使人民流散。”灵帝从此不再敢登较高的楼台亭榭。
及至封、徐奉为张角做内应的事情败露,灵帝斥责诸位常侍说:“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将他们全都禁锢起来,有人甚至遭到诛杀。
现在党人倒是在为国家出力,你们反与张角勾结,该不该处斩?”宦官们都叩头说:“这些都是王甫、侯览干的。”于是,诸位常侍都收敛退避,各自将他们在外担任州、郡官员的亲属及子弟召回。
赵忠、夏恽等遂共谮吕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
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
帝使中黄门持兵召强。
强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
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
于是,赵忠、夏恽等人一同向灵帝诬告吕强,说:“吕强与党人一起议论朝廷,经常阅读《霍光传》,他的兄弟全都在官位上贪脏枉法。”灵帝听后,令中黄门带着兵器召吕强入宫。
吕强得知灵帝召他的用意后,忿忿地说:“我死之后,必有大乱。
大丈夫要为报国尽忠,怎能去面对狱吏呢!”便自杀了。
赵忠、夏恽等再次诬陷说:“吕强被召,还不知道要问他什么事,就在外自杀了,这说明他确实有罪。”于是,灵帝下令逮捕吕强的亲属,将财产没收。
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
张让诬栩与张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
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帝以钧章示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雒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
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
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侍中、河内人向栩向灵帝上书,抨击宦官。
张让便诬告向栩与张角同心,要做张角的内应。
于是向栩被捕,送交黄门北寺监狱处死。
郎中、中山人张钧上书说:“我认为,张角所以能够兴兵作乱,百姓所以乐于归附张角,原因都在于十常侍多放任自己的父兄、子弟、亲戚及其投靠者充任州郡长官,搜刮财富,掠夺百姓。
百姓有冤无处申诉,这才打算与朝廷对抗,聚集起来成为盗贼。
应该斩杀十常侍,将他们的头悬挂在京城南郊,向百姓谢罪,并派使者向全国宣布此事。
这样,可以不出动军队镇压,庞大的寇盗集团就会自行解散。”灵帝将张钧的奏章交诸常侍看,这些人全都吓得摘下帽子,除去鞋袜,下跪叩头,请求灵帝允许他们到洛阳专门审理皇帝亲自交办案件的诏狱去投案自首,并将家产献出,用以补助军费。
灵帝下诏,令诸常侍全都穿戴起表示官位的衣帽鞋袜,继续担任原职。
他对张钧上奏一事发怒说:“这真是个狂人!难道十常侍中本不该有一个好人!”御史顺承灵帝的心意,诬奏张钧信奉黄巾道,遂将他逮捕入狱,拷打致死。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功杀太守褚贡。
庚子(疑误),南阳郡的黄巾军将领张曼成进攻并杀死太守褚贡。
帝问太尉杨赐以黄巾事,赐所对切直,帝不说。
夏,四月,赐坐寇贼免。
以太仆弘农邓盛为太尉。
已而帝阅录故事,得赐与刘陶所上张角奏,乃封赐为临晋侯,陶为中陵乡侯。
灵帝询问太尉杨赐有关黄巾军的情况,杨赐的回答恳切直率,灵帝感到不快。
夏季,四月,杨赐因未能平息黄巾叛乱而被免职。
任命太仆、弘农人邓盛为太尉。
过了一些时候,灵帝翻阅过去的奏章,发现了杨赐与刘陶所上的有关张角的奏章。
于是,封杨赐为临晋侯,刘陶为中陵乡侯。
司空张济罢;以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司空张济被免职。
任命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皇甫嵩、朱俊合将四万余人共讨颍川,嵩、俊各统一军。
俊与贼波才战,败;嵩进保长社。
皇甫嵩、朱俊率军四万人,一同讨伐颍川郡的黄巾军。
皇甫嵩和朱俊各率一支军队,朱俊与黄巾军将领波才交战,被击败。
皇甫嵩率军进驻长社,固守县城。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
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汝南郡的黄巾军在邵陵击败太守赵谦所率的官军。
广阳郡的黄巾军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
嵩兵少,军中皆恐。
贼依草结营,会大风,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陈,贼惊,乱走。
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嵩、操与朱俊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
封嵩都乡侯。
波才率黄巾军将皇甫嵩围困在长社县城。
皇甫嵩兵少,军中都感到恐慌。
黄巾军的营寨所设之处荒草遍野,适逢狂风大作,皇甫嵩让士兵们全都手持成束苇草上城。
另命一批勇士,偷偷地越过包围圈,放火烧草并高声呐喊。
与此同时,城上的军士也一齐点燃火把,与之呼应。
皇甫嵩率军从城中擂鼓呐喊而出,直捣敌阵。
黄巾军大惊,溃散奔逃。
这时,恰好骑都尉、沛国人曹操率兵赶到。
五月,皇甫嵩、曹操与朱俊会师,再次出战,大败黄巾军,斩杀数万人。
灵帝封皇甫嵩为都乡侯。
操父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不能审其生出本末,或云夏侯氏子也。
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世人未之奇也,唯太尉桥玄及南阳何异焉。
玄谓操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
能安之者,其在君乎!”见操,欢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玄谓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子将者,训之从子劭也,好人伦,多所赏识,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尝为郡功曹,府中闻之,莫不改操饰行。
曹操往造劭而问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为人,不答。
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喜而去。
曹操的父亲曹嵩,是中常侍曹腾的养子,他原来的姓氏已无法确定,据传为夏侯氏。
曹操自小为人机警,有谋略,善权术,并喜欢行侠仗义,行为放荡,不经营家产事业。
因此,当时人认为他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唯有太尉桥玄和南阳人何对他另眼相看。
桥玄对他说:“天下即将大乱,不是掌握时代命运的杰出人才,不能拯救。
能够平息这场大乱的人,恐怕就是你吧。”何看到曹操后叹息说:“汉朝就要灭亡,能够重新安定天下的,一定是此人。”桥玄向曹操建议说:“你在世上尚无名气,可以与许子将结交。”许子将就是许训的侄子许劭。
许劭善于待人接物,能够辨别人的品行和能力,与他的堂兄许靖都有很高的名望。
两人喜欢一起评论本地的知名人士,并根据这些人士的所作所为,逐月更改评语和排列顺序。
为此,汝南人称之为“月旦评”。
许劭曾经担任过郡府中管理人事的功曹,府中官员听说了他的名望,无不改变、修饰自己的操行,以求得到一个较好的评语,曹操前去拜访许劭,询问他对自己的评价,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许劭鄙视曹操的为人,故闭口不答。
曹操于是加以威胁,许劭才说:“你在天下太平时可以成为一个能臣,在天下大乱时则会成为一个奸雄。”曹操听后,大喜而去。
朱俊之击黄巾也,其护军司马北地傅燮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
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
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
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
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
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
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
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
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
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才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赵忠见其疏而恶之。
燮击黄巾,功多当封,忠谮诉之;帝识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朱俊进攻黄巾军时,他的护军司马、北地人傅燮上书说:“我听说,天下的灾祸不是来源于外部,而全是起因于内部。
正因如此,虞舜先除去四凶,然后才任用十六位贤能之士铺佐自己治理天下。
这说明,恶人不除,善人就不可能取得权力。
如今张角在赵、魏之地起兵,黄巾军在六州作乱,这场大乱的根源是在宫廷之内,蔓延到四海。
我受陛下的委任,奏命率军讨伐叛乱。
从颍川开始,一直是战无不胜。
黄巾军势力虽大,并不足以使陛下担忧。
我所恐惧的是,如果治理洪水不从源头治起,下游势必泛滥得更加严重。
陛下仁爱宽容,对许多不对的事情不忍处理,因此宦官们控制了朝政大权,忠臣不能得到重用。
即使真将张角砍头处死,平息了黄巾叛乱,我的忧虑会更深。
为什么呢?这是因为,邪恶小人与正人君子不能在朝廷共存,如同寒冰与炽炭不能放入一个容器一样。
那些邪恶之辈明白,正直之士的成功,预示着他们行将灭亡,因此必然要花言巧语,共同弄虚作假。
传播假消息的人多了,即使是曾参那样的孝子也难免遭受怀疑;市中明明没有老虎,但只要有三个人说有,人们就会相信。
假如陛下不能详细辨察真伪,那么忠臣就会再次像秦国名将白起那样含冤而死了!陛下应该深思虞舜对四凶的处理,尽速诛杀那些善进谗言的佞臣,这样,善人就会愿意为朝廷尽力,叛乱自会平息。”赵忠看到这份奏章,感到厌恶。
傅燮征讨黄巾军立下很多战功,应得到封爵的赏赐,赵忠便向灵帝讲傅燮的坏话。
灵帝记得傅燮奏章所言,没有对傅燮加罪,但到底也没有封他。
张曼成屯宛下百余日;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曼成,斩之。
黄巾将领张曼成驻军宛城城下一百多天。
六月,阳太守秦颉进攻黄巾军,斩杀张曼成。
交趾土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财计盈给,辄求迁代,故吏民怨叛,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
三府选京令东郡贾琮为交趾刺史。
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
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
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交趾地区盛产珍珠等宝物,先后担任刺史的官员多无清谦行为,算计财物搜刮够了,便要求调任,因此下层官吏及百姓因愤恨而起来反抗,俘虏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其首领自称为“柱天将军”。
三府选用京县县令、东郡人贾琮任交趾刺史。
贾琮到任后,调查叛乱的原因,人们都说:“官府征收的赋税太重,百姓无不被搜刮一空。
京城洛阳过于遥远,无处诉冤。
民不聊生,只好聚在一起做盗贼。”贾琮便发布文告,让百姓自安居生产,招抚流亡在外的饥民返乡,免除徭役,将为害大的盗贼首领斩杀,选派清廉干练的官吏担任属下各县的代理县长。
一年之间,叛乱全被平定,百姓得以安居。
大街小巷的人们歌颂贾琮:“贾父来得晚,使我先造反;如今见清平,吏不敢派饭!”
皇甫嵩、朱俊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干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嵩乃上言其状,以功归俊,于是进封俊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诏嵩讨东郡,俊讨南阳。
皇甫嵩、朱俊乘胜进攻在汝南郡和陈国的黄巾军,在阳翟追击黄巾将领波才,在西华攻打黄巾军另一将领彭脱,都取得了胜利。
黄巾军的剩余部众或者投降,或者逃散,三郡的叛乱被全部平定。
皇甫嵩上书报告作战情况,将功劳归于朱俊。
于是朝廷进封朱俊为西乡侯,提升为镇贼中郎将。
灵帝下诏,命令皇甫嵩讨伐东郡的黄巾军,朱俊计伐南阳的黄巾军。
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余人,角等走保广宗。
植筑围凿堑,造作云梯,垂当拔之。
帝遣小黄门左丰视军,或劝植以赂送丰,植不肯。
丰还,言于帝曰:“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帝怒,槛车徵植,减死一等;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之。
北中郎将卢植率军连续战败张角,斩杀和俘虏黄巾军一万余人,张角等退保广宗县城。
卢值率军将广宗城包围,修筑长墙,挖掘壕沟,制造攻城用的云梯,马上就要攻下广宗城。
恰在此时,灵帝派小黄门左丰到卢植军中视察。
有人劝卢植贿赂左丰,卢植不肯。
左丰回到洛阳,对灵帝说:“据守广宗的贼寇很容易攻破,然而卢植只是让军队躲在营垒里休息,等待上天诛杀张角。”灵帝大怒,派人用囚车将卢植押解回洛阳,判处比死罪轻一等的处分。
派东中郎将、陇西人董卓代替卢植任职。
巴郡张以妖术为人疗病,其法略与张角同,令病家出五斗米,号“五斗米师”。
秋,七月,聚众反,寇郡县;时人谓之“米贼”。
巴郡人张用法术为人治病,所用方法大致与张角相同。
他治病时,让病家出五斗米,因此号为“五斗米师”。
秋季,七月,张聚众起来造反,攻打郡、县,当时人称他们为“米贼”。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苍亭,获其帅卜巳。
董卓攻张角无功,抵罪。
乙巳,诏嵩讨角。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军在苍亭大战,俘虏黄巾军将领卜巳。
董卓进攻张角,未能取胜,受到处分。
乙巳(初三),灵帝下诏,命皇甫嵩率军征讨张角。
九月,安平王续坐不道,诛,国除。
九月,安平王刘续被指控为大逆不道,处死,封国撤销。
初,续为黄巾所虏,国人赎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
议郎李燮曰:“续守藩不称,捐辱圣朝,不宜复国。”朝廷不从。
燮坐谤毁宗室,输作左校;未满岁,王坐诛,乃复拜议郎。
京师为之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当初,刘续被黄巾军所俘,安平国人将他赎回。
朝廷进行讨论,打算恢复他的封国。
议郎李燮提出:“刘续身为一个藩王,不仅没有尽到职责,损害了朝廷的声誉,不该让他恢复封国。”朝廷没有听从李燮的意见。
李燮被指控为诽谤宗室,送到左校去服苦役。
不到一年,安平王刘续因罪被处死,李燮才被释放,重新任议郎。
京城洛阳人将此事与其父李固不肯立质帝、桓帝事联系在一起,称颂说:“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冬,十月,皇甫嵩与张角弟梁战于广宗,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谮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
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十一月,嵩复攻角弟宝于下曲阳,斩之,斩获十余万人。
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愧里侯。
嵩能温恤士卒,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军士皆食,尔乃尝饭,故所向有功。
冬季,十月,皇甫嵩与张角的弟弟张梁交战于广宗,张梁率领的黄巾军骁勇善战,皇甫嵩未能取胜。
第二天,皇甫嵩关闭营门,让士兵休息,以观察敌军的变化。
看到黄巾军情绪逐渐松懈,便趁夜部署军队,清晨鸡鸣之时,疾驰冲向敌阵。
交战至傍晚时,黄巾军大败,张梁被斩首,黄巾军三万多人被杀,约五万人被逼落河中淹死。
张角在此之前已经病故,他的棺材被剖开,乱刀碎尸,头颅被送到洛阳。
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下曲阳进攻张角的弟弟张宝,张宝被斩杀,黄巾军被杀、被俘共十余万人。
灵帝闻讯大喜,立即任命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兼冀州牧,并封为槐里侯。
皇甫嵩能够体恤士兵,每次行军休息时,总是等到营帐全部修好,他才去休息,士兵全都吃上饭,他才去吃。
所以能够所向无敌,建立功勋。
北地先零羌及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徵。
金城人边章、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
北地郡羌族的先零部落及罕、河关两地的盗贼起来反抗,共同拥立湟中的义勇首领胡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将军,杀死护羌校尉泠征。
金城人边章、韩遂在西州素有盛名,起事者将其诱骗来,武力胁迫他们主持军政事务,杀死金城太守陈懿,攻打焚烧州郡官府。
初,武威太守倚恃权贵,恣行贪暴,凉州从事武都苏正和案致其罪。
刺史梁鹄惧,欲杀正和以免其负,访于汉阳长史敦煌盖勋。
勋素与正和有仇,或劝勋因此报之,勋曰:“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乃谏鹄曰:“夫绁食鹰隼,欲其鸷也。
鸷而亨之,将何用哉!”鹄乃止。
正和诣勋求谢,勋不见,曰:“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怨之如初。
起初,武威郡的太守依仗权贵的势力,为所欲为,贪污残暴。
凉州从事、武都人苏正和调查并举发了他的罪行。
凉州刺史梁鹄感到害怕,想杀死苏正和,以免牵连自己,于是去征求汉阳郡长史、敦煌人盖勋的意见。
盖勋一向与苏正和有仇,有人劝盖勋乘此机会进行报复,盖勋说:“借刺史向我征求意见的机会谋害人才,是不忠;乘人之危,是不仁。”他劝阻梁鹄说:“人们养猎鹰,是要用它捕捉猎物,如因猎鹰捕捉了猎物而将它煮杀,那么养它还有什么用呢?梁鹄便打消了杀苏正和的念头。
苏正和听说此事后,前去拜访盖勋,向他致谢。
盖勋避而不见,说:“我是为梁使君着想,并不是为了苏正和。”他对苏正和的仇恨丝毫未减,一如当初。
后刺史左昌盗军谷数万,勋谏之。
昌怒,使勋与从事辛曾、孔常别屯阿阳以拒贼,欲困军事罪之;而勋数有战功。
及北宫伯玉之攻金城也,勋劝昌救之,昌不从。
陈懿既死,边章等进围昌于冀,昌召勋等自救,辛曾等疑不肯赴,勋怒曰:“昔庄贾后期,穰苴奋剑。
今之从事岂重于古之监军乎!”曾等惧而从之。
勋至冀,诮让章等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围去。
后来,刺史左昌偷盗军粮数万石,盖勋进行劝阻,左昌大怒,遂让盖勋与从事辛曾、孔常率军另驻阿阳抵抗盗贼,想借口盖勋作战不力而加罪于他。
然而盖勋屡立战功,左昌无计可施。
及至北宫伯玉攻打金城,盖勋劝左昌发兵援救,左昌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陈懿死后,边章等进军,在冀县包围左昌。
左昌召盖勋等去救援,辛曾等人迟疑,不肯出兵。
盖勋大怒说:“从前庄贾身为监军而延误军期,被司马穰苴处死,今天的从事难道比古时的监军还要尊贵吗?”辛曾等感到害怕,便听从他的主张,出兵援救。
盖勋到达冀县后,用背叛的罪名斥责边章等人,边章等人都说:“假如左刺史早些听从您的意见,出兵对付我们,或许我们还能改过自新。
如今罪过已重,不能归降了。”于是,撤除对冀县的包围离去。
叛羌围校尉夏育于畜官,勋与州郡合兵救育,至狐,为羌所败。
勋余从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指木表曰:“尸我于此!”句就种羌滇吾以兵捍众曰:“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勋仰骂曰:“死反虏!汝何知,促来杀我!”众相视而惊。
滇吾下马与勋,勋不肯上,遂为羌所执。
羌服其义勇,不敢加害,送还汉阳。
后刺史杨雍表勋领汉阳太守。
叛乱的羌族人将护羌校尉夏育围困在官府畜牧场。
盖勋与州、郡联合出兵去救夏育。
援军行进到狐,被羌族人打败。
盖勋手下所剩不足一百人,身上三处负伤,但仍稳坐不动。
他指着路边的木牌说:“就将我的尸体放在这里。”句就部落的羌人首领滇吾手执武器不许众人杀死盖勋,并说:“盖长史是一位贤人,你们如果将他杀死,就会得罪上天。”盖勋仰天大骂道:“该死的反叛羌人,你知道什么,赶快来杀我!”羌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滇吾下马让盖勋骑,盖勋不肯上马,于是被羌人俘虏。
羌人钦佩他的仁义与勇敢,不敢加害,便将他送回汉阳。
后来,凉州刺史的杨雍上表保举盖勋兼任汉阳太守。
张曼成余党更以赵弘为帅,众复盛,至十余万,据宛城。
朱俊与荆州刺史徐等合兵围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徵俊。
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
俊讨颍川已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帝乃止。
俊击弘,斩之。
黄巾将领张曼成被杀后,所余部众又拥立赵弘为统师,人数再度扩大,达到十余万,攻占了宛城。
朱俊与荆州刺史徐等率军联合将宛城包围起来。
从六月攻至八月,一直未能攻克。
有关部门要求将朱俊调回。
司空张温上书说:“从前秦国任用白起,燕国任用乐毅,都是经过长年艰苦奋战,才能战胜敌人。
在征讨颍川黄巾时便已建立战功,挥师南下,已经确定作战计划;在战争之中更换统帅,是兵家的禁忌。
应该再给一些时间,让他取得成功。”灵帝这才作罢。
不久,朱俊发动进攻,将赵弘斩杀。
贼帅韩忠复据宛拒俊,俊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
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诸将皆欲听之,俊曰:“兵固有形同而势异者。
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
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逆。
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
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不克。
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
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
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撤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自出则意散,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俊因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黄巾将领韩忠再次占据宛城抗拒朱俊。
朱俊让士兵们敲着军鼓进攻宛城西南角,黄巾军全都赶赴该处抵御。
朱俊却亲率精兵袭击宛城的东北角,登上城墙而入。
韩忠退守小城,惊慌失措,要求投降。
诸将都愿意接受,但朱俊说:“在军事上,本有形式相同而实质不同的情况,从前秦末项羽争霸的时候,人民没有确定的君主,因此要奖赏归附者,以鼓励人们前来归顺。
如今天下统一,只有黄巾军起来造反,如果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就无法鼓励那些守法的百姓;而严厉镇压,就能惩罚罪犯。
现在如果接受他们的投降,就会进一步助长叛军的势头,他们在有利时起兵进攻,不利时则请求投降。
这是放纵敌人的作法,不是上策。”朱俊连续发起猛攻,未能攻克。
他登上土山,观察黄巾军的情况,回头对司马张超说:“我知道原因了。
现在叛军被严密围住,内部形势危急,他们求降不成,突围又无路可走,因而死战。
万人一心,已是势不可挡,更何况十万人一心呢!不如撤除包围圈,集中兵力攻城。
韩忠见到包围解除了,势必自己出来求生,自己出城定会各寻生路,斗志全消。
这是破敌的最好办法。”于是朱俊解除包围,韩忠果然出战,朱俊乘势攻击,大破黄巾军,杀死一万余人。
南阳太守秦颉杀忠,余众复奉孙夏为帅,还屯宛。
俊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癸巳,拔宛城。
孙夏走,俊追至西鄂精山,复破之,斩万余级。
于是黄巾破散,其余州郡所诛,一郡数千人。
南阳太守秦颉杀死韩忠,剩下的黄巾军又推举孙夏为统帅,再次占领宛城。
朱俊发起猛攻,司马孙坚率领部下首先登上城墙。
癸巳(二十二日),攻下宛城。
孙夏逃走,朱俊追至西鄂县的精山,再次击溃黄巾军,斩杀一万余人。
黄巾军溃不成军。
其他州、郡诛杀的黄巾余众,每郡数千人。
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十二月,己巳(二十九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平元年。
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之。
上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亦不能罪也。
让由是以事中允,遂传下狱,会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他罪被捕。
杨赐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徵,凶慝难量,幸为深计!”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
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槛车。
既至,大将军进与杨赐、袁隗共上疏请之,得减死论。
豫州刺史太原人王允打败黄巾军,从收缴物品中查出宦官首领张让门下的宾客与黄巾军往来联系的书信,便将这些信件上报朝廷。
灵帝知道后大发雷霆,斥责张让。
张让叩头请罪,灵帝竟也不再追究。
于是张让寻机诬告王允,遂将王允逮捕入狱。
恰巧赶上大赦,王允得以恢复原职。
可是在十天之内又以别的罪名被捕。
杨赐不愿让王允再遭受拷打的痛苦和羞辱,派人对王允说:“因为你揭发了张让,所以会一月之内再次被捕。
张让凶恶无比,阴险难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还要再受折辱。”王允属下那些年轻气盛的从事们,泪流满面,一同将毒药进奉给王允。
王允厉声说道:“我身为一个臣子,得罪了君王,理应由司法机构正式处死,以公告天下,怎么能服毒自杀呢!”于是摔掉药杯,奋然起身,出门登上囚车。
他被押解到廷尉以后,大将军何进与杨赐、袁隗一起上书营救,王允才得以免死,被判处减死一等之罪。
二年(乙丑、185)
二年(乙丑,公元185年)
春,正月,大疫。
春季,正月,瘟疫到处流行。
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
庚戌,乐城门灾。
二月,巳酉(初十),洛阳南宫的云台发生火灾。
庚戌(十一日),皇宫的乐城门又发生火灾。
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
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昔鲁宣税而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徵诣廷尉。
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
康,续之孙也。
中常侍张让、赵忠劝说灵帝对全国的耕地加收田税,每亩十钱,用以修建宫殿,铸造铜人。
乐安郡太守陆康止书劝阻,说:“从前春秋时,鲁宣公按亩征收田税,因而蝗虫的幼虫大量孵出,造成灾害;鲁哀公想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孔子认为这种作法不对。
怎么能强行搜刮人民的财物去修造无用的铜人?又怎么能将圣人的告诫弃之脑后,自己去效仿亡国君主的作法呢?”宦官们攻击陆康援引亡国的例子,来比喻圣明的皇帝,是犯了亵渎皇帝的“大不敬”的罪过。
遂用囚车将陆康押送到廷尉监狱。
侍御史刘岱上书为他辩解,陆康才未被处死,放逐还乡。
陆康是陆续的孙子。
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
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仅得本贾十分之一,因复货之,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
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
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
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
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
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
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
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灵帝又下诏让各州、郡向朝廷进献木材及纹理美观的石料,分批送往京城洛阳。
宦官们在验收时,百般挑剔,对认为不合格的,强迫州、郡官贱卖,价格仅为原价的十分之一。
各州、郡不能完成定额,于是重新购买木材,而宦官们仍是百般挑剔,不肯立即接收,致使运来的木材都堆积在一起朽坏了,宫殿则连年未能修成。
各地的刺史、太守更乘机私自增加百姓赋税,从中贪污,人民怨叹哀鸣。
灵帝又命令西园的皇家卫士分别到各州、郡去督促,这些人恐吓惊拢州郡官府,收受大量贿赂。
刺史、二千石官员以及茂才、孝廉在升迁和赴任时,都要交纳“助军”和“修宫”钱。
大郡的太守,通常要交二三千万钱,其余的依官职等级不同而有差别。
凡是新委任的官员,都要先去西园议定应交纳的钱数,然后方能赴任。
有些清廉之士,请求辞职不去的,也都被逼迫上任、交钱。
当时,河内人司马直刚刚被任命为钜鹿太守,因他平素有清谦之称,故将他应交的数额减少三百万。
司马直接到诏书后,怅然长叹,说:“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却要剥削百姓去迎合当前这种弊政,我于心不忍。”遂借口有病而辞职,但是未获批准。
在赴任途中,他走到孟津,上书极为详细直率地陈述了当时的各种弊政,然后服毒自杀。
他的奏章呈上后,灵帝受到震动,暂时停止征收修宫钱。
以朱俊为右车骑将军。
任命朱俊为右车骑将军。
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
自从张角举事之后,各地盗贼纷纷起事。
有博陵人张牛角、常山人褚飞燕以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等,简直举不胜举。
这些队伍大的有二三万人,小的有六七千人。
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
飞燕名燕,轻勇捷,故军中号曰“飞燕”。
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广,殆至百万,号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
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张牛角和褚飞燕联合进攻瘿陶,张牛角被流箭射中,临死之前,命令他的部下尊奉褚飞燕为统帅,同时让褚飞燕改姓张。
褚飞燕原名为褚燕,因他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故此军中都称他为“飞燕”。
张燕接管了张牛角的队伍之后,山区的叛匪纷纷归附到他麾下,部众渐多,达到近百万人,号称“黑山贼”。
黄河以北的各郡、县都受到侵扰,朝廷却无力派兵围剿。
于是,张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求归降。
灵帝于是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使他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司徒袁隗免。
三月,以廷尉崔烈为司徒。
烈,之从兄也。
司徒袁隗被免职。
三月,任命廷尉崔烈为司徒。
崔烈是崔的堂兄。
是时,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钱西园而得之,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乃登公位。
烈因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
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少靳,可至千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声誉顿衰。
当时,官员往往通过宦官或者灵帝幼时的乳母,向西园进献财物后,才能出任三公。
段、张温等人虽然立有军功或是很有声望,但也都是先进献钱物,然后才能登上三公之位。
崔烈通过灵帝的乳母进献五百万钱,因此当上司徒。
到正式任命那天,灵帝亲自出席,百官都来参加。
灵帝对左右的亲信说:“真后悔没有稍吝惜一些,否则可以要到一千万。”乳母程夫人在旁边接着说:“崔烈是冀州的名士,怎么肯用钱来买官!多亏了我,他才肯出这么多,您反而不满意吗!”因此,崔烈的声望顿时大为下跌。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长安以讨之。
北宫伯玉等进攻三辅地区,灵帝下诏,命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指挥大军进行讨伐。
时凉州兵乱不止,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崔烈以为宜弃凉州。
诏会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尚书奏燮廷辱大臣。
帝以问燮,对曰:“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曰‘哙可斩也’。
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
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
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善而从之。
当时,凉州地区不断有人起兵造反,官府为了筹措进行征讨的军费,不断加征赋税。
司徒崔烈认为应该放弃凉州。
灵帝下诏让公卿百官商议这件事,议郎傅燮正颜厉色地说道:“斩了司徒,天下才能安定!”尚书弹劾傅燮在宫殿上公开侮辱大臣有罪。
灵帝命傅燮陈述理由,傅燮回答说:“以前樊哙因为匈奴冒顿单于冒犯中国,出于忠义激愤,要求出兵征讨,并没有失去人臣礼节,而季布还说:‘樊哙应该处死。
’如今凉州是天下的交通要道,并负有守护国家西边门户的重任。
高祖刚刚平定天下时,就让郦商去占领陇右;武帝开拓疆土,设立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当时舆论认为这是切断了匈奴的右臂。
现在,地方官员治理失当,致使全州起来造反,崔烈身为宰相,不为国家考虑如何平定叛乱的策略,反而要舍弃这块广袤万里的国土,我感到困感不解!如果胡人得以居住此地,兵强马壮,铠甲坚实,据以作乱,这就是天下最大的忧虑,甚至会危及政权的稳固。
假如崔烈不懂这一点,说明他极端愚蠢;如果他懂得而故意提此建议,则是不忠。”灵帝同意并听从了傅燮的意见。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夏季,四月,庚戌(十二日)天降大雹。
五月,太尉邓盛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
五月,太尉邓盛被免职。
任命太仆、河南人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六月,灵帝以讨伐张角有功的名义,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三辅螟。
秋季,七月,三辅地区螟虫成灾。
皇甫嵩之讨张角也,过邺,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奏没入之。
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
二人由是奏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征嵩还,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并统于温。
皇甫嵩征讨张角时,途经邺城,看到中常侍赵忠建造的住宅超过法定的规格,就上奏朝廷建议将赵忠的宅第予以没收。
此外,中常侍张让曾私下向皇甫嵩索取五千万钱贿赂,被皇甫嵩久战不胜,没有战功,浪费了大批军用物资。
于是,灵帝便将皇甫嵩召回洛阳,收回他左车骑将军的印信绶带,并把他的封邑削减六千户。
八月,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作他的副手,率军征讨北宫伯玉。
并任命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一起归张温指挥。
九月,以特进杨赐为司空。
冬,十月,庚寅,临晋文烈侯杨赐薨。
以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
相,训之子也。
九月,任命特进杨赐为司空。
冬季,十月,庚寅(疑误),临晋侯杨赐去世,被谥为“文烈”。
任命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
许相是许训的儿子。
谏议大夫刘陶上言:“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寇,今西羌逆类已攻河东,恐遂转盛,豕突上京。
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斗生之计,西寇浸前,车骑孤危,假令失利,其败不救。
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
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
宦官共谗陶曰:“前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
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
州郡不上,陶何缘知?疑陶与贼通情。”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
陶谓使者曰:“臣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
今上杀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后悔何及!”遂闭气而死。
前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诬陷,死狱中。
谏议大夫刘陶上书说:“天下先有张角之乱,后有边章之乱。
如今西边的羌族叛军已在攻打河东郡,恐怕要越闹越大,威胁到京城洛阳的安全。
百姓们只有许多撤退逃生的念头,而没有一点前进奋战以求生存的打算。
西面的叛军日渐逼进,车骑将军张温孤军无援,假如疆场失利,败局将不可收拾。
我深知这样反复上书,必将招致陛下的厌烦,但是仍然不克制自己,要继续向陛下进言,是因为我知道,国家平安,我也将从中受益;国家危险,我则会先行毁灭。
现在,我再次陈述目前急待处理的八件事情。”这八件要事的主旨,是指出天下之所以大乱,都是因宦官引起。
于是宦官们一齐向灵帝诬陷刘陶,说:“以前,张角反叛之后,陛下发布诏书,威恩并施。
从那以后,叛乱者都已改悔。
现在四方安宁,而刘陶对陛下圣明的政治不满,专门揭露妖孽一类的黑暗面。
刘陶所言之事,州、郡并没有上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怀疑刘陶与贼人有联系。”灵帝于是下令逮捕刘陶,送交宦官控制的黄门北寺监狱,严型拷问,日益迫急。
刘陶对代表皇帝审讯的使臣说:“我恨自己不能像伊尹、吕尚那样为明主出力,却与商朝末年的微子、箕子、比干三位仁人同一命运。
如今上面滥杀忠良正直的臣子,下面的百姓则憔悴不堪,这个政权也不会支持很久了,将来后悔也来不及了!”于是,闭住气自杀身亡。
前任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们很怨恨他,也加以诬陷,使他死在狱中。
张温将诸郡兵步骑十余万屯美阳,边章、韩遂亦进兵美阳,温与战,辄不利。
十一月,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
张温统率诸郡的步、骑兵十余万驻扎在美阳。
边章、韩遂也进军美阳,张温与他们交战失利。
十一月,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合兵进攻边章、韩遂,大破他们统领的西羌军。
边章、韩遂败退榆中。
温遣周慎将三万人追之。
参军事孙坚说慎曰:“贼城中无谷,当外转粮食,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贼必困乏而不敢战,走入羌中,并力讨之,则凉州可定也!”慎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园峡,反断慎运道,慎惧,弃车重而退。
张温派周慎率领三万人追剿边章、韩遂。
参军事孙坚向周慎建议说:“叛军据守的城中缺少粮食,将从外面运入。
我愿充领一万人,截断敌军的运粮道,将军统大军跟在后面接应,叛军必然会因疲惫饥饿而不敢应战,退回羌人腹地。
到那时,再合力围剿他们,就可以平定凉州。”周慎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率军将榆中城团团围住。
而边章、韩遂分兵驻守葵园峡,反而将官军的运粮道路截断。
周慎感到恐慌,丢弃辎重撤军。
温又使董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羌、胡围卓于望垣北,粮食乏绝,乃于所渡水中立以捕鱼,而潜从下过军。
此贼追之。
决水已深,不得渡,遂还屯扶风。
张温又派董卓率领三万人去讨伐羌族的先零部落。
羌人与胡人在望垣以北将董卓团团围住。
董卓军中缺粮,于是便在打算渡河的地方筑起堤堰,假装要捕鱼充饥。
然后,在堤堰的掩护之下,悄然撤退。
等到羌人发觉而追击时,董卓早将堤堰决开,河水已深,致使羌人无法过河追赶。
于是董卓回师,驻扎扶风。
张温以诏书召卓,卓良久乃诣温;温责让卓,卓应对不顺。
孙坚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温曰:“卓素著威名于河、陇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天下,何赖于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昂自高,三罪也。
古之名将仗钺临众,未有不断斩以成功者也。
今明公垂意于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于是在矣。”温不忍发,乃曰:“君且还,卓将疑人。”坚遂出。
张温以皇帝的诏书征召董卓,董卓拖延很久才前去晋见张温。
张温责备董卓,而董卓应答时毫不恭顺。
孙坚上前附在张温的耳边悄声说道:“董卓不怕获罪,反而气焰嚣张,口气很大,应该按照军法‘受召不及时到达’一条,申明法令,予以处斩。”张温回答说:“董卓在黄河、陇山之间一向有威望,今天将他杀死,西征将没有依靠。”孙坚说:“将军亲自统率皇家大军,威震天下,何必依赖于董卓!观察董卓的言谈举止,对您不尊重,轻视长官,举止无礼,是第一条罪状;连章、韩遂叛乱一年多,应及时征讨,而董卓却说不可,动摇军心,是第二条罪状;董卓接受委派,无功而回,长官征召时又迟迟不到,而且态度倨傲自大,是第三条罪状。
古代的名将受命统军出征,没有不靠断然诛杀以成功的。
如果将军对董卓加意拉拢,不立即诛杀,那么,损害统帅威严和军中法规的过失,就在您的身上。”张温不忍心动手,便说:“你先回去,时间一长,董卓会起疑心的。”孙坚于是告辞而出。
是岁,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积堂中,复藏寄小黄门、常侍家钱各数千万,又于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本年,灵帝在西园修造万金堂,把大司农所管国库中的金钱及绸缎等都搬到万金堂中,堆得满满的。
灵帝还把钱寄存在小黄门、中常侍家中,每家各存数千万。
并在他当皇帝之前的封地河间购买田地,修建住宅。
三年(丙寅、186)
三年(丙寅,公元186年)
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
春季,二月,江夏郡的兵士赵慈聚众造反,杀死南阳郡太守秦颉。
庚戌,赦天下。
庚戌(十六日),大赦天下。
太尉张延罢。
遣使者持节就长安拜张温为太尉。
三公在外始于温。
太尉张延被免职。
灵帝派遣使者持符节到长安,任命张温为太尉。
在京城以外任命三公,由张温开始。
以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
帝使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谓忠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天下失望。
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于傅燮。
延谓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论,命也。
傅燮岂求私赏哉!”忠愈怀恨,然惮其名,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
任命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
灵帝命赵忠评定讨伐黄巾军的功劳。
执金吾甄举对赵忠说:“傅燮先前在征伐东方的黄巾军时,立有大功,但是未被封侯,天下人感到失望。
如今将军亲负这项重任,应该推举贤人,审理冤情,以满足众人之心。”赵忠采纳了甄举的意见,派他的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去向傅燮致意。
赵延对傅燮说:“只要你肯稍稍接受我哥哥的友情,封万户侯则不在话下。”傅燮正色地拒绝他说:“有功而未得到封赏,是我的命运不好,我岂能乞求私人的恩惠!”赵忠知道后,越发怀恨,然而顾忌傅燮的名望,不敢公开加以迫害,便任命他为汉阳郡太守,离开了京城。
帝使钩盾令宋典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四铜人,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
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
又作翻车、渴乌,施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为可省百姓洒道之费。
灵帝让钩盾令宋典在南宫里修建玉堂殿。
并让掖庭令毕岚铸造四个铜人,再铸四口铜钟,容量都为两千斛。
又铸造一种名为“天禄”的兽及吐水的蛤蟆,在平门外的桥东吐水,将水输入皇宫之内。
又作翻车和渴乌,放在桥西,用来浇洒城外南北大道,认为可以节省百姓洒水泼道的费用。
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五月,壬辰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斩之。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伐赵慈,将他斩杀。
车骑将军赵忠罢。
车骑将军赵忠被免职。
冬,十月,武陵蛮反,郡兵讨破之。
冬季,十月,武陵蛮族反叛,武陵郡的军队将他们镇压下去。
前太尉张延为宦官所谮,下狱死。
前任太尉张延遭宦官们诬陷,被逮捕,死在狱中。
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十二月,鲜卑族侵掠幽州与并州。
征张温还京师。
征召张温回京城洛阳。
四年(丁卯、187)
四年(丁卯,公元187年)
春,正月,己卯,赦天下。
春季,正月,己卯(二十一日),大赦天下。
二月,荥阳贼杀中牟令。
三月,河南尹何苗讨荥阳贼,破之;拜苗为车骑将军。
二月,荥阳盗贼杀死中牟县令。
三月,河南尹何苗统军讨伐荥阳盗贼,将他们镇压下去。
灵帝任命何苗为车骑将军。
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围陇西,太守李相如叛,与遂连和。
韩遂杀死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吞并了他们的部队,指挥着十余万大军行动包围了陇西郡。
陇西郡太守李相如叛变朝廷,与韩遂联合在一起。
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讨遂。
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奸利,士民怨之。
汉阳太守傅燮谓鄙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教。
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
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贼得宽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
然后率已教之民,讨成离之贼,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从。
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驾反应贼,先杀程球,次害鄙,贼遂进围汉阳。
城中兵少粮尽,燮犹固守。
凉州刺史耿鄙率领属下六郡的军队讨伐韩遂。
耿鄙很信任治中程球,但程球贪赃枉法,好营私利,引起士人和百姓的不满。
汉阳太守傅燮对秋鄙说:“您到职的时间不长。
人民还没有很好地受到教化。
贼军听说官军即将征讨,必然会万众一心。
边疆地区士兵人多骁勇善战,锋锐难当。
而我军则是由六郡的军队新近组合而成,上下尚未和睦,万一发生内乱,尽管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如让军队修整一下,培养统帅的威信,做到赏罚分明。
贼军看到形势缓和,必然认为我军胆怯,他们之间就会争权夺利,必然离心离德。
然后,您率领已经教化好的民众,去征伐已然分崩离析的贼军,大功可以坐着等待完成!耿鄙不听从。
夏季,四月,耿鄙大军行进到狄道,凉州别驾叛变,响应贼军,先杀程球,后杀耿鄙。
贼军因而进兵包围了汉阳郡,城中兵少,粮尽,但傅燮仍然坚守。
时北地胡骑数千随贼攻郡,皆夙怀燮恩,共于城外叩头,求送燮归乡里。
燮子干,年十三,言于燮曰:“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
今兵不足以自守,宜听羌、胡之请,还乡里,徐俟有道而辅之。”言未终,燮慨然叹曰:“汝知吾必死邪!圣达节,次守节。
殷纣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
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杨会,吾之程婴也。”
当时,有数千名北地郡的胡人骑兵跟随贼军攻打郡城,他们都怀念傅燮的恩德,一齐在城外叩头,请求护送傅燮返回家乡北地郡。
傅燮的儿子傅干只有十三岁,对父亲说:“皇上昏庸糊涂,致使您在朝中无法容身。
如今部下兵少,无法坚守。
应该听从羌、胡人的请求,回归故乡,将来等到有圣明的天子出来,再去辅佐。”傅干的话没有说完,傅燮十分感慨,叹息道:“你知道我必须会死吗!只有圣人能通达权变,其次则是坚守节操。
从前商纣王暴虐,忠臣伯夷仍然严守臣节,不吃周朝的粮食而饿死。
我生逢乱世,不能居家静养浩然之气。
已经接受了朝廷的傣禄,还想逃避危险吗!我往哪里走?一定要死在这里。
你有才智,要好好努力!主簿杨会就是我的程婴,他会尽力照顾你的。”
狄道人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燮曰:“天下已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帅乎?”燮按剑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为贼说邪!”遂麾左右进兵,临陈战殁。
耿鄙司马扶风马腾亦拥兵反,与韩遂合,共推王国为主,寇掠三辅。
狄道人王国派前酒泉太守黄衍前来劝说傅燮道:“汉朝已不再能统治天下了,您愿意做我们的首领吗?”傅燮按剑叱责黄衍说:“你身为国家正式任命的太守,反倒为叛军做说客吗?”于是,傅燮率领左右冲向贼军,临阵战死。
耿鄙属下的司马扶风人马腾也率军造反,与韩遂联盟,共同推举王国为首领,攻击抢掠三辅地区。
太尉张温以寇贼未平,免;以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以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沛国丁宫为司空。
太尉张温因为没能平定叛乱,被免职。
任命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任命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沛国人丁宫为司空。
初,张温发幽州乌桓突骑三千以讨凉州,故中山相渔阳张纯请将之,温不听,而使涿令辽西公孙瓒将之。
军到蓟中,乌桓以牢禀逋县,多叛还本国。
张纯忿不得将,乃与同郡故泰山太守张举及乌桓大人丘力居等连盟,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余万,屯肥如。
举称天子,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移书州郡,云举当代汉,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当初,张温征发幽州乌桓族的三千名骑兵去征讨凉州贼军,前中山国相、渔阳人张纯请求统领这些乌桓骑兵,张温不肯,而让涿县县令,辽西人公孙瓒统领。
部队到蓟县时,乌桓骑兵因为粮饷拖欠不发,多数人叛逃,返回乌桓部落。
张纯因为没有让他统领乌桓兵而怀恨在心,便与同郡人、前泰山郡太守张举和乌桓部落首领丘力居等联盟,抢劫蓟县,并杀死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辽东郡太守阳终等人,部众多达十余万,驻扎在肥如县。
张举称皇帝,张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
他们发布公文通告各州、郡,宣称张举将取代东汉政权,要求灵帝退位,命公卿奉迎张举。
冬,十月,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余人;诏以议郎孙坚为长沙太守,讨击平之,封坚乌程侯。
冬季,十月,长沙盗贼区星自称将军,部众有一万多人。
灵帝下诏,任命议郎孙坚为长沙太守,将他们镇压下去。
孙坚被封为乌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烈罢;以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十一月,太尉崔烈被免职。
任命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十二月,屠各胡反。
十二月,匈奴屠各胡部落反叛。
是岁,卖关内侯,直五百万钱。
本年,售卖关内侯,价格为五百万钱。
前太丘长陈卒,海内赴吊者三万余人。
在乡闾,平心率物,其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至乃叹曰:“宁为型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杨赐、陈耽,每拜公卿,群僚毕贺,辄叹大位未登,愧于先之。
前任太丘县县长陈去世。
全国各地前去参加吊丧活动的有三万余人。
陈在乡里,公平正直地统率民众。
百姓发生争执,都要请他裁决,他把是非曲直讲解得十分清楚,事过之后没有抱怨的。
甚至有人叹息说:“宁可接受型罚,也不愿被陈先生责备!”杨赐和陈耽,每当被任命为公、卿等高级职务,文武百官都来祝贺时,总叹息陈未能出任高官,对自己先任要职而感到惭愧。
汉纪五十一 孝灵皇帝下中平五年(戊辰、188)
汉纪五十一 汉灵帝中平五年(戊辰,公元188年)
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酉(十五日),大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二月,有异星出现于紫微星旁。
黄巾余贼郭大等起于河西白波谷,寇太原、河东。
黄巾军残部郭大等人在河西白波谷起兵,进攻太原郡、河东郡。
三月,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三月,匈奴屠各部落进攻并州,杀并州刺史张懿。
太常江夏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以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
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内欲求交趾牧。
侍中广汉董扶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焉乃更求益州。
会益州刺史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耿鄙、张懿皆为盗所杀,朝廷遂从焉议,选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
以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刘虞为幽州牧。
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焉,鲁恭王之后;虞,东海恭王之五世孙也。
虞尝为幽州刺史,民夷怀其恩信,故用之。
董扶及太仓令赵韪皆弃官,随焉入蜀。
太常江夏人刘焉看到汉朝王室多难,向灵帝建议:“各地到处发生叛乱,是由于刺史权小威轻,既不能禁制,又用人不当,所以引起百姓叛离朝廷。
应该改置州牧,选用有清廉名声的重臣担任。”刘焉内心里想担任交趾牧,但侍中、广汉人董扶私下里对刘焉说:“京城洛阳将要发生大乱,根据天象,益州地区将出现新的皇帝。”于是,刘焉改变主意,要求去益州。
正好益州刺史俭横征暴敛,有关他的暴政的民谣广泛流传;再加上耿鄙、张懿都被盗贼杀死,朝廷就采纳刘焉建议,选用列卿、尚书为州牧,各自以本来的官秩出任。
任命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人刘虞为幽州牧。
各州长官权力的增重由此开始。
刘焉是鲁恭王刘余的后代,刘虞是东海恭王刘强的五世孙。
刘虞曾担任过幽州刺史,百姓与夷人都怀念他的恩德与信誉,因而朝廷有这一任命。
董扶与太仓令赵韪都辞去官职,随同刘焉到益州去。
诏发南匈奴兵配刘虞讨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
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右部谥落反,与屠各胡合,凡十余万人,攻杀羌渠。
国人立其子右贤王於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
灵帝下诏征发南匈奴兵,分配给刘虞,去征伐张纯。
南匈奴单于羌渠派遣左贤王率领骑兵赴幽州听候调遣。
匈奴人害怕以后不断征发兵员,于是右部落反叛,与屠各胡部落联合,共有十余万人,进攻并杀死羌渠。
匈奴人立羌渠的儿子右贤王於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
夏,四月,太尉曹嵩罢。
夏季,四月,太尉曹嵩被免职。
五月,以永乐少府南阳樊陵为太尉;六月,罢。
五月,任命永乐少府南阳樊陵为太尉;六月,将他免职。
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自号黄巾,杀刺史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自称天子。
州从事贾龙率吏民攻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
龙乃选吏卒迎刘焉。
益州人马相、赵祗等在绵竹起兵,自称为“黄巾”,杀死刺史俭,进攻巴郡、犍为,不过一个月,连破三郡,有部众数万人,马相自称天子。
益州从事贾龙等率领官吏及百姓进攻马相等,几天后将他们打败,马相等逃跑,益州界内安宁。
贾龙于是选派官兵去迎接刘焉。
焉徒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以收人心。
刘焉将州府迁到绵竹,招抚离散叛乱的百姓,为政宽容,施行恩德,以收揽人心。
郡国七大水。
有七个郡、国发生水灾。
故太傅陈蕃子逸与术士襄楷会于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逸喜。
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因与豪杰转相招合,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欲因以起兵。
会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以兵徵劫,诛诸常侍、黄门,因废帝,立合肥侯,以其谋告议郎曹操。
操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
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势,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
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以危乎!”芬又平原华歆、陶丘洪共定计。
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
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洪乃止。
会北方夜半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阴谋,不宜北行。”帝乃止。
敕芬罢兵,俄而征之。
芬惧,解印绶亡走,至平原,自杀。
已故太傅陈蕃的儿子陈逸与法术家襄楷在冀州刺史王芬处见面,襄楷说:“从天象来看,不利于宦官,那些黄门、常侍们真的要被灭族了。”陈逸对此非常高兴。
王芬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充当干这件事的先锋。”就与各地的豪杰互相联系,上书说黑山地区的盗贼攻打抢劫他属下的郡、县,想以此为借口起兵。
正好灵帝想到北方来巡视他在河间的旧居,王芬等计划用武力来劫持灵帝,杀死那些常侍、黄门,然后废黜灵帝,另立合肥侯为皇帝。
王芬等将这个计划告诉议郎曹操。
曹操说:“废立皇帝是天下最不吉祥的事。
古代,有的人衡量轻重、计算成败后施行,伊尹和霍光便是如此。
这两个人都满怀忠诚,以宰相的地位,凭借执政大权,加上同众人的愿望一致,故此能实现计划,成就大事。
如今,各位只看到他们当初的轻而易举,而未看到现在的困难。
用这种非常的手段,想一定达到目的,难道不觉得危险吗?”王芬又邀请平原人华歆、陶丘洪来共同策划。
陶丘洪准备动身,华歆进行劝阻,说:“废立皇帝的大事,伊尹、霍光都感觉很困难。
何况王芬疏阔而又缺乏威武气概,这次举动一定会失败。”陶丘洪于是没有去。
这时候,北方天空在半夜时候有一道赤气,从东到西,横贯天际,负责观测天象的太史上书说:“北方地区有阴谋,陛下不宜去北方。”灵帝于是作罢,命令王芬解散已集结的士兵。
不久,征召王芬到洛阳去。
王芬害怕,就解下印绶逃亡,跑到平原时自杀了。
秋,七月,以射声校尉马日为太尉。
日,融之族孙也。
秋季,七月,任命射声校尉马日为太尉。
马日他是马融的族孙。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黄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皆统于蹇硕。
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帝亲任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八月,开始设置西园八校尉。
任命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都由蹇硕统一指挥。
灵帝自黄巾军起事以后,开始留心军事。
蹇硕身体壮健,又通晓军事,很受灵帝信任,连大将军也要听从他的指挥。
九月,司徒许相罢;以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刘弘为司空。
九月,司徒许相被免职。
任命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人刘弘为司空。
以卫尉条侯董重为票骑将军。
重,永乐太后兄子也。
任命卫尉、条侯董重为票骑将军。
董重是灵帝母亲永乐太后哥哥的儿子。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
冬季,十月,青州、徐州的黄巾军再度起兵,攻掠郡县。
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
帝欲厌之,乃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华盖,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
列步骑数万人,结营为陈。
甲子,帝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大将军进驻小华盖下。
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以兵授进。
帝问讨虏校尉盖勋曰:“吾讲武如是,何如?”对曰:“臣闻先王曜德不观兵。
今寇在远而设在近陈,不足以昭果毅,祗黩武耳!”帝曰:“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勋谓袁绍曰:“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耳。”与绍谋共诛嬖幸,蹇硕惧,出勋为京兆尹。
用观察云气来预言吉凶的法术家认为,京城洛阳将有兵灾,南北两宫会发生流血事件。
灵帝想通过法术来压制,于是大批征调各地的军队,在平乐观下举行阅兵仪式。
修筑一个大坛,上面立起十二层的华盖,高达十丈;在大坛的东北修筑了一个小坛,又立起九层的华盖,高九丈。
步骑兵数万人列队,设营布阵。
甲子(十六日),灵帝亲自出来阅兵,站在大华盖之下,大将军何进站大小伞盖之下。
灵帝亲自披戴甲胄,骑上有护甲的战马,自称“无上将军”,绕军阵巡视三圈后返回,将武器授予何进。
灵帝问讨虏校尉盖勋说:“我这样检阅大军,你觉得怎样?”盖勋回答:“我听说从前圣明的君王显示恩德,不炫耀武力。
如今,贼寇都在远地,陛下却在京城阅兵,不足以显示消灭敌人的决心,只表现为黩武罢了。”灵帝说:“你的看法很对,可惜我见到你太晚,群臣当初没有讲过这样的话。”盖勋对袁绍说:“皇帝很聪明,只是被他左右的人蒙蔽住了。”他与袁绍密谋一起诛杀宦官。
蹇硕感到恐惧,将他调离京城,派到长安去担任京兆尹。
十一月,王国围陈仓。
诏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以拒之。
十一月,王国包围陈仓。
灵帝下诏再次任命皇甫嵩为左将军,统率前将军董卓,共有军队四万人,去抵抗王国。
张纯与丘力居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诏骑都尉公孙瓒讨之。
瓒与战于属国石门,纯等大败,弃妻子,逾塞走;悉得所略男女。
瓒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所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粮尽众溃,士卒死者什五六。
张纯与乌桓酋长丘力居在青、徐、幽、冀四州境内到处抢掠。
灵帝下诏命骑都尉公孙瓒进行讨伐。
公孙瓒在辽东属国的石门山与他们交战,张纯等大败,丢弃妻子儿女,越过边塞逃跑。
他们所抢掠浮虏的男女百姓,都被公孙瓒夺回。
公孙瓒乘胜深入追击,但没有后援,反被丘力居等包围在辽西郡管子城,过了二百余日,粮尽而全军溃散,士兵死亡了十分之五六。
董卓谓皇甫嵩曰:“陈仓危急,请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兵。
陈仓虽小,城守固备,未易可拔。
王国虽强,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全胜之道也,将何救焉!”国攻陈仓八十余日,不拔。
董卓对皇甫嵩说:“陈仓形势危急,请赶快救援。”皇甫嵩说:“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
陈仓虽小,但城垣坚固,守卫严密,不容易攻破。
王国兵力虽强,但攻不下陈仓,部众必然疲乏,我们乘他们疲乏,发动攻击,这是获得彻底胜利的策略,用得着什么援救呢!”王国围攻陈仓八十余天,未能攻破。
六年(己巳、189)
六年(己巳,公元189年)
春,二月,国众疲敝,解围去,皇甫嵩进兵击之。
董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嵩曰:“不然。
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卓大惭恨,由是与嵩有隙。
春季,二月,王国的部队疲惫不堪,解围撤退。
皇甫嵩下令进军追击,董卓说:“不行。
兵法上说:‘穷寇勿迫,归众勿追。
’”皇甫嵩说:“不然,以前我们不进攻,是躲避他们的锐气;现在发动进攻,是等到他们士气已经低落。
我们现在所攻击的是疲惫之师,而不是‘归众’;王国的部队正要逃走,已无斗志,并不是‘穷寇’。”于是皇甫嵩独自率军进击,命令董卓作后援。
皇甫嵩边连续进攻,大获全胜,斩杀一万多人。
董卓大为羞惭恼恨,从此与皇甫嵩结下仇恨。
韩遂等共废王国,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使督统诸部。
忠病死,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由是浸衰。
韩遂等人共同废掉王国的首领地位,胁迫前信都县令汉阳人阎忠担任首领,统率各部。
阎忠病死,韩遂等人逐渐争权夺利,继而互相攻杀,于是势力逐渐衰弱。
幽州牧刘虞到部,遣使至鲜卑中,告以利害,责使送张举、张纯首,厚加购赏。
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
举、纯走出塞,余皆降散。
虞上罢诸屯兵,但留降虏校尉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三月,张纯客王政杀纯,送首诣虞。
公孙瓒志欲扫灭乌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与瓒有隙。
幽州牧刘虞到任后,派使臣到鲜卑部落去,告诉他们利害,责令他们斩送张举和张纯的人头,悬以重赏。
丘力居等听说刘虞来到幽州,都很高兴,各派翻译来晋见刘虞,自动归降。
张举、张纯逃到塞外,所余部下全都投降或逃散。
刘虞上奏,请求将征集的各部队全部遣散,只留下降虏校尉公孙瓒,率领步、骑兵一万人,驻扎在右北平。
三月,张纯的门客王政刺杀张纯,带张纯的人头去见刘虞。
公孙瓒决心用武力消灭乌桓部落,而刘虞想用恩德和信义来招降他们,因此两人之间产生矛盾。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丙子朔(疑误),出现日食。
太尉马日免;遣使即拜幽州牧刘虞为太尉,封容丘侯。
太尉马日被免职。
灵帝派遣使臣到幽州去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太尉,封为容丘侯。
蹇硕忌大将军进,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韩遂;帝从之。
进阴知其谋,奏遣袁绍收徐、兖二州兵,须绍还而西,以稽行期。
蹇硕忌恨大将军何进,与诸常侍共同劝说灵帝派遗何进西征韩遂,灵帝同意了。
何进暗中获悉他们的阴谋后,上奏请求派袁绍到徐州和兖州去调集军队,要等到袁绍回来再进行西征,以便拖延行期。
初,帝数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辩,养于道人史子眇家,号曰”史侯”。
王美人生子协,董太后自养之,号曰“董侯”。
群臣请立太子。
帝以辩轻佻无威仪,欲立协,犹豫未决。
会疾笃,属协于蹇硕。
丙辰,帝崩于嘉德殿。
硕时在内,欲先诛何进而立协,使人迎进,欲与计事;进即驾往。
硕司马潘隐与进早旧,迎而目之。
进惊,驰从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
当初,灵帝连续死去了几个儿子,因此,何皇后生下儿子刘辩后,就送到道人史子眇家去抚养,故被称为“史侯”。
王美人生下儿子刘协,由董太后亲自抚养,被称为“董侯”。
群臣请求灵帝立太子。
灵帝认为刘辩为人轻佻,缺乏威仪,想立刘协,但犹豫未决。
正在这时,灵帝病重,把刘协托付给蹇硕。
丙辰(十一日),灵帝于嘉德殿驾崩。
蹇硕当时在皇宫中,想先杀何进,然后立刘协为皇帝。
他派人去接何进要与他商议事情,何进即刻乘车前往。
蹇硕的司马潘隐与何进早有交谊,在迎接他时用眼神示意。
何进大惊,驰车抄近道跑回自己控制的军营,率军进驻各郡国在京城的官邸,声称有病,不再进宫。
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四。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赦天下,改元为光熹。
封皇弟协为勃海王。
协年九岁。
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
戊午(十三日),皇子刘辩即帝位,当时他十四岁。
尊称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
何太后临朝主持朝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熹。
封皇弟刘协为勃海王,当时他只有九岁。
任命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共同主持尚书事务。
进既秉朝政,忿蹇硕图己,阴规诛之。
袁绍因进亲客张津,劝进悉诛诸宦官。
进以袁氏累世贵宠,而绍与从弟虎贲中郎将术皆为豪桀所归,信而用之。
复博征智谋之士何、荀攸及河南郑泰等二十余人,以为北军中侯,攸为黄门侍郎,泰为尚书,与同腹心。
攸,爽之从孙也。
何进既已掌握朝政大权,怨恨蹇硕想谋害自己,暗中计划将他杀死。
袁绍通过何进的亲信门客张津,劝说何进将所有的宦官一网打尽。
何进因袁氏历代都有人作高官,袁绍与堂弟虎贲中郎将袁术又为天下豪杰所拥戴,因此相信并任用他们。
又广泛征聘有智谋的人士何、荀攸及河南人郑泰等二十人,任命何为北军中侯,荀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把他们都作为自己的心腹。
荀攸是荀爽的族孙。
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沈吟。
今宜共闭上阁,急捕诛之。”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故亲信何氏;与赵忠等议,不从硕计,而以其书示进。
庚午,进使黄门令收硕,诛之,因悉领其屯兵。
蹇硕心里疑虑不安,写信给中常侍越忠、宋典等人说:“大将军何进兄弟控制朝政,独断专行,如今与天下的党人策划要诛杀先帝左右的亲信,消灭我们。
只是因为我统率禁军,所以暂且迟疑。
现在应该一起动手,关闭宫门,赶快将何进逮捕处死。”中常侍郭胜与何进是同郡之人,何太后及何进能有贵宠的地位,他帮了很大的忙,因此他亲近信赖何氏。
郭胜与赵忠等人商议后,拒绝蹇硕的提议,而把蹇硕的信送给何进看。
庚午(二十五日),何进令黄门令逮捕蹇硕,将他处死,于是把禁军全部置于自己指挥之下。
票骑将军董重,与何进权势相害,中官挟重以为党助。
董太后每欲参干政事,何太后辄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张,怙汝史耶!吾敕票骑断何进头,如反手耳!”何太后闻之,以告进。
五月,进与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
故事,蓄后不得留京师;请迁宫本国。”奏可。
辛巳,进举兵围票骑府,收董重,免官,自杀。
六月,辛亥,董太后忧怖,暴崩。
民间由是不附何氏。
票骑将军董重与何进互争权力,宦官们依靠董重做为党援。
董太后每次想要干预国家政事,何太后都加以阻止。
董太后感到愤恨,骂道:“你现在气焰嚣张,是依仗你的哥哥何进!我如命令票骑将军董重砍下何进的人头,只是举手之劳!”何太后听到后,告诉给何进。
五月,何进与三公共同上奏:“董太后派前中常侍夏恽等与州、郡官府相互勾结,搜刮财物,都存在她所住永乐宫。
按照过去的贯例,藩国的王后不能留住在京城,请把她迁回本国。”何太后批准了这一奏章。
辛巳(初六),何进举兵包围了票骑将军府,逮捕董重,免除他的职务,董重自杀。
六月,辛亥(初七),董太后又忧又怕,突然死去。
从此以后,何进一家失去民心。
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
何进惩蹇硕之谋,称疾,不入陪丧,又不送出陵。
辛酉(十七日),把灵帝安葬在文陵。
何进警惕会发生蹇硕那样的阴谋,自称有病,不入宫去陪丧,也不送灵帝的棺椁到墓地。
大水。
发生水灾。
秋,七月,徒勃海王协为陈留王。
秋季,七月,改封勃海王刘协为陈留王。
司徒丁宫罢。
司徒丁宫被免职。
袁绍复说何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但坐言语漏泄;五营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窦氏反用之,自取祸灭。
今将军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
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不可失也!”进乃白太后,请尽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补其处。
太后不听,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
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事乎!”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
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纳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
而太后母舞阳君及何苗数受诸宦官赂遗,知进欲诛之,数白太后为其障蔽;又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
进新贵,素敬惮中官,虽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
袁绍又向何进建议说:“从前窦武他们想要消灭宦官,反而被宦官所杀害,只是因为消息泄露。
五营兵士一向畏惧宦官的权势,而窦氏反而利用他们,所以自取灭亡。
如今将军兄弟同时统帅禁军劲族,部下将领官吏都是俊杰名士,乐于为您效命,事情全在掌握之中,这是天赐良机。
将军应该一举为天下除去大害,垂名后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何进于是向太后建议,请求全部撤换中常侍及以下的宦官,委派三署郎官代替他们的职务。
何太后不答应,说:“从古至今,都是由宦官来管理皇宫内的事情,这条汉朝的传统制度,不能废掉。
何况先帝刚刚去世,我怎能衣冠整齐地与士人相对共事呢!”何进难以违背太后的意思,打算暂且诛杀最跋扈的宦官。
袁绍认为宦官最亲近太后和皇帝,百官的奏章及皇帝诏命都由他们来回传递,现在如果不彻底除掉,将来一定会有后患。
但是何太后的母亲舞阳君和弟弟何苗多次接受宦官们的贿赂,知道何进要消灭宦官,屡次向何太后进言阻止,又说:“大将军擅自杀害左右近臣,专权独断,削弱国家。”太后心中疑虑,认为他们的话有理。
何进新近掌握重权,但他一向对宦官们既尊敬又畏惧,虽然羡慕得到除去宦官的美名,但心中不能当机立断,因此事情拖下来,久久不能决定。
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
主簿广陵陈琳谏曰:“谚称‘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
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
而反委释利器,更微处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祗为乱阶耳!”进不听。
典军校尉曹操闻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
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袁绍又为何进出谋划策,劝他多召各地的猛将和英雄豪杰,让他们都率军向京城洛阳进发,以此来威胁何太后,何进同意了这一计划。
主簿、广陵人陈琳劝阻说:“民间有一句谚语,叫‘闭起眼睛捉麻雀’。
像那样的小事,尚且不可用欺诈手段达到目的,何况国家大事,怎么可以用欺诈办成呢?如今将军身集皇家威望,手握兵权,龙行虎步,为所欲为。
这样对付宦官,好比是用炉火去烧毛发。
只要您发动,用雷霆万钧之势当机立断,发号施令,那么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很容易达到目的。
然而如今反而放弃手中的权柄,去征求外援。
等到各地大军聚集时,强大者就将称雄,这样做就是所谓倒拿武器,而把手柄交给别人一样,必定不会成功,只会带来大乱罢了。”何进不听。
典军校尉曹操听说后笑着说:“在宫中服务的宦官,古今都应该有,只是君王不应该给予大权和宠信,使他们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既然要惩治他们,应当除去首恶,只要一个狱吏就足够了。
何至于纷纷攘攘地征召各地部队呢!假如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事情必然会泄露,我将看到此事的失败。”
初,灵帝征董卓为少府,卓上书言:“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言:‘牢直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
’帝挽臣车,使不得行。
羌、胡憨肠狗态,臣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
增异复上。”朝廷不能制。
及帝寝疾,玺书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属皇甫嵩。
卓复上书言:“臣误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嵩从子郦说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与董卓耳。
今怨隙已结,势不俱存。
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民。
彼度京师政乱,故敢踌躇不进,此怀奸也。
二者,刑所不赦。
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
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无不济也。”嵩曰:“违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
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书以闻。
帝以让卓。
卓亦不奉诏,驻兵河东以观时变。
起初,灵帝征召董卓入朝担任少府。
董卓上书说:“我所统领的湟中地区的志愿附属军以及羌、胡兵都来见我,说:‘没有发给足够的粮饷,没有赏赐,妻子儿女都饥寒交迫。
’把我的车子拖住,使我无法动身。
这些羌、胡人都心肠险恶,很难驾驭,我不能让他们听从命令,只能先留下来进行安抚。
有新的情况,再随时汇报。”朝廷无法约束董卓。
到灵帝病重时,下诏任命董卓为并州牧,命令他把军队交给皇甫嵩指挥。
董卓又上书说:“我得到陛下信任,掌兵达十年之久。
在全军上下,久已培养起感情,他们眷恋我的恩德,愿意一朝为我效死。
请求陛下准许我把这支军队带到并州,为国家守卫边疆。”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向皇甫嵩建议说:“全国的军权,主要握在您和董卓手中。
现在双方已结下仇怨,势必不能共存。
董卓接到命令他交出军权的诏书,但他却上书请求带走军队,是违抗皇帝的诏命。
他认为朝中政治混乱,所以敢于拖延时间,按兵不动,这是心怀奸诈。
这两项都是不能赦免的大罪。
而且他凶暴残忍,不受将士拥戴。
您现在身为元帅,倚仗国威去讨伐他,对上表示您的忠义,又为下边消除一个祸害,无往不利。”皇甫嵩说:“尽管董卓违抗诏命有罪,但不得朝廷批准,就擅自讨伐他,也有罪,不如公开奏报这件事,由朝廷来裁决。”于是,上书奏明。
灵帝下诏责备董卓。
董卓仍不肯服从,把军队驻扎在河东郡,以观察时局变化。
何进召卓使将兵诣京师。
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
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宜在速决。”尚书卢植亦言不宜召卓,进毕不从。
泰乃弃官去,谓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
何进召董卓率军到洛阳来。
侍御史郑泰劝谏说:“董卓为人强悍,不讲仁义,又贪得无厌。
假如朝廷依靠他的支持,授以兵权,他将为所欲为,必然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全。
您作为皇帝国戚,掌握国家大权,可以依照本意独断独行,惩治那些罪人,实在不应该依靠董卓作为外援!而且事情拖得太久,就会起变化,先前窦武之事的教训并不久远,应该赶快决断。”尚书卢植也认为不应当召董卓,何进都不接受。
郑泰于是辞职而去,告诉荀攸说:“何进是个不容易辅佐的人。”
进府掾王匡,骑都尉鲍信,皆泰山人,进使还乡里募兵;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成,使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
何进的僚属王匡与骑都尉鲍信都是泰山人,何进让他们回乡去召募军队。
又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兵成,让武猛都尉丁原率领数千人进军河内郡,焚烧黄河的孟津渡口,火光直照到洛阳城中。
这些行动都以消灭宦官作为口号。
董卓闻召,即时就道,并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
臣闻扬汤止沸,莫若去薪;渍痈虽痛,胜于内食。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臣辄鸣钟鼓如雒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太后犹不从。
何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富贵,国家之事,亦何容易。
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卓到渑池,而进更狐疑,使谏议大夫种邵宣诏止之。
卓不受诏,遂前至河南;邵迎劳之,因譬令还军。
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胁邵。
邵怒,称诏叱之,军士皆披,遂前质责卓;卓辞屈,乃还军夕阳亭。
邵,之孙也。
董卓接到何进召他进京的命令,立刻上路出发。
同时上书说:“中常侍张让等人,利用得到皇帝宠幸之机,扰乱天下。
我曾听说,扬汤止沸。
不如釜底抽薪;疮痈溃烂虽然疼痛,但胜于向内侵蚀脏腑。
从前赵鞅统率晋阳的军队来清除君王身边的恶人,如今我则敲响钟鼓到洛阳来,请求逮捕张让等人,以清除奸邪!”太后仍然不答应。
何苗对何进说:“我们当初一起从南阳来,出身贫贱,都是依靠宦官的扶助,才有今天的富贵。
国家大事,又谈何容易,覆水难收,应该多加考虑。
应暂且与宦官们和解。”董卓到渑池时,何进更加犹豫不决,派谏议大夫种邵拿着皇帝诏书去阻止董卓。
董卓不接受诏命,一直进军到河南。
种邵迎接尉劳他的军队,并劝令他退军。
董卓疑心洛阳政局已发生变动,命部下用武器威胁种邵。
种邵大怒,用皇帝的名义叱责他们,士兵都害怕地散开。
于是种邵上前当面责问董卓,董卓理屈辞穷,只好撤军回到夕阳亭。
种邵是种的孙子。
袁绍惧进变计,因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旱决之乎?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绍使雒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奏,欲进兵平乐观。
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所私人以守省中。
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所措置。
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
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进不许。
绍又为书靠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按中官亲属。
袁绍怕何进改变主意,便威胁他说:“矛盾已经形成,行动迹象已经显露,将军还想等待什么,而不早作决断?事情拖得太久会发生变化,就要重演窦武被害的惨剧了!”何进于是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有不经请示就逮捕或处死罪犯的权力。
又任命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袁绍命属下的方略武吏去侦察宦官动静,又催促董卓等人,让他们派驿使紧急上奏,在奏章上声称要进军到平乐观。
于是何太后大为恐惧,把中常侍、小黄门等宦官都罢免回家,只留下一些何进所亲信的人守在宫中。
诸常侍、小黄门都去向何进请罪,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处置。
何进对他们说:“天下动荡不定,只是由于厌恨你们。
如今董卓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早日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去!”袁绍劝何进乘此机会一网打尽,以至再三申明理由,但何进不许。
袁绍又用公文通知各州、郡官府,假借何进的名义,要各地逮捕宦官们的亲属。
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
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
唯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下。
何进的密谋因时间太长,泄露了不少。
宦官们感到恐惧,想改革局面。
张让的儿媳是何太后的妹妹,张让向她叩头请求说:“我现在犯下罪责,理应全家回到家乡。
想到我家几代蒙受皇恩,如今要远离宫殿,心中恋恋不舍。
我愿再入宫侍候一次,得以暂时见到太后,趋承颜色,然后退到沟壑,死也没有遗恨了!”这位儿媳向母亲舞阳君说情,舞阳君又入宫向何太后说情。
于是何太后下诏,让诸常侍全都重新入宫服侍。
八月,戊辰,进入长乐宫,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
中常侍张让、段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使潜听,具闻其语。
乃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户下,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
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
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
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大甚乎!”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
让、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尚书得诏版,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八月,戊辰(二十五日),何进入长乐宫,奏告何太后,请求杀死全体中常侍。
中常侍张让、段商议说:“大将军何进自称有病,不参加先帝的丧礼,不送葬到墓地去,如今突然入宫,这是什么意图?难道窦武事件竟要重演吗?”派人去窃听何进兄妹的谈话,获知全部谈话内容。
于是率领自己的党羽数十人,手持武器,偷偷从侧门进去,埋伏在殿门下。
等何进出来,就假传太后的旨意召他。
何进入宫,坐在省。
于是张让等人责问何进说:“天下大乱,也不单是我们宦官的罪过。
先帝曾经跟太后生气,几乎废黜太后,我们流着泪进行解救,各人都献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使先帝缓和下来,只是要托身于你的门下罢了。
如今你竟想把我们杀死灭族,不也太过分了吗!”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出剑来,在喜德殿前杀死何进。
张让、段等写下诏书,任命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尚书看到诏书,觉得可疑,说:“请大将军何进出来共同商议。”中黄门将何进的人头扔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被处死了!”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
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客。
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欲以胁出让等。
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
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乃免。
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
绍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
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即车骑也,吏士能为报雠乎?”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
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余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
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何进部下的军官吴匡、张璋在皇宫外,听到何进被杀害,打算率军入宫,但宫门已关闭。
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吴匡等共同进攻皇宫,用刀劈砍宫门,中黄门等则手持武器,防住宫门。
适逢黄昏,袁术于是纵火烧南宫的青琐门,想以此威胁宫中交出张让等人。
张让等人到后宫禀告何太后,说:“大将军何进的部下谋反,纵火烧宫,并进攻尚书门。”他们裹胁着何太后、少帝、陈留王刘协,劫持宫内的其他官员从天桥阁道逃向北宫。
尚书卢植手持长戈站在阁道的窗下,仰头斥责段,段惊恐害怕,于是放开何太后,何太后从窗口跳下,得以幸免。
袁绍与他叔父袁隗假传圣旨,召来樊陵、许相,把他们处斩。
袁绍与何苗等率兵驻扎在朱誉门下,捉住赵忠等人处斩。
吴匡等人一向就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且怀疑他与宦官有勾结,于是号令军中说:“杀死大将军的人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将士们能为大将军报仇吗?何进部下都流着泪说:“愿拼死为大将军报仇!”于是吴匡就率兵与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一起攻杀何苗,把他的尸体扔在宫苑里。
于是袁绍关上北宫门,派兵捉拿宦官,不论老少,一律杀死,共二千余人毙命,有人因为未长胡须而被误杀。
袁绍乘势率军进攻,扫荡宫禁,有的士兵爬上端门屋,向宫内冲击。
庚午,张让、段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
贡厉声质责让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将杀汝!”因手剑斩数人。
让等惶怖,叉手再拜,叩头向帝辞曰:“臣等死,陛下自爱!”遂投河而死。
庚午(二十七日),张让、段等被困宫中,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少帝、陈留王刘协等数十人步行出门。
夜里,到达小平津。
皇帝所用的六颗御玺没有随身带上,没有公卿跟随,只有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里到达黄河岸边。
闵贡厉声斥责张让等人,而且说:“你们如今还不快死,我就要来杀你们!”于是用手中的剑砍死数名宦官,张让等又惊又怕,拱手再拜,又向少帝叩头辞别说:“我们死了,请陛下自己保重!”于是投河而死。
贡扶帝与陈留王夜步逐萤光南行,欲还宫,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至雒舍止。
辛未,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
董卓至显阳苑,远见火起,知有变,引兵急进;未明,到城西,闻帝在北,因与公卿往奉迎于北芒阪下。
帝见卓将兵卒至,恐怖涕泣。
群公谓卓曰:“有诏却兵。”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卓与帝语,语不可了;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
卓大喜,以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卓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
闵贡扶着少帝与陈留王刘协,在夜里追着萤火虫的微光徒步向南走,想回到宫中。
走了几里地,得到百姓家一辆板车,大家一齐上车,到达洛舍歇息。
辛未(二十八日),找到马匹,少帝独自骑一匹,陈留王刘协和闵贡合骑一匹,从洛舍向南走,这时才逐渐有公卿赶来。
董卓率军到显阳苑,远远望见起火,知道发生变故,便统军急速前进。
天还没亮,来到城西,听说少帝在北边,就与大臣们一齐到北芒阪下奉迎少帝。
少帝见董卓突然率大军前来,吓得哭泣。
大臣们对董卓说:“皇帝下诏,要军队后撤。”董卓说:“你们这些人身为国家大臣,不能辅佐王室,致使皇帝在外流亡,为什么要军队后撤!”董卓上前参见少帝,少帝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于是董卓又与陈留王刘协交谈问起事变经过,刘协一一回答,从始至终,毫无遗漏。
董卓十分高兴,觉得刘协贤能,而且又是由董太后养大的,他认为自己与董太后同族,于是心里有了废黜少帝,改立刘协为皇帝的念头。
是日,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
失传国玺,尔玺皆得之。
以丁原为执金吾。
骑都尉鲍信自泰山募兵适至,说袁绍曰:“董卓拥强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及其新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信乃引兵还泰山。
当天,少帝回到宫中,大赦天下,改后号将光熹元年改为昭宁元年。
传国御玺丢失了,皇帝六玺中的其他五玺全都找到。
任命丁原为执金吾。
骑都尉鲍信到泰山郡募兵,恰到这时归来,他劝说袁绍:“董卓统率强兵,将有不轨的打算。
现在不早作打算,必然会被他控制。
应该乘他刚到,兵马都很疲惫,发动袭击,可以生擒董卓!”袁绍畏惧董卓,不敢发动进攻。
于是鲍信率领部队返回泰山郡。
董卓之入也,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恐不为远近所服,率四五日辄夜潜出军近营,明旦,乃大陈旌鼓而还,以为西兵复至,雒中无知者。
俄而进及弟苗部曲皆归于卓,卓又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原而并其众,卓兵于是大盛。
乃讽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刘弘而代之。
董卓到洛阳,手下只有步、骑兵三千人。
嫌自己兵力单薄,担心不能使远近慑服。
于是,每隔四五天,就派军队夜里悄悄出发到军营附近处,第二天早上,再严整军容,大张旗鼓地返回,让人以为西方凉州又派来了援军,而洛阳城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不久,何进与何苗的部下都投靠董卓,董卓又暗中指使丁原部下的司马、五原人吕布杀死丁原而吞并了他的部队,从此董卓兵力大增。
于是他暗示朝廷,以下雨不停止为理由,让皇帝颁策罢免司空刘弘的职务,由自己接任。
初,蔡邕徒朔方,会赦得还。
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谤讪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积十二年。
董卓闻其名而辟之,称疾不就。
卓怒,詈曰:“我能族人!”邕惧而应命,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为侍中。
起初,蔡邕被流放到朔方郡,遇到大赦后,得以返回家乡。
五原郡太守王智是中常侍王甫的弟弟,指控蔡邕诽谤朝廷,于是蔡邕流亡江湖,前后达十二年。
董卓听说了蔡邕的名声,便征召他做自己的僚属。
蔡邕自称有病,不肯接受征召。
董卓大怒,骂道:“我能把蔡邕全族杀得一个不剩!”蔡邕感到恐惧,只得接受命令。
他到洛阳后,被任命为司空祭酒。
董卓对蔡邕十分敬重,以考绩优秀为理由举荐他,使他在三日内连续升迁三次,在三个不同的官署任职,最后被任命为侍中。
董卓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为能胜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刘氏种不足复遗!”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
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
公欲废嫡立庶,恐众不从公议也!”卓按剑叱绍曰:“竖子敢然!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径出。
卓以新至,见绍大家,故不敢害。
绍县节于上东门,逃奔冀州。
董卓对袁绍说:“天下的君主,应该由贤明的人来担任。
每当想起灵帝,就使人愤恨。
‘董侯’看似不错,现在我打算改立他为皇帝,不知他是否能胜过‘史侯’?有的人小事聪明,大事糊涂,谁知道他又会怎样?如果他也不行,刘氏就不值得再留种了!”袁绍说:“汉朝统治天下约四百年,恩德深厚,万民拥戴。
如今皇上年龄尚幼,没有什么过失传布天下。
您想废嫡立庶,恐怕众人不会赞同您的提议!”董卓手按剑柄,呵叱袁绍说:“小子,你胆敢这样放肆!天下大事,难道不由我决定!我要想这样做,谁敢不服从?你以为董卓的刀不锋利吗!”袁绍勃然大怒,说:“天下的英雄豪杰,难道只有你董公一个人!”袁绍把佩刀横过来,向众人作了一个揖,径直而出。
董卓因新到洛阳,见袁绍是累代高官的大家,所以没敢害他。
袁绍把司隶校尉的符节悬挂在上东门,离开洛阳逃奔冀州。
九月,癸酉、卓大会百僚、奋首而言曰:“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
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对。
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剑。
有敢沮大议,皆以军法从事!”坐者震动。
尚书卢植独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故有废立之事。
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罢坐。
将杀植,蔡邕为之请,议郎彭伯亦谏卓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隐于上谷。
卓以废立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
九月,癸酉(疑误),董卓召集文武百官,蛮横地说:“皇帝没有能力,不可以奉承宗庙,做统治天下的君主。
如今,我想依照伊尹、霍光的前例,改立陈留王为皇帝,你们觉得怎样?”公卿及以下官员都十分惶恐,没有人敢回答。
董卓又高声说:“从前霍光定下废立的大计后,田延年手握剑柄,准备诛杀反对的人。
现在有谁胆敢反对这项计划,都以军法从事!”在座的人无不震骇。
只有尚书卢植说:“从前太甲继位后昏庸不明,昌邑王有千余条罪状,所以有废立之事发生。
现在的皇帝年龄尚幼,行为没有过失,不能与前例相比。”董卓大怒,离座而去。
他准备杀卢植,蔡邕为卢植求情,议郎彭伯也劝阻董卓,说:“卢尚书是全国有名的大儒,受人尊敬。
现在先杀了他,将使全国都陷入恐怖之中。”董卓这才停止动手,只是免去卢植的官职。
于是,卢植逃到上谷郡隐居起来。
董卓派人把废立皇帝的计划送到太傅袁隗看,袁隗回报同意。
甲戌,卓复会群僚于崇德前殿,遂胁太后策废少帝,曰:“皇帝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
太后鲠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九月甲戌(初一),董卓又在崇德前殿召集百官,威胁何太后下诏废黜少帝刘辩,诏书说:“皇帝为先帝守丧期间,没有尽到作儿子的孝心,而且仪表缺乏君王应有的威严。
如今,废他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皇帝。”袁隗把少帝刘辩身上佩带的玺绶解下来,进奉给陈留王刘协。
然后扶弘农王刘辩下殿,向坐在北面的刘协称臣。
何太后哽咽流涕,群臣都心中悲伤,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卓又议:“太后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乃迁太后于永安宫。
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
丙子,卓鸩杀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
卓又发何苗棺,出其尸,支解节断,弃于道边,杀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
董卓又提出:“何太后曾经逼迫婆母董太皇太后,使她忧虑而死,违背了儿媳孝敬婆母的礼制。”于是,把何太后迁到永安宫。
大赦天下,把年号昭宁改为永汉。
丙子(初三),董卓用毒药害死何太后。
公卿及以下官员不穿丧服,在参加丧礼时,只穿白衣而已。
董卓又把何苗的棺木掘出来,取出尸体,肢解后砍为节段,扔在道边。
还杀死何苗的母亲舞阳君,把尸体扔在御树篱墙的枳苑中。
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下诏,任命朝中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子弟为郎官,以填补原来由宦官担任的职务,在宫殿侍侯皇帝。
乙酉,以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
董卓自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侯。
乙酉(十二日),任命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
董卓自己担任太尉,兼前将军,并加赐代表皇帝权力的符节,以及作为仪仗的斧钺和虎贲卫士,进封为侯。
丙戌,以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
丙戌(十三日),任命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黄琬为司徒。
甲午(二十一日),任命豫州牧黄琬为司徒。
董卓率诸公上书,追理陈蕃、窦武及诸党人,悉复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孙。
董卓率领三公等大臣上书,请求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一律恢复爵位,派使者去祭悼他们的坟墓,并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
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自六月到九月,大雨连绵不断。
冬,十月,乙巳,葬灵思皇后。
冬季,十月,乙巳(初三),安葬何太后。
白波贼寇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击之。
白波叛军进攻河东郡,董卓派部下将领牛辅率军讨伐。
初,南单于於扶罗既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於扶罗指阙自讼。
会灵帝崩,天下大乱,於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郡县。
时民皆保聚,钞掠无利,而兵遂挫伤。
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卡河东平阳。
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当初,南匈奴单于於扶罗继位后,谋杀他父亲的南匈奴人于是叛变,共同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於扶罗到洛阳向朝廷控告他们。
正赶上灵帝驾崩,天下大乱,於扶罗便率领数千骑兵联合白波叛军共同攻击郡、县。
当时百姓都聚集在坞堡里自守,於扶罗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自己的部队却有不少伤亡。
他想再回到自己的领地去,但南匈奴人不接纳他,他便停留在河东郡的平阳县。
须卜骨都侯做了一年单于后就去世了,南匈奴于是空下王位,而由须卜骨都侯的父亲代行单于职权。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十一月,任命董卓为相国。
允许他在参拜皇帝时不唱名,上朝不趋行,佩剑穿鞋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十二月,戊戌(疑误),任命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初,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说董卓矫桓、灵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卓从之,命毖、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等沙汰秽恶,显拔幽滞。
于是征处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
复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迁光禄勋,视事三日,进拜司空。
自被微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
又以纪为五官中郎将,融为大鸿胪。
纪,之子;融,韶之子也。
爽等皆畏卓之暴,无敢不至。
独申屠蟠得微书,人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终不能屈,年七十余,以寿终。
卓又以尚书韩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为豫州刺史,东平张邈为陈留太守,颖川张咨为南阳太守。
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
起初,尚书、武威人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人伍琼劝说董卓矫正桓帝、灵帝时的弊政,征召天下有名望的士人,以争取民心。
董卓采纳了这个建议,命令周毖、伍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等淘汰贪脏枉法与不称职的官员,选拔被压抑的人才。
于是,征召未作过官的士人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入朝任职。
又派使者到荀爽家乡去任命他为平原国相,荀爽赴任途中走到宛陵,又被任命为光禄勋。
荀爽到任办公三天,又升任司空。
从他被征召,到升任三公,一共九十三天。
又任命陈纪为五官中郎将,韩融为大鸿胪,陈纪是陈的儿子,韩融是韩韶的儿子。
荀爽等人都害怕董卓的残暴,被征召就不敢不来。
只有申屠蟠接到被征召的命令后没有动身,别人都劝他前往,他笑而不答。
董卓到底没能勉强他作官,他活到七十余岁,在家寿终正寝。
董卓又任命尚书韩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人孔为豫州刺史,东平人张邈为陈留太守,颖川人张咨为南阳太守。
董卓自己的亲信都没有担任高官,只是在军队中担任中郎将、校尉一类的职务。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
下诏废除光熹、昭宁、永汉三个年号,仍称本年为中平六年。
董卓性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语宾官曰:“我相,贵无上也!”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杀之。
是时,雒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剽虏资物,妻略妇女,不避贵戚;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董卓性情残忍,一旦控制朝政大权,全国武装力量和国库中的珍宝等全由他掌握,威震天下,欲望没有止境。
他对门下的宾客说:“我的相貌,是尊贵无上的!”侍御史扰龙宗晋见董卓汇报事情,没有解下佩剑,立刻就被打死。
当时,洛阳城内的皇亲国戚很多,宅第相望,家家都堆满了金银财宝。
董卓放纵部下的士兵冲入他们的内宅,强夺财物,奸淫掳略妇女不回避皇亲国威。
致使人心惶恐,朝不保夕。
卓购求袁绍急,周毖、伍琼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
今急购之,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桀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即拜绍勃海太守,封乡侯。
又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
董卓悬赏捉拿袁绍,催逼急迫。
周毖、伍琼对董卓说:“废立皇帝这种大事,不是平常人所能明白的。
袁绍不识大体,得罪了您以后,心里害怕而出奔,并没有别的想法。
如今急着悬赏捉拿他,势必会使他反叛。
袁氏家族连续四世建立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假若袁绍收罗豪杰以聚集徒众,其他的豪杰便会乘机起事,那样的话崤山以东地区就不归您所有了。
不如赦免袁绍,任命他为一个郡的太守,他因赦免而感到高兴,就必定不会再有后患。”董卓认为有理,于是派使臣去任命袁绍为勃海太守,封乡侯。
又任命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
术畏卓,出奔南阳。
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
时县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隽,因白令释之。
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
袁术害怕董卓,出奔南阳。
曹操改名换姓,从小路向东逃回家乡,经过中牟县时,亭长疑心他来历不明,促起来送到县里。
当时县里已收到董卓下令缉捕曹操的公文,只有功曹心里知道他是曹操,认为天下正乱,不应该拘捕英雄豪杰,就向县令建议,把曹操释放。
曹操回到陈留郡,把家产出卖,集结起五千人的部队。
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卓者,袁绍在勃海,冀州牧韩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
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去“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因患难。”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有惭色。
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
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然之。
及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这时候,天下的豪杰之士多准备起兵讨伐董卓。
袁绍在勃海郡,冀州牧韩派了几个部从事来监视他,使他无法起兵。
东郡太守桥瑁伪造了一份京城中三公给各州、郡的文书,陈述董卓的种种罪恶,说:“我们受到逼迫,无法自救,盼望各地兴起义兵,解除国家的大难。”韩得到这份文书,请属下的从事们来商议,向他们说:“如今应当帮助袁绍呢,还是帮助董卓呢?”治中从事刘子惠说:“如今起兵是为了国家,怎么谈到袁绍、董卓!”韩面有惭愧之色。
刘子惠又说:“起兵是很凶险的事情,不能抢先发动。
现在应派人去看其他各州,有人发动,我们然后再响应。
冀州的势力不比其他州弱,别人的功劳不会在冀州之上。”韩认为有理,于是写信给袁绍,讲述董卓的罪恶,对他起兵表示赞同。
孝献皇帝甲初平元年(庚午、190)
汉献帝初平元年(庚午,公元190年)
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推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
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留邺,给其军粮。
豫州刺史孔屯颖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众各数万。
豪桀多归心袁绍者;鲍信独谓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
苟非其人,虽强必毙。
君殆天之所启乎!”
春季,正月,函谷关以东的各州、郡全都起兵讨伐董卓,推举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
袁绍自称车骑将军,诸将全都被临时授予官号。
袁绍与河内郡太守王匡驻军河内、冀州牧韩留守邺城,供应军粮。
豫州刺史孔驻军颖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郡太守张邈、张邈的弟弟广陵郡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郡太守袁遗、济北国相鲍信和曹操都驻军酸枣,后将军袁术驻军鲁阳。
各路军马都有数万人。
各路豪杰多拥戴袁绍,只有鲍信对曹操说:“现在谋略超群,能拨乱反正的人,就是阁下了。
假如不是这种人才,尽管强大,却必将失败。
您恐怕是上天所派来的吧!”
辛亥,赦天下。
辛亥(初十),大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鸩杀弘农王辩。
癸酉(疑误),董卓派郎中令李儒用毒酒杀死了弘农王刘辩。
卓议大发兵以讨山东。
尚书郑泰曰:“夫政在德,不在众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泰曰:“非谓其然也,以为山东不足加大兵耳。
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将帅,闲习军事。
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临锋决敌,非公之俦也。
况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将各棋峙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也。
且山东承平日欠,民不习战;关西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所畏者,无若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自亏威重也。”卓乃悦。
董卓准备大规模发兵去讨伐崤山以东地区。
尚书郑泰说:“为政在于德,而不在于兵多。”董卓很不高兴地说:“照你这么讲,军队就没有用吗?”郑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认为崤山以东不值得出动大军讨伐。
您在西州崛起,年轻时就出任将帅,熟飞军事。
而袁绍是个公卿子弟,生长在京城;张邈是东平郡的忠厚长者,坐在堂上,眼睛都不会东张西望;孔中会高谈阔论,褒贬是非;这些人全无军事才能,临阵交锋,决不是您的对手。
何况他们的官职都是自己封的,未得朝廷任命,尊卑没有次序。
如果倚仗兵多势强来对阵,这些人将各自保存实力,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合力,共进共退。
而且崤山以东地区太平的时间已很长,百姓不熟悉作战,函谷关以西地区新近受过羌人的攻击,连妇女都能弯弓作战。
无下人的畏惧,没有像对并州、凉州的军队作为爪牙,作起战来,犹如驱赶老虎猛兽去捕捉狗羊,鼓起强风去扫除枯叶,谁能抵抗!无事征兵会惊动天下,使得怕服兵役的人聚集作乱。
放弃德政,而动用军队,是损害自己的威望。”董卓这才高兴。
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
卓表河南尹朱俊为太仆以为已副,使者召拜,俊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衅,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徒事而君陈之,何也?”俊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非计,事所急也。
辞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为副。
董卓认为崤山以东的军事联盟声势浩大,打算把京都由洛阳迁到长安进行躲避。
公卿都不愿意,但没有敢说。
董卓上表推荐河南尹朱俊为太仆,作为自己的副手,派使者去召朱俊接受任命。
朱俊拒不接受,对使者说:“把京都向西迁徒,必然会使天下失望,反而给崤山以东的联军造成了机会,我认为不应该这样作。”使者说:“召您接受太仆的任命,而您拒绝了,没有问起迁都的事情,您却说了许多,这是为什么?”朱俊说:“作为相国的副手,是我所不能承担的重任;而迁都是失策,又很急迫。
我拒绝无力承担的重任,说出认为是当务之急的事情,正是作臣子的本分。”因此,董卓不再勉强朱俊作自己的副手。
卓大会公卿议,曰:“高祖都关中,十有一世,光武宫雒阳,于今亦十一世矣。
按《石包谶》,宜徒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
司徒杨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盘庚迁毫,殷民胥怨。
昔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今无故捐宗庙,弃园陵,恐百姓惊动,必有糜沸之乱。
《石包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曰:“关中肥饶,故泰得并吞六国。
且陇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并功营之,可使一朝而办。
百姓何足与议!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可令诣沧海。”彪曰:“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惟明公虑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国计邪!”太尉黄琬曰:“此国之大事,杨公之言,得无可思!”卓不答。
司空荀爽见卓意壮,恐害彪等,因从容言曰:“相国岂乐此邪!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泰、汉之势也。”卓意小解。
琬退,又为驳议。
二月,乙亥,卓以灾异奏免琬、彪等,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
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固谏迁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卓相从,而诸君至官,举兵相图,此二君卖卓,卓何用相负!”庚辰,收琼、毖,斩之。
杨彪、黄琬恐惧,诣卓谢,卓亦悔杀琼、毖,乃复表彪、琬为光禄大夫。
董卓召集公卿商议迁都,说:“高祖建都关中,共历十一世;光武帝建都洛阳,到现在也是十一世了。
按照《石包谶》的说法,应该迁都长安,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百官都默不作声。
司徒杨彪说:“迁都改制,是天下大事。
殷代盘庚迁都毫邑,就引起殷民的怨恨。
从前关中地区遭到王莽的破坏,所以光武帝改在洛阳建都,历时已久,百姓安乐。
现在无缘无故地抛弃皇家宗庙与先帝的陵园,恐怕会惊动百姓,定将导致大乱。
《石包谶》是一本专谈妖邪的书,怎么能相信使用!”董卓说:“关中土地肥饶,所以泰国能吞并六国,统一天下。
而且陇右地区出产木材,杜陵在武帝留下的烧制陶器的窑灶,全力经营,很快就能安顿好。
跟百姓怎么值得商量,如果他们在前面反对,我以大军在后驱赶,可以让他们直赴沧海。”杨彪说:“动天下是很容易的,但再安天下就很困难了,愿您考虑!”董卓变脸说:“你要阻挠国家大计吗?”太尉黄琬说:“这是国家大事,杨公所说的,恐怕是可以考虑的。”董卓不答话。
司空荀爽看见董卓已很生气,恐怕他要伤害杨彪等人,于是和缓地说:“难道相国是乐于这样做吗!崤山以东起兵,不是一天可以平定的,所以要先迁都,以对付他们。
这正与秦朝和汉初的情况相同。”董卓怒气才稍平息。
黄琬退下后,又上书反对迁都。
二月,乙亥(初五),董卓以灾异为借口,上奏皇帝,免除黄琬、杨彪的职务。
任命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
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坚决劝谏,反对迁都,董卓大怒,说:“我初入朝,你们两个劝我选用良善之士,我听从了,而这些人到任后,都起兵反对我,这是你们两个人出卖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庚辰(初十),逮捕伍琼、周毖,将他们处斩。
杨彪、黄琬恐惧,就到董卓那里谢罪。
董卓也因杀死伍琼、周毖而感到后悔,于是上表推举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
卓片京兆尹盖勋为议郎;时左将军皇甫高将兵三万屯扶风,勋密与嵩谋讨卓。
会卓亦微嵩为城门校尉,嵩长史梁衍说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
今及卓在雒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
勋以众弱不能独立,亦还京师。
卓以勋为越骑校尉。
河南尹朱俊为卓陈军事,卓折俊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盖勋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谢之。
董卓征召京兆尹盖勋为议郎。
这时左将军皇甫嵩统兵三万驻扎在扶风,盖勋秘密与皇甫嵩商议讨伐董卓。
正在这时,董卓也征召皇甫嵩为城门校尉。
皇甫嵩的长史梁衍向皇甫嵩建议说:“董卓在京城抢掠,随自己的心意废立皇帝。
如今征召将军,大将有性命之忧,小则会受到羞辱。
现在乘董卓在洛阳,天子到西方来,将军统率大军迎接皇帝,然后奉皇帝之命讨伐叛逆董卓,向各地将领征兵,袁绍等人在东边进攻,将军在西边夹击,这就能生擒董卓!”皇甫嵩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接受了征召,动身去洛阳。
盖勋因自己兵弱不能独立,也回到洛阳。
董卓任命盖勋为越骑校尉。
河南尹朱俊对董卓分析军事形势,董卓轻蔑地说:“我百战百胜,胸中自有主张。
你不要胡说,否则你的血将玷污我的宝刀!”盖勋说:“从前武丁那样圣明的君王,还请求别人提建议,何况象您这样的人,竟要封住别人的嘴吗?”董卓于是表示歉意。
卓遣军至阳城,值民会于社下,悉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车辕,哥呼还雒,云攻贼大获。
卓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董卓派军队到阳城,正好百姓在祭祀土地神的场所集会。
军队就当场把男人全部斩杀,用他们的车子,装载俘虏的妇女,把人头系在车辕上,唱着叫着回到洛阳,宣称:“攻击叛军,大获全胜!”董卓把人头烧掉,把妇女分给士兵做奴婢或妾。
丁亥,车驾西迁,董卓收诸富室,以罪恶诛之,没入其财物,死者不可胜计;悉驱徒其余民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
卓自留屯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
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
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丁亥(十七日),献帝刘协西迁长安。
董卓逮捕洛阳城中富豪,加以罪恶之名处死,把他们的财物没收,死者不计其数。
驱赶剩下的数百万居民,都向长安迁徒。
命步兵、骑兵在后逼迫,马踏人踩,互相拥挤,加上饥饿和抢掠,百姓不断死去,沿途堆满尸体。
董卓自己留驻在毕圭苑中,命部下纵火焚烧一切宫殿、官府及百姓住宅,二百里内,房屋尽毁,不再有鸡犬。
又让吕布率兵挖掘历代皇帝陵寝和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墓地,搜罗珍宝。
董卓曾捉到一批山东兵,他命人用十余匹涂上猪油的布裹到这些山东兵的身上,然后从脚点火,将他们烧死。
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居京兆府命,后乃稍葺宫室而居之。
时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
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三月,乙巳(初五),献帝到达长安,在京兆尹的府中住下。
后将宫殿稍加修整,才搬入宫中。
这时董卓还未到长安,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司徒王允负责。
王允在外补救缺失,在内为王室筹划,很有大臣风度,从天子到文武百官,都倚靠王允。
王允对董卓曲意逢迎,而董卓也一直信任王允。
董卓以袁绍之故,戊午,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余人。
董卓因袁绍的缘故,戊午(十八日),杀死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袁家婴孩以上的五十余口。
初,荆州刺史王睿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
及州郡举兵讨董卓,睿与坚亦皆起兵。
睿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杨言当先杀寅。
寅惧,诈作按行使者檄移坚,说睿罪过,令收,行型讫,以状上。
坚承檄,即勒兵袭睿。
睿闻兵至,登楼望之,遣问“欲何为?”坚前部答曰:“兵久战劳苦,欲诣使君求资直耳。”睿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坚曰:“被使者檄诛君!”睿曰:“我何罪?”坚曰:“坐无所知!”睿穷迫,刮金饮之而死。
坚前至南阳,众已数万人。
南阳太守张咨不肯给军粮,坚诱而斩之;郡中震粟,无求不获。
前到鲁阳,与袁术合兵。
术由是得据南阳,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
起初,荆州刺史王睿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同讨伐零陵、桂阳二郡的叛贼。
王睿因孙坚是个武官,言语之中,很轻视他。
及至各州、郡起兵计伐董卓时,王睿与孙坚也一同起兵。
王睿一向与武陵太守曹寅互不相下,扬言要先杀死曹寅。
曹寅害怕了,就伪造一份朝廷按行使者的公文给孙坚,宣布王睿的罪状,要孙坚拘捕王睿,行刑后,再把情况上报。
孙坚得到这份公文,就率军袭击王睿。
王睿听说孙坚部队到来,登上城楼眺望,派人前去询问:“你们要干什么?”孙坚的前锋部队回答说:“士兵长期征战,很辛苦,想面见刺史请求发给军饷。”王睿在楼上见到孙坚,大惊,问他:“士兵自来求赏,孙太守怎么也在其中?”孙坚说:“接到使者的公文,要处死你。”王睿说:“我犯了什么罪?”孙坚说:“你犯了‘无所知’的罪,”王睿被逼无奈,只好刮下金屑,吞饮而死。
孙坚率军前进到南阳,部众已经有数万人。
南阳太守张咨不肯供给军粮,孙坚将他诱出而斩杀。
南阳郡中十分震恐,孙坚要什么就给什么。
孙坚进军到鲁阳,与袁术合兵。
袁术因此得以占领南阳,上表保奏孙坚代理破虏将军、兼豫州刺史。
诏以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
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良、蒯越,与之谋曰:“今江南宗贼甚盛,各拥众不附,若袁术因之,祸必至矣。
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蒯良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
荀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征失之不集乎!”蒯越曰:“袁术矣而无谋,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众来。
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
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公路虽至,无能为也。”表曰:“善!”乃使越诱宗贼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
遂徒治襄阳,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献帝下诏任命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当时遍地都是盗贼,阻断了道路。
刘表单人匹马进入宜城,请来南郡的名士蒯良、蒯越,与他们商议说:“如今江南宗党势力十分强大,各自拥兵独立,假如袁术借助他们的力量乘机来攻,必然会大祸监头。
我想征兵,但恐怕征集不起来,你们有什么高见!”蒯良说:“民众不归附,是宽仁不够;归附而不能治理,是恩义不足。
只要施行仁义之道,百姓就会归附,像水向下流一样,为什么担心征集不到呢?”蒯越说:“袁术骄傲而缺乏谋略。
宗党首领多贪残凶暴,部下离心离德,若让人显示好处,这些首领必然会率众前来。
您把横行无道者处死,招扶收编他们的部下,州内百姓都想安居乐业,听说了您的威望和恩德,一定会扶老携幼,前来投奔。
聚集兵众后,据守江陵和襄阳这南、北两处,荆州境内的八郡,发布公文就可平定。
即使那时袁术来攻,也无计可施。”刘表说:“很好!”就派蒯越去引诱各宗党首领,有五十五个首领来到,刘表把他们全部处斩,吞并他们的部队。
于是把州府移到襄阳,镇压安抚郡县,荆州属下的长江以南地区全部平定。
董卓在雒阳,袁绍等诸军皆畏其强,莫敢先进。
曹操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将据成,张邈遣将卫兹分兵随之。
进至荥阳汴水,遇卓将玄菟徐荣,与战,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
从弟洪以马与操,操不受。
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操,夜遁去。
荣见操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董卓镇守洛阳,袁绍等各部队都畏惧董卓军力强盛,无人胆敢先行进攻。
曹操说:“我们兴起义兵来诛除暴乱,大军已经集结,诸位还有什么迟疑!假如董卓倚仗皇帝的权威,据守洛阳,向东进军,尽管他凶残无道,也会成为我们的大患。
如今他烧毁宫殿,强迫天子迁徒,全国震动,不知道该跟从谁,这正是上天赐予我们灭亡董卓的时机,一战就可以平定天下。”于是,曹操率军向西进发,准备攻占成,张邈拨出部分军队,派部将卫兹率领,随曹操一同进军。
曹军行进到荥阳汴水,与董卓部将玄菟人徐荣的部队相遇,双方交战,曹军战败。
曹操被流箭射中,所骑的马也受了伤。
他的堂弟曹洪把马让给他,他不肯接受,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曹洪,不可以没有您!”于是曹操上马,曹洪步行跟从,乘着黑夜逃走。
而徐荣见曹操虽然兵少,但奋战了一整天才败退,认为酸枣不容易攻破,也率军返回。
操到酸枣,诸军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操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能听吾计,使勃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据敖仓,塞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义动,持疑不进,失天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能用。
操乃与司马沛国夏侯等诣扬州,募兵,得千余人,还屯河内。
曹操回到酸枣,见到各路军马十余万,每天只是喝酒聚会,没人图谋进取。
曹操责备他们,并建议说:“你们如能听从我的计划,请袁绍率领河内诸军进逼孟津,而驻扎酸枣的各位将领则据守成,占领敖仓,封锁辕、太谷,控制全部险要地区;请袁术率领南阳军阴进驻丹水、析县,攻入武关,以威胁三辅地区。
各部队全都高筑营垒,坚守不战,多布置疑兵,显示出天下大军汇集的形势,然后名正言顺地讨征叛逆,可以很快平定局势。
如今我们号称义兵,但一直迟疑不前,使天下人失望,我为大家感到羞耻!”张邈等不采纳他的建议。
于是曹操与司马沛国人夏侯等到扬州去召募新兵,得一千余人,返回后驻扎在河内郡。
顷之,酸枣诸军食尽,众散。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讨董卓,务及诸将西行,不为民人保障,兵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
青州素殷实,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
性好卜筮,信鬼神,入见其人,清谈干云,出观其政,赏罚淆乱,州遂萧条,悉为丘墟。
顷之,和病卒,袁绍使广陵臧洪领青州以抚之。
不久,驻在酸枣的各路军队因为粮食吃尽,兵众四散。
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相互敌视,刘岱杀死桥瑁,任命王肱兼任东郡太守。
青州刺史焦和也起兵讨伐董卓,想与各路将领会合,一道西征,没有保护本州人民的安全。
他的军队刚开始渡黄河,黄巾军已进入了青州。
青州地区一向富庶,军队装备很优良,但焦和每次作战都望风而逃,从来没有与敌人正面交过锋。
他非常相信占卜,信奉鬼神。
见面观察他,他长于高谈阔论,出来看他的政务,则赏罚不明。
结果全州一派萧条景象,到处都是废墟。
不久,焦和病死,袁绍派广陵人臧洪兼任青州刺史,安抚百姓。
夏,四月,以幽州牧刘虞为太傅,道路壅塞,信命竟不得通。
先是,幽部应接荒处,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余以足之。
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虞敝衣绳屦,食无兼肉,务存宽政,劝督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难归虞者百余万口,虞皆收视温恤,为安立生业,流民皆忘其迁徒焉。
夏季,四月,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太傅,因为道路阻断,使者和诏书无法到达。
以前,由于幽州境外是边远地区,所需费用很多,每年都从青、冀二州所交的赋税中拨出两亿多钱,来补助幽州。
这时,各地的联系都困战乱而断绝,补助也运不到。
刘虞身披破旧认裳,脚穿草鞋,进餐时只吃一个肉菜,为政宽厚,劝导督促百姓从事农业、桑蚕业,开放上谷郡的胡市,与胡人交易取利,发展渔阳郡的盐、铁生产,使百姓欢悦,粮食丰收,每石谷价只有三十钱。
青州、徐州的士人和百姓为了避难来投奔刘虞的达到一百余万人。
刘虞将他们全部收留,加以安扶,为他们安家立业,使这些人都忘记自己是流亡在外。
五月,司空荀爽薨。
六月,辛丑,以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
拂,邵之父也。
五月,司空荀爽去世。
六月,辛丑(疑误),任命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
种拂是种邵的父亲。
董卓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执金吾胡班、将作大匠吴、越骑校尉王安集关东,解譬袁绍等。
胡毋班、吴,王至河内,袁绍使王匡悉收击杀之。
袁术亦杀阴;惟韩融以名德免。
董卓派大鸿胪韩融、少府阴、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越骑校尉王去招抚关东将领,劝说袁绍等人服从朝廷。
胡毋班、吴、王走到河内,袁绍命令王匡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杀掉。
袁术也杀死了阴,只有韩融因德高望重,免于一死。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取雒阳及长安铜人,钟虞、飞廉、铜马之属以铸之,由是货贱物贵,谷石至数万钱。
董卓废除五铢钱,另铸小钱作为货币。
把洛阳及长安所有的铜人、鹿头龙身铜像、雀头鹿身蛇尾铜像、铜马等都熔掉铸钱,从此钱贱物贵,物价猛涨,每石谷价高达数万钱。
冬,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猝至,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
后骑渐益,坚徐罢坐,导引入城,乃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藉,诸君不得入耳。”卓兵见其整,不敢攻而还。
冬季,孙坚与部下官员正在鲁阳城东饮酒聚会,董卓部下数万步、骑兵忽然来到。
孙坚一边敬洒谈笑,一边整顿军队,不许轻举妄动。
后来骑兵逐渐增多,孙坚才慢慢站起身。
他率领大家入城后,才说:“刚才,我所以没有立即起身。
是恐怕部队慌乱,互相拥挤,使你们无法入城。”董卓的军队看孙坚部伍严整,不敢进攻而退还。
王匡屯河阳津,董卓袭击,大破之。
王匡驻在河阳津,董卓派军袭击,大破王匡军队。
左中郎将蔡邕议:“孝和以下庙号称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从之。
左中郎将蔡邕提议:“孝和帝以后的皇帝,庙号称‘宗’的,都应该撤去,以遵循传统的典制。”献帝同意。
中郎将徐荣荐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孙度于董卓,卓以为辽东太守。
度到官,以法诛灭郡中名豪大姓百余家,郡中震粟,乃东伐高句骊,西击鸟桓,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正耳。”于是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各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
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立汉二祖庙,承制,郊祀天地,藉田,乘鸾路,设旄头、羽骑。
中郎将徐荣向董卓推荐同郡人、前冀州刺史公孙度,董卓任命他为辽东郡太守。
公孙度到任后,依照法律处死郡中豪门大姓一百余家,全郡的人震惊战。
于是他向东征伐高句骊,向西攻击乌桓部族。
他对亲信官吏柳毅、阳仪等说:“汉朝的统治将要完结,我要和你们一同建立起一个王国。”于是分割辽东郡的一部分,设置辽西郡、中辽郡,各设太守。
并渡海去占领东莱各县,设置营州,委派营州刺史。
公孙度自称为辽东侯、平州牧,建立汉朝高祖刘邦和世祖光武帝刘秀的祭庙,代表皇帝发号施令,在郊外祭祀天地,并举行藉田之礼,以表示重视农业。
他出入时乘坐皇帝使用的鸾车,设有旄头、由羽林骑士护卫。
汉纪五十二 孝献皇帝乙初平二年(辛未、191)
汉纪五十二 汉献帝初平二年(辛未,公元191年)
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丑(初六),大赦天下。
关东诸将议:以朝廷幼冲,迫于董卓,远隔关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刘虞,宗室贤俊,欲共立为主。
曹操曰:“吾等所以举兵而远近莫不响应者,以义动故也。
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非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韩、袁绍以书与袁术曰:“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马虞为帝。”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君,乃外托公义以拒之。
绍复与术书曰:“今西名有幼君,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复信!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自蹙死;东立圣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面乎?”术答曰:“圣主陪睿,有周成之质,贼卓因危乱之际,威服百寮,此乃汉家小厄之会,乃云今上‘无血脉之属’,岂不诬乎!又曰“室家见戳,可复北面”,此卓所为,岂国家哉!赤心,志在灭卓,不识其他!”、绍竟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赍议上虞尊号。
虞见岐等,厉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戮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污邪!”固拒之。
等又请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复不听,欲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关东各州、郡起兵讨伐董卓的将领们商议,认为献帝年龄幼小,被董卓所控制,又远在长安,关塞相隔,不知生死,幽州牧刘虞是宗室中最贤明的,准备拥立他为皇帝。
曹操说:“我们这些人所以起兵,而且远近之人无不响应的原因,正由于我们的行动是正义的。
如今皇帝幼弱,虽为奸臣所控制,但没有昌邑王刘贺那样的可以导致亡国的过失,一旦你们改立别人,天下谁能接受!你们向北边迎立刘虞,我自尊奉西边的皇帝。”韩、袁绍写信给袁术说:“皇帝不是灵帝的儿子,我们准备依周勃和灌婴废黜少主,迎立代王的先例,尊奉大司马刘虞为皇帝。”袁术暗中怀有当皇帝的野心,认为国家有一个年长的皇帝对自己不利,于是表面假托君臣大义,拒绝了韩和袁绍的建议。
袁绍再次给袁术写信,说:“如今西边名义上有一个年幼的皇帝,而并没有皇家的血统。
公卿等朝臣都谄媚董卓,怎能再相信他们!只要派兵去守住关口要塞,自会把他们全都困死。
我们在东边拥立一个圣明的皇帝,就可期望过上太平日子,为什么迟疑不决?再说,咱们全家被杀,你不想想伍子胥是怎样为父兄报仇的,难道可以再向这样的皇帝称臣吗?”袁术回信说:“皇帝职明睿智,有周成王姬诵那样的资质。
贼臣董卓乘国家危乱之时,用暴力压服群臣,这是汉朝的一个小小厄运,你意说皇帝‘没有皇家血统’,这岂不是诬蔑吗!你还说‘全家被杀,难道可以再向这样的皇帝称臣’,这事是董卓做的,岂是皇帝吗!我满腔赤诚,志在消灭董卓,不知其他的事情!”韩与袁绍竟然派遣前任乐浪郡太守张岐等带着他们的提议到幽州,向刘虞奉上皇帝的尊号。
刘虞见到张岐等人,厉声呵斥他们说:“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在外蒙难,我受到国家重恩,未能为国雪耻。
你们各自据守州、郡,本应尽心尽力为王室效劳,却反而策划这种逆谋来沾污我吗!”他坚决拒绝。
韩等人又请求刘虞主持尚书事务,代表皇帝封爵任官,刘虞仍不接受,打算逃入匈奴将自己隔绝起来,袁绍等人这才作罢。
二月,丁丑,以董卓为大师,位在诸侯王上。
二月,丁丑(十二日),任命董卓为太师,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孙坚移屯梁东,为卓将徐荣所败,复收散卒进屯阳人。
卓遣东郡太过胡轸督步骑五千击之,以吕布为骑督。
轸与布不相得,坚出击,大破之,枭其都督华雄。
孙坚率军移驻梁县以东,被董卓部将徐荣打败,他又收集残部进驻阳人。
董卓派遣东郡太守胡轸统率步、骑兵五千人,攻打孙坚,任命吕布为骑督。
胡轸与吕布不和,孙坚出来迎战,大破胡轸,斩杀他部下的都督华雄。
或谓袁术曰:“坚若得雒,不可复制,此为除狼而得虎也。”术疑之,不运军粮。
坚夜驰见术,画地计校曰:“所以出身不顾者,上为国家讨贼,下尉将军家门之私雠。
坚与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将军受浸润之言,还相嫌疑,何也?”术,即调发军粮。
有人对袁术说:“假如孙坚攻占洛阳,就不能再控制他,这是除掉了狼而得到了虎。”袁术感到疑虑,便不再给孙坚运送军粮。
孙坚连夜奔驰,去见袁术,在地上画图为他分析形势,说:“我所以奋不顾身,上为国家讨伐逆贼,下为将军报家门私仇。
我与董卓并没有个人怨恨,而将军却听信外人的挑拨之言来猜忌我,这是为什么?”袁术惭愧不安,立即调发军粮。
坚还屯,卓遣将军李说坚,欲与和亲,令坚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表用之。
坚曰:“卓逆天无道,今不夷汝三族,县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将与乃和亲邪!”复进军大谷,距雒九十里。
卓自出,与坚战于诸陵间,卓败走,却屯渑池,聚兵于陕。
坚进至雒阳,击吕布,复破走。
坚乃扫除宗庙,祠以太牢,得传国玺于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渑池间以要卓。
孙坚回到驻地,董卓派将军李劝说孙坚,表示愿与孙坚结成儿女亲家,并要孙坚把他子弟中想做刺史、太守的,开列一个名单,由他推荐任用。
孙坚说:“董卓逆天无道,我今天要是不能灭你三族,昭示天下,则我死不瞑目,怎会与你结亲!”孙坚继续进军,抵达距洛阳九十里的大谷。
董卓亲自出击,与孙坚在诸陵园之间交战,董卓败逃,退守渑池,在陕县集结兵力。
孙坚进入洛阳,进攻吕布,吕布也被打败,退走。
于是孙坚打扫皇帝宗庙,用猪、牛、羊进行祭祀。
在城南甄官署的水井中,找到了传国御玺。
他又分兵到新安、渑池,以逼迫董卓。
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
惟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
孤昔与周慎西征边、韩于金城,孤语张温,求引所将兵为慎作后驻,温不听。
温又使孤讨先零叛羌,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遂行,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四千屯安定以为声势。
叛羌欲截归道,孤小击辄开,畏安定有兵故也。
虏谓安定当数万人,不知但靖也。
而孙坚随周慎行,谓慎求先将万兵造金城,使慎以二万作后驻。
边、韩畏慎大兵,不敢轻与坚战,而坚兵足以断其运道。
儿曹用其言,凉州或能定也。
温既不能用孤,慎又不能用坚,卒用败走。
坚以佐军司马,所见略与人同,固自为可;但无故从诸袁儿,终亦死耳!”乃使东中郎将董越屯渑池,中郎将段煨屯华阴,中郎将牛辅屯安邑,其余诸将布在诸县,以御山东。
辅,卓之婿也。
卓引还长安。
孙坚修塞诸陵,引军还鲁阳。
董卓对长史刘艾说:“关东的叛军屡败,都畏惧我,不会有什么作为。
只有孙坚有点不知死活,挺会用人,应该告诉诸将,让他们知道提防。
我从前与周慎到金城郡西征边章、韩遂,我向张温请求率领部下做周慎的后援,张温不同意。
张温又派我去讨伐先零的叛乱羌人,我知道不能取胜,但又不能不去,于是出发,留下别部司马刘靖率领四千步、骑兵驻在安定,作为呼应。
羌军想切断我的归路,我只作轻微攻击就冲开了阻截,这是因为他们害怕安定的驻军。
羌军以为安定会有数万大军,不知只有刘靖一支部队。
孙坚随周慎作战,向周慎请求先率一万人前往金城,让周慎率二万人为后援。
边章、韩遂害怕周慎的大军,不敢轻易与孙坚开战,而孙坚的军队足以切断他们的粮道。
假如周慎那帮小子能用孙坚的计谋,凉州或许能够平安。
而张温既不能听从我,周慎又不能听从孙坚,最后只能战败而退走。
孙坚是个佐军司马,见解却与我大致相同,确实是可用之才。
只是他无缘无故地跟随袁家的那些公子,最终还是会送命的!”于是,董卓派东中郎将董越驻守渑池,中郎将段煨驻守华阴,中郎将牛辅驻守安邑,其余的将领分布各县,以抵御山东联军的进攻。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
董卓回到长安。
孙坚在修复历代皇帝的陵墓后,率军回到鲁阳。
夏,四月,董卓至长安,公卿皆迎拜车下。
卓抵手谓御史中丞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党欲尊卓比太公,称尚父,卓以问蔡邕,邕曰:“明公威德,诚为巍巍,然此之太公,愚意以为未可,宜须开东平定,车驾还反旧京,然后议之。”卓乃止。
夏季,四月,董卓抵达长安。
公卿都来迎接,在他车前参拜。
董卓击掌对御史中丞皇甫嵩说:“皇甫义真,你害怕不害怕?”皇甫嵩回答说:“您以德辅佐朝廷,巨大的喜庆方才到来,我有什么害怕的!如果随意杀戮,滥施刑罚,则天下人人畏惧,岂只是我一个人呢!”董卓的党羽想依照周朝开国功臣羌子牙的先例,尊称董卓为“尚父”。
董卓征求蔡邕的意见,蔡邕说:“您的威德,确实很高,但我觉得不可以与羌子牙相比。
应该等到平定函谷关以东的叛乱,皇帝返回旧京洛阳,然后再商议此事。”于是董卓作罢。
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箱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身诛,财物没官。
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
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董卓命令司隶校尉刘嚣,将官员与百姓中儿女不孝顺父母、臣属不忠于长官,官吏不清廉以及弟弟不尊敬兄长的人进行登记,一律处死,财物由官府没收。
于是有许多人互相诬告,含冤而死的人数以千计。
百姓惶恐不安,在路上相遇时,只敢用眼睛相互示意。
六月,丙戌,地震。
六月,丙戌(二十三日),发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种拂免;以光禄大夫济南淳于嘉为司空。
太尉赵谦罢;以太常马日为太尉。
秋季,七月,司空种拂被免职,任命光禄大夫、济南人淳于嘉为司空。
太尉赵谦被免职,任命太常马日为太尉。
初,何进遣云中张杨还并州募兵,会进败,杨留上党,有众数千人。
袁绍在河内,杨往归之,与南单于於扶罗屯漳水。
韩以豪杰多归心袁绍,忌之;阴贬节其军粮,欲使其众离散。
会将曲义叛,与战而败,绍因与义相结。
起初,何进派遣云中人张杨回并州去召募兵马。
恰赶上何进被杀,张杨就留在上党,有部众数千人。
袁绍在河内,张杨前往归附,与南匈奴单于於扶罗共同在漳水岸边扎营。
冀州刺史韩因为各地豪杰多拥戴袁绍,心中嫉妒,暗地里减少对袁绍的军粮供应,想使他的军队离散。
正在这时,韩部将麴义叛变,韩进行讨伐,反被麴义战败。
袁绍就乘此机会与麴义相互联合。
绍客逢纪谓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绍曰:“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纪曰:“韩庸才,可密要公孙瓒使取冀州,必骇惧,因遣辩士为陈祸福,迫于仓卒,必具逊让。”绍然之,即以书与瓒。
瓒遂引兵而至,外托讨董卓而阴袭谋袭,与战不利。
会董卓入关,绍还军廷津,使处甥陈留高干及所亲颖川辛评、荀谌、郭图等说曰:“公孙瓒将燕、代之卒乘胜来南,而诸郡应之,其锋不可当。
袁车骑引军东向,其意未可量也,窃为将军危之!”惧,曰:“然则为之奈何?”谌曰:“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孰与袁氏?”曰:“不如也。”“临危吐决,智勇过人,又孰与袁氏?”曰:“不如也。”谌曰:“袁氏一时之杰,将军资三不如之势,久处其上,彼必不为将军下也。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彼若与公孙瓒并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为同盟,当今之计,若举冀州以让袁氏,彼必厚德将军,瓒亦不能与之争矣。
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性怯,因然其计。
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闻而谏曰:“冀州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与之!”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两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先是,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张屯孟津,闻之,率兵驰还。
时绍在朝哥朝清水,浮等从后来,船数万艘,众万余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
浮等到,谓曰:“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已离散,虽有张杨、於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
小从事等请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明将军但当开阁高枕,何忧何惧!”又不听,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越忠故舍,遣子送印绶以让绍。
绍将至,从事十人争弃去,独耿武、闵纯杖刀拒之,不能禁,乃止;绍皆杀之。
绍遂领冀州牧,承制以为奋威将军,而无所将御,亦无官属。
绍以广平沮授为奋武将军,使监护诸将,宠遇甚厚。
魏郡审配、钜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绍以丰为别驾,配为治中,及南阳许攸、逄纪、颖川荀谌皆为谋主。
袁绍的门客逢纪对袁绍说:“将军倡导大事,却要依靠别人供应粮草,如果不能占据一个州作为根据地,就不能保全自己。”袁绍说:“冀州兵强,而我的部下又饥又乏,假如不能成功,就没有立足之处了。”逢纪说:“韩是一个庸才,您可秘密联络公孙瓒,让他攻打冀州。
韩必然惊慌恐惧,我们便乘机派遣有口才的使节去为他分析祸福,韩迫于突然发生的危机,必然肯把冀州出让给您。”袁绍觉得有理,就写信给公孙瓒。
公孙瓒率军到冀州,表面上声称去讨伐董卓,而密谋袭击韩。
韩与公孙瓒交战,失败。
正好董卓进入函谷关,袁绍便率军返回延津,派外甥、陈留人高干与韩所亲信的颖川人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去游说韩:“公孙瓒统率燕、代两地的军队乘胜南下,各郡纷纷响应,军锋锐不可当。
袁绍又率军向东移动,意图不可估量,我们为将军担心。”韩心中恐慌,问他们说:“既然这样,那么该怎么办呢?“荀谌说:“您自己判断一下,宽厚仁义,能为天下豪杰所归附,比得上袁绍吗?”韩说:“比不上。”荀谌又问:“那么,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比得上袁绍吗?”韩说:“比不上。”荀谌再问:“数世以来,广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比得上袁绍吗?”韩说:“比不上。”荀谌说:“袁绍是这一时代的人中豪杰,将军以三方面都不如他的条件,却又长期在他之上,他必然不会屈居将军之下。
冀州是天下物产丰富的重要地区,他要是与公孙瓒合力夺取冀州,将军立刻就会陷入危亡的困境。
袁绍是将军的旧交,又曾结盟共讨董卓,现在办法是,如果把冀州让给袁绍,他必然感谢您的厚德,而公孙瓒也无力与他来争。
这样,将军便有让贤的美名,而自身则比泰山还要安稳。”韩性情怯懦,于是同意了他们的计策。
韩的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得到消息,劝阻韩说:“冀州地区可以集结起百万大军,所存粮食够吃十年。
袁绍只是一支孤单而缺乏给养的客军,仰仗我们的鼻息,好像怀抱中的婴儿,不能他奶吃,立刻就会饿死,为什么要把冀州交给他呢!”韩说:“我本来是袁家的老部下,才干也不如袁绍,自知能力不足而让贤,是古人所称赞的行为,你们为什么偏要反对呢?”先前,韩派从事赵浮、程涣率领一万名弓弩手驻守孟泽,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率军火速赶回冀州。
当时袁绍在朝歌清水口,赵浮等从后赶来,有战船数百艘,兵众一万余人,军容鼓声整齐,在夜里经过袁绍的军营,袁绍十分厌恶。
赵浮等赶到冀州,对韩说:“袁绍军中没有一斗粮食,已经各自离散,虽然有张杨、於扶罗等新近归附,但不会为他效力,不足以为敌。
我们这几个小从事,愿领现有部队抵御他,不过十天,袁军必然土崩瓦解。
将军您只管打开房门,放心睡觉,既不用忧虑,也不必害怕!”韩仍不采纳,于是离开冀州牧官位,从官府中迁出,在中常侍赵忠的旧宪居住,派儿子把印绶送给袁绍,让出冀州。
袁绍将要到达邺城,韩部下的十名从事争先恐后地离开韩,唯独耿武、闵纯挥刀阻拦,但禁止不了,只好作罢。
袁绍来到后,将耿武、闵纯二人处死。
袁绍于是兼任冀州牧,以皇帝的名义任命韩为奋威将军,但既没有兵,也没有官属。
袁绍任命广平人沮授为奋武将军,派他临护所有将领,对他十分宠信。
魏郡人审配、巨鹿人田丰都因为人正直,不为韩欣赏,袁绍任命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与南阳人许攸、逢纪、颖川人荀谌都成为袁绍的主要谋士。
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
汉先为韩所不礼,且欲微迎绍意,擅发兵围守第,拔刃登屋,走上楼,收得大儿,槌折两脚;绍立收汉,杀之。
犹忧怖,从绍索去,往依张邈。
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在坐上,谓为见图,无何,起至溷,以书刀自杀。
袁绍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
朱汉原先曾被韩轻慢,这时又想迎合袁绍的心意,便擅自发兵包围韩的住宅,拔刀登屋。
韩逃上楼去,朱汉捉到韩的大儿子,将他的两只脚打断。
袁绍立即逮捕朱汉,将他处死。
但是韩仍然优虑惊恐,请求袁绍让他离去,袁绍同意,于是韩就去投奔陈留郡太守张邈。
后来,袁绍派使者去见张邈,商议机密时,使者在张邈耳边悄声细语。
韩当时在座,以为是在算计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进厕所,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
鲍信谓曹操曰:“袁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
若抑之,则力不能制,祗以遘难。
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操善之。
会墨山、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东郡,王肱不能御。
曹操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袁绍因表操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鲍信对曹操说:“袁绍身为盟主,却利用职权,专谋私利,将自行生乱,成为第二个董卓。
如果抑制他,我们没有力量,只会树敌。
我们可暂且先去黄河以南发展势力,等待形势变化。”曹操十分同意。
正好黑山、于毒、白绕、眭固等下余万人进攻东郡,太守王肱不能抵御。
曹操就率军进入东郡,在濮阳进攻白绕,将白绕打败。
于是,袁绍便向朝廷举荐曹操为东郡太守,曹操将郡府设在东武阳。
南单于劫张杨以叛袁绍,屯于黎阳。
董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南匈奴单于於抚罗动持张杨,背叛了袁绍,驻军黎阳。
董卓任命张杨为建义将军,河内郡太守。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董卓使人诬卫张温与袁术交通,冬,十月,壬戌,笞杀温于市以应之。
太史观察天象后声称,朝中大臣中将有人被杀死。
董卓借机派人诬告卫尉张温与袁术秘密联络。
冬季,十月,壬戌(初一),将张温在闹市中笞打而死,以应天象。
青州黄巾寇勃海,众三十万,欲与黑山合。
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贼弃其辎重,奔走渡河;瓒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青州黄巾军进攻勃海,部众达三十万人,准备与黑山军会合。
公孙瓒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在东光县以南迎击,大破黄巾军,斩杀三万余人。
黄巾军丢弃辎重,奔逃渡过黄河。
公孙瓒在黄巾军流过一半时逼近,黄巾军再次大败,死了数万人,河水被血染成了红色。
被浮虏的有七万余人,车辆、甲胄和财物不计其数。
公孙瓒威名大震。
刘虞子和为侍中,帝思东归,使和伪逃董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
和至南阳,袁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
虞得书,遣数千骑诣和。
公孙瓒知术有异志,止之,虞不听。
瓒恐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瓒有隙。
和逃术来北,复为袁绍所留。
刘虞的儿子刘和在宫廷担任侍中,献帝想要东归洛阳,便命刘和假装逃避董卓,秘密地经武关去见刘虞,要刘虞出兵去接献帝。
刘和走到南阳时,袁术企图利用刘虞为外援,便扣住刘和,应许在刘虞兵到之后一起西行,命刘和给刘虞写信。
刘虞接到信后,便派数千名骑兵去见刘和。
公孙瓒知道袁术素有称帝的野心,就劝阻刘虞,但是刘虞不听。
公孙瓒害怕袁术知道此事后会怨恨自己,也派堂弟分孙越率领一千名骑兵去见袁术,并暗中挑唆袁术扣留刘和,吞并刘虞派去的队伍。
从此刘虞与公孙瓒有了仇怨。
刘和从袁术处逃走北上,又被袁绍留住不放。
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袁术亦处离贰。
术遣孙坚击董卓未返,绍以会稽周昂为豫州刺史,袭夺坚阳城。
坚叹曰:“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筐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引兵击昂,走之。
袁术遣公孙越助坚攻昂,越为流矢所中死。
公孙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磐河,上书数绍罪恶,进兵攻绍。
冀州诸城多叛绍从瓒,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而范遂背绍,领勃海兵以助瓒。
瓒乃自署其将帅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又悉改置郡、县守、令。
这时,函谷关以东的各州、郡长官只顾相互吞并,扩充自己的势力,袁绍、袁术兄弟自身也离心离德。
袁术派孙坚前去攻打董卓,孙坚尚未返回,袁绍就任命会稽人周昂为豫州刺史,偷袭并攻占孙坚的根据地阳城。
孙坚叹息道:“大家共同为大义而起兵,想要拯救国家,现在逆贼董卓就要被打败了,但我们却各自如此相待,我能与谁一起合力奋战呢!”孙坚率军还击周昂,周昂败退。
袁术派公孙越帮助孙紧进攻周昂,公孙越被流箭射死。
公孙瓒知道后大怒,说:“我弟弟的死,祸首就是袁绍。”于是他率军驻扎磬河,上书朝廷,历数袁绍所犯的罪恶,然后进军攻击袁绍。
冀州下属各城多数背叛袁绍而响应公孙瓒。
袁绍感到恐慌,便把自己所佩带的勃海太守印绶授予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范,派他前往勃海郡出任太守,以求和解。
然而,公孙范随即便背叛了袁绍,率领勃海郡的军队,前去协助公孙瓒。
于是公孙瓒自行任命部将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并全部更换了各郡、县的长官。
初,诼郡刘备,中山靖王之后也,少孤贫,与母以贩为业,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儿其耳;有大志,少语言,袁怒不形于色。
尝与公孙瓒同师事卢植,由是往依瓒。
瓒使备与田楷徇青州有功,因以为平原相。
备少与河东关羽、涿郡张飞相友善;以羽、习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
备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不避艰险。
常山赵云为本郡将吏兵诣公孙瓒,瓒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群何独迷而能反乎!”云曰:“天下汹汹,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刘备见而奇之,深加接纳,云遂从备至平原,为备主骑兵。
当初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涿郡人刘备,幼年丧父,家境贫苦,与母亲一起靠贩卖草鞋为生。
刘备身高七尺五寸,双手下垂时能够超过膝盖,耳朵很大,连自己的眼睛都能看得到。
他胸怀大志,不多说话,喜怒不形于色。
他因曾经与公孙瓒一起在卢植门下学习儒家经义,所以便投靠公孙瓒。
公孙瓒派他与田楷夺取青州,建立了战功,因此被任命为平原国相。
刘备年轻时与河东人关羽、涿郡人张飞交情深厚,于是委派他们两人为别部司马,分别统领部队。
他与这两人同榻而眠,情同手足,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关羽和张飞整日站在刘备身边侍卫。
他们跟随刘备应付周旋,不避艰险。
常山人赵云率领本郡的队伍前去投奔公孙瓒,公孙瓒问他说:“听说你们冀州人都愿归顺袁绍,怎么唯独你能迷途知返呢?”赵云答道:“天下大乱,不知道谁是能够拯救大难的人。
百姓遭受的痛苦,就像是被倒吊起来一样。
我们冀州的百姓,只是向往仁政,并不是轻视袁绍而亲附将军。”刘备见到赵云后,认为他胆识出众,便用心交结。
于是赵云就随刘备到平原国,为他统领骑兵。
初,袁术之得南阳,户口数百万,而术奢淫肆欲,征敛无度,百姓苦之,稍稍离散。
既与袁绍有隙,各立党援以相图谋。
术结公孙瓒而绍连刘表,豪杰多附于绍。
术怒曰:“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又与公孙瓒书曰:“绍非袁氏子。”绍闻大怒。
当初,袁术占领南阳时,有户口数百万,但他骄奢淫逸,征收赋税没有限度,百姓困苦,逐渐外逃。
他与袁绍结下怨仇后,两人自树立党羽,寻求外援,互相算计。
袁术勾结公孙瓒,袁绍则联合刘表。
当时,豪杰多数都归附袁绍。
袁术愤怒地说:“这些小子不跟随我,反而跟随我们家的家奴吗!”他还给公孙瓒写信说:“袁绍不是袁家的儿子。”袁绍听到后大怒。
术使孙坚击刘表,表遣其将黄祖逆战于樊、邓之间,坚击破之,遂围襄阳。
表夜遣黄祖潜出发兵,祖将兵欲还,坚逆与战,祖败走,窜岘山中。
坚乘胜,夜追祖,祖部曲兵从竹木间暗射坚,杀之。
坚所举孝廉长沙桓阶诣表请坚丧,表义而许之。
坚兄子贲率其士众就袁术,术复表贲为豫州刺史。
术由是不能胜表。
袁术派孙坚去攻击荆州刺史刘表,刘表派部将黄祖在樊城和邓县一带迎战。
孙坚打败黄祖,于是围困襄阳。
刘表派黄祖乘夜偷偷出城,前去调集各郡的授军,黄祖率军想要返回襄阳时,孙坚迎击,黄祖败退,逃入岘山。
孙坚乘胜连夜追赶,黄祖的部曲潜伏在竹林树丛之中,用暗箭将孙坚射死。
孙坚生前推荐的孝廉长沙人桓阶晋见刘表,请求他归还孙坚的尸体安葬。
刘表为他的义举所感动,表示同意发还。
孙坚哥哥的儿子孙贲率领孙坚的部队投靠袁术。
袁术又上表推荐孙贲担任豫州刺史。
从此以后,袁术不再能战胜刘表。
初,董卓入关,留朱俊守雒阳,而俊潜与山东诸将通谋,惧为卓所袭,出奔荆州。
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俊复引兵还雒,击懿,走之。
俊以河南残破无所资,乃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
徐州刺史陶谦上俊行车骑将军,遣精兵三千助之,余州郡亦有所给。
谦,丹阳人。
朝廷以黄巾寇乱徐州,用谦为刺史。
谦至,击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当初,董卓入函谷关时,留朱俊镇守洛阳。
而朱俊暗中与山东地区的将领们联络,他怕董卓发觉后会出兵袭击,就逃到荆州。
董卓任命弘农人杨懿为河南尹,朱俊又率军返回洛阳,进攻杨懿,杨懿败逃。
朱俊见洛阳已残破不堪,便向东移驻中牟县。
同时向各州、郡发出公文,号召各地派军讨伐董卓。
徐州刺史陶谦上表推荐朱俊代理车骑将军,并派三千名精兵援助朱俊,其他州、郡也纷纷响应。
陶谦是丹阳人,朝廷因黄巾军侵扰徐州,便任命他为刺史。
陶谦到职之后,大破黄巾军,将其逐出,恢复了徐州境内的秩序。
刘焉在益州阴图异计。
沛人张鲁,自祖父陵以来世为五斗米道,客居于蜀。
鲁母以鬼道常往来焉家,焉乃以鲁为督义司马,以张为别部司马,与合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阁,杀害汉使。
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
又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立威型。
犍为太守任岐及校尉贾龙由此起兵攻焉,焉击杀岐、龙。
焉意渐盛,作乘舆车具千余乘,刘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时焉子范为左中郎将,诞为治书御史,璋为奉车都尉,皆从帝在长安,惟小子别部司马瑁素随焉;帝使璋晓喻焉,焉留璋不遣。
刘焉在益州暗中策划独立。
沛国人张鲁从他祖父张陵创立五斗米道以来,世代信奉,迁到蜀地居住。
张鲁的母亲因会神秘的道术,经常出入刘焉家中,于是刘焉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张为别部司马,派两人联合率兵攻杀汉中郡太守苏固,并封锁了益州到长安的通道斜谷阁,截杀朝廷派来的使臣。
刘焉上书朝廷,说:“米贼将道路阻断,不能再与朝廷联系。”又找借口杀死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建立型威。
犍为郡太守任岐与校尉贾龙因此起兵攻打刘焉,刘焉迎击,杀死任岐、机龙。
刘焉渐渐得意忘形,制作了唯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御车及其他车具一千多辆。
荆州刺史刘表为此上书说:“刘焉在益州处处仿效皇帝,就像子夏在西河模仿孔圣人一样。”当时,刘焉的儿子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都跟随献帝住在长安,只有小儿子别部司马刘瑁一直跟随在刘焉身边。
献帝派刘璋到益州,向刘焉讲清道理,刘焉则将刘璋留下,不让他再回长安。
公孙度威行海外,中国人士避乱者多归之,北海管宁、邴原、王烈皆往依焉。
宁少时与华歆为友,尝与歆共锄菜,见地有金,宁挥锄不顾,与瓦石无异,歆提而掷之,人以是知其优劣。
邴原远行游学,八九年而归,师友以原不饮酒,会米肉送之;原曰:“本能饮酒,但以荒思废业,故断之耳。
今当远别,可一饮燕。”于是共坐饮酒,终日不醉。
宁、原俱以操尚称,度虚馆以侯之。
宁既见度,乃庐于山谷,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独居北,示无还志,后渐来从之,旬月而成邑。
宁每见度,语唯经典,不及世事;还山,专讲《诗》、《书》,习俎豆,非学者无见也。
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
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度以下心不安之。
宁谓原曰:“潜龙以不见成德。
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度以下心不安之。
宁谓原曰:“潜龙以不见成德。
言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遣原逃归,度闻之,亦不复追也。
王烈器业过人,少时名闻在原、宁之右。
善于教诱,乡里有盗牛者,主得之,盗请罪,曰:“型戮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也!”烈闻而使人谢之,遗布一端。
或问其故,烈曰:“盗惧吾闻其过,是有耻恶之心,既知耻恶,则善心将生,故与布以劝为善也。”后有老父遗剑于路,行道一人见而守之,至暮,老父还,寻得剑,怪之,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盗牛者也。
诸有争讼曲直将质之于烈,或至途而反,或望庐而还,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烈闻之。
度欲以为长史,烈辞之,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公孙度的声威远传海外,中原地区人士为了躲避战乱纷纷归附他。
北海人管宁、邴原和王烈都前往投奔。
管宁少年时与华歆是朋友,曾一起锄菜,看到地上有一块黄金,管宁继续挥锄不止,视黄金如同瓦砾,华歆却将黄金拾起后又扔掉。
人们从这件事上判断出他们二人的优劣。
邴原曾到远方去游学,八九年后才返回家乡,老师和朋友们以为他不会喝酒,所以只拿来米和肉为他送行。
邴原说:“我本来有酒量,只是因为怕荒废学业,才将酒戒掉。
如今就要与你们远别,可以喝一次。”于是与众人坐在一起饮酒,喝了一天也没醉。
管宁、邴原都以节操高尚而闻名于世,公孙度听说他们来到辽东,便准备宾馆 ,迎候二人。
管宁见过公孙度之后,就在山谷中修建小屋。
当时前来避难的人大多居住在郡城南郊,而唯独管宁住在北郊,表示他不想返回家乡。
后来人们渐渐地在他的周围落户。
不过一个月,就形成了村庄。
管宁每次见到公孙度,只谈儒学经典,不涉及世事;回到山中,则专门讲授《诗经》、《尚书》,研习古代祭祀的礼仪,只会见学者,不见其他的人。
因此,公孙度因管宁为人贤明而不再提防他,民间则受到他品德的感化。
邴原为人性情刚直,喜欢评价人物,抨击不合理的现象,从公孙度以下的各级官吏,都对他表示不满。
管宁对邴原说:“隐藏的龙,以不为人所见而成其德。
不合时机而发表意见,都会招来灾祸。”他秘密教邴原逃回中原。
公孙度听说后,也没有派人追赶。
王烈器度宽宏,学业精深,年轻时名望在管宁、邴原之上。
他善于教诲,乡里有人偷牛,被牛的主人捉住,偷牛贼请求说:“甘愿受型被杀,只求不让王烈知道。”王烈听说后让人前去看他,并送给他一匹布。
有人询问送布的原因,王烈说:“偷牛贼害怕我听到他的过失,表示他还有羞耻心。
既然知道羞耻,就能够生出善心。
我送给他布,就是鼓励他从善。”后来,有一位老人将佩剑丢失在路上,一位行人看到后,便守在旁边,到了傍晚,老人回来,找到了丢失的剑,大为惊奇,便把这件事告诉王烈。
王烈派人调查,原来守剑的人就是从前那个偷牛贼。
民间发生争执后,去请王烈裁决,有的才走到半路,有的只看到他的住宅,便纷纷退回去,向对方表示让步,而不愿让王烈知道他们有过纠纷。
公孙度想任命王烈为长史,王烈推辞不受,而去经营商业来贬低自己,表示无意为官。
公孙度这才作罢。
三年(壬申、192)
三年(壬申,公元192年)
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丑(疑误),大赦天下。
董卓遣牛辅将兵屯陕,辅分遣校尉北地李、张掖郭汜、武威张济将步骑数万击破朱俊于中牟,因掠陈留、颖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
董卓派牛辅率军驻在陕县,牛辅分别派遣校尉北地人李、张掖人郭汜、武威人张济率领步、骑兵数万人袭击中牟,大败朱俊,并沿抢掠陈留、颖川两郡所属各县,所过之处,烧杀掳掠,人民几乎死尽。
初,荀淑有孙曰,少有才名,何见而异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乱,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宜亟避之。”乡人多怀土不能去,独率宗族去依韩。
会袁绍已夺位,待以上宾之礼。
度绍终不能定大业,闻曹操有雄略,乃去绍从操。
操与语,大悦,曰:“吾子房也!”以为奋武司马。
其乡人留者,多为、汜等所杀。
当初,荀淑的孙子荀,从小就有才华名望。
何见到他大为惊异,说:“真是一个辅佐君王的人才!”及至天下大乱,荀对乡里父老说:“颖川地势平阔,四面受敌,应该尽早躲避。”乡里人多依恋故土,舍不得离去。
只有荀率领他的家族前去投奔韩。
这时袁绍已经夺取了韩的地位,他用上宾之礼接待荀。
荀认为袁绍最终不能成就大业,听说曹操有雄才大略,于是离开袁绍,前去投奔曹操。
曹操与他面谈之后,大为高兴,说:“这就是我的张良!”于是任命他为奋武司马。
那些留在颖川未走的乡人,多在这次劫难中被李、郭汜等杀害。
袁绍自出拒公孙瓒,与瓒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瓒兵三万,其锋甚锐。
绍令义领精兵八百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
瓒轻其兵少,纵骑腾之。
义兵伏下不动,未至十数步,一时同发,欢呼动地,瓒军大败。
斩其所置冀州刺史严纲,获甲首千余级。
追至界桥,瓒敛失还战,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余众皆走。
袁绍亲自率军迎战公孙瓒,两军会战于界桥以南二十里处。
公孙瓒部下有三万人马,锐不可当。
袁绍命令义率领精兵八百人为先锋,并在左右两侧布置了一千张强弩。
公孙瓒轻视义兵少,命令骑兵冲阵。
义的士兵则用盾牌掩护身体,一动不动。
等双方相距不到十几步时,两侧弓弩齐发,喊杀之声动地。
公孙瓒军大败,他所任命的冀州刺史严纲被杀,死亡一千余人。
义率兵追至界桥,公孙瓒集结军队,进行反扑。
义再次大胜,于是到达公孙瓒军营,拔掉了营门大旗。
公孙瓒的残军全部逃走。
初,兖州刺史刘岱与绍、瓒连和,绍令妻子居岱所,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
及瓒击破绍军,语岱令遣绍妻子,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吾定绍,将回兵于岱。”岱与官属议,连日不决,闻东郡程昱有智谋,召而问之。
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瓒远助,此假人于越以救溺子之说也。
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岱从之。
范方将其骑归,未至而瓒败。
起初,兖州刺史刘岱与袁绍、公孙瓒的关系都很好。
袁绍让自己的妻子儿女寄居在刘岱家中,公孙瓒也派从事范方率领骑兵前往协助刘贷。
及至公孙瓒初次击败袁绍的军队后,告诉刘岱,让交出袁绍的家眷。
同时另下命令给范方:“如果刘岱不交出袁绍的家眷,就率领骑兵返回。
等我平定袁绍之后,再对刘岱用兵。”刘岱与部属商议对策,一连几天不能决定。
后听说东郡人程昱足智多谋,便召他来征询意见。
程昱说:“舍弃冀州袁绍这个近援,而想得到幽州公孙瓒的远助,就好像到遥远的越地去请游泳能手来解救这里已快淹死的人一样,是毫无用处的。
而且公孙瓒不是袁绍的对手,如今公孙瓒打败袁绍的军队,然而他紧终将被袁绍擒获。”刘岱听从了他的意见。
范方率骑兵离开兖州,返回公孙瓒的大营,还未到达,公孙瓒便已经溃败。
曹操军顿丘,于毒等攻东武阳。
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诸将皆请救武阳。
操曰:“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遂行。
毒闻之,弃武阳还。
操遂击眭固及匈奴於扶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曹操驻军顿丘,于毒等进攻东武阳。
曹操命令军队西行入山,前去攻击于毒等的营寨。
部下将领全都请求援救东武阳。
曹操说:“让叛匪听说我们西行,如果他们回来救援,那么东武阳的包围不救自解;如果他们不回来,那么我们能够攻下他们的营寨,而他们肯定不能攻下武阳。”于是率军出发。
于毒听说曹军西行,便放弃东武阳,赶回来援救营寨。
曹操乘势进军内黄,向眭固及南匈奴单于於扶罗发动进攻,大败这两支队伍。
董卓以其弟为左将军,史子璜为中军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并列朝廷。
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卓车服僭似天子,召呼三台,尚书以下皆自诣卓府启事。
又筑坞于,高厚皆七丈,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董卓任命他的弟董为左将军,倒子董璜为中军校尉,都执掌兵权。
他的宗族及亲戚都在朝中担任大官,就连董卓侍妾刚生下的儿子也都被封为侯爵,把侯爵用的金印和紫色绶带当作玩具。
董卓所乘坐的车辆和穿着的各种衣饰,都与皇帝的一样。
他对尚书台、御史台、符节台发号施令,尚书以下的官员都要到他的太师府去汇报和请示。
他又在地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堡坞,墙高七丈,厚也有七丈,里面存了足够吃三十年的粮食。
他对自己说:“大事告成,可以雄据天下;如果不成,守住这里也足以终老。”
卓忍于诛杀,诸将言语有蹉跌者,便戮于前,人不聊生。
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密谋诛卓。
中郎将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卓自以遇人无礼,行止常以布自卫,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然卓性刚褊,尝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掷布,布拳捷避之。
而改容顾谢,卓意亦解。
布由是阴怨于卓。
卓又使布守中,而私于傅婢,益不自安。
王允素善待布,布见允,自陈卓几见杀之状,允因以诛卓之谋告布,使为内应。
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邪!”布遂许之。
董卓性情残暴,随意杀人,部下将领言语稍有差错,就被当场处死,致使人人自危。
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等密谋除掉董卓。
中郎将吕布精于骑射,力气超过常人。
董卓知道自己待人寡恩无礼,害怕遭到暗害,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常常让吕布做自己的随从侍卫,对他十分宠信,发誓说情同父子。
但是董卓性情刚愎,曾经为了一件不合自己心意的小事,拔出手戟掷向吕布。
吕布身手矫健,避开手戟,又和言悦色地向董卓道歉,董卓才息怒作罢。
吕布从此暗中怨恨董卓。
董卓又命吕布守卫中,吕布乘机与董卓的一位侍女私通,越发心中不安。
王允一向待吕布很好。
吕布见王允时,主动说出几乎被董卓所杀的事情,于是王允将诛杀董卓的计划告诉吕布,并让他做内应。
吕布说:“但我们有父子之情,怎么办?”王允说:“你自姓吕,与他本没有骨肉关系,如今顾虑自己的生死都来不及,还谈什么父子!他在掷戟之时,难道有父子之情吗!”吕布于是应允。
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
卓朝服乘车而入,陈兵夹道,自营至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捍卫前后。
王允使士孙瑞自书诏以授布,布令同郡骑都尉李肃与勇士泰谊、陈卫等十余人伪著卫士服,守北掖门内以待卓。
卓入门,肃以戟刺之;卓衷甲,不入,伤臂,堕车,顾大呼曰:“吕布何在!”布曰:“有诏讨贼臣!”卓大骂曰:“庸狗,敢如是邪!”布应声持矛刺卓,趣兵斩之。
主簿田仪及卓仓头前赴其尸,布又杀之,凡所杀三人。
布即出怀中诏版以令吏士曰:“诏讨卓耳,余皆不问。”吏士皆正立不动,大称万岁。
百姓歌舞于道,长安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
弟、璜等及宗族老弱在,皆为其群下所斫射死。
暴卓尸于市,天时始热,卓素充肥,脂流于地,守尸吏为大炷,置卓脐中然之,光明达曙,如是积日。
诸袁门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扬之于路。
坞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奇玩积如丘山。
以王允录尚书事,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
夏季,四月,丁巳(疑误),献帝患病初愈,在未央殿大会朝中百官。
董卓身穿朝服,乘车入朝。
从军营到皇宫的道路两侧警卫密布,左侧是步兵,右侧是骑兵,戒备森严,由吕布等在前后侍卫。
王允命士孙瑞自己书写诏书交给吕布。
吕布让同郡人、骑都尉李肃与勇士秦谊、陈卫等十余人冒充卫士,身穿卫士的服装,埋伏在北掖门等待董卓。
董卓一进门,李肃举戟刺去,董卓内穿铁甲,未能刺入,只伤了他的手臂,跌到车下。
董卓回头大喊:“吕布在哪里?”吕布说:“奉皇帝诏令,讨伐贼臣!”董卓大骂说:“狗崽子,你胆敢如此!”吕布没等董卓骂完,就手持铁矛将他刺死,并催促士兵砍下他的头颅。
主簿田仪及董卓的奴仆扑到董卓的尸前,又被吕布杀死,共杀了三个人。
吕布随即从怀中取出诏书,命令官兵们说:“皇帝下诏,只讨董卓,其他人一概不问。”官兵们听后都立正不动,高呼万岁。
百姓大街道上唱歌跳舞,以示庆祝。
长安城中的士人、妇女卖掉珠宝首饰及衣服,用来买酒买肉,互相庆贺,街市拥挤得水泄不通。
董卓的弟弟董、董璜以及留在坞的董氏家族老幼,都被他们的部下用刀砍死,或用箭射死。
董卓的尸体被拖到市中示众。
当时天气渐热,董卓一向身体肥胖,油脂流到地上,看守尸体的官吏便作了一个大灯捻,放在董卓的肚脐上点燃,从晚上烧到天亮,就这样一连烧了几天。
受过董卓迫害的袁氏家族的门生们,把已被斩碎的董卓尸体收拢起来,焚烧成灰,所撤在大路上。
坞中藏有黄金二三万斤,白银八九万斤,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堆积如山。
献帝任命王允主持尚书事务;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礼仪等待遇均与三公相等,封温侯,与王允一起主持朝政。
卓之死也,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在王允坐,闻之惊叹。
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贼,几亡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疾,同怀其私遇,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即收付廷尉。
邕谢曰:“身虽不忠,古今大义,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愿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
太尉马日谓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诛之,无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日退而告人曰:“王公其无后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狱中。
董卓被杀时,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正在王允家中作客,听到这一消息后,为之惊叹。
王允勃然大怒,斥责说:“董卓是国家的大贼,几乎灭亡了汉朝王室的统治。
你是汉朝的大臣,应当同仇敌忾,而你怀念他的私人恩惠,反为他悲痛,这岂不是与他共同为逆吗!”当时就将蔡邕逮捕,送交廷尉。
蔡邕承认自己有罪,说:“虽然我身处这样一个不忠的地位,但对古今的君臣大义,耳中常听,口中常说,怎么会背叛国家而袒护董卓呢!我情愿在脸上刺字,砍去脚,让我继续写完《汉史》。”许多士大夫同情蔡邕,设法营救他,但没有成功。
太尉马日对王允说:“蔡伯喈是旷世奇才,对汉朝的史事典章了解很多,应当让他完成史书,这将是一代大典。
而且他所犯的罪是微不足道的,杀了他,岂不使天下士人失望!”王允说:“从前武帝不杀司马迁,结果使得他所作的谤书《史记》流传后世。
如今国运中衰,兵马就在郊外,不能让奸佞之臣在幼主身边撰写史书,这既无益于皇帝的圣德,还会使我们这些人受到讥讽。”马日退出后,对别人说:“王允的后代大概要灭绝!善人是国家的楷模,史著是国家的经典。
毁灭楷模,废除经典,国家如何能够长久?”于是,蔡邕就死在狱中。
初,黄门侍郎荀攸与尚书郑泰、侍中种辑等谋曰:“董卓骄忍无亲,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可直刺杀也。”事垂就而觉,收攸系狱,泰逃奔袁术。
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得免。
起初,黄门侍郎荀攸与尚书郑秦、侍中种辑等秘密商议:“董卓骄横残忍,没有真正的亲信,虽然手握强兵,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孤立的独夫民贼,可以径直把他刺死!”事情将成,而消息泄露,荀攸被捕入狱,郑泰逃走,投奔袁术。
荀攸在狱中沉着镇定,言谈和饮食都与平时一样。
恰好董卓被杀,荀攸得以幸免。
青州黄巾寇兖州,刘岱欲击之,济北相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
然贼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然后选精锐,据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青州的黄巾军攻掠兖州,兖州刺史刘岱准备出兵迎击。
济北国相鲍信劝阻他说:“如今黄巾军有百万之众,百姓全都十分恐慌,士兵也没有斗志,不能对付敌人。
然而黄巾军没有辎重,只靠抢劫来供应军需。
我们不如保存实力,首先固守城池。
敌军求战不得,攻城不下,势必离散。
到那时再挑选精兵,分据各关口要塞,一定可以将敌军打败。”刘岱不听,率军出战,果然被黄巾军杀死。
曹操部将东郡陈宫谓操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纲纪,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宫因往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鲍信等亦以为然,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操领兖州刺史。
操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不利。
贼众精悍,操兵寡弱,操抚循激励,明设赏罚,承间设奇,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遂退走。
鲍信战死,操购求其丧不得,乃刻木如信状,祭而哭焉。
诏以京兆金尚为兖州刺史,将之部,操逆击之,尚奔袁术。
曹操的部将东郡人陈宫对曹操说:“现在刺史已死,州中无主,与朝廷的联系也已断绝,无法再委任新的刺史。
我想去说服州中的主要官员,同意由您来主持州中事务。
以此作为资本,进而夺取天下,这是霸王大业。”于是,陈宫前去劝说别驾、治中等主要官员。”如今天下分裂,而无人主持州政。
曹操是一代英才,假如迎接他做刺史,必然能够使百姓安宁。”鲍信等也有同样的看法,便与州中官吏万潜等人来到东郡,迎接曹操兼任兖州刺史。
曹操随后率军到寿张县东攻击黄巾军,未能取胜。
黄巾军骁勇精悍,而曹军则兵力单薄。
曹操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严明赏罚制度,并且连设奇计,昼夜不停地会战,每次都杀伤不少敌军。
于是黄巾军退出兖州。
鲍信战死,曹操悬赏寻找他的尸体,但终究没有找到,于是就雕刻了一个鲍信的木像。
下葬时,曹操亲去祭奠,放声大哭。
朝廷任命京兆人金尚为兖州刺史。
金尚将要赴任,遭到曹操迎击,金尚逃走,投奔了袁术。
五月,以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五月,任命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允曰:“此辈无罪,不可。”布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
允素以剑客遇布,布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
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故折节下之。
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颇自骄傲,以是群下不甚附之。
当初,吕布劝王允把董卓的部曲全部杀死,王允说:“这些人没有罪,不能处死。”吕布想把董卓的财物赏赐给朝中大臣及统兵将领,王允又没有答应。
王允一向把吕布视为一员武将,不愿他干预朝政。
而吕布认为自己诛杀董卓有功,到处夸耀。
既然屡次失望,心中逐渐不高兴。
王允性情刚直方正,嫉恶如仇,当初因为畏惧董卓,不得不委曲低头。
董卓被诛之后,他自认为不会再有什么祸难,颇为骄傲,因此部属们对他并不十分拥戴。
允始与士孙瑞议,特下诏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从其主耳。
今若名之恶逆而赦之,恐适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
又议悉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开关,必人人自危。
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允曰:“不然。
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不可也。”
王允起初曾与士孙瑞商议,特别下诏赦免董卓部曲。
接着又感到迟疑,说道:“部曲只是遵从主人的命令,本无罪可言。
如今要把他们作为恶逆之人予以赦免,恐怕反会招致他们的猜疑,并不是令他们安心的办法。”因而没有颁布赦书。
后又商议全部解散董卓所统率的军队。
有人对王允说:“凉州人一直害怕袁绍,畏惧关东的大军。
如今若是一旦解散军队,打开函谷关,董卓的部下一定会人人自危。
可任命皇甫嵩为将军,率领董卓的旧部,并留驻陕县以进行安抚。”王允说:“不然,关东的义兵将领与我们是一致的,现在如果再将大军留驻陕县,扼守险要,虽然安抚了凉州人,却会使关东将领起疑,这是不行的。”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卓故将校遂转相恐动,皆拥兵自守,更相谓曰:“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
吕布使李肃至陕,以诏歙诛牛辅,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杀之。
辅怯失守,会营中无故自惊,辅欲走,为左右所杀。
李等还,辅已死,等无所依,遣使诣长安求赦。
王允曰:“一岁不可再赦。”不许。
等益惧,不知所为,欲各解散,间行归乡里,讨虏校尉武威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事济,奉国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晚也。”等然之,乃相与结盟,率军数千,晨夜西行。
王允以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召使东,解释之,不假借以温颜,谓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卿住呼之?”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
当时,百姓中盛传要杀死所有的凉州人,于是那些原为董卓部下的将领惊恐不安,全都控制军队,以求自保。
他们还相互传言:“蔡邕只因受过董卓的信任和厚待,尚且被牵连处死。
现在既没有赦免我们,又要解散我们的军队。
如果今天解散军队,明天我们就会成为任凭宰杀的鱼肉了。”吕布派李肃前往陕县,宣布皇帝诏命,诛杀牛辅。
牛辅等率军迎击李肃。
李肃战败,逃回弘农,被吕布处死。
牛辅心中惶恐不安,恰巧遇上军营中无故发生夜惊,牛辅想弃军逃走,被左右亲信杀死。
李等回到大营时,牛辅已死,李等无以依靠,便派使者前往长安请求赦免。
王允回答说:“一年之内,不能发布两次赦免令。”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李等更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打算解散军队,各人分别走小路逃回家乡。
讨虏校尉、武威人贾诩说:“如果你们放弃军队,孤身逃命,只需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捉起来,不如大家齐心合力,西进攻打长安,去为董卓报仇。
如果事情成功,可以拥戴皇帝以号令天下,如若不成,再逃走也不迟。”李等同意。
于是一起宣誓结盟,率领着数千人马,昼夜兼程向长安进发。
王允知道胡文才、杨整修都是凉州有威望的人物,便召见胡、杨二人,想让他们去东方会见李等人,解释误会。
可是王允在面见他们时,并没有和颜悦色,而是说:“这些潼关东面的鼠辈,想要干什么?你们去把他们叫来!”因此,胡文才和杨整修去见李等人,实际上是把大军召回长安。
随道收兵,比至长安,已十余万,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围长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
吕布军有叟兵内反,六月,戊午,引众入城,放兵虏掠。
布与战城中,不胜,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出走,驻马青琐门外,招王允同去。
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
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
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太常种拂曰:“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使白刃向宫,去将安之!”遂战而死。
李沿途招集人马,等到达长安时,已有十余万之众。
他们与董卓旧部樊稠、李蒙等会合,一起包围了长安。
长安城墙高大,无法进攻。
守到第八天,吕布属下的蜀郡士兵叛变。
六月,戊午(初一),叛军引李部队入城,李等放纵士兵大肆抢掠。
吕布与李等在城中交战不胜,便率领数百名骑兵,把董卓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突围出走。
他在青琐门外停马,招呼王允一起逃走,王允回答说:“如果得到社稷之灵保佑,国家平安,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如果此愿不能实现,那么我将为之献出生命。
如今皇帝年龄幼小,只能倚仗着我,遇到危险而自己逃命,我不忍心这样做。
请勉励关东的各位将领,常将皇帝和国家大局放在心上。”太常种拂说:“身为国家大臣,不能禁止暴力,抵御凌辱,致使刀枪指向皇宫,还想逃到哪里!”于是奋战而死。
汜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吏民死者万余人,狼籍满道。
王允扶帝上宣平门避兵,等于城门下伏地叩头,帝谓等曰:“卿等放兵纵横,欲何为乎!”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卓报雠,非敢为逆也。
请事毕诣廷尉受罪。”等围门楼,共表请司徒王允出,问:“太师何罪?”允穷蹙,乃下见之。
已未,赦天下,以李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等皆为中郎将。
等收司隶校尉黄琬,杀之。
李、郭汜等驻扎在南宫掖门,杀死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赵骑校尉王颀等人,官吏和百姓被杀一万余人,尸体散乱地堆满街道。
王允扶着献帝逃上宣平门,躲避乱兵。
李等人在城下伏地叩头,献帝对李等人说:“你们放纵士兵,想要做什么?”李等说:“董卓忠于陛下,却无故被吕布杀害,我们为董卓报仇,并不敢作叛逆之事。
待到此事了结之后,我们情愿上廷尉去领受罪责。”李派兵围住宣平门楼,联名上表,要求司徒王允出面,问道:“太师董卓有什么罪!”王允被逼无奈,只好走下楼来面见李等人。
己未(初二),大赦天下。
任命李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等人都为中郎将。
李等逮捕司隶校尉黄琬,将他处死。
初,王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翅,王宏为右扶风,等欲杀允,恐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
宠遣使谓翼曰:“郭汜、李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徵,明日俱族,计将安出?”翼曰:“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关东义兵鼎沸,欲诛董卓,今卓已死,其党与易制耳。
若举兵共讨等,与山东相应,此转祸为福之计也。”翼不从,宏不能独立,遂俱就征。
甲子,收允及翼、宏,并杀之;允妻子皆死。
宏临命诟曰:“宋翼坚儒,不足议大计!”尸王允于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赵戬弃官收而葬之。
始,允自专讨卓之劳,士孙瑞归功不侯,故得免于难。
起初,王允任命同郡人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
李等想要杀死王允,又恐怕他们起兵反抗,于是先要献帝下诏征召宋翼、王宏。
王宏派人对宋翼说:“郭汜、李因为我们两人在外,所以不敢杀害王允。
如果今日应召,明日就会全族被害,你有什么办法吗?”宋翼回答说:“虽然祸福无法预料,然而皇帝的诏命是不能违抗的。”王宏的使人说:“关东诸州、郡义兵好象滚水沸腾,想要诛杀董卓,如今董卓已死,他的党容易制服。
如果起兵一同讨伐李等人,与关东诸军相互呼应,正是转祸为福的上策。”宋翼不同意,王宏孤立不能成事,于是双双接受征召。
甲子(初七),李逮捕王允、宋翼、王宏,一齐处死。
王允的家小也都被杀死。
王宏临死之前辱骂道:“宋翼,你这个没用的腐儒,真不足以与你商议国家大事!”李把王允的尸体放置在闹市之中,没人胆敢前去收尸。
王允从前的部属、平陵县县令京兆人赵戬,放弃官位,将王允的尸体收葬。
当初,王允将讨伐董卓的功劳全都归于自己。
由于士孙瑞的功劳归给了王允,没有封侯,因而这次能够幸免于难。
臣光曰:《易》称“劳谦君子有终吉”,士孙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谓之智乎!
臣司马光曰:《易经》说:“辛劳而又谦让的君子,有善终吉祥。”士孙瑞立下大功而不夸耀,以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岂不应称他是智慧过人!
等以贾诩为左冯翊,欲侯之,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固辞不受。
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乃以为尚书。
李等任命贾诩为左冯翊,想封他为侯爵。
贾诩说:“我提出的只是救命之计,有什么功劳!”坚决辞让不受。
李又任命他为尚书仆射,贾诩说:“尚书仆射是宫廷的主要官员,为天下所瞩目,我平素名望不重,不能使人心服。”于是任命贾诩为尚书。
吕布自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
布自恃有功于袁氏,恣兵销掠。
术患之,布不自安,去从张杨于河内。
李等购求布急,布又逃归袁绍。
吕布途经武关到南阳投奔袁术,袁术待他十分优厚。
吕布认为自己杀死了董卓,对袁家有功,因此放纵部下士兵抢掠,袁术对此不满。
吕布察觉后,心不自安,便离开袁术,去河内投奔张杨。
李等人悬赏捉拿吕布,形势很紧,吕布又从张杨处逃走,改投袁绍。
丙子,以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丙子(十九日),任命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秋,七月,庚子,以太尉马日为太傅,隶尚书事;八月,以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
秋季,七月,庚子(十三日),任命太尉马日为太傅,主持尚书事务。
八月,任命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
诏太傅马日、太仆赵岐杖节镇抚关东。
献帝下诏,命令太傅马日、太仆赵岐持符节去安抚关东诸州、郡。
九月,以李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皆封侯。
、汜、稠管朝政,济出屯弘农。
九月,任命李为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桃尉,假节;任命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都封为侯爵。
李、郭汜、樊稠掌管朝政,张济出京,率军驻在弘农郡。
司徒赵谦罢。
司徒赵谦被免职。
甲申,以司空淳于嘉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隶尚书事。
甲申(二十九日),任命司空淳于喜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主持尚书事务。
初,董卓入关,说韩遂、司腾与共图山东,遂、腾率众诣长安。
会卓死,李等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
起初,董卓入关后,劝说韩遂、马腾等人一起对抗关东讨伐董卓的联军,韩遂、马腾率军前往长安。
他们到达长安时,正赶上董卓被杀。
李等便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派他返回金城;马腾为征西将军,率军前去驻守地。
冬,十月,荆州刺史刘表遣使贡献。
以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冬季,十月,荆州刺史刘表派遗使者到长安进献贡品。
任命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以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被免职,任命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与主持尚书事务。
曹操追黄巾至济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收其精锐者,号青州兵。
曹操追击黄巾军到济北,黄巾军全体投降。
曹操得到兵士三十余万,男女一百余万口。
曹操从中挑选精锐,称为“青州兵”。
操辟陈留毛为治中从事,言于操曰:“今天下分崩,乘舆播荡,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操纳其言,遣使诣河内太守张杨,欲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
曹操延聘陈留人毛为治中从事,毛向曹操进言:“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流亡在外,百姓无法生产,因饥荒而弃家流亡。
官府没胡一年的存粮,百姓不能安心,这种局面难以持久。
奉行仁义的军队,才以取得胜利;拥有丰富的财源,才能贡固自己的地位。
应该尊奉天子,用朝廷的名义向那些叛逆之臣发号施令;发展农业和桑蚕业,以积蓄军用物资。
这样,就能够成就霸王之业。”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派人晋见河内郡太守张杨,想借道西上长安与朝廷联系,被张杨拒绝。
定陶董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郡。
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故结之。
况今有缘,宜通其上事,并表荐之,若事有成,永为深分。”杨于是通操上事,仍表荐操。
昭为操作书与李、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
定陶人董昭劝说张杨:“虽然袁绍与曹操联盟,但势必不会长久合作。
曹操如今势力虽弱,然而他实际上是天下真正的英雄。
应当寻找机会与他结交,何况现有借路这个机缘。
最好允许他的使者通过,将他的奏章上呈朝廷,并上表推荐他。
如果事情成功,就可以成为长久的深交。”于是张杨允许曹操的使者通过河内郡前往长安,同时自己上表推荐曹操。
董昭还以曹操的名义定信给李、郭汜等人,依照他们的权势轻重,分别致以问候。
汜见操使,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诚实,议留操使。
黄门侍郎钟繇说、汜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汜乃厚加报答。
繇,皓之曾孙也。
李、郭汜见到曹操的使者,认为关东诸将领想自己拥立皇帝,如今曹操虽然派使前来表示效忠,但并不是真心诚意。
李、郭二人商议,准备把使者扣留在长安。
黄门侍郎钟繇向李、郭汜建议说:“如今天下英雄一同崛起,各自冒用朝廷的名义独断专行。
唯有曹操心向王室。
假如朝廷拒不接受他的忠诚,会使将来打算效法他的人失望。”李、郭汜于是款待曹操的来使,并给以很丰厚的回报。
钟繇是钟皓的曾孙。
徐州刺史陶谦与诸守相共奏记,推朱俊为太师,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讨李等,奉迎天子。
会李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策,征俊入朝,俊乃辞谦议而就征,复为太仆。
徐州刺史陶谦与各郡、国的太守、国相联合签署文书,推举车骑将军朱俊为太师。
并用公文通知各州长官,号召共同讨伐李等人,奉迎天子返回洛阳。
正在这时,李采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的计谋,用皇帝名义征召朱俊入朝。
于是朱俊辞谢陶谦的提议,应召入朝,又被任命为太仆。
公孙瓒复遣兵击袁绍,至龙凑,绍击破之。
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
公孙瓒又派遣军队进攻袁绍,到达龙凑,被袁绍军队击败。
公孙瓒于是退回幽州,不敢再出来。
扬州刺史汝南陈温卒,袁绍使袁遗领扬州;袁术击破之,遗走至沛,为兵所杀。
术以下邳陈为扬州刺史。
扬州刺史、汝南人陈温去世。
袁绍委派袁遗兼任扬州刺史。
袁术派军队击败袁遗,袁遗逃到沛,被乱兵杀死。
袁术任命下邳人陈为扬州刺史。
四年(癸酉、193)
四年(癸酉,公元193年)
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丁卯,赦天下。
丁卯(十四日),大赦天下。
曹操军甄城。
袁术为刘表所逼,引兵屯封丘,黑山别部及匈奴於扶罗皆附之。
曹操击破术军,遂围封丘;术走裹邑,又走宁陵。
操追击,连破之。
术走九江,扬州刺史陈拒术不纳。
术退保限陵,集兵于准北,复进向寿春;惧,走归下邳,术遂领其州,兼称徐州伯。
李欲结术为援,以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
曹操驻军甄城。
袁术受荆州刺史刘表军队的逼迫,率军移驻封兵,黑山军的一个分支部队与南匈奴单于於扶罗都归附袁术。
曹操击败袁术军队,于是包围封丘。
袁术退到襄邑,又退到宁陵,曹操在后面追击,接连打败袁术。
袁术逃到九江,扬州刺史陈率军抵御,不许袁术入境。
袁术退守阴陵,在淮河以北集结部队,又向寿春进军。
陈大为恐惧,逃回下邳。
于是袁术占领寿春,自称扬州刺史,兼称徐州伯。
李想拉拢袁术作外援,便任命袁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
袁绍与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连战二年,士卒疲困,粮食并尽,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绍以其子谭为青州刺史,楷与战,不胜。
会赵岐来和解关东,乃与绍和亲,各引兵去。
袁绍与公孙瓒所委任的青州刺史田楷连续作战两年,军队疲惫不堪,粮食全都吃尽,因抢掠百姓致使田地间连青草都难得见到。
袁绍任命自己的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田楷进攻袁谭,未能取胜。
正好朝廷派赵岐前来调解关东各州、郡的矛盾,公孙瓒于是与袁绍结为儿女亲家,各自率兵退回。
三月,袁绍在薄落津。
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覆邺城,杀其太守。
绍还屯斥丘。
三月,袁绍驻军薄落津。
这时,他属下魏郡的士兵叛变,与黑山军于毒等数万人联合,攻占邺城,杀死魏郡太守。
袁绍率军回到斥丘。
夏,曹操还军定陶。
夏季,曹操大军回到定陶。
徐州治中东海王朗及别驾琅邪赵昱说刺史陶谦曰:“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贡。”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
诏拜谦徐州牧,加安东将军,封渠阳侯。
以昱为广陵太守,朗为会稽太守。
徐州治中、东海人王朗和别驾、琅邪人赵昱向刺史陶谦建议说:“要想求得诸侯的信任与拥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尊奉君王。
如今天子流亡在长安,应该派遣使者前去进贡。”陶谦于是派赵昱作为使节,携带呈给皇帝的奏章到长安。
献帝下诏任命陶谦为徐州牧,加授安东将军,封为溧阳侯。
任命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
是时,徐方百姓殷盛,谷实差丰,流民多归之。
而谦信用谗邪,疏远忠直,刑政不治,由是徐州渐乱。
许劭避地广陵,谦礼之甚厚,劭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侍吾虽厚,其势必薄。”遂去之。
后谦果捕诸寓士,人乃服其先识。
当时,徐州地区百姓富裕,粮食丰足,各地流民多来投奔。
但是陶谦信任奸佞小人,疏远忠直之士,司法及政务都管理不善,使得徐州政局也逐渐混乱。
许劭避难来到广陵,陶谦对他的礼节和待遇都很厚。
许劭对他的门徒们说:“陶谦外表上追求尊重贤才的名声,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正人君子。
现在待我虽厚,将来必然会改变。”于是,他离开徐州。
后来,陶谦果然大肆逮捕流亡到徐州的士大夫,人们才佩服许劭的先见之明。
六月,扶风大雨雹。
六月,扶风郡下了大冰雹。
华山崩裂。
华山发生山崩。
太尉周忠免,以太仆朱俊为太尉,录尚书事。
太尉周忠被免职,任命太仆朱俊为太尉,主持尚书事务。
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击杀之。
下邳人阙宣聚集百姓数千人,自称天子。
陶谦击斩阙宣。
大雨,昼夜二十余日,漂没民居。
大雨昼夜不停地持续二十余日,淹没了许多百姓的住宅。
袁绍出军入朝歌鹿肠山,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其众万余级。
绍遂寻山北行,进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
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太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数万级,皆屠其屯壁。
遂与黑山贼张燕及四营屠各、雁门乌桓战于常山。
燕精兵数万,骑数千匹。
绍与吕布共击燕,连战十余日,燕兵死伤虽多,绍军亦疲,遂俱退。
袁绍率军深入朝歌境内的鹿肠山,讨伐于毒。
围攻五日,攻破于毒,斩杀于毒及其部下万余人。
袁绍于是顺山北行,进攻左髭丈八等乱匪,将乱匪全部斩死。
又进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又斩杀数万人,乱匪的营寨全部遭到屠戮。
最后,袁绍与黑山军张燕以及四营的匈奴屠名部落和雁门的乌桓部落在常山交战。
张燕有精兵数万人,战马数千匹。
袁绍与吕布联合进攻张燕,一连战斗了十余天,张燕军死伤虽多,袁绍军也感到疲惫,于是双方自撤退。
吕布将士多暴横,绍患之,布因求还雒阳。
绍承制以布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布,而阴图之。
布使人鼓筝于帐中,密亡去,送者夜起,斫帐被皆坏。
明旦,绍闻布尚在,惧,闭城自守。
布引军复归张杨。
吕布部下的将士多凶横强暴,袁绍颇为厌恨。
吕布于是请求返回洛阳。
袁绍用皇帝的名义任命吕布兼任隶校尉,派遣精壮武士护送吕布,命令他们暗中将他害死。
吕布命人在他的帐内弹筝,自己悄悄地溜走了。
武士们乘夜袭击吕布,帐篷和床被全部砍坏。
第二天早晨,袁绍得知吕布仍然活着,大为恐惧,下令关闭城门,严加防守。
吕布率军再度依附张杨。
前太尉曹嵩避难在琅邪,其子操令泰山太守应劭迎之。
嵩辎重百余两,陶谦别将守阴平,士卒利嵩财宝,掩袭嵩于华、费间,杀之,并少子德。
秋,操引兵击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谦兵败,走保郯。
前任太尉曹嵩在琅邪躲避战乱,他的儿子曹操命令泰山郡太守应劭迎接曹嵩到兖州。
曹嵩携带辎重一百余车,陶谦的一个部将驻守在阴平县,其士兵贪图曹嵩的财产,于是在华县与费县的交界处发动袭击,杀死曹嵩和他的小儿子曹德。
秋天,曹操率军进攻陶谦,攻克十余城。
到达彭城时,与陶谦的军队展开大战,陶谦战财,逃到郯县固守。
初,京、雒遭董卓之乱,民流移东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
先前,洛阳一带遭受董卓之乱,百姓向东迁徒,大多投奔徐州。
这次遇到曹操到来,男女老幼数十万人被驱赶到泗水河中淹死,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水不能流。
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虑、睢陵、夏丘,皆屠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曹操围攻郯县,未能攻下,于是离开,攻取虑、睢陵、夏丘三县,所过之处全都遭到屠戮,鸡犬不留,旧城废址不再有行人。
冬,十月,辛丑,京师地震。
冬季,十月,辛丑(二十二日),京城长安发生地震。
有星孛于天市。
有异星出现在天市星旁。
司空杨彪免。
丙午,以太常赵温为司空,录尚书事。
司空杨彪被免职。
丙午(二十七日),任命太常赵温为司空,主持尚书事务。
刘虞与公孙瓒积不相能,瓒数与袁绍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节其禀假。
瓒怒,屡违节度,又复侵犯百姓。
虞不能制,乃遣驿使奉章陈其暴掠之罪,瓒亦上虞禀粮不周。
二奏交驰,互相非毁,朝廷依违而已。
瓒乃筑小城于蓟城东南以居之,虞数请会,瓒辄称病不应;虞恐其终为乱,乃率所部兵合十万人以讨之。
时瓒部曲放散在外,仓卒掘东城欲走。
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庐舍,敕不听焚烧,戒军士曰:“无伤余人,杀一伯而已。”攻围不下。
瓒乃简募锐士数百人,因风纵火,直冲突之,虞众大溃。
虞与官属北奔居庸,瓒追攻之,三日,城陷,执虞并妻子还蓟,犹使领州文书。
会诏遣使者段训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瓒前将军,封易侯。
瓒乃诬虞前与袁绍等谋称尊号,胁训斩虞及妻子于蓟市。
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
瓒传虞首于京师,故吏尾敦于路劫虞首,归葬之。
虞以恩厚得众心,北州百姓流旧莫不痛惜。
幽州牧刘虞与公孙瓒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公孙瓒数次与袁绍相互攻击,刘虞禁止无效,因而逐渐减少对公孙瓒的粮草供应。
公孙瓒大怒,不断违背刘虞的命令,又经常侵掠百姓。
刘虞无力制约,于是派遗上书陈述公孙瓒横暴掠夺百姓的罪状,公孙瓒也上书指责刘虞扣军粮。
两人不断上奏,相互攻击,朝廷只能敷衍而已。
于是公孙瓒在蓟城的东南修筑一座小城,率军在内居住。
刘虞几次请他会商,他都称病不肯前往。
刘虞担心他终将叛乱,于是率领部下合计十万大军,计伐公孙瓒。
当时公孙瓒的部下都分散在外,仓卒之间掘开东城打算逃走,刘虞的部队没有纪律,缺乏训练,刘虞又爱惜百姓的房屋,下令不许纵火,他告诫士兵说:“不要伤害其他人,只杀公孙瓒一人。”因此围兵战斗力不强,未能攻克。
公孙瓒于是挑选了几百名勇士,乘风纵火,直冲突围,刘虞军队一下子溃散,刘虞与部下官属向北逃到居庸关。
公孙瓒赶来,围攻居庸关,三日后攻下,把刘虞及其妻子儿女捉回蓟城,仍让刘虞签署州府的文书。
正在此时,朝廷派使者段训宣布献帝诏书,增加刘虞的封邑,让他总官六州的事务;任命公孙瓒为前将军、封为易侯。
公孙瓒便乘机诬告刘虞先前曾与袁绍等人通谋要当皇帝,胁迫段训在蓟城的闹市处死刘虞及其妻子儿女。
前任常山国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一同自动聚到刘虞周围,对公孙瓒破口大骂,然后与刘虞一起被杀。
公孙瓒把刘虞的头颅送往京城长安,刘虞的旧部尾敦在半路上截下头颅,送回安葬。
刘虞为人宽厚,广施仁义,因此深得民心。
幽州的百姓,无论是当地上著,还是流亡来的外乡人,无不痛惜他的惨死。
初,虞欲遣使奉章诣长安,而难其人,众咸曰:“右北平田畴,年二十二,年虽少,然有奇材。”虞乃备礼,请以为掾。
具车骑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
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虞从之。
畴乃自选家客二十骑,俱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问道至长安致命。
当初,刘虞想派遗使者到长安去呈送奏章,但难以找到合迁的人选。
众人都说:“右北平人田畴,今年二十二岁,年纪虽轻,然而却有奇才。”于是刘虞送上礼物,请他做自己的僚属。
车马备好,将要出发的时候,田畴说:“如今道路阻断,盗寇横行,如果公开官方使者的身份,必会成为他们劫掠的目标。
我愿以平民百姓的身份私自前往,只要能到达长安就行。”刘虞同意了他的建议。
田畴便在自己的门客中挑选二十名骑士,一道从居庸关出塞,沿阴山直抵朔方郡,再走小路到达长安,向朝廷呈上刘虞的奏章。
诏拜畴为骑都尉。
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
得报,驰还,比至,虞已死,畴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
公孙瓒怒,购求获畴,谓曰:“汝不送章报我,何也?”畴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
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
且将军既灭无罪之君,又雒守义之臣,畴恐燕、赵之士皆将蹈东海而死,莫有从将军者也。”瓒乃释之。
献帝下诏任命田畴为骑都尉。
田畴认为皇帝流亡,蒙受垢辱,尚未安定,自己不能任官享受荣耀,因而坚决辞让不受。
他得到朝廷回复的章报后,就急速赶回幽州。
但等他回来时,刘虞已被杀害。
田畴到刘虞墓前祭拜,陈放朝廷章报,并汇报其中内容,然后痛哭离去。
公孙瓒知道后,大怒,悬赏捉拿田畴。
捉到后,公孙瓒问田畴说:“你为什么不把朝廷的章报送给我?”田畴说:“汉朝王室势力衰微,人人都怀有异心,只有刘虞没有失去忠贞的节操。
章报中的内容,对将军并没有赞美之词,恐怕也不是将军所愿意看到的,因此我没有送来。
而且,将军既然杀害无罪的上级,又分视固守节义的臣僚,我恐怕燕、赵地区的豪杰之士都将跳到东海里淹死,而没有人肯追随将军。”公孙瓒只好将他释放。
畴北归无终,率宗族及他附从者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敝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
畴谓其父老曰:“今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又无法制以治之,恐非欠安之道、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方讼者,随轻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一十余条。
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与学校讲授之业,班行于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
北边禽然报其威信,乌桓、鲜卑各遣使致馈,畴悉抚纳,令不为寇。
田畴回到无终县,率领宗族以及归附他的数百人,扫地而盟誓说:“刘虞之仇不报,我不能再活在世上!”于是进入徐无山中,在深险之处找到一块平地,建立营寨居住。
他亲自进行耕作,以奉养父母。
百姓前来投奔,数年间增加到五千余家。
田畴对乡里父老说:“如今大家聚集到一起,已形成村镇,但不相统一,又没有法律来约束,这恐怕不是维持长久安定的方式。
我有一个计划,愿意与诸位父老一起实施,可以吗?”大家都说:“可以!”于是,田畴制订法令,凡是相互杀伤、偷盗以及因争吵而告状的人,按照情节轻重予以处罚,最重的判处死刑,共十余条。
他又制定婚姻嫁聚的礼仪和学堂讲授的课程。
法令制订后,向众人公布实行,大家都乐于遵循,甚至路不拾遗。
北方边塞地区的人都很敬服田畴的威信,乌桓、鲜插部落分别派来向田畴致意,并送上礼物。
田畴对他们一律安抚接纳,让他们不要侵扰作乱。
十二月,辛丑,地震。
十二月,辛丑(二十二日),发生地震。
司空赵温免。
乙巳,以卫尉张喜为司空。
司空赵温被免职。
乙巳(二十七日),任命卫尉张喜为司空。
汉纪五十三 孝献皇帝丙兴平元年(甲戌、194)
汉纪五十三 汉献帝兴平元年(甲戌,公元194年)
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酉(十三日),大赦天下。
甲子,帝加元服。
甲子(十六日),献帝举行加冠礼。
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长秋宫。
诏曰:“皇妣宅兆未卜,何忍言后宫之选乎!”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号曰灵怀皇后。
二月,戊寅(初一),有关部门奏请献帝选立皇后。
献帝下诏说:“我母亲安葬的地方还未定,怎么忍心谈挑选后妃的事呢?”壬午(初五),三公上奏,请将献帝的母亲王美人改葬到灵帝之陵,并追加尊号,称“灵怀皇后”。
陶谦告急于田楷,楷与平原相刘备救之。
备自有兵数千人,谦益以丹阳兵四千,备遂去楷归谦,谦表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曹操军食亦尽,引兵还。
徐州牧陶谦向青州刺史田楷告急,田楷与平原国相刘备率兵去援救他。
刘备拥有自己的军队数千人,陶谦又增拨丹阳郡兵士四千名归他指挥,于是刘备就脱离田楷,投奔陶谦。
陶谦上表推荐刘备担任豫州刺史,驻扎在小沛。
正好曹操军粮也已告尽,率军撤回兖州。
马腾私有求于李,不获而怒,欲举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从。
韩遂率众来和腾、,既而复与腾合。
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谋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等。
壬申,腾、遂勒兵屯长平观。
邵等谋泄,出奔槐里。
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击之,腾、遂败走,还凉州。
又攻槐里,邵等皆死。
庚申,诏救腾等。
征西将军马腾为私事有求于李,因未得到满足而大怒,打算部署军队进攻李。
献帝派遣使者进行调解,马腾不肯听从。
韩遂率军从金城郡来调解马腾与李的纠纷,结果反而又与马腾联合。
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策划让马腾进袭长安,自己做内应,以诛灭李等人。
壬申(疑误),马腾、韩遂率军进驻长平观。
种邵等人的计划泄露,他们便从长安出逃,跑到槐里。
李派樊稠、郭汜及自己的侄子李利发动进攻,马腾、韩遂兵败退回凉州。
樊稠等又进攻槐里,种邵等人全都被杀。
庚申(疑误),下诏赦免马腾等人。
夏,四月。
以腾为安狄将军,遂为安降将军。
夏季,四月,任命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
曹操使司马荀、寿张令程昱守甄城,复往攻陶谦,遂略地至琅邪、东海,所过残减。
还,击破刘备于郯东。
谦恐,欲走归丹阳。
会陈留太守张邈叛操迎吕布,操乃引军还。
曹操委派司马荀、寿张县令程昱留守鄄城,自己再次前往徐州进攻陶谦,于是沿途攻掠,直到琅邪、东海,所过之处受到严重破坏。
大军返回,又在郯县以东击败刘备的军队。
陶谦震恐,打算逃回丹阳。
正在这时,陈留太守张邈背叛曹操,迎接吕布入兖州,于是曹操撤军,回救兖州。
初,张邈少时,好游侠,袁绍、曹操皆与之善。
及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议责绍;绍怒,使操杀之。
操不听,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
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谦,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
起初,张邈年轻时,行侠仗义,袁绍、曹操都与他友善。
及至袁绍当上讨伐董卓联军的盟主,待人接物态度傲慢,张邈义正辞严地责备袁绍。
袁绍恼羞成怒,让曹操去杀张邈。
曹操不肯听从,说:“张邈是亲近的朋友,即使他有不对的地方,也该宽容。
如今天下尚未安定,怎么能自相残杀呢?”曹操第一次进攻陶谦时,决心战死,曾命令家中妻小说:“我如果不能生还,他们就去投靠张邈。”后来曹操回来见到张邈,两人相对流下眼泪。
陈留高柔谓乡人曰:“曹将军虽据兖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
而张府君恃陈留之资,将乘间为变,欲与诸君避之,何如?”众人皆以曹、张相亲,柔又年少,不然其言。
柔从兄干自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
陈留人高柔对同乡人说:“曹操虽然目前占有兖州,但他本有兼并天下的图谋,不会安心坐守这块地盘。
而张邈倚仗陈留郡作资本,将会找机会另作打算。
我想和你们一同避开争战,怎么样?”众人都认为曹操与张邈互相亲善,而高柔年纪又轻,不相信他的预言。
恰好高柔的堂兄高干从河北召唤高柔,高柔带着全族人前往河北依附高干。
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绍闻之,大恨。
邈畏操终为绍杀己也,心不自安。
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尝讥议操,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
让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
陈宫性刚直壮烈,内亦自疑,乃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谋叛操。
宫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盼,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此亦纵横之一时也。”邈从之。
吕布离开袁绍去投奔张杨时,路过陈留郡,拜访张邈,临别时,一同握手盟誓。
袁绍知道这一消息后,大为痛恨。
张邈担心曹操终究会为袁绍谋害自己,心中不能自安。
前任九江太守、陈留人边让曾经讥讽过曹操,曹操知道后,将边让及其妻子儿女全部杀死。
边让一向才华出众,声望很高,因此兖州地区的士大夫全都感到恐惧。
陈宫性情梗直刚烈,心里也疑虑不安,就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以及张邈的弟弟张超一起策划背叛曹操。
陈宫对张邈进言:“如今天下分袭,豪杰纷纷崛起,您拥有广达千里的疆土民众,又处于四方必争的冲要之地,手抚佩剑,左右顾盼,也足以成为人中豪杰。
却反而受制于人,不是太鄙陋了吗?如今曹操统率大军东征,州中空虚,吕布是个壮士,能征善战,无人可比,如果暂时迎接他来,共同主持兖州事务,观察天下的形势,等待时局变化,这也是您纵横捭阖的一个时机。”张邈听从了陈宫的意见。
时操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众潜迎布为兖州牧。
布至,邈乃使其党刘翊告荀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众疑惑,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急召东郡太守夏侯于濮阳;来,布遂据濮阳。
时操悉军攻陶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惊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
当时曹操派陈宫率兵留守东郡,于是陈宫就率军秘密迎接吕布来担任兖州牧。
吕布到达后,张邈就派他的党羽刘翊告诉荀说:“吕将军来帮助曹刺史进攻陶谦,应该赶快供给他军粮。”众人感到疑惑,荀知道张邈将要背叛,就立即部署军队进行防守,并急速征召在濮阳的东郡太守夏侯。
夏侯前来救援,吕布便占据濮阳。
当时曹操把所有的军队都带去进攻陶谦,留守的兵很少,而且大部分将领和主要官吏都参与了张邈、陈宫的阴谋。
夏侯赶到以后,当天夜里,就诛杀了几十个参与叛变阴谋的官员,情势才稳定下来。
豫州刺史郭贡率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
贡求见荀,将往,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
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贡见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豫州刺史郭贡率领数万人的大军来到鄄城城下,有谣言说他与吕布合谋,城中众人十分恐惧。
郭贡要求会见荀。
荀准备出城会面,夏侯等劝阻他说:“你是一州的主持人,出城必定有危险,不能去。”荀说:“郭贡与张邈等人并不是老交情,如今来得这样迅速,必是还未定好策略,趁他尚未定好策略时说服他,即便他不能帮助我们,也可使他保持中立。
如果先疑心他,将使他在一怒之下打定主意,投到敌人那边”郭贡看到荀并恐惧之心,认为鄄城不易攻破,于是率军离去。
是时,兖州郡县皆应布,唯鄄城、范、东阿不动。
布军降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汜嶷取范。”吏民皆恐。
程昱本东阿人,谓昱曰:“今举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
君,民之望也,宜往抚之。”昱乃归过范,说其令靳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宜详择也。
得主者昌,失主者亡。
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
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兵虽众,终必无成。
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
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唯君详虑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贰心。”时汜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自守。
当时,兖州属下的郡、县全都响应吕布,只有鄄城、范县、东阿县没有动摇。
吕布军中归降的人说:“陈宫准备自己率军攻取东阿,又派汜嶷攻取范县。”官民全都感到恐慌。
程昱本是东阿人,荀对他说:“如今全州都已背叛,只剩下了这三个城。
陈宫等派大军攻城,如果我们不能紧密地团结民心,这三城必定会动摇。
你在东阿人民中声望很高,应该前去进行安抚。”于是,程昱离开鄄城返回东阿,在途中经过范县,劝说范县县令靳允道;“听说吕布已将您的母亲、弟弟和妻子儿女都抓了起来,孝子的心情自然十分沉重。
如今天下大乱,英雄纷纷崛起,其中必定会有一位主宰时代命运安定天下的人,这是智者应该对比仔细选择的。
跟对主人,才能兴旺;跟错主人,就会败亡。
陈宫背叛曹操,迎接吕布,而诸城全都响应,似乎能有所作为。
然而据您观察,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吕布为人粗暴而很少与人亲近,又刚愎无礼,不过是个勇猛的匹夫而已。
陈宫等人在目前形势下与他联合,只是互相利用,不会奉吕布为主,因此,他们虽然兵多,但终究不会成事。
曹操的智慧谋略盖世,简直是上天特别授予他的。
您一定要坚守范县,我来守住东阿,就可以立下田单恢复齐国那样的大功。
这样,难道不比你违背忠义去跟随恶人,结果母子都被杀死要好吗?请您好好考虑!”靳允流着泪说:“我不敢有二心。”这时,汜嶷已率兵进入范县,靳允便出来会见汜嶷,用伏兵将汜嶷刺杀。
回城后,部署军队坚守。
徐众评曰:允于曹公未成君臣;母至亲也,于义应去。
卫公子开方仕齐,积年不返,管仲以为不怀其亲,安能爱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允宜先救至亲。
徐庶母为曹公所得,刘备遣庶归北,欲为天下者怒人子之情也;曹公亦宜遣允。
徐众评曰:靳允与曹操之间并没有确立君臣关系,而母亲是至亲,依照道义,靳允应该辞官去跟随母亲。
春秋时期,卫国公子开方到齐国当官,多年没有返回家乡,官仲认为,不惦念自己父母的人,又怎么能爱君主!所以,访求忠臣一定要到孝子之门。
靳允应该首先去营救自己的至亲骨肉。
徐庶的母亲被曹操俘虏,刘备就送徐庶返回北方,以便营救他的母亲。
想要掌握天下的人,应当体恤作儿子的孝顺之情。
而曹操也应该让靳允离开。
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
昱至东阿,东阿令颖川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卒完三城以待操。
操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表昱为东平相,屯范。
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
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平、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乃进攻之。
程昱又派遣一支骑兵部队,截断黄河上的仓亭津渡口,陈宫率军到河边,无法渡河。
程昱来到东阿,东阿县令、颖川人枣祗已率领吏民在城墙上坚守。
他们终于守住这三城等到曹操大军的归来。
曹操回来后,握着程昱的手说:“假若不是你尽力,我就无家可归了。”曹操上表推荐程昱为东平国相,驻在范县。
吕布进攻鄄城,未能攻克,就向西移驻濮阳。
曹操说:“吕布一下子得到一州的地盘,却不能占据东平,切断亢父、泰山的要道,利用险要的地势来对抗我,反而回驻濮阳,我知道他没有多大作为。”于是进攻吕布。
五月,以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并开府如三公,合为六府,皆参选举。
李等各欲用其所举,若一违之,便忿愤喜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举。
先从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举,终不见用。
五月,任命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都和三公一样开府,设置僚属。
加上先前已享受这种待遇的车骑将军李,与三公的府署合称为六府,都参预全国官员的推荐与选举。
李等人都要任用自己所推荐的人选,要是一有违背,就大发脾气。
有关机构无法应付,只好依照次序任用他们所推荐的人选,先从李推荐的开始,其次是郭汜,再次是樊稠,三公所推举的人才,根本没有被任用的机会。
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隔以河寇,上书求别置州。
六月,丙子,诏以陈留邯郸商为雍州刺史,典治之。
河西的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因为距离凉州官府所在地冀县太远,而且交通又被盗寇阻断,因此上书请求另外设置一州。
六月,丙子(初一),下诏设置雍州,任命陈留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治理河西四郡事务。
丁丑,京师地震;戊寅,又震。
丁丑(初二),京师长安发生地震。
戊寅(初三),再次发生地震。
乙酉晦,日有食之。
乙酉晦(疑误),出现日食。
秋,七月,壬子,太尉朱俊免。
秋季,七月,壬子(初七),太尉朱俊被免职。
戊午,以太常杨彪为太尉,录尚书事。
戊午(十三日),任命太常杨彪为太尉,主持尚书事务。
甲子,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安西将军,开府如三公。
甲子(十九日),任命镇南将军杨定为安西将军,允许他开府置僚属,待遇与三公相同。
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谷一斛直钱五十万,长安中人相食。
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贫人作糜,饿死者如故。
帝疑禀赋不实,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作糜,得二盆。
乃杖汶五十,于是悉得全济。
从四月到七月,一直没有降雨,谷价一斛值五十万钱。
因为饥荒,长安城中的百姓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献帝命令侍御史侯汶取出太仓中储存的米、豆为贫民熬粥,进行施舍。
可是饿死的人仍像过去一样多。
献帝怀疑有人从中作弊,便命令用米、豆各五升,在自己面前熬粥,煮出两盆。
于是,责打侯汶五十棍。
贫民才都得以保全性命。
八月,冯翊羌寇属县,郭汜、樊稠等率众破之。
八月,冯翊地区的羌族人进攻属下各县,郭汜、樊稠率军将其击败。
吕布有别屯在濮阳西,曹操夜袭破之,未及还;会布至,身自搏战,自旦至日,数十合,相持甚急。
操募人陷陈,司马陈留典韦将应募者进当之,布弓弩乱发,矢至如雨,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惧,疾言“虏至矣!”韦持戟大呼而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布众退。
会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韦都尉,令常将亲兵数百人,绕大帐左右。
吕布有一支部队驻在濮阳以西,曹操乘夜袭击,将其击溃。
还未来得及撤回,正遇上吕布前来援救。
吕布亲自冲锋陷阵,自清晨一直战到太阳偏西,交战数十回合,两军相持不下,十分危急。
曹操召募壮士去突击敌阵,司马、陈留人典韦率领那些应募壮士在阵前抵御吕布军队的进攻。
吕布军中弓弩齐发,箭如雨下。
典韦对敌人连看也不看,对那些壮士说:“敌人来到距我们十步的地方,再告诉我。”壮士们说:“已经十步了。”典韦又说:“相距五步时再告诉我。”那些壮士们见敌人已到面前,大为惊惶,赶快喊:“敌人已经到了!”典韦手执铁戟,大喊而起,冲入敌阵,对面的敌人无不应手而倒,吕布的军队后撤。
这时天色已晚,曹操才得以率军退回自己的营寨。
回营后,曹操提升典韦为都尉,命他平日率领亲兵数百人,在自己的大帐左右负责警卫。
濮阳大姓男氏为反间,操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
及战,军败,布骑得操而不识,问曰:“曹操何在?”操曰:“乘黄马走者是也。”布骑乃释操而追黄马者。
操突火而出,至营,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余日。
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九月,操还鄄城。
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濮阳县的大姓田氏为吕布实行反间计,假意作曹操的内应。
曹操得以进入濮阳城后,纵火焚烧所经过的东门,表示自己不再退回。
及至与吕布交战,曹军大败,吕布部下的骑士捉到曹操而不认识,问道:“曹操在哪里?”曹操说:“骑黄马逃走的那人,就是曹操。”吕布的骑士就放开曹操,而去追那骑黄马的人。
曹操从大火中突围而出,回到营中,亲自慰问军士,命令军中赶快制作攻城用的器械。
随即进军,再次攻击濮阳。
他与吕布相持一百余天,发生蝗灾,百姓饥馑,吕布的存粮也已吃尽,两军各自撤退。
九月,曹操回到鄄城。
吕布率军到乘氏县,被乘氏县人李进击败,向东退到山阳。
冬,十月,操至东阿。
袁绍使人说操,欲使操遣家居邺;操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程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夫袁绍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之韩、彭邪!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愿将军更虑之!”操乃止。
冬季,十月,曹操来到东阿县。
这时,袁绍派人劝说曹操,想让曹操把家眷送到邺城居住。
曹操新近失掉兖州,军中粮食也已吃尽,便准备接受袁绍的建议。
程昱说:“大概将军怕是临事畏惧,不然,为什么考虑得这么不深!袁绍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但他的智谋却不足以实现他的野心。
将军自己考虑一下,能做他的下属吗?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以当他的韩信、彭越吗?如今兖州虽已残破,还有三城控制在您的手中,能战的兵士不下万人,凭将军的谋略与武功,再加上荀和我们这些人,齐心协力,是可以成就霸王之业的,愿将军重新考虑!”曹操于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十二月,司徒淳于嘉罢,以卫尉赵温为司徒,录尚书事。
十二月,司徒淳于嘉被免职,任命卫尉赵温为司徒,主持尚书事务。
马腾之攻李也,刘焉二子范、诞皆死。
议郎河南庞羲,素与焉善,乃募将焉诸孙入蜀。
会天火烧城,焉徒治成都,疽发背而卒。
州大吏赵韪等贪焉子璋温仁,共上璋为益州刺史、诏拜颖川扈瑁为刺史。
璋将沈弥、娄发、甘宁反,击璋,不胜,走入荆州;诏乃以璋为益州牧。
璋以韪为征东中郎将,率众击刘表,屯朐。
马腾进攻李时,刘焉的两个儿子刘范、刘诞都被杀死。
议郎、河南人庞羲,平时与刘焉友善,便派人带刘焉的孙子们入蜀。
这时,原州府所在地绵竹城被雷击引起的大火烧毁,刘焉就把州府移到成都,因背生毒疮而去世。
州中主要官员赵韪等贪图刘焉的儿子刘璋性情温和,好施仁义,便一同上表请求朝廷委任刘璋为益州刺史。
献帝下诏,任命颖川人扈瑁为益州刺史。
刘璋的部将沈弥、娄发、甘宁等人叛变,进攻刘璋,战败,逃入荆州。
朝廷对益州事务鞭长莫及,只好下诏任命刘璋为益州刺史。
刘璋任命赵韪为征东中郎将,率军进攻刘表,驻守朐。
徐州牧陶谦疾笃,谓别驾东海糜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谦卒,竺率州人迎备。
备未敢当,曰:“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州与之。”典农校尉下邳陈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谓备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备遂领徐州。
徐州牧陶谦病势危重,他对别驾、东海人糜竺说:“除非刘备,不能保护本州的安全。”陶谦去世后,糜竺率领徐州官民迎接刘备。
刘备不敢担当此任,说:“袁术近在寿春,你们可以把徐州交给他。”典农校尉、下邳人陈登说:“袁术骄奢横暴,不是能治理乱世的君主。
如今,我们打算为您集结起十万步、骑大军,上可以辅佐君王,拯救百姓,下可以割据一方,保守疆土。
如果您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也不敢听从您的建议。”北海国相孔融说:“袁术岂是忧国忘家的人!不过是依仗祖上遗留下的威望,根本不足介意。
今天的事情,是百姓选择贤能。
这种上天赐予的机会,如果拒绝,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刘备接受他们的请求,兼任徐州牧。
初,太傅马日与赵岐俱奉使至寿春,岐守志不桡,袁术惮之。
日颇有求于术,太侵侮之,从日借节视之,因夺不还,条军中十余人,使促辟之。
日从术求去,术留不遣,又欲逼为军师;日病其失节,呕血而死。
当初,太傅马日与赵岐一起奉朝廷使命来到寿春,赵岐严守气节,不肯迁就,袁术对他很敬畏。
马日经常有求于袁术,袁术就折辱马日,向他借所持的代表皇帝权力的符节看,乘机夺走不还,又开列了军中十几个人的名单,要马日赶快征召任命。
马日向袁术请求离去,袁术扣留不放,又要逼迫他担任军师。
马日悔恨自己失去献帝授予的符节,吐血而死。
初,孙坚娶钱唐吴氏,生四男策、权、翊、匡及一女。
坚从军于外,留家寿春。
策年十余岁,已交结知名。
舒人周瑜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问,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劝策徒居舒;策从之。
瑜乃推道旁大宅与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及坚死,策年十七,还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结纳豪俊,有复雠之志。
当初,孙坚娶钱唐人吴氏为妻子,生下四个儿子,即孙策、孙权、孙翊、孙匡,此外还有一个女儿,孙坚在外征战,把家眷留在寿春。
孙策十余岁时,已开始结交当地知名之士。
舒县人周瑜与孙策同岁,也英武豪迈,少年早成,听到孙策的名声,便从舒县前来拜访,两人一见如故,互相推心置腹。
周瑜劝孙策移居舒县,孙策同意,周瑜就把临近道路的一座大宅院让给孙策居住。
周瑜还到内堂去拜见了孙策的母亲,两家互通有无。
孙坚死时,孙策十七岁,把父亲的棺木送回老家曲阿去安葬。
安葬后,他渡过长江,住在江都,结交天下豪杰,立志为父亲报仇。
丹阳太守会稽周昕与袁术相恶,术上策舅吴景领丹阳太守,攻昕,夺其郡,以策从兄贲为丹阳都尉。
策以母弟托广陵张,径到寿春见袁术,涕泣言曰:“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于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勋业不终。
策感惟先人旧恩,欲自凭结,愿明使君垂察其城!”术甚奇之,然未具还其父兵,谓策曰:“孤用贵舅为丹阳太守,贤从伯阳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策遂与汝南吕范及族人孙河迎其母诣曲阿,依舅氏,因缘召募,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至危殆,于是复往见术。
术以坚余兵千余人还策,表拜怀义校尉。
策骑士有罪,逃入术营,隐于内厩,策指使人就斩之,讫,诣术谢。
术曰:“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由是军中益畏惮之。
术初许以策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阳陈纪。
后术欲攻徐州,从庐江太守陆康求米三万斛;康不与。
术大怒,遣策攻康,谓曰:“前错用陈纪,每恨本意不遂,今若得康,庐江真卿有也。”策攻康,拔之,术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策益失望。
丹阳郡太守、会稽人周昕与袁术互相敌视,袁术上表推荐孙策的舅父吴景兼任丹阳郡太守,进攻周昕,夺下丹阳郡,将孙策的堂兄孙贲任命为丹阳都尉。
孙策把母亲和弟妹托付给广陵人张,自己直接到寿春去见袁术,流着泪对袁术说:“我已故的父亲当年从长沙出发讨伐董卓,与您在南阳相会,共结盟好。
他不幸中途遇难,没能完成功业。
我感念您对我父亲的旧恩,愿继续为您效力,请您明察我的一征诚心!”袁术对孙策的谈吐举止,很感惊异,但不肯交还他父亲原来统率的队伍,对他说:“我已任用你舅父吴景为丹阳郡太守,你堂兄孙贲为都尉,丹阳郡是出精兵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依靠他们的力量召募兵马。”孙策就与汝南人吕范、本族人孙河将母亲接到曲阿,依靠舅父吴景,乘机在当地募兵,得到数百人。
但他遭到泾县的土豪祖郎的袭击,几乎被杀。
于是他再次去见袁术。
袁术把孙坚旧部千余人还给孙策,向朝廷上表推荐他担任怀义校尉。
孙策部下的一名骑士犯罪后逃入袁术大营,隐藏在里面的马房中,孙策派人进去当场将骑士处斩,然后,他拜见袁术,表示谢罪。
袁术说:“有些士兵喜欢叛变,我与你一样痛恨这种行为,你为什么要谢罪!”从此以后,袁术军中对孙策更加畏惧。
袁术最初应许孙策为九江郡太守,但此后却改用丹阳人陈纪。
后来,袁术准备进攻徐州,要求庐江郡太守陆康提供三万斛米,陆康不给。
袁术大怒,派孙策去进攻陆康,对孙策说:“以前我错用陈纪为九江太守,每以不合本意而感到遗憾。
这次你如果能战胜陆康,庐江郡就真的归你所有了。”孙策进攻陆康,攻下庐江郡府。
但是袁术又任用自己的部下刘勋为庐江郡太守,孙策对他更加失望。
侍御史刘繇,岱之弟也,素有盛名,诏书用为杨州刺史;州旧治寿春,术已据之,繇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
及策攻庐江,繇闻之,以景、贲本术所置,惧为袁、孙所并,遂构嫌隙,迫逐景、贲;景、贲退屯历阳,繇遣将樊能、于糜屯横江,张英屯当利口以拒之。
术乃自用故吏惠衢为扬州刺史,以景为督军中郎将,与贲共将兵击英等。
侍御史刘繇是已故兖州刺史刘岱的弟弟,一向声望很高,朝廷下诏任命他为扬州刺史。
扬州州府以前设在寿春,但这时已被袁术占据,刘繇想把州府设在长江以南,吴景、孙贲就迎接刘繇到曲阿。
及至孙策进攻庐江,刘繇听到消息后,认为吴景、孙贲本是袁术安置的人,害怕自己被袁术、孙策等所兼并,于是产生敌意,将吴景、孙贲等赶走。
吴景、孙贲退守历阳,刘繇派部将樊能、于糜驻横江,张英驻当利口以防备他们。
袁术知道后,就自己委派旧部下惠衢为扬州刺史,委任吴景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等率军一起进攻张英等。
二年(乙亥、195)
二年(乙亥,公元195年)
春,正月,癸丑,赦天下。
春季,正月,癸丑(十一日),大赦天下。
曹操败吕布于定陶。
曹操在定陶击败吕布。
诏即拜袁绍为右将军。
朝廷下诏派使者到邺城,就地任命袁绍为右将军。
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等放兵劫掠,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
李、郭汜、樊稠各相与矜功争权,欲斗者数矣,贾诩每以大体责之,虽内不能善,处相含容。
董卓刚死的时候,三辅地区的百姓还有数十万户。
由于李等人纵兵抢掠,加上饥荒,百姓吃人肉充饥,两年之间,几乎死尽。
李、郭汜、樊稠相互夸耀自己的功勋,争权夺利,有几次要冲突起来。
贾诩每次都责备他们要以大局为重,因此,虽然他们内部不能友好相处,但表面还是团结一致。
樊稠之击马腾、韩遂也,李利战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头,何敢如此,我不能斩卿邪!”及腾、遂败走,稠追至陈仓,遂语稠曰:“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与足下州里人,欲相与善语而别。”乃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
军还,李利告,“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亦以稠勇而得众,忌之。
稠欲将兵东同出关,从索益兵。
二月,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
由是诸将转相疑贰。
樊稠进攻马腾、韩遂时,李的侄子李利作战不很出力,樊稠斥责他说:“人家要来砍你叔父的人头,你还胆敢如此松懈,难道我不能杀你吗!”马腾、韩遂败退时,樊稠军追到陈仓,韩遂对樊稠说:“本来咱们之间争的不是个人仇怨,而是国家大事。
我与你都是同州人,临别前想再说几句知心话。”于是各自命令军士后退,他们两个人骑马上前对话,相互握手致意,交谈很久才告别。
大军回到长安后,李利报告李说:“樊稠与韩遂两人马头相交地密谈,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只看到你们很亲近。”李也因为樊稠作战勇猛而得到部属拥戴,对他有猜忌之心。
樊稠准备率军东出函谷关,向李要求增加军队。
二月,李请樊稠商议事情,就在会上杀死了樊稠。
从此以后,将领们之间相互猜忌,不能团结一致。
数设酒请郭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恐汜爱婢妾,思有以间之。
会送馈,妻以豉为药,以示汜曰:“一栖不两雄,我固疑将军信李公也。”他日,复清汜,饮大醉,汜疑其有毒,绞粪汁饮之,于是各治兵相攻矣。
李经常摆下酒宴款待郭汜,有时还留郭汜住宿在自己家中。
郭汜的妻子恐怕郭汜会喜欢上李家的侍女,想用计阻止郭汜前往。
正好李送来食物,郭汜妻把豆豉说成毒药,挑出来给郭汜看,说:“一群鸡中容不下两只公鸡,我实在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这样信任李。”另一天,李又宴请郭汜,郭汜饮酒过量而大醉。
他疑心酒里有毒,就喝下粪汁来使自己呕吐。
于是,他们各自部署队伍,相互攻击。
帝使侍中、尚书和、汜,、汜不从。
汜谋迎帝幸其营,夜有亡者,告。
三月,丙寅,使史子暹将数千兵围宫。
以车三乘迎帝。
太尉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家者,诸君举事,奈何如是!”暹曰:“将军计定矣。”于是群臣步从乘舆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宫人、御物。
帝至营,又徒御府金帛置其营,遂放火烧宫殿、官府、民居悉尽。
帝复使公卿和、汜,汜留杨彪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大鸿胪荣、大司农朱俊、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于其营以为质。
朱俊愤懑发病死。
献帝派侍中、尚书去调解李和郭汜的矛盾,但李、郭汜都不服从。
郭汜阴谋劫持献帝到他的军营,夜里,有人逃到李营中,将部汜的计划告诉李。
三月,丙寅(二十五日),李派侄子李暹率领数千名兵士包围皇宫,用三辆车迎接献帝到自己营中。
太尉杨彪说:“自古以来,帝王从没有住在臣民家中的,你们做事,怎么能这样呢!”李暹说:“将军的计划已经定了。”于是,群臣徒步跟在献帝的车后出宫。
军队立即就进入宫殿,抢掠宫女和御用器物。
献帝到李营中后,李又将御府所收藏的金帛搬到自己营里,随即放火将宫殿、官府和百姓的房屋全部烧光。
献帝又派公卿调解李、郭汜的矛盾,郭汜就把太尉杨彪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大鸿胪荣、大司农朱俊、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都扣留在营中,作为人质。
朱俊十分气愤,发病而死。
夏,四月,甲子,立贵人琅邪伏氏为皇后;以后父侍中完为执金吾。
夏季,四月,甲子(疑误),献帝立贵人、琅邪人伏氏为皇后,任命皇后的父亲、侍中伏完为执金吾。
郭汜飨公卿,议攻李。
杨彪曰:“群臣共斗,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
彪曰:“卿尚不奉国家,吾岂求生邪!”中郎将杨密固谏,汜乃止。
召羌、胡数千人,先以御物缯彩与之,许以宫人、妇女,欲令攻郭汜。
汜阴与党中郎将张苞等谋攻。
丙申,汜将兵夜攻门,矢及帝帘帷中,又贯左耳。
苞等烧屋,火不然。
杨奉于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将所领兵归汜。
郭汜设宴款待被扣的朝廷大臣,商议进攻李。
太尉杨彪说:“你们这些臣属互相争斗,一个人劫持天子,一个人将公卿做人质,这怎么能行呢!”郭汜大怒,想要亲手用刀杀死杨彪,杨彪说:“你连皇上都不尊奉,我难道还会求生吗?”中郎将杨密竭力劝阻,郭汜这才作罢。
李召集数千名羌人和胡人,先以御用物品和绸缎赏赐他们,许诺还将赏赐宫女和民间妇女,打算要他们进攻郭汜。
郭汜则暗中与李的党羽中郎将张苞等勾结,策划进攻李。
丙申(二十五日),郭汜率军乘夜进攻李营门,飞箭射到献帝御帐的帷帘中,还贯穿了李的左耳。
张苞等人在营内放火烧房,但火没有燃着。
李部下杨奉在营外抵抗郭汜,郭汜军撤退,张苞于是率领部下投奔郭汜。
是日,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侍臣皆有饥色。
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赐左右。
曰:“朝晡上饭,何用米为?”乃以臭牛骨与之。
帝大怒,欲诘责之。
侍中杨琦谏曰:“自如所犯悖逆,欲转车驾幸池阳黄白城,臣愿陛下忍之。”帝乃止。
司徒赵温与书曰:“公前屠陷王城,杀戮大臣,今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雠,朝廷欲令和解,诏命不行,而复欲转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
于《易》,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
不如早共和解。”大怒,欲杀温,其弟应谏之,数日乃止。
这天,李又把献帝迁移到北坞,派校尉把守坞门,断绝内外交通,献帝左右的侍臣都面有饥色。
献帝派人向李要求供应五斗米,五具牛骨,以赐给左右。
李说:“早晚两次送饭,要米干什么用?”于是把已发臭的牛骨头送去,献帝大怒,想要责问李。
侍中杨琦劝阻说:“李自己知道所犯下的是叛逆大罪,打算把陛下转移到池阳的黄白城,我愿陛下忍耐。”献帝这才作罢。
司徒赵温写信给李说:“你先前攻陷京城,烧杀抢掠,杀害大臣,如今为了一些小小怨恨而铸成深仇,皇上想要让你们和解,但诏书无人遵奉,而你又打算把皇上转移到黄白城,这实在让我不解。
根据《易经》,第一次为过分,第二次就陷入水中,第三次还不改,就将被淹没,大凶。
不如早些与郭汜和解。”李大怒,想要杀死赵温,他弟弟李应劝阻,几天后,李才作罢。
信巫觋厌胜之术,常以三牲祠董卓于省门外;每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应答之。
喜,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
李相信男、女巫师解除灾祸的法术,经常在宫门外用猪、牛、羊三牲祭奠董卓。
李每次见到献帝,或者称献帝为“明陛下”,或者称“明帝”,向献帝述说郭汜的罪行,献帝也顺着李的意思应答。
李大喜,自己以为已得到献帝的欢心。
闰月,己卯,帝使谒者仆射皇甫郦和、汜。
郦先诣汜,汜从命;又诣,不肯,曰:“郭多,盗马虏耳,何敢欲与吾等邪,必诛之!君观吾方略士众,足办郭多否邪!郭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荀欲左右之邪!”郦曰:“近者董公之强,将军所知也;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身首异外,处有勇而无谋也。
今将军身为上将,荷国宠荣,汜质公卿而将军胁主,谁轻重乎!张济与汜有谋,杨奉,白波贼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宠之,犹不为用也。”呵之令出。
郦出,诣省门,白“不肯奉诏,辞语不顺。”帝恐闻之,亟令郦去。
遣虎贲王昌呼,欲杀之,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言“追之不及”。
闰五月,己卯(初九),献帝派谒者仆射皇甫郦调解李、郭汜的争端。
皇甫郦先去拜见郭汜,郭汜答应服从。
皇甫郦又去拜见李,李不肯接受,说:“郭汜不过是个盗马贼罢了,怎么敢与我平起平坐,一定要杀死他!您看我的谋略和队伍,是不是已经足够制服郭汜?郭汜又劫持大臣作为人质,行为如此恶劣,而您还要帮助他吗!”皇甫郦说:“不久以前,董卓势力的强大,是将军所知道的。
但吕布受他恩宠,却反过来杀害他,不过眨眼之间,董卓已经身首异处,这是因为董卓有勇而无谋。
如今,将军身为上将,受到朝廷荣宠,郭汜劫持大臣,而将军却劫持天子,这罪过是谁轻谁重?张济已与郭汜联合在一起,杨奉不过是个白波军的首领,还知道将军所作的事情不对,将军虽然宠信他,但恐怕他也不会听你支使。”李大声呵斥,让皇甫郦出去。
皇甫郦离开李大营,到献帝住处汇报,说:“李不肯奉召,而且言辞不恭顺。”献帝恐怕李听到,赶快命令皇甫郦离去。
李果然派虎贲武士王昌来叫皇甫郦,准备杀死他。
王昌知道皇甫郦忠贞正直,就放他逃走,回去报告李说:“皇甫郦已逃走,追赶不上。”
辛巳,以车骑将军李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辛巳(十一日),任命车骑将军李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
吕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曹操攻之,布救兰等,不胜而走,操遂斩兰等。
操军乘氏,以陶谦已死,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
荀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已之有,是无兖州也。
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
今东方皆已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先自困耳。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故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惟将军熟虑之。”操乃止。
吕布的部将薛兰、李封驻军巨野,曹操向他们发动进攻、吕布前来援救,被曹操击败,退走。
于是曹操斩杀薛兰等人。
曹操驻军乘氏,因徐州牧陶谦已死,便准备先夺取徐州,回来再攻打吕布。
荀说:“从前高祖守保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巩固基地以控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所以虽有困顿失利,但最终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
将军本来从兖州起兵,平定山东之乱,百姓无不对您心悦诚服。
而且,兖州处于黄河与济水之间,是天下的冲要之地,如今虽已残破,但还易于自保,这正是将军的‘关中’、‘河内’,不能不先把这个基地安定下来。
现在,已击破李封、薛兰,如果分兵向东进攻陈宫,他必然不敢再有西进的打算,我们便乘机收获已成熟的麦子,节约饭食,储备粮草,就可以一举击败吕布。
击败吕布后,再向南与扬州刺史刘繇结盟,共同讨伐袁术,控制淮水、泗水一带。
如果现在不管吕布,而去向东攻打徐州,多留兵则出征兵力不足,少留兵则只有让全体百姓守城,不要说收麦,连上山砍柴也不能进行。
吕布乘虚进攻,民心就会更加动摇,只有鄄城、范县、濮阳可以保全,其余的城都会失去,那就等于您不再占有兖州了。
如果出征不能平定徐州,将军将回到哪里去呢!而且陶谦虽然已死,徐州并不容易灭亡。
那里的人接受往年失败的教训,必然因畏惧而团结一致,内外呼应。
如今东边徐州的麦子已经收割,他们必定坚壁清野,等待将军。
既攻不下城,又抢掠不到物资,不出十天,十万大军还没有作战,已先自陷困境了。
上次讨伐徐州,您曾实行威罚,徐州的子弟们想到父兄的仇恨,必然人人固守,不肯归降,即使您能攻破城池,仍不能使他们归顺。
在考虑事情时,经常要有舍此取彼的选择,可以取大而舍小,可以求安全而舍危险,可以在不威胁根本稳固的前提下采取权宜之计。
现在东征徐州,并不符合以上三个取舍标准,请将军仔细斟酌。”曹操这才打消了东征的念头。
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余人来战,操兵皆出收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
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操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迫,大破之,迫至其营而还。
布夜走,操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
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
吕布再次从东缗出发,与陈宫率领万余人来进攻曹操。
曹操部下的士兵全都出去收割麦子,在营中的不到一千人,难以守住营寨。
在营寨西边有一条大堤,南边有一片茂密深广的树林。
曹操把一半士兵埋伏在堤后,另一半士兵暴露在堤外布下阵势。
吕布的军队逼近时,曹操才命轻装部队挑战,等到两军厮杀在一起以后,伏兵才登上大堤杀出,步兵与骑兵一齐冲锋,大破吕布的军队,直追到吕布的营寨才返回。
吕布当夜撤退。
曹操又攻下定陶,分兵平定各县。
吕布向东到徐州投奔刘备。
张邈跟随吕布,让自己的弟弟张超带领家属退守雍丘。
布初见备,甚尊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
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耳。”请备于帐中。
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
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悦。
吕布初见刘备时,十分尊敬,对刘备说:“我与你都是连疆出身的人,我见到函谷关以东诸州、郡起兵,目的是讨伐董卓。
但我杀死董卓后,来到关东,关东的诸将领没有一个接纳我,而都要杀死我!”吕布请刘备到自己帐中,坐在妻子的床上,让自己妻子向刘备行礼。
又设酒宴款待刘备,称刘备为弟。
刘备见吕布语无伦次,外表上与他应酬,内心里感到不快。
李、郭汜相攻连月,死者以万数。
六月,将杨奉谋杀,事泄,遂将兵叛,众稍衰。
庚午,镇东将军张济自陕至,欲和、汜,迁乘舆权幸弘农。
帝亦思旧京,遣使宣谕,十反,汜、许和,欲质其爱子。
妻受其男,和计未定,而羌、胡数来窥省门,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将军许我宫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刘艾谓宣义将军贾诩曰:“卿前奉职公忠,故仍升荣宠;今羌、胡满路,宜思方略。”诩乃召羌、胡大帅饮食之,许以封赏,羌、胡皆引去,由此单弱。
于是复有言和解之计者,乃从之,各以女为质。
李、郭汜相互攻击,一连几个月,死者数以万计。
六月,李部将杨奉打算谋杀李,计划泄露,便率领部下背叛李,李的势力逐渐衰落。
庚午(疑误),镇东将军张济从陕县来到长安,打算调解李与郭汜的争端,迎接献帝前往弘农。
献帝也思念旧京洛阳,便派遣使者到李、郭汜营中传达圣旨。
使者反复十次,李与郭汜才答应讲和,打算互相交换爱子,作为人质。
李的妻子疼爱儿子,所以和约没有谈成。
而在这段时间,李部下的羌人与胡人不断地到献帝住地的大门窥探,说:“皇帝在这里面吗!李答应赐给我们的宫女,如今都在什么地方?”献帝不安,派侍中刘艾对宣义将军贾诩说:“你以前对国家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因此得到提升,享受荣宠。
如今羌人与胡人塞满道路,你应该筹划一个对策。”于是,贾诩大开酒宴,款待羌人和胡人的首领,许诺授予他们爵位和赏赐财物,这些羌人和胡人才全部离去,李从此势力单弱。
于是又有人提出和解的建议时,李便同意与郭汜讲和,相互交换女儿作人质。
秋,七月,甲子,车驾出宣平门,当渡桥,汜兵数百人遮桥曰:“此天子非也?”车不得前。
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前,兵欲交,侍中刘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帝曰:“诸君何敢迫近至尊邪!”汜兵乃却。
既渡桥,士众皆称万岁。
夜到霸陵,从者皆饥,张济赋给各有差。
出屯池阳。
秋季,七月,甲子(疑误),献帝乘车出宣平门,正要过护城河桥,郭汜部下数百名士兵在桥上拦住去路,问:“这是不是天子!”献帝车驾无法前进。
李部下数百名士兵,全都手执大戟守在车前,两军就要交手,侍中刘艾大声喊:“真的是天子!”让侍中杨琦把车帘高高掀起,献帝说:“你们怎敢这样迫近至尊!”郭汜的兵才撤退,渡过桥后,官兵一起高呼:“万岁!”晚上走霸陵,侍从官员与卫士都饥饿不堪,张济根据各人官职大小,分别给予饮食。
李离开长安,驻军池阳。
丙寅,以张济为票骑将军,开府如三公;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皆封列侯。
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
丙寅(疑误),献帝任命张济为票骑将军,允许他开府置僚属,待遇与三公相同。
任命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都封为列侯。
又任命原为牛辅部曲的董承为安集将军。
郭汜欲令车驾幸高陵,公卿及济以为宜幸弘农,大会议之,不决。
帝遣使谕汜曰:“弘晨近郊庙,勿有疑也!”汜不从。
帝遂终日不食。
汜闻之曰:“可且幸近县。”八月,甲辰,车驾幸新丰。
丙子,郭汜复谋胁帝还都,侍中种辑知之,密告杨定、董承、杨奉令会新丰。
郭汜自知谋泄,乃弃军入南山。
郭汜想让献帝前往高陵,公卿与张济都认为应该去弘农,召开大会进行商议,但决定不下。
献帝派使者去告诉郭汜:“我只是因为弘农离祭祀天地之处和祖先宗庙较近,并无别的意思,将军不要猜疑!”郭汜仍不服从。
于是献帝整天不肯进食。
郭汜听到后说:“可以暂且先到附近的县城,再作商议。”八月,甲辰(初六),献帝到达新丰。
丙子(疑误),郭汜又阴谋胁迫献帝西还,定都地。
侍中种辑得到消息,秘密通知杨定、董承、杨奉,命令他们到新丰来会合。
郭汜知道阴谋败露,于是抛弃他的军队,逃入终南山。
曹操围雍丘,张邈诣袁术求救,未至,为其下所杀。
曹操率军包围雍丘,张邈去见袁术请求救援,他还没有走到,就被自己部下杀死。
冬,十月,以曹操为兖州牧。
冬季,十月,任命曹操为兖州牧。
戊戌,郭汜党夏育、高硕等谋胁乘舆西行。
侍中刘艾见火起不止,请帝出幸一营以避火。
杨定、董承将兵迎天子幸杨奉营,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舆,杨定、杨奉力战,破之,乃得出。
壬寅,行幸华阴。
戊戌(初一),郭汜的党羽夏育、高硕等策划劫持献帝西行,先纵火扰乱人心。
侍中刘艾看到火起不息,就请献帝到其他军营中躲避火势。
杨定、董承率军接献帝到杨奉营,夏育等出兵企图阻拦献帝,杨定、杨奉奋力作战,击败夏育等,献帝才得以逃出。
壬寅(初五),献帝抵达华阴。
宁辑将军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资储,欲上幸其营。
煨与杨定有隙,定党种辑、左灵言煨欲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杨定胁弘农督邮令言郭汜来在煨营,帝疑之,乃露次于道南。
宁辑将军段煨准备好献帝的衣服车马等御用物品和公卿及以下官员们所需要的物资器具,想要献帝进驻他的大营。
段煨与杨定有仇,杨定的同党种辑、左灵声称段煨蓄意谋反。
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都说:“段煨不会谋反,我们愿以性命来作保证!”董承、杨定威胁弘农郡督邮,让他向献帝报告说:“郭汜已来到段煨营中。”献帝惊疑不定,只好在路南露宿。
丁未,杨奉、董承、杨定将攻煨,使种辑、左灵请帝为诏,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诏邪!”辑固请,至夜半,犹弗听。
奉等乃辄攻煨营,十余日不下。
煨供给御膳,禀赡百官,无有二意。
诏使侍中、堂书告谕定等,令与煨和解,定等奉诏还营。
丁未(初十),杨奉、董承、杨定等人准备进攻段煨,派种辑、左灵来请求献帝下诏。
献帝说:“段煨并没有谋反的迹象,杨奉等人去进攻他,还要命令朕下诏吗?”种辑一再坚持,直到半夜,献帝仍然拒绝下诏。
于是杨奉等就进攻段煨大营,一连十余天,未能攻下。
段煨供应献帝的御膳及百官的饮食,并没有二心。
献帝下诏,派侍中、尚书等告诉杨定等,命令他们与段煨和解。
杨定等奉诏回营。
李、郭汜悔令车驾东,闻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
杨定闻、汜至,欲还蓝田,为汜所遮,单骑亡走到荆州。
张济与杨奉、董承不相平,乃复与、汜合。
十二月,帝幸弘农,张济、李、郭汜共追乘舆,大战于弘农东涧,承、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弃御物、符策、典箱,略无所遗。
射声校尉沮俊被创坠马,谓左右曰:“尚可活否?”俊骂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离,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也!”乃杀之。
李、郭汜后悔让献帝去弘农,听说杨定进攻段煨,就相互召响,共同率军援救,想乘机劫持献帝去西方。
杨定听说李、郭汜前来,想退回蓝田,但被郭汜拦住,于是他自己单人匹马逃到荆州。
张济又与杨奉、董承发生冲突,于是再次跟李、郭汜联合。
十二月,献帝抵达弘农。
张济、李、郭汜一同追赶献帝,在弘农东涧展开大战,董承、杨奉的军队战败,被杀死的文武百官与兵士,不计其数。
御用物品、符信典策、图书档案等,几乎全部散落。
射声校尉沮俊受伤落马,李对左右说:“这人还能活吗?”沮俊诟骂道:“你们这帮凶恶的逆贼,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女流散。
乱臣贼子,还没有人像这样大逆不道!”于是李将沮俊杀死。
壬申,帝露次曹阳。
承、奉乃谲等与连和,而密遣间使至河东,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并率其众数千骑来,与承、奉共击等,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壬申(疑误),献帝抵达曹阳,露宿在外。
董承、杨奉等假装与李等联合,而暗中派出使者到河东郡去招请原白波军的首领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全都各率部下数千骑兵前来,与董承、杨奉等合击李等。
李等大败,被斩杀数千人。
于是董承等以新破等,可复东引。
庚申,车驾发东,董承、李乐卫乘舆,胡才、杨奉、韩暹、匈奴右贤王于后为拒。
等复来战,奉等大败,死者甚于东涧。
光禄邓渊、廷尉宣、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皆死。
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为所遮,欲杀之,贾诩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
李乐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连缀四十里,方得至陕,乃结营自守。
于是董承等人认为李等刚刚被打败,可以继续东行。
庚申(二十四日),献帝一行向东进发,董承、李乐保护车驾,胡才、杨奉、韩暹与匈奴右贤王去卑率军作为后卫。
李等又来进攻,杨奉等大败,死亡人数比在弘农东涧时还多。
光禄勋邓渊、廷尉宣、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全都被杀。
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被李俘虏,李要杀死他们,贾诩说:“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你怎么能杀害他们!”李这才作罢。
李乐对献帝说:“形势十分危急,陛下应该上马。”献帝说:“我不能丢下百官,自己逃命,他们有什么罪!”军队断断续续地在道路上连接有四十里长,然后到达陕县,于是筑起营寨固守。
时残破之余,虎贲、羽林不满百人,、汜兵绕营叫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
李乐惧,欲令车驾御船过砥柱,出孟津,杨彪以为河道险难,非万乘所宜乘;乃使李乐夜渡,潜具船,举火为应。
上与公卿步出营,皇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挟绢十匹。
董承使符节令孙徵从人间斫之,杀旁侍者,血溅后衣。
河岸高十余丈,不得下,乃以绢为辇,使人居前负帝,余皆匍匐而下,或从上自投,冠愤皆坏。
既至河边,士卒争赴舟,董承、李乐以戈击之,手指于舟中可掬。
帝乃御船。
同济者,皇后及杨彪以下才数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为兵所掠夺,衣服俱尽,发亦被截,冻死者不可胜计。
卫尉士孙瑞为所杀。
当时,在大败之后,护驾的虎贲、羽林武士不到一百人。
李、郭汜的兵士绕着献帝的营寨大声呼喊,官兵们惊慌失色,都有分散逃跑的想法。
李乐感到恐惧,想让献帝乘船沿黄河而下,经过砥柱,从孟津上岸。
太尉杨彪认为黄河水路艰难,不宜于让天子冒这么大的危险。
于是派李乐乘夜渡河,秘密准备船只,举火把作为信号。
献帝与公卿徒步走出营寨,伏皇后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伏皇后,一手挟着十匹绢。
董承派符节令孙微用刀在人群中开道,杀死伏皇后身边的侍者,鲜血溅到伏皇后的衣服上。
黄河堤岸离水面有十余丈高,无法下去,就用绢结成坐椅,让人在前面背着献帝,其余的人都爬着下去,有的人从堤岸上自己跳下去,把官帽全都撤坏了。
到达河边后,士卒争先恐后地跳上渡船,董承、李乐等用长戈阻拦,船中堆满了被砍落的手指,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
献帝这才上船,与他同时渡过河的,只有伏皇后以及杨彪以下数十人。
宫女与跟随的官员、百姓未能渡河的,都遭到乱兵的掠夺,衣服全被脱光,连头发也被割掉,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卫尉士孙瑞被李杀死。
见河北有火,遣骑候之,适见上渡河,呼曰:“汝等将天子去邪!”董承惧射之,以被为幔。
既到大阳,幸李乐营。
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来贡饷。
乙亥,帝御牛车,幸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封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皆假节开府。
其垒壁群帅竞求拜职,刻印不给,至乃以锥画之。
李看到黄河北岸有火光,就派骑兵侦察,正看见献帝在渡河,就大声喊:“你们把天子弄到哪里去?”董承害怕他们射箭,就把被子张开做帷幔进行掩护。
到达大阳以后,进入李乐军营。
河内郡太守张杨派数千人背着米来进贡。
乙亥(疑误),献帝乘坐牛车,抵达安邑。
河东郡太守王邑奉献丝绵与绸缎,献帝全部赏赐给公卿及随行官员。
献帝封王邑为列侯,任命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都持符节,享有开府置僚属的权力。
他们部下将领竞相向献帝乞请官职,因任命官员太多,来不及刻印,以至用铁锥来划。
乘舆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
献帝住在以荆棘为篱的房中。
门窗不能关闭,献帝与群臣们举行朝会时,兵士们就趴在篱笆上观望,相互拥挤取乐。
帝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与、汜等连和,乃放遣公卿百官,颇归所掠宫人及乘舆器服。
已而粮谷尽,宫人皆食采果。
献帝又派太仆韩融到弘农,与李、郭汜等讲和,李这才放走被他浮虏的公卿百官,并归还了不少被掠去的宫女和御用物品。
不久,粮食吃光,宫女们全都以野菜、野果充饥。
乙卯,张杨自野王来朝,谋以乘舆还雒阳;诸将不听,杨复还野王。
乙卯(十九日),河内郡太守张杨从野王县来朝见献帝,计划护送献帝返回洛阳,但是护驾的将领们不同意,张杨就又回到野王。
是时,长安城空四十余日,强者四散,赢者相食,二三年间,关中无复人迹。
这时候,长安城中无人管理,达四十余天。
身强力壮的都四散逃命,老幼病弱的只能自相残杀,靠吃人肉度日。
两三年间,关中地区不再有人的踪迹。
沮授说袁绍曰:“将军累叶台辅,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观诸州郡虽外托义兵,内实相图,未有忧存社稷恤民之意。
今州域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颖川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泰失其鹿,先得者王。
今迎天子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绍不从。
沮授向袁绍建议说:“将军的祖先,几代都是国家大臣,世传忠义。
如今,天子流离失所,宗庙也残败毁坏。
我看到各州、郡虽然表面上都声称是义兵,实际上互相图谋,并没有忧国忧民的想法。
如今,将军已基本平定冀州地区,兵强马壮,将士听命,如果您向西去迎接天子,迁都邺城,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积蓄兵马,讨伐不服从朝廷的叛逆,天下有谁能与您对抗?”颖川人郭图、淳于琼说:“汉朝王室的没落,为时已久,如今要使它复兴,不是太困难了吗!而且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各据州、郡,部下人马动辄数以万计。
这正是泰朝失其鹿,先得者为王的时机。
现在,要是把天子迎接到自己身边,一举一动都要上表奏请服从天子,则自己权力减轻;不服从,则要蒙受违抗圣旨的罪名。
这不是上策。”沮授说:“现在迎接天子,即符合君臣大义,又是最有利的时机,如果不能早日决定,必定会有人抢先下手。”袁绍没有采纳沮授的建议。
初,丹阳朱治尝为孙坚校尉,见袁术政德不立,劝孙策归取江东。
时吴景攻樊能、张英等,岁余不克。
策说术曰:“家有旧恩在东,愿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乃许之,表策为折冲校尉。
将兵千余人、骑数十匹,行收兵,比至历阳,众五六千。
时周瑜从父尚为丹阳太守,瑜将兵迎之,仍助以资粮,策大喜,曰:“吾得卿,谐也!”进攻横江、当利、皆拔之,樊能、张英败走。
当初,丹阳人朱治曾经在孙坚部下担任过校尉,他看到袁术为政混乱,对待下属刻薄,就劝孙策返回故乡,去占据江东。
当时孙策的舅父吴景攻打樊能、张英等人,一年多未能取胜。
孙策便向袁术请求说:“我家在江东地区对人民有旧恩,我愿意帮助舅父去进攻横江。
攻陷横江后,我便回到家乡去召募兵马,可以集结起三万兵众,用来辅佐将军平定天下。”袁术知道孙策对自己心怀不满,但由于当时扬州刺史刘繇占据曲阿,会稽郡太守王朗守在本郡,他认为孙策不一定能将他们击败,于是同意了孙策的请求,上表推荐他为折冲校尉。
孙策率领千余名步兵和数十名骑兵出发,一边走一边招兵,到达历阳的时候,已经增加到五六千人。
这时,周瑜的伯父周尚为丹阳郡太守,周瑜率兵迎接孙策,并援助他军费和粮草。
孙策大喜,说:“我得到你的帮助,一定能成功!”孙策进攻横江、当利,全都攻克,樊能、张英战败逃走。
策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者。
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
长吏委城郭,窜伏山草。
及策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太菜茹,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竟以牛酒劳军。
策为人,美姿颜,能笑语,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孙策渡江以后,辗转作战,战无不胜,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的攻势,百姓听到孙策将要到达,全都失魂落魄;各地官员弃城出逃,躲到深山之中。
及至孙策到来,军队奉有命令,不敢进行掳掠,民间的一只鸡、一条狗、一棵蔬菜,都不能触动。
于是民心大为欢悦,争先用牛肉和美酒去慰劳孙策的军队。
孙策相貌英俊,言谈幽默,性格豁达,能接受别人的意见,善于使用人才。
因此,无论士大夫还是一般百姓,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为他尽心尽力,乐意为他效死。
策攻刘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谷、战具。
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丹阳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策皆击破之。
又破繇别将于梅陵,转攻湖熟、江乘,皆下之,进击繇于曲阿。
孙策进攻刘繇设在牛渚的营地,获得了存在那里的全部粮草与武器。
当时,彭城国相薛礼、下邳国相丹阳人笮融都拥戴刘繇为盟主,薛礼驻守秣陵城,笮融驻军秣陵县南,都被孙策击破。
孙策又攻破刘繇驻在梅陵的一支部队,转而进攻湖孰、江乘,全都攻克。
于是到曲阿进击刘繇。
繇同郡太史慈时自东莱来省繇。
会策至,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
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但使慈侦视轻重。
时独与一骑卒遇策于神亭,策从骑十三,皆坚旧将辽西韩当、零陵黄盖辈也。
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
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于是解散。
刘繇的同郡人太史慈这时从东莱来看望刘繇,正赶上孙策进攻曲阿。
有人劝刘繇可任用太史慈为大将,刘繇说:“我如果任用太史慈,许劭不会笑话我吗!”他只派太史慈去侦察敌军动静。
有一次,太史慈只带一个骑兵外出,在神亭与孙策突然相遇,当时跟随孙策的有十三名骑士,都是辽西人韩当、零陵人黄盖等当年追随孙坚的旧将。
太史慈便向前出战,正与孙策相对,孙策一枪刺中太史慈的马,夺得太史慈脖子后面插的手戟,而太史慈也夺得孙策的头盔。
正在此时,两家的骑兵各自同时赶来,于是双方散开。
繇与策战,兵败,走丹徒。
策入曲阿,劳赐将士,发恩布令,告谕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者不强。”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威震江东。
刘繇与孙策交战,兵败,逃往丹徒。
孙策进入曲阿,慰劳赏赐将士,发布宽大命令,通知各县:“凡是刘繇、笮融等人的乡亲故友和部下,前来自首归降的,一概不咎既往。
愿意去当兵的,一家只出一人,免除全家的赋役负担;不愿再当兵的,也不勉强。”不过十天,应募者从四面涌来,得到二万余名兵士,一千余匹战马。
孙策的声威震动江东。
丙辰,袁术表策行珍寇将军。
策将吕范言于策曰:“今将军事业日大,士众日盛,而纲纪犹有不整者,范愿暂领都督,佐将军部分之。”策曰:“子衡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众,立功于外,岂宜复屈小职,知军中细事乎!”范曰:“不然。
今舍本土而托将军者,非为妻子也,欲济世务也。
譬犹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败。
此亦范计,非但将军也。”策笑,无以答。
范出,便释,著裤褶,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策乃授传,委以众事;由是军中肃睦,威禁大行。
丙辰(二十日),袁术上表推荐孙策代理殄寇将军。
孙策的部将吕范对孙策说:“如今,将军事业日益兴盛,部下将士越来越多,但军中纪律还有不完备的地方,我愿意暂时担任都督,帮助将军进行治理。”孙策说:“子衡你既然是士大夫,手下又统率重兵,在外立下军功,难道应再让你屈居这种小官职,管理军中的细小事情吗?”吕范说:“不然,我如今舍弃故乡来追随将军,不是为了妻子儿女,而是为了搞好世间的政务。
譬如共同乘一条船去飘洋过海,一件事不牢靠,就使大家全都受害。
我这样作,也是为我自己打算,不仅是为将军。”孙策笑了笑,无法回答。
吕范出来后,就脱去单衣,换上便于骑马的军服,手执鞭子,到孙策办事的房前报告,自称兼任都督,于是孙策就授给他符传,委任所应主管的各项工作。
自此之后,营中气氛严肃和睦,军纪严明,禁令得到彻底贯彻。
策以张正议校尉,彭城张昭为长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及广陵秦松、陈端等亦参与谋谟。
策待昭以师友之礼,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策闻之,欢笑曰:“昔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
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孙策委任张为正议校尉,彭城人张昭为长史,经常让他们一个人留守,一个人跟随自己出征。
广陵人秦松、陈端等也参预决策。
孙策以老师和朋友的礼节对待张昭,行政与军务大事,全都委托他来处理。
张昭经常收到北方士大夫的书信,信中把江东地区的政绩都归功于张昭。
孙策知道后,高兴地说:“从前管仲在齐国为相,把诸事都交给他作主,而齐桓公终于成为五霸之首。
如今,张昭为人贤明,我能任用他,他的功名难道不属于我吗!”
袁术以从弟胤为丹阳太守。
周尚、周瑜皆还寿春。
袁术委任堂弟袁胤为丹阳郡太守,周尚与周瑜都回到寿春。
刘繇自丹徒将奔会稽,许劭曰:“会稽富实,策之所贪,且穷在海,不可往也。
不如豫章,北连豫壤,西接荆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贡献,与曹兖州相闻,虽有袁公路隔在其间,其人豺狼,不能久也。
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济。”繇从之。
刘繇想从丹徒逃到会稽郡,许劭对他说:“会稽郡殷实富裕,正是孙策所贪图的,而且该郡又远在海边,你不能去那里。
还不如到豫章郡,那里北连豫州,西接荆州,如果能把官员与百姓安顿好,派使者到朝廷去进贡,与占据兖州的曹操取得联系,尽管现在袁术隔断了豫章与中原的联系,但像他这样豺狼之辈不会长久。
您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刺史,曹操与刘表必定会予以援助。”刘繇听从了他的劝告。
初,陶谦以笮融为下邳相,使督广陵、下邳、彭城粮运。
融遂断三郡委输以自入,大起浮屠祠,课人诵读佛经,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余户。
每浴佛,辄多设饮食,布度于路,经数十里,费以钜亿计。
及曹操击破陶谦,徐土不安,融乃将男女万口走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
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逼,屯秣陵,融利广陵资货,遂乘酒酣杀昱,放兵大掠,因过江依礼,既而复杀之。
起初,徐州牧陶谦委任笮融为下邳国相,派他负责监督广陵、下邳、彭城的粮食运输。
笮融就把这三个郡国应交的粮食都据为己有,大肆兴建佛教寺庙,命令百姓诵读佛经,又招引邻郡的佛教徒五千余户迁徒到下邳国来。
每逢释迦牟尼生日,举办“浴佛会”时,都在路边摆设宴席,连绵不断,长达数十里,耗费钱物数以亿计。
到曹操击败陶谦,徐州局势动荡时,笮融便率领男女信徒万余人退到广陵。
广陵郡太守赵昱用宾客之礼接待笮融。
在这以前,彭城国相薛礼受到陶谦军队的逼迫,率领部下迁徒到秣陵。
而笮融贪图广陵富庶,就在一次宴席上,乘酒酣之机杀死了赵昱,纵容部下大肆抢掠。
又乘势渡过长江到秣陵去投靠薛礼。
接着又杀死了薛礼。
刘繇使豫章太守朱皓攻袁术所用太守诸葛玄,玄退保西城。
及繇溯江西上,驻于彭泽,使融助皓攻玄。
许劭谓繇曰:“笮融出军,不顾名义者也。
朱文明喜推诚以信人。
更使密防之。”融到,果诈杀皓,代领郡事。
繇进讨融,融败走,入山,为民所杀。
诏以前太傅掾华歆为豫章太守。
刘繇派豫章郡太守朱皓进攻袁术委任的豫章郡太守诸葛玄,诸葛玄退守西城。
及至刘繇沿江西上,驻军彭泽,便派笮融去帮助朱皓进攻诸葛玄。
许劭对刘繇说:“笮融出动军队,不讲名节,不顾信义,朱皓喜欢以诚待人,要让朱皓严密提防笮融。”笮融到达后,果然用诡计杀死朱皓,接管了豫章郡事务。
刘繇进军讨伐笮融,笮融战败,逃入深山,为当地百姓杀死。
朝廷下诏,任命前太傅掾华歆为豫章郡太守。
丹阳都尉朱治逐吴郡太守许贡两据其郡,贡南依山贼严白虎。
丹阳郡都尉朱治赶走吴郡太守许贡,占领吴郡。
许贡南逃,投靠山贼首领严白虎。
张超在雍丘,曹操围之急,超曰:“惟臧洪当来救吾。”众曰:“袁、曹方睦,洪为袁所表用,必不败好以招祸。”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但恐见制强力,不相及耳。”洪时为东郡太守,徒跣号泣,从绍请兵,将赴其难,绍不与;请自率所领以行,亦不许。
雍丘遂溃,张超自杀,操夷其三族。
张超固守雍丘,曹操对他发动猛烈的围攻,张超说:“只有臧洪会来救我。”部下众人都说:“袁绍与曹操目前关系亲密,臧洪是袁绍推荐委任的官员,他必定不会破坏袁、曹的和睦而招惹大祸。”张超说:“臧洪是天下知名的义士,最终不会背弃旧恩,只怕他被袁绍的强大力量控制,不能及时赶来。”臧洪当时担任东郡太守,他赤着双脚,大声痛哭着请求袁绍发兵,要去解救张超急难,袁绍不肯发兵。
臧洪又请求自己率领东郡的人马去救摇,袁绍也不允许。
于是雍丘被曹操攻陷,张超自杀,他的全家老小以及内外亲属被曹操全部杀死。
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
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
绍令洪邑人陈琳以书喻之,洪复书曰:“仆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蒙主人倾盖,恩深分厚,遂窃大州,宁乐今日自还接刃乎!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
岂悟本州被侵,郡将遘厄,请师见拒,辞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沦灭,区区微节,无所获申,岂得复全交友之道、重亏忠孝之名乎!斯所以忍悲挥戈,收泪告绝。
行矣孔璋,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投命于君亲;吾子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而无闻焉!”
臧洪因此怨恨袁绍,与袁绍断绝一切关系。
袁绍发兵包围东郡,攻打一年多,仍未攻克。
袁绍命令与臧洪同县的陈琳写信给臧洪,为他分析利害。
臧洪复信说:“我是一个渺小的人,本无大志。
在仁途中,得到袁绍的赏识,受恩深厚,被委以重任,难道我愿意像今天这样干戈相向吗?当初我受任之时,自以为能完成大事,共尊王室。
谁知道当我的本州受到攻击。
郡长官陷于危难之时,我请求发兵,却遭到拒绝;想单独出兵,又在辞行时被扣下,致使我的故主全家被害。
我对故主的节义,无法表达,难道还能顾全你我的朋友交谊,再去损害忠孝的名声吗!因此我强忍悲痛,挥戈而起,拭去眼泪,毅然决裂。
别了,老朋友!你在境外谋求利益,我则为君亲效命;你托身投靠盟主袁绍,我则为朝廷尽心。
你认为我将身死名灭,我也笑你虽生而无闻。”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
城中粮谷已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将吏士民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洪于大义,不得不死;念诸君无事,空与此祸,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
主簿启内厨米三升,请稍以为粥,洪叹曰:“何能独甘此邪!”使作薄糜,遍班士众,又杀其爱妾以食将士。
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者。
城陷,生执洪。
绍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今日有未?”洪据地嗔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
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
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戮力,为国除害,奈何拥众观人屠灭!洪惜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谓服乎!”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已用,乃杀之。
袁绍见到臧洪的回信,知他没有投降的意思,就增兵猛攻。
城中粮食已尽,外面没有强大的救兵,臧洪自知不能幸免,就把官员、将士和百姓召集来,告诉他们:“袁绍无道,又图谋不轨,而且不去援救我本郡的长官,我出于君臣大义,不能不死。
我想到你们与此并不相干,却凭空卷入这场大祸,可在城未破前,带领你们的妻儿去逃命。”众人都流着泪说:“您与袁绍本来没有仇怨,如今只是为了本朝的旧长官,而自己找来灾难。
我们怎能忍心抛下您去逃生!”开始,城中还能挖到老鼠,并煮食皮革制品,后来就再没有可吃的东西了。
主簿告诉臧洪,内厨房只剩三升米,请主允许做一点稠粥。
臧洪说:“我怎么能单独下咽呢!”便命人熬成稀粥,让所有的士兵共享。
臧洪又杀死自己的爱妾,给将士食用。
将士们都泪流满面,不能抬头仰视。
城中有男女七八千人因饥饿而死,尸体相互枕藉,重叠堆积,但没有人背叛臧洪。
城陷后,臧洪被生擒。
袁绍召集诸将,审问臧洪说:“臧洪,你为什么这样背叛我!今天服了没有?”臧洪两手撑着,坐在地上,瞪起眼睛说道:“你们袁家侍奉汉朝,四代有五个人出任三公,可以说是受到皇室的深恩。
如今皇室势力衰弱,却没有辅佐之意,反而想乘机图谋不轨,靠多杀忠良来树立自己的威望。
我亲眼见到你称张邈为兄,那么我的故主、张邈弟弟张超也就是你的弟弟,大家应该齐心协力,为国除害,怎么能按兵不动,眼看着他被人杀害!我自恨力量薄弱,不能挥刀为天下人报仇,谈什么服不服。
!”袁绍本来很喜欢臧洪,想要使他屈服后,再加宽怒。
见他言词激烈,知道决不会再为自己效力,就下令杀死臧洪。
洪邑人陈容少亲慕洪,时在绍坐,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先诛忠义,岂合天意!臧洪发举为郡将,标何杀之!”绍惭,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容顾曰:“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也!”遂复见杀,在坐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臧洪的同县人陈容自小亲近敬慕臧洪,这时正好在座,站起来对袁绍说:“将军身负大任,要为天下除害,却先诛杀忠义之人,怎么能上合天意!臧洪起兵是为了他的故主,为什么要杀他!”袁绍心中惭愧,派人把陈容拉出去,对他说:“你不是臧洪那样的人,再讲这些话有什么用!”陈容回过头来说:“仁义并没有一定形式,遵循仁义就是君子,背弃仁义就是小人。
今天我宁愿与臧洪同日而死,不愿与将军同日生!”于是陈容也被杀死。
在座的人无不叹息,私下互相议论说:“怎么能在一天之中杀死两位烈士!”
公孙瓒既杀刘虞,尽有幽州之地,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
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穷苦之地。
或问其故,瓒曰:“衣冠皆自以职分当贵,不谢人惠。”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与为兄弟,或结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公孙瓒杀死刘虞后,占有全部幽州,更加趾高气扬,倚仗自己的才干和武力,不体恤百姓。
只记住别人的过失,却不记得别人的好处,连瞪他一眼的小事,也必定要报复。
对士大夫名望在他之上的,一定假借法律来加以陷害;对有才能的人,一定要想法压抑,把对方置于穷因之地。
有人问公孙瓒这样作的原因,公孙瓒说:“士大夫们全都自认为他们应该富贵,给他们富贵,他们也不会感谢。”所以公孙瓒所宠信的都是商贩一类的庸人,与这些人结为兄弟,或者互通婚姻。
这些人到处侵扰欺人,百姓怨恨他们。
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合率州兵欲共报仇,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推为乌桓司马。
柔招诱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斩丹等四千余级。
乌桓峭王亦率种人及鲜卑七千余骑,随辅南迎虞子和与袁绍将义合兵十万共攻瓒,破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
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瓒军屡败。
已故幽州牧刘虞的从事、渔阳人鲜于辅等人,集结率领州中的军队,要一同为刘虞报仇。
燕国人阎柔因平素威信较高,被推举为乌桓司马。
阎柔召引胡人、汉人,有数万之多,与公孙瓒委任的渔阳郡太守邹丹在潞县以北大战,阎柔获胜,斩杀邹丹及其部下四千余人。
乌桓峭王也率领乌桓人及鲜卑人,共七千余骑兵,随鲜于辅南下迎接刘虞的儿子刘和,与袁绍部将义联合,共计十万兵马,进攻公孙瓒。
在鲍丘打败公孙瓒,斩杀两万余人。
于是,代郡、广阳郡、上谷郡与右北平郡纷纷起兵,杀死公孙瓒所委任的官员,又与鲜于辅、刘和的队伍会师。
公孙瓒军队屡战屡败。
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瓒自谓易地当之,遂徒镇易,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
以铁为门,斥去左右。
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门,专与姬妾居。
其文簿、书记皆汲而上之。
令妇人习为大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
疏远宾客,无忆亲信,谋臣猛将,稍稍乘散。
自此之后,希复攻战。
或问其故。
瓒曰:“我昔驱畔胡于塞表,扫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谓天下指麾可定。
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
兵法,百楼不攻。
今吾诸营楼橹数十重,积谷三百万斛,食尽此谷,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在此之前,有童谣说:“燕国南疆,赵国北界,中央不合,大如砺石,只有此中,可以避世。”公孙瓒自认为童谣所说的地方是指易县,就把自己的大本营迁到那里,在周围挖掘了十道堑壕,在堑壕内修筑许多土丘,每座土丘都有五六丈高,在上面建起高楼。
在中央有一个最高的土山,达到十丈,供公孙瓒自己居住。
以铁为门,左右侍卫全被隔在门外,七岁以上的男子不许入内,只与姬妾同住。
文书、报告等都用绳子吊上城。
他又命令妇女练习放大嗓门,使声音能传到数百步,以便向其他城楼传达命令。
公孙瓒于是疏远宾客,没有亲信;部下的谋士与猛将逐渐离散。
而且从此以后,公孙瓒也很少再出外作战。
有人问起原因,公孙瓒说:“我从前在塞外驱逐胡人部落,在孟津扫荡黄巾叛军,那时,自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平定天下叛乱。
但到了今天,战乱才不过刚刚开始,看起来,大局并非能够由我决定。
因此,不如让士兵们养精蓄锐,努力耕作,以渡过荒年。
兵法上讲:百楼不攻。
如今,我的军队分驻各楼,有深堑高楼数十重,存粮食三百万斛,吃尽这些粮食,足可以看到天下局势的变化了。”
南单于於扶罗死,弟呼厨泉立,居于平阳。
南匈奴单于於扶罗去世,他弟弟呼厨泉继位,率部驻在平阳。
汉纪五十四 孝献皇帝丁建安元年(丙子、196)
汉纪五十四 汉献帝建安元年(丙子,公元196年)
春,正月,癸酉,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癸酉(初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安元年。
董承、张杨欲以天子还雒阳,杨奉、李乐不欲,由是诸将更相贰。
二月,韩暹攻董承,承奔野王。
韩暹屯闻喜,胡才、杨奉之坞乡。
胡才欲攻韩暹,上使人喻止之。
董承、张杨打算护送献帝回洛阳,杨奉、李乐不同意,于是将领们进一步相互猜疑。
二月,韩暹进攻董承,董承败走,投奔驻在野王的张杨。
韩暹驻军闻喜,胡才、杨奉率军前往坞乡。
胡才准备进攻韩暹,献帝派人传旨,阻止他进军。
汝南、颖川黄巾何仪等拥众附袁术,曹操击破之。
汝南、颖川的黄巾军首领何仪等率众投靠袁术,曹操出军击溃何仪等。
张杨使董承先缮修雒阳宫。
太仆赵岐为承说刘表,使遣兵诣雒阳,助修宫室;军资委输,前后不绝。
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杨奉、李乐、韩暹营,求送至雒阳,奉等从诏。
六月乙未,车驾幸闻喜。
张杨派董承先去修缮被董卓烧毁的洛阳宫殿。
太仆赵岐为董承去说服刘表,使刘表派兵到洛阳,协助修缮宫殿,并源源不断地输送军用物资和粮草。
夏季,五月,丙寅(初二),献帝派使者到杨奉、李乐、韩暹等人营中,要求他们护送自己返回洛阳,杨奉等听从诏命。
六月,乙未(初一),献帝抵达闻喜。
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
下邳相曹豹,陶谦故将也,与张飞相失,飞杀之,城中乖乱。
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下邳,许助以军粮。
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
备中郎将丹阳许耽开门迎之。
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
备闻之,引还,比至下邳,兵溃。
备收余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饥饿困吏士相食,从事东海糜竺以家财助军。
备请降于布,布亦忿袁术运粮不继,乃召备,复以为豫州刺史,与并势击术,使屯小沛。
布自称徐州牧。
袁术进攻刘备,以争夺徐州。
刘备派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己率军到盱眙、淮阴一带抵抗袁术。
两军相持一下多月,各有胜负。
下邳国相曹豹,是已故徐州牧陶谦的旧部,与张飞关系不好,被张飞杀死,下邳城中大乱。
袁术写信给吕布,劝他袭击下邳,应许援助军粮。
吕布大袁,率军水陆并进,向东袭击下邳。
刘备部下的中郎将、丹阳人许耽打开城门,迎接吕布。
张飞兵败退走,吕布俘虏了刘备的妻子儿女以及官员、将领们的家属。
刘备听到消息后,率军回救,到达下邳后,全军溃散。
刘备收拾残部,向东攻取广陵,与袁术交战,又被打败,退守海西。
军中将士饥饿不堪,只好自相残杀,以人肉充饥。
从事、东海人糜竺命出家中财产,资助军费。
刘备向吕布请求投降。
吕布也正忿恨袁术运粮中断,于是召刘备前来,又委任他为豫州刺史。
吕布要与刘备一起进攻袁术,让刘备驻军小沛。
吕布自称徐州牧。
布将河内郝萌夜攻布,布科头袒衣,走诣都督高顺营。
顺即严兵入府讨之,萌败走;比明,萌将曹性击斩萌。
吕布的部将河内人郝萌叛变,乘夜进攻吕布,吕布未戴冠帽,袒露衣衫,逃到都督高顺营中,高顺立即率军入府讨伐郝萌,郝萌战败逃走。
到天明时,郝萌部将曹性斩杀郝萌。
庚子,杨奉、韩暹奉帝东还,张杨以粮迎道路。
秋,七月,甲子,车驾至雒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
丁丑,大赦。
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
张杨以为己攻,故名其殿曰杨安。
杨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杨当出捍外难。”遂还野王,杨奉亦屯梁,韩暹、董承并留宿卫。
癸卯,以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
庚子(初六),杨奉、韩暹护送献帝东还洛阳,张杨运输粮食,在路上迎接。
秋季,七月,甲子(初一),献帝到达洛阳,住在前中常侍赵忠的家中。
丁丑(十四日),大赦天下。
八月,辛丑(初八),献帝到达洛阳南宫杨安殿。
张杨认为献帝返回旧都是自己的功劳,所以把那座宫殿命名为杨安殿。
张杨对诸将领说:“天子,是全国百姓的天子,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来辅佐,我应该离开京城,做抵御外敌的屏障。”于是他返回野王,杨奉也出京驻军梁县。
韩暹、董承二人留在洛阳,负责保卫洛阳与皇宫的安全。
癸卯(初十),任命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兼任司隶校尉,都被赐予代表天子权威的符节和黄钺。
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委输不至;郡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
当时,宫殿都被烧毁,百官劈开荆棘,靠在墙壁间居住。
州、郡长官自拥有强兵,不肯进贡。
官员们又饿又乏,尚书郎以下的官员自己出去采摘野菜。
有人饿死于断墙残壁之间,有人被士兵杀死。
袁术以谶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
又以袁氏出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僭逆之谋。
闻孙坚得传国玺,拘坚妻而夺之。
及闻天子败于曹阳,乃会群下议称尊号;众莫敢对。
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参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
明公虽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术默然。
袁术认为,民间流行的一句预言“代汉者当途高”中的“途”与自己的名字“术”和表字“公路”相应,并认为袁氏的祖先出于春秋时代的陈国,是舜的后裔,舜是土德,黄色;汉是火德,赤色;以黄代赤,是五行运转顺序。
于是他就有了篡位的打算。
听说孙坚得到传国御玺,袁术就拘留了孙坚的妻子,强行夺下。
及至他听到献帝败于曹阳的消息,就召集部下,商议称帝事宜。
部下无人胆敢应对。
主薄阎象进言道:“从前,周朝自始祖后稷传到文王,累积恩德,功勋卓著。
三分天下,已经占有二分,但仍然臣服于殷朝。
虽然您家世代为官显赫,但没有周朝当初的兴盛,汉朝王室虽然衰微,却没有殷纣王那样的暴行!”袁术听后默然不语。
术聘处士张范;范不往,使其弟承谢之。
术谓承曰:“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
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强。
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
若荀欲僭似,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悦。
袁术征聘隐士张范,张范不肯前往,派自己弟弟张承去向袁术表示歉意。
袁术对张承说:“我以土地的广阔,百姓和军队的众多,想要与齐桓公比美,以汉高祖为榜样,你觉得怎么样?”张承说:“此事在于德,而不在于强。
用恩德来顺应天下百姓的希望,即使是由一个人的资本去建立霸王的事业,也不困难。
如果是想篡位,违背天时而动,会为众人所抛弃,谁也不能使他兴盛起来!”袁术听后很不高兴。
孙策闻之,与术书曰:“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重罚’,此二主者,虽有圣德,假使时无失道之过,无由逼而取也。
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
且董卓贪淫骄陵,志无纪极,至于废主自兴,亦犹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况效尤而甚焉者乎!又闻幼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
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则旦、之美,率土所望也。
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孰虑!忠言逆耳,驳议致憎,苟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术始自以为有淮南之众,料策必与已合,及得其书,愁沮发疾。
既不纳其言,策遂与之绝。
孙策听到消息后,写信给袁术说:“商汤讨伐夏桀时说:‘有夏多罪’,周武王讨伐殷纣王时说:‘殷有重罚’,商汤与周武王,虽然有圣德,但假如当时夏桀、殷纣没有失道的过失,也没有理由逼迫他们而夺取天下。
如今天子并未对天下百姓犯有过失,只是因为年龄幼小,被强臣所胁迫,与商汤和周武王的时代不同。
即使像董卓那样贪淫凶暴,欺上凌下,野心极大的人,也还未也废黜天子,自立为帝。
而天下还是一致痛恨他,何况仿效他而做得更过分呢!又听说年幼的天子明智聪敏,有早成之德,天下虽然还未承受到他的恩泽,但全都归心于他。
您家中五代连续出任汉朝的三分或辅佐大臣,荣宠的深厚,任何家族都不能相比,应该忠心耿耿,严守臣节,以报答王室。
这便是周公姬旦、召公姬的美业,天下人的愿望。
现在人们多被图纬之类的预言书所迷惑,望文生义,牵强附会,只求讨主人的欢心,并不考虑成败。
称帝的事,从古至今都十分慎重,岂能不深思熟虑!忠言逆耳,异议招致憎恶,但只要对您有益,我一切都不敢推辞。”袁术开始时自以为拥有淮南的兵众,预料孙策一定会拥护自己。
及至接到孙策的信后,因忧虑沮丧而生病。
他既然没有听从孙策的意见,孙策便与他断绝了关系。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
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制。”荀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遑远赴。
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乘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操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洪不得进。
曹操在许县,计划迎接献帝。
部下众人都认为:“崤山以东尚未平定,而且韩暹、杨奉等人自认为护驾有功,骄横凶暴,不能迅速制服。”荀说:“以前,晋文公重耳迎纳周襄王,各国一致推举他为霸主;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身穿孝服,使得天下百姓诚心归附。
自从天子流离在外,将军首先倡导兴起义军,只因崤山以东局势混乱,来不及远行迎驾。
如今献帝返回旧京,但洛阳荒废,忠义之士希望能保全根本,黎民百姓也怀念旧的王室,为之悲伤。
借此时机,奉迎天子以顺从民心,是最合乎时势的行动;用大公无私的态度使天下心悦诚服,是最正确的策略;坚守君臣大义,辅佐朝廷,召揽天下英才,是最大的德行。
这样,尽管四方还有不遵从朝廷的叛逆,但他们能有什么作为?韩暹、杨奉之辈,有什么值得顾虑!如果不及时决定,使别的豪杰生出奉迎的念头,以后尽管再费心机,也来不及了。”于是曹操派遣扬武中郎将曹洪率兵向西,到洛阳迎接献帝。
董承等扼守险要阻拦,曹洪不能前进。
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操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
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
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能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操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
议郎董昭认为杨奉的兵马最强,但缺少外援,就用曹操的名义给杨奉写信说:“我与将军相互倾慕,只听到名声,便已推心置腹。
如今,将军在艰难之中救出天子,护送他回到旧都洛阳,卫护辅佐的功勋,盖世无双,是何等的美业!现在,各地不法之徒扰乱中原,天下不宁,君主的平安至关重要,事情主要靠辅佐大臣。
所有的贤明之士必须一齐努力,才能肃清君王道路上的障碍,这决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办得到的。
心脏、胸腹与四肢,实际是互相依存的,缺少了任何一件,都不完整。
将军应当在朝廷主持事务,我则作为外援,如今我有粮草,将军有兵马,互通有无,足以相辅相成,我们生死与共,祸福同当。”杨奉接到信后十分高兴,对其他将领说:“兖州的军队,近在许县,有兵有粮,朝廷正可以倚靠他们。”于是诸将联名上表推荐曹操担任镇东将军,并承袭他父亲曹嵩的爵位费亭侯。
韩暹矜功专恣,董承患之,因潜召操;操乃将兵诣雒阳。
既至,奏韩暹、张杨之罪。
暹惧诛,单骑奔杨奉。
帝以暹、杨有翼车驾之功,诏一切勿问。
辛亥,以曹操领司隶校尉、隶尚书事。
操于是诛尚书冯硕等三人,讨有罪也;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有功也;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矜死节也。
韩暹倚仗护驾有功,专横霸道,董承对他十分厌恨,就私下派人召请曹操。
于是曹操亲率大军到达洛阳。
到达后,向献帝奏报韩暹、张杨的不法行为。
韩暹害怕被杀,单人匹马投奔杨奉。
献帝认为韩暹、张杨护驾有功,下诏一切不予追究。
辛亥(十八日),命曹操兼任司隶校尉,主持尚书事务。
于是曹操诛杀尚书冯硕等三人,处罚他们犯下的罪过;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奖赏他们护驾有功;追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哀怜他为国尽节而死。
操引董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霸之功也。
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
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
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徒驾,不厌众心。
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操曰:“此孤本志也。
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
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
’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操曰:“善!”即遣使诣奉。
庚申,车驾出辕而东,遂迁都许。
己巳,幸曹操营,以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始立宗庙社稷于许。
曹操请董昭与自己并坐在一起,问他:“现在我已到洛阳,应当采取什么策略?”董昭说:“将军兴起义兵,讨伐暴乱,入京朝见天子,辅佐王室,这是春秋时期五霸的功业。
现在洛阳的各位将领,都有自己的打算,未必听从将军的指挥。
如今留在洛阳控制朝政,有许多不利因素,只有请天子移驾到许县这个办法最好。
但是天子在外流离多时,刚回到旧都城,远近都盼望迅速获得安定,如今再要移驾,是不符合民心的。
不过,只有做不同寻常的事情,才能建立不同寻常的功业,希望将军作出利多弊少的选择。”曹操说:“我本来的计划就是这样的。
只是杨奉近在梁县,听说他兵强马壮,该不会阻挠我吗?”董昭说:“杨奉缺少外援党羽,所以他愿与将军结交。
任命您为镇东将军、封费亭侯的事情,都是杨奉的主意,应该及时派遗使者带去重礼表示感谢,使他安心。
并告诉他说:‘洛阳无粮,想让献帝暂时移驾鲁阳,鲁阳靠近许县,运输较为便利,可以免去粮食匮乏的忧虑’杨奉这个人有勇无谋,一定不会疑心,在使者往来期间,足以定下大计,杨奉怎能进行阻挠!”曹操说:“很好!”立即派使者去晋见杨奉。
庚申(二十七日),献帝车驾出辕关,向东行进,于是迁都于许县,改称许县为许都。
己巳(疑误),献帝抵达曹操军营,任命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平始在许都建立祭祀皇家祖先的宗庙与作为国家象征的祭祀土、谷之神的社稷。
孙策将取会稽。
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余人,处处屯聚,诸将欲先击白虎等。
策曰:“白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
会稽功曹虞翻说太守王朗曰:“策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从。
发兵拒策于固陵。
孙策打算攻取会稽郡。
这时,吴郡人严白虎等,各有部众万余人,在各处建有许多堡寨。
诸将领想先攻击严白虎等,孙策说:“严白虎等人不过是一群强盗,没有大志,他们容易对付。”于是率军渡过浙江。
会稽功曹虞翻劝太守王郎说:“孙策善于用兵,不如先躲避一下他的锐气。”王朗不听,发兵据守固陵,抵抗孙策。
策数渡水战,不能克。
策叔父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拔。
查渎南去此数十里,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策从之,夜,多然火为疑兵,分军投查渎道,袭高迁屯。
朗大惊,遣故丹阳太守周昕等帅兵逆战,策破昕等,斩之。
朗遁走,虞翻迫随营护朗,浮海至东冶,策追击,大破之,朗乃诣策降。
孙策几次渡水作战,都未能取胜。
他的叔父孙静对他说:“王朗据守坚城,很难一下攻破。
从这里向南数十里是查渎,应从那里进入王朗的后方,这正是兵法上讲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孙策采纳这个建议。
夜里,点燃许多火把,作为疑兵。
然后,派出一支部队从查渎道进袭高迁屯。
王朗大惊,派前丹阳郡太守周昕等率军迎战,孙策打败周昕等人,斩周昕。
王朗逃走,虞翻追随,掩护王朗,乘船渡海逃到东冶。
孙策追击他们,大破王朗军,王朗只好向孙策投降。
策自领会稽太守,复命虞翻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
策好游猎,翻谏曰:“明府喜轻出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
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
愿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孙策自己兼任会稽郡太守,仍委任虞翻为功曹,用朋友的礼节对待他。
孙策喜欢外出打猎,虞翻劝阻他说:“您喜欢轻装便服出行,随从官员来不及警戒,兵士们常常感到辛苦,身为长官,如不够稳重,就不容易树立权威。
所以传说中的白龙,一旦变为鱼,普通的渔夫豫且就可射它;而白蛇自己放纵,被汉高祖刘邦杀死。
请您稍加留心。”孙策说:“你说得对。”但他仍不能改这个习惯。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皆罢。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被免职。
车驾之东迁也,杨奉自梁欲邀之,不及。
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奔袁太,遂攻其梁屯,拔之。
曹操护送献帝从洛阳向东迁到许县时,杨奉从梁地出兵想要阻拦,但未来得及。
冬季,十月,曹操出兵征讨杨奉,杨奉向南投奔袁术,曹操攻陷了杨奉在梁地的营寨。
诏书下袁绍,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绍上书深自陈诉。
戊辰,以绍为太尉,封邺侯。
绍耻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表辞不受。
操惧,请以大将军让绍。
丙戌,以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
献帝下诏给袁绍,责备他:“地广兵多,但专门结党营私,没听说有勤王救驾的军队出动,只是擅自互相讨伐。”袁绍上书,深自谴责和辩解。
戊辰(疑误),任命袁绍为太尉,封邺侯。
袁绍耻于自己的官位在曹操之下,大发雷霆,说:“曹操几次要死了,都是我救了他。
现在他竟挟持天子,对我来发号施令!”上书辞让,拒绝接受。
曹操感到害怕,请求把自己担任的大将军一职授予袁绍。
丙戌(疑误),任命曹操为司空,代行车骑将军职务。
操以荀为侍中,守尚书令。
操问以策谋之士,荐其从子蜀郡太守攸及颖川郭嘉。
操微攸为尚书,与语,大悦,曰:“公达,非常人也。
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以为军师。
曹操委任荀为侍中,代理尚书令。
曹操请荀推荐出谋划策之士,荀推荐自己的侄子、蜀郡太守荀攸和颖川人郭嘉。
曹操征召荀攸为尚书,和他谈话后,大为高兴,说:“荀攸不是寻常之人,我能与他商议大事,天下会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任用荀攸为军师。
初,郭嘉往见袁绍,绍甚敬礼之,居数十日,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
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吾将更举而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强;去将何之!”嘉知其不寤,不复言,遂去之。
操召见,与论天下事,喜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操表嘉为司空祭酒。
起初,郭嘉去见袁绍,袁绍对他十分礼敬。
郭嘉住了几十天,对袁绍的谋臣辛评、郭图说:“有智之士要审慎地选择主人,才能保全自己,建立功业。
袁绍只想仿效周公姬旦礼贤下士,却不懂得用人的方法。
事务繁杂,却缺少重点;喜欢谋略,但又优柔寡断。
要与他共同拯救天下的大难,建立霸王之业,太困难了。
我将另投明主,你们为何不离去呢?”辛评、郭图说:“袁氏家族对天下有恩德,人们多来归附,而且现在他的势力最强,还要去投奔谁?”郭嘉知道他们执迷不悟,便不再说,于是离去。
曹操召见郭嘉,与他谈论天下大事,高兴地说:“使我成就大业的,一定就是此人!”郭嘉出来后,也高兴地说:“这真是我的主人!”曹操上表推荐郭嘉为司空祭酒。
操以山阳满宠为许令,操从弟洪,有宾客在许界数犯法,宠收治之,洪书报宠,宠不听。
洪以白操,操召许主者,宠知将欲原客,乃速杀之。
操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曹操委任山阳人满宠为许都行政长官。
曹操堂弟曹洪门下的宾客在许都境内屡次犯法,满宠逮捕宾客进行审讯。
曹洪写信向满宠求情,满宠不理。
曹洪报告了曹操,于是曹操召见许都的主要官员。
满宠知道将要教他释放宾客,便迅速将宾客处死。
曹操高兴地说:“负责的官员,难道不该这样做吗!”
北海太守孔融,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讫无成功。
高谈清教,盈溢官曹,辞气清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难可悉行。
但能张磔网罗,而目理甚疏;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愿附也。
其所任用,好奇取异,多剽轻小才。
至于尊事名儒郑玄,执子孙礼,易其乡名曰郑公乡,及清俊之士左承祖、刘义逊等,皆备在座席而已,不与论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
北海郡太守孔融,以才气出众自负,立志平定祸乱。
但他志大才疏,一直没有成效。
他高谈阔论,盈溢官府,谈吐优雅,可使人玩味传诵,但把他的议论具体实施,却很难全行得通。
他只会口出大言,而漏洞很多。
他一时可得人心,但久而久之,人们便不愿再依附。
他所任用的官员,好标新立异,多数是耍小聪明的轻浮之人。
孔融尊奉大儒郑玄,以子孙之礼对待郑玄,把郑玄所居住的乡改名为郑公乡。
对其他有名望的清俊之士左承祖、刘义逊等,全都只当作宾客奉陪在座而已,不与他们讨论国家政事,他说:“这是人民尊敬的人物,不能失去他们。”
黄巾来寇,融战败,走保都昌。
时袁、曹、公孙首尾相连,融兵弱粮寡,孤立一隅,不与相通。
左承祖劝融宜自托强国,融不听而杀之,刘义逊弃去。
青州刺史袁谭攻融,自春至夏,战士所余才数百人,流矢交集,而融犹隐几读书,谈笑自若。
城夜陷,乃奔东山,妻子为所谭所虏。
曹操与融有旧,征为将作大匠。
黄巾军来进攻北海郡,孔融战败,退守都昌。
当时,袁绍、曹操、公孙瓒等的势力范围相互连接,孔融兵力薄弱,粮草不足,孤立在一个角落,与他们不相来往。
左承祖劝孔融,应自己选择一个较大的势力作为依靠。
孔融没有听从,反而将他杀死。
刘义逊因此背弃孔融,离开北海郡。
青州刺史袁谭进攻孔融,从春到夏,孔融部下只剩数百名战士,乱箭四飞,孔融却还靠在案几上读书,谈笑自若。
都昌城在夜里被攻破,孔融这才逃往东山,他的妻子儿女都被袁谭俘虏。
曹操与孔融是老友,就征召他到朝廷担任将作大匠。
袁谭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过平原。
谭北排田楷,东破孔融,威惠甚著;其后信任群小,肆志奢淫,声望遂衰。
袁谭刚到青州时,在黄河以西的疆界,不超过平原县。
他向北攻击公孙瓒委任的青州刺史田楷,向东又攻破北海郡太守孔融,威望和惠政十分突出。
但他后来信任一些奸佞小人,纵欲肆志,骄奢淫逸,声望便衰落了。
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率乏粮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掠,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赢,民多相食,州里萧条。
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
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
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
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
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
汉灵帝中平年以来,天下混乱分裂,百姓无法从事农业生产。
各地纷纷组织军队,但都缺乏粮草,没有一年的储备。
饥饿时就抢掠,吃饱后就扔掉剩下的粮食。
军队分崩离析,未受攻击就自行瓦解的,数不胜数。
袁绍在河北,军士靠吃桑椹度日;袁术在长江、淮河之间,以蛤蚌为食。
很多百姓互相残杀,用人肉充饥,各地都是一片萧条景象。
羽林监枣祗请求建立屯田制度,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
曹操委任枣祗为屯田都尉,委任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
召募百姓在许都周围屯田,收获谷物一百万斛。
于是州、郡依照规定设置主管屯田的官员,各地存粮都装满了仓库。
所以曹操出兵征战四方,无须运粮的劳苦,便能兼并各地方割据势力。
军队与国家的富裕,是由枣祗创业,而由任峻完成的。
袁术畏吕布为已害,乃为子求婚,布复许之。
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刘备,备求救于布。
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布曰:“不然。
术若破备,则北连泰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余驰往赴之。
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
布屯沛城西南,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布往就之,与备共饮食。
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
布性不喜合斗,喜解斗耳。”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即一发,正中戟支。
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袁术害怕吕布危害自己,就为儿子向吕布女儿求婚,吕布答应了。
袁术派遣部将纪灵等率领步、骑兵三万进攻刘备,刘备向吕布求救。
吕布属下的将领们对吕布说:“将军一直想杀刘备,这次可以借袁术的手来实现。”吕布说:“不然。
袁术如果击溃刘备,就可以向北联络泰山的诸将领,我就将陷入袁术的包围之中,因此不能不救刘备。”吕布便率领步、骑兵一千余人急速赶赴刘备处。
纪灵等听说吕布前来,都收兵回营,停止攻战。
吕布驻军沛城西南,派遣侍卫去请纪灵等人,纪灵等也派人来请吕布,吕布就前往纪灵营中,邀请刘备一起赴宴。
吕布对纪灵等人说:“刘玄德是我的弟弟,被你们围困,所以我来救他。
我生性不喜欢聚合别人争斗,只喜欢化解别人的争斗。”于是命令军官把铁戟竖立在营门,吕布拉满了弓,对旁观的人说:“你们看我射戟头旁边的戟支,如果射中,你们就各自罢兵,如果不中,你们可以留下厮杀。”吕布随即射了一箭,正中戟支。
纪灵等全都大吃一惊,说:“将军真是天赋神威!”第三天,又设酒欢宴,然后各自班师。
备合兵得万余人,布恶之,自出兵攻备;备败走,归曹操,操厚遇之,以为豫州牧。
或谓操曰:“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操以问郭嘉,嘉曰:“有是。
然公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杖信以招俊杰,犹惧其未也。
今备有英雄名,以穷归已而害之,是以害贤为名也。
如此,则智士将自疑,回心择主,公谁与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给粮食,使东至沛,收散兵以图吕布。
刘备集合起一万余人的部队,吕布认为受到了威胁,就亲自出兵攻打刘备。
刘备败走,投奔曹操。
曹操对他的待遇十分优厚,又让朝廷任命他为豫州牧。
有人对曹操说:“刘备有英雄大志,如今不趁早除掉他,必然会有后患。”曹操为此征询郭嘉的意见,郭嘉说:“这种说法是对的。
但是,您兴起义兵,为百姓除暴,诚心诚意地招募天下英雄豪杰,还惟恐他们不来。
如今刘备有英雄之名,因走投无路前来投靠,而您却杀掉他,这将会使您得到谋害贤才的恶名。
果真如此,有才智的人士将各自疑虑,改变心意,另选主人,您还去和谁一起平定天下!因除去一个人的祸患,而失去天下人的期望,这是关系今后安危的关键,您不可不仔细考虑。”曹操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对。”于是拨给刘备一些军队,供应粮草,让他往东到小沛一带,集合被击溃的残部,与吕布对抗。
初,备在豫州,举陈郡袁涣为茂才。
涣为吕布所留,布欲使涣作书骂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惭而止。
当初,刘备在豫州,曾推举陈郡人袁涣为茂才。
袁涣被吕布扣留,吕布想要袁涣写一封信辱骂刘备,袁涣不答应,吕布再三强迫,仍被袁涣拒绝。
吕布大怒,用剑威胁袁涣说:“你写了这封信,就可以活;不写,就得死!”袁涣面不改色,笑着回答说:“我听说只有道德可以使人感到羞耻,没听说用诟骂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假如刘备是个君子,他不会以将军的诟骂为耻;假如他真是小人,就将回骂将军,则受到羞辱的是将军,而不是他。
而且,我当初跟随刘备,犹如今天跟随将军,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再为别人写信骂将军,难道可以吗?”吕布感到惭愧,于是作罢。
张济自关中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矢所中死。
荆州官属皆贺,刘表曰:“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贺也。”使人纳其众;众闻之喜,皆归心焉。
济族子建忠将军绣代领其众,屯宛。
张济从关中率军进入荆州地界,攻穰城,被流箭射中而死。
荆州官员都向荆州牧刘表祝贺。
刘表说:“张济因穷途潦倒而来,我作为主人,未尽到礼节,竟导致双方交锋,这并非我的本意。
我只接受哀悼,不接受祝贺。”他派人去收容张济的部队,张济部下知道后大喜,全都诚心归附。
张济的族侄、建忠将军张绣接管部队,驻守宛城。
初,帝既出长安,宣威将军贾诩上还印绶,往依段煨于华阴。
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煨礼奉甚备。
诩潜谋归张绣,或曰:“煨待君厚矣,君去安之!”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
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颖。”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诩说绣附于刘表,乡从之。
诩往见表,表以客礼待之。
诩曰:“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当初,献帝离开长安后,宣威将军机诩就交回印绶,到华阴去投靠段煨。
贾诩素有名望,段煨军中将士很仰慕他,段煨对他礼遇十分周到。
贾诩暗中笄投奔张绣,有人对他说:“段煨待您这么优厚,您还要到哪里去?”贾诩说:“段煨性情多疑,有嫉妒我在军中的威望的意思,虽然现在礼遇周到。
但不能长久依赖,将来会有杀身之祸。
我离开后,他一定很高兴,又希望我在外给他争取强援,必然会优待我的妻子儿女。
张绣军中没有谋士,也愿意得到我,这样,我与家眷就必定都可以保全了。”贾诩就前往张绣军中,张绣对他十分敬重,以晚辈自居。
段煨也果然对贾诩的家眷十分优待。
贾诩劝说张绣依附刘表,张绣同意。
贾诩去见刘表,刘表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
贾诩与刘表接触后,说:“刘表在天下太平时,是担任三分的人才。
但他看不清乱世的变化,又为人多疑,缺乏决断,不会有所作为!”
刘表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境内无事,关西、兖、豫学士归之者以千数。
表乃起立学校,讲明经术,命故雅乐郎河南杜作雅乐。
乐备,表欲庭观之。
曰:“今将军号不为天子,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表乃止。
刘表在荆州爱护百姓,优待士大夫,和平自保,荆州境内安宁无事,百姓生活安定。
函谷关以西、兖州、豫州的学者,来投奔刘表的数以千计。
于是刘表建立学府,用以讲授儒家经典。
他命令前宫廷雅乐郎、河南人杜制作雅乐。
制作完毕后,刘表想在庭中观看演奏。
杜说:“如今将军在名义上不是天子,却设置雅乐当庭雅乐,恐怕不可以吧!”刘表于是打消此意。
平原祢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孔融荐之于曹操。
衡骂辱操,操怒,谓融曰:“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乃送与刘表,表廷礼以为上宾。
衡称表之美盈口,而好讥贬其左右,于是左右因形而谮之曰:“衡称将军之仁,西伯不过也,唯以为不能断,终不济者,必由此也。”其言实指表短,而非衡所言也。
表由是怒,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送衡与之,祖亦善待焉。
后衡众辱祖,祖杀之。
平原人祢衡自幼有才华,能言善辩,但气盛、刚直而又骄傲,孔融把他推荐给曹操。
祢衡辱骂曹操,曹操大怒,对孔融说:“祢衡这个小子,我要杀他,不过像宰一只麻雀或老鼠一样罢了!只是想到此人一向有虚名,杀了他,远近之人将说我没有容人之量。”于是把祢衡送给刘表。
刘表对祢衡礼节周到,把他当作上宾。
祢衡很赞美刘表的所作所为,但却爱讥讽刘表左右的亲信。
于是,刘表的亲信就势诬陷祢衡,对刘表说:“祢衡称颂将军仁义爱人,可以与周文王相比。
但又认为将军临事不能决断,而最终的失败,必定是由于这个原因。”这话实际上指出了刘表的缺点,但却不是祢衡说的。
刘表因此大怒,知道江夏郡太守黄祖性情暴躁,就把祢衡送到江夏。
黄祖对祢衡也很优待,但后来祢衡当众辱骂黄祖,黄祖将他杀死。
二年(丁丑、197)
二年(丁丑,公元197年)
春,正月,曹操讨张绣,军于水,绣举众降。
操纳张济之妻,绣恨之;又以金与绣骁将胡车儿,绣闻而疑惧,袭击操军,杀操长子昂。
操中流矢,败走,校尉典韦与绣力战,左右死伤略尽,韦被数十创。
绣兵前搏之,韦双挟两人击杀之,目大骂而死。
操收散兵,还住舞阴。
绣率骑来追,操击破之,绣走还穰,复与刘表合。
春季,正月,曹操率军讨伐张绣,驻在水,张绣率部众投降曹操。
曹操收纳张绣族叔张济的妻子为姬妾,张绣感到恼恨。
曹操又送金银给张绣部下的绕将胡车儿,张绣得知后,疑虑不安,便袭击曹军,杀死曹操的长子曹昂。
曹操被流箭射中,狼狈败逃。
校尉内典同张绣奋力交战,左右的卫士死伤将尽,他身上受伤数十处,张绣部下冲上前来,他双后抓住两个敌人奋力击杀,最后,瞪起眼睛大骂张绣而死。
曹操收集残部,退回舞阴驻守。
张绣率领骑兵前来追击,被曹操击败,张绣退回穰城,再度与刘表联合。
是时,诸军大乱,平虏校尉泰山于禁独整众而还,道逢青州兵劫掠人,禁数其罪而击之;青州兵走,诣操。
禁既至,先立营垒,不时谒操。
或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以待敌!且公聪明,谮诉何缘得行!”徐凿堑安营讫,乃入谒,具陈其状。
操悦,谓禁曰:“水之难,吾犹狼狈,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于是录禁前后功,封益寿亭侯。
操引军还许。
这时,曹操部下诸军一片混乱,只有平虏校尉、泰山人于禁整顿部队,有秩序地撤回。
路上,于禁见到曹操属下的青州军抢掠百姓,便数说他们的罪状,并派兵进行攻击。
青州兵逃走,去向曹操告状。
于禁到达以后,先安营扎寨,没有立即去拜见曹操。
有人对于禁说:“青州兵已经先去告您的状了,您应该快去向曹公解释。”于禁说:“如今敌人就在后面,随时都会赶到,不先作好准备,怎么迎敌!而且曹公英明,随意诬告怎么能行得通呢!”于是从容地挖好壕沟,安好营寨后,才进入拜见曹操,报告全部情况。
曹操很高兴,对于禁说:“水之败,连我也狼狈不堪,将军在混乱中能整顿好自己的队伍,讨平暴乱,巩固营垒,有不可动摇的气节,即使是古代名将,也不会比你更好!”于是累计于禁的前后战功,封为益寿亭侯。
曹操率军返回许都。
袁绍与操书,辞语骄慢。
操谓荀、郭嘉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对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
汉祖惟智胜项羽,故羽虽强,终为所禽。
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强,无能为也。
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
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
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上下知制,此治胜也。
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也。
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策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也。
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也。
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无不周,此仁胜也。
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也。
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也。”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嘉又曰:“绍方北击公孙瓒,可因其远征,东取吕布;若绍为寇,布为之援,此深害也。”曰:“不先取吕布,河北未易图也。”操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西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为将奈何?”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腾最强,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
侍中、尚书仆射钟繇有智谋,若属以西事,公无忧矣。”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特使不拘科制。
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
为陈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
袁绍在给曹操的信中,措辞十分傲慢。
曹操对荀、郭嘉说:“现在,我准备讨伐背逆君臣大义的袁绍,但势力没有他强大,应该怎么办?”他们回答说:“刘邦的势力比不上项羽,是您所知道的。
刘邦只靠谋略战胜项羽,所以项羽虽强,最终仍被击败。
如今,袁绍有十项失败因素,而您有十项胜利因素,袁绍虽然强大,却不会有什么作为。
袁绍讲究排场,礼仪繁多;而您待人接物出于自然,这是在处世之道上胜过他。
袁绍身为臣子,如果起兵进攻,便是叛逆;而您尊奉天子以统率天下,这是在道义上胜过他。
自从桓帝、灵帝以来,政令失于松驰,袁绍却用松驰来补救松驰,因此缺乏法纪,令出不行;而您用严厉来纠正松弛,使得大小官员都知道遵守法纪,这是在治理上胜过他。
袁绍外表宽厚而内心猜忌,用人好起疑心,只信任亲戚子弟;而您外表平易近人,内心机敏善察,用人不疑,只看才干,不问远近亲疏,这是在器度上胜过他。
袁绍计谋多而决断少,往往错过时机;而您制定了策略就立即施行,可应付无穷的变化,这是在谋略上胜过他。
袁绍喜欢高谈阔论,谦恭揖让,以沽名钓誉,因此,那些华而不实的士大夫多去投奔他;而您以至诚待人,不虚情假义,忠诚正直、有远见和真才实学之士都愿为您效力,这是在品德上胜过他。
袁绍看到他人饥寒交迫,怜悯之情便在面色上显露出来,但对没有看到的,就有时考虑不周;而您对于眼前的小事,经常忽略不管,但对于大事,以及与全国各地的交往,您所施的恩惠却往往出人意外,对于看不到的事情,也考虑得无不十分周全,这是在仁义上胜过他。
袁绍后下的大臣争权夺利,互进谗言,混淆视听;而您管理属下有方,谗言诬陷行不通,这是在明智上胜过他。
袁绍做事没有标准,所是所非不可知;而您对正直、有功的人礼敬,对邪恶、犯罪的人以法律制裁、这是在文治上胜过他。
袁绍喜欢虚张声势,而不知兵家要诀;而您善于以弱胜强,用兵如神,部下信赖,敌人畏惧,这是在武功上胜过他。”曹操笑道:“照你们的分析,我有什么德能担当得起!”郭嘉又说:“袁绍正在北方攻击公孙瓒,可乘他远征之机,先向东收拾吕布。
如果袁绍攻我,吕布在旁支援,就会成为大害。”荀说:“不先击败吕布,我们就不容易攻击占据河北的袁绍。”曹操说:“你们分析得对。
我感到为难的是,又怕袁绍扰乱关中,向西联合羌人、胡人,向南勾结蜀、汉地方势力,那样的话,则我将仅以兖州、豫州来对抗全国其余六分之五的地区,该怎么办呢?”荀说:“关中将领数以十计,各自为政,不能统一,其中韩遂、马腾势力最强,他们看到崤山以东地区发生争斗,必然各自拥兵自保,如今,要是用恩德去安抚他们,派使者去与他们联和,虽然不会长久安定,但足以维持到您克定崤山以东。
侍中、尚书仆射钟繇有智谋,如果让他处理关中事务,您就不必忧虑了。”曹操于是上表推荐,并由朝廷批准,在命钟繇以侍中兼任司隶校尉持符节,监督关中地区诸军,还授予他不受法令制度约束的特权。
钟繇到达长安后,发送文书给马腾、韩遂等,为他们陈述利害,马腾、韩遂等都表示服从朝廷,各自派遣儿子到朝廷任职,充当人质。
袁术称帝于寿春,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
沛相陈,球弟子也,少与术游;术以书召,又动质其子,期必致。
答书曰:“曹将军兴复典型,将拨平凶慝,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欲吾营私阿附,有死不能也。”术欲以故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尚不许而逃去,术杀之。
袁术在寿春登极做皇帝,自称“仲家”,改九江郡太守为淮南尹,作为京都最高行政长官。
设置公卿百官,到郊外祭祀天地。
沛国相陈是陈球弟弟的儿子,从小与袁术是朋友。
袁术用文书征召陈,又劫持陈的儿子做人质,以求一定能召来陈。
陈回信说:“曹将军重振朝廷权威,将扫平叛逆,我以为您也会同心协力,辅佐汉家王室。
然而您却阴谋不轨,以身试祸,还想要我因私废公,阿附于您,我宁死不从。”袁术打算委任前任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金尚拒绝后逃走,袁术将他杀死。
三月,诏将作大匠孔融持节拜袁绍大将军,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三月,献帝下诏,派将作大匠孔融持符节到邺城,任命袁绍为大将军,兼管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四州的军务。
夏,五月,蝗。
夏季,五月,发生蝗灾。
袁术遣使者韩胤以称帝事告吕布,因求迎妇,布遣女随之。
陈恐徐、扬合从,为难未巳,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公子,辅赞国政,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共存大计。
今与袁术结昏,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布亦怨术初不已受也,女已在途,乃追还绝昏,械送韩胤,枭首许市。
袁术派遣使者韩胤把自己称帝的事告诉吕布,并乘此机会要求为袁术的儿子迎娶吕布的女儿,吕布让女儿随韩胤回寿春。
陈担心徐州与扬州联合在一起,祸难更难平定,就去劝说吕布:“曹操奉迎天子,辅佐朝政,将军应该与他同心协力,共商大计。
如今要是与袁术缔结婚姻,必然招来不义的名声,将会有危如累卵的处境。”吕布也怨恨袁术当初不肯接纳自己。
吕布的女儿已随韩胤上路,吕布便将她追回来,拒绝了婚事,并给韩胤戴上型具送走。
韩胤在许都街市上处斩,他的人头被挂起来示众。
陈欲使子登诣曹操,布固不具。
会诏以布为左将军,操复遗布手书,深加尉纳。
布大喜,即遣登奉章谢恩,并答操书。
登见操,因陈布勇而无谋,轻地去就,宜早图之。
操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究其情伪。”即增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
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阴合部众内应。
陈想让儿子陈登去晋见曹操,吕布坚决不同意。
正在这时,献帝下诏任命吕布为左将军,曹操又亲自写信给吕布,对他大加慰勉和拉拢。
吕布大喜,立即派陈登带上谢恩的奏章和答复曹操的信,前往京师。
陈登见到曹操,指出吕布有勇无谋,反复无常,应该尽早对他下手。
曹操说:“吕布狼子野心,确实难以长期蓄养,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洞察他的虚伪。”随即将陈的官秩升至中二千石,并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
临别之时,曹操握着陈登的手说:“东方的事情,就委托给你了。”命令他暗中联络部众,作为内应。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登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
’公曰:‘不如卿言。
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扬去。
’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当初,吕布曾要陈登请求朝廷任命自己为徐州牧,这一请求遭到拒绝。
陈登返回后,吕布大怒,拔出戟来,猛击桌案,喊道:“你父亲劝我与曹操联合,拒绝袁术家的婚事,如今,我的要求被拒绝,而你们父子却加官晋爵,只是我被你出卖罢了!”陈登不动声色,慢慢地回答:“我见到曹操,对他说:‘养将军就好像是养虎,必须让他吃饱,否则就会吃人。
’曹操却说:‘你说得不对,实际是与养鹰一样,只有让他饿着,才服从命令,如果让他吃饱,就会展翅高飞,无处寻觅。
’曹操就是这样讲的。”吕布的怒气才平息下来。
袁术遣其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连势,步骑数万下邳,七道攻布。
布时有兵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故,谓陈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师耳,谋无素定,不能相维,子登策之,比于连鸡,势不俱栖,立可离也。”布用策,与暹、奉书曰:“二将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今奈何与袁术同为贼乎!不如相与并力破术,为国除害。”且许悉以术军资与之。
暹、奉大喜,即回计从布。
布进军,去勋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叫呼,并到勋营,勋等散步,布兵追击,斩其将十人首,所杀伤堕水死者殆尽。
布因与暹、奉合军向寿春,水陆并进,到锺离,所过虏掠,还渡淮北,留书辱术。
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笑之而还。
袁术派遣大将线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联合,共有步、骑兵数万人,直逼下邳,分七路进攻吕布。
吕布当时有步兵三千,战马四百匹,恐怕抵挡不住,就对陈说:“今天把袁术的大军给招惹来,是由于你的缘故,现在应该怎么办?”陈说:“韩暹、杨奉与袁术只是暂时结合,没有永久的利害,也不能维持长期的团结。
我儿子陈登预料,他们就好像几只公鸡,决不能同时住在一个鸡窝里,很快就会离散。”吕布采用陈的计策,写信给韩暹、杨奉说:“二位将军亲自护送天子从关中出来,而我亲自杀死董卓,都为国家立下大功。
如今你们怎么能和袁术一起做贼!不如大家合力击破袁术,为国除害。”并且答应将袁术的军用物资以及粮草全部给他们两个。
韩暹、杨奉收信后大喜,就改变主意,与吕布联合。
吕布大军逼到距张勋营寨百步时,韩暹、杨奉部下同时倒戈,呼喊着一同冲向张勋营中,张勋等四散逃命,吕布军队追击斩杀袁术十名将领。
其余的或被杀死,或落水淹死,袁术大军几乎全军复没。
吕布乘势与韩暹、杨奉合兵一处,前往寿春,水陆并进到达钟离,一路上烧杀抢掠,又渡过淮河,回到北岸,留下一封辱骂袁术的信。
袁术亲自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在淮河南岸炫耀武力。
吕布的骑兵都在北岸大声嘲笑,然后撤回。
泰山贼帅臧霸袭琅邪相萧建于莒,破之。
霸得建资实,许以赂布而未送,布自往求之。
其督将高顺谏曰:“将军威名宣播,远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赂!万一不克,岂不损邪!”布不从。
既至莒,霸等不测往意,固守拒之,无获而还。
泰山盗贼首领臧霸到莒县去袭击琅邪国相萧建,攻陷莒县,得到萧建的辎重。
臧霸曾答应送给吕布一部分,但没有送到,吕布就亲自前去索取。
吕布的部将高顺劝阻吕布说:“将军威名远扬,远近畏惧,想要什么会要不到,何必自己去索取财物!万一不成,岂不损害威名吗!”吕布不听。
吕布到莒县后,臧霸等不知吕布的来意,坚守城池,抵御吕布,吕布空手而归。
顺为人清白有威严,少言辞,所将七百余兵,号令整齐,每战必克,名“陷陈营”。
布后疏顺,以魏续有内外之亲,夺其兵以与续,及当攻战,则复令顺将,顺亦终无恨意。
布性决易,所为无常,顺每谏曰:“将军举动,不肯详思,忽有失得,动辄言误,误岂可数乎!”布知其忠而不能从。
高顺为人廉洁,有威望,很少说话。
部下有七百余兵,号令整齐,每战必胜,号称“陷阵营”。
吕布后来疏远高顺,因为魏续是自己的亲威,就把高顺的部下拨给魏续指挥。
等到需要冲锋陷阵时,才又交给高顺率领,但高顺始终没有怨恨。
吕布性情不稳定,反复无常,高顺每每劝他说:“将军行动,不肯多加思考,忽然失利后,总说有错误,但错误怎么可一再发生呢?”吕布知道他忠于自己,但不能采纳他的意见。
曹操遣议郎王,以绍书拜孙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使与吕布及吴郡太守陈共讨袁术。
策欲得将军号以自重,便承制策明汉将军。
曹操派议郎王携带献帝诏书,去任命孙策为骑都尉,承袭父亲孙坚的爵位乌程侯,兼任会稽郡太守。
命令孙策与吕布及吴郡太守陈共同讨伐袁术。
孙策想得到将军的名号,以抬高自己的地位,王就以献帝代表的名义,任命他为明汉将军。
策治严,行到钱唐。
阴图袭策,潜结祖郎、严白虎等,使为内应。
策觉之,遣其将吕范、徐逸攻于海西;败,单骑奔袁绍。
孙策准备行装上路,走到钱唐时,吴郡太守陈阴谋袭击孙策,暗中勾结祖郎、严白虎等,让他们做内应。
孙策察觉,派遣部将吕范、徐逸到海西去进攻陈,陈战败,单人匹马投奔袁绍。
初,陈王宠有勇,善弩射。
黄巾贼起,宠治兵自守,国人畏之,不敢离叛。
国相会稽骆俊素有威恩,是时王侯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或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而陈独富强,邻郡人多归之,有众十余万。
及州郡兵起,宠率众屯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袁术求粮于陈,骆俊拒绝之,术忿患,遣客诈杀俊及宠,陈由是破败。
当初,陈王刘宠勇猛过人,善用弓弩。
黄巾军起兵后,刘宠征召境内兵士,固大守城池,陈国人惧怕他,不敢叛变。
陈国的国相、会稽人骆俊一向很有威望,当时,诸封国的王、侯都已不再享有租赋收入,反而不断遭到抢掠,有的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饭,流离在外,死于荒野。
只有陈国仍很富强,邻郡的百姓纷纷前去投靠,拥有部众十余万人。
到各州、郡起兵讨伐董卓时,刘宠率军驻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袁术向陈国要粮草,被骆俊拒绝,袁术大为生气,派刺客诈降,乘机杀死骆俊和刘宠,陈国从此衰败。
秋,九月,司空曹操东征袁术。
术闻操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等于蕲阳以拒操;操击破蕤等,皆斩之。
术走渡淮,时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术由是遂衰。
冬季,九月,司空曹操东征袁术,袁术听说曹操前来,抛下军队逃跑,留大将桥蕤等据守蕲阳抵抗曹操。
曹操大破桥蕤等,将桥蕤等将领全部斩杀。
袁术渡过淮河,逃到淮北。
当时旱灾很重,土地荒芜,百姓饥寒交迫,袁术从此便没落下。
操辟陈国何为掾,问以袁术何如,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操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亡,不亦宜乎!”操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常蓄毒药,誓死于辱,是以终不见及。
曹操延聘陈国人何为自己的僚属,问他对袁术的看法。
何说:“只有顺应嘲流,才能得到上天帮助;只有信誉卓著,才能得到百姓帮助。
袁术既不顺应潮流,又缺乏信誉,却盼望上天与百姓帮助他,怎么可以得到呢!曹操说:“任何一个政权,失去贤能的人才,都会灭亡,袁术不能重视你这样的人才,灭亡的命运不是注定了吗?”曹操性情严厉,部下僚属往往因公事而受到棍棒的责打,何常常随身携带毒药,誓死不受责打的侮辱,因此,他到底也未受过责打。
沛国许褚,勇力绝人,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坚壁以御外寇,淮、汝、陈、梁间皆畏惮之,操徇淮、汝,褚以众归操,操曰:“此吾樊哙也!”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诸从褚侠客,皆以为虎士焉。
沛国人许褚勇力过人,聚集少年勇士及宗族数千家,坚守寨垒,以抵御外侵。
淮河、汝水、陈国、梁国一带都很畏惧他的势力。
曹操进军到淮河、汝水一带时,许褚率领部众归附曹操,曹操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樊哙!”当天就委任许褚为都尉,让他作自己的侍卫首领,跟随许褚的少年侠客们,都被任命为侍卫武士。
故太尉杨彪与袁主昏姻,曹操恶之,诬云欲图废立,奏收下狱,劾以大逆。
将作大匠孔融闻之,不及朝服,往见操曰:“杨公四世清德,海内所瞻。
《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袁氏归罪杨公乎!”操曰:“此国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操使许令满宠按彪狱,融与书令荀皆属宠曰:“但当受辞,勿加考掠。”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数日,求见操,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
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顷为明公惜之。”操即日赦出彪。
初,、融闻宠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出,乃更善宠。
彪见汉室衰微,政在曹氏,遂称脚挛,积十余年不行,由是得免于祸。
前任太尉杨彪与袁术家有姻亲关系,曹操对此感到厌恶,便诬告杨彪图谋罢黜皇帝,另立新君。
奏报献帝后,将杨彪逮捕下狱,指控他有大逆不道之罪。
将作大匠孔融听到消息后,来不及换上朝服,就赶去见曹操,对他说:“杨公四代都有清高的品德,受到天下人的仰慕。
根据《周书》,父子兄弟,有罪都互不牵连,何况将袁术之罪加到杨彪头上!”曹操说:“这是天子的意思。”孔融说:“假如周成五要杀死召公,周公能说不知道吗?”曹操命令许都令满宠来审理杨彪案件,孔融与尚书令荀都嘱咐满宠说:“只应接受杨彪的口供,不要用刑加以拷问。”满宠根本未加理睬,照样严型拷问,过了几天,满宠求见曹操,汇报说:“杨彪受刑后,没有供出什么罪行,这个人全国闻名,如果没有确实证据就定罪,必定会大失民心,我为您惋惜。”曹操当天就下令赦免杨彪。
起初,荀、孔融听到满宠拷打杨彪的消息,都感到愤慨,等到杨彪因此而被赦免,才明白满宠的用意,于是对待满宠更加亲近。
杨彪看到东汉王室已经衰败,政权控制在曹操手中,就自称腿脚痉挛,十几年不走路,因此得以免祸。
马日丧至京师,朝廷议欲加礼,孔融曰:“日以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而曲媚奸臣,为所牵率,王室大臣,岂得以见胁为辞!圣上哀矜旧臣,未忍追按,不宜加礼。”朝廷从之。
金尚丧至京师,诏百官吊祭,拜其子玮为郎中。
太傅马日的灵柩运回京师,朝廷商议要为他大办丧事,提高仪式规格。
孔融说:“马日以上公的尊贵地位,代表天子出使,而他曲意谄媚奸臣,受奸臣的牵制。
朝廷的大臣,怎么能以被人胁迫作为借口!天子怜悯旧臣,不忍加以追究,但不应该再提高规格。”朝廷接受了孔融的意见。
已故兖州刺史金尚的灵柩运到京师,献帝下诏,命令文武百官进行祭吊,任命他的儿子金玮为郎中。
冬,十一月,曹操复攻张绣,拔湖阳,禽刘表将邓济;又攻舞阴,下之。
冬季,十一月,曹操再次进攻张绣,攻占湖阳,生拎擒刘表部将邓济。
曹军又进攻舞阴,攻克。
韩暹、杨奉在下邳,寇掠徐、扬间,军饥饿,辞吕布,欲诣荆州;布不听。
奉知刘备与布有宿憾,私与备相闻,欲共击布;备阳许之。
奉引军诣沛,备请奉入城,饮食未半,于座上缚奉,斩之。
暹失奉,孤特,与十余骑归并州,为杼秋令张宣所杀。
胡才、李乐留河东,才为怨家所杀。
乐自病死。
郭汜为其将伍习所杀。
韩暹、杨奉在十邳,纵兵抢掠徐州与扬州交界地区,但军队仍然饥饿,便向吕布告辞,打算到荆州投靠刘表。
吕布不允许他们离开。
杨奉知道刘备与吕布有宿怨,便暗中与刘备联络,想与刘备一起进攻吕布。
刘备假装同意。
杨奉率军到沛县,刘备请杨奉进城,摆宴席款待杨奉。
酒宴还未到一半,就在席上将杨奉捆起来,随即斩杀。
韩暹失去杨奉,十分孤立,率领部下十余名骑士投奔并州,途中被杼秋县令张宣杀死。
胡才、李乐留在河东,胡才被仇人杀死,李乐自己病死。
郭汜被部将伍习杀死。
颖川杜袭、赵俨、繁钦避乱荆州,刘表俱待以宾礼。
软数见奇于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俱来者,徒欲全身以待时耳,岂谓收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吾与子绝矣!”钦慨然曰:“请敬受命!”及曹操迎天子都许,俨谓饮曰:“曹镇东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遂还诣操,操以俨为朗陵长。
颖川人杜袭、赵俨、繁钦到荆州避难,刘表都以宾客的礼节接待他们。
繁钦屡次向刘表贡献奇计,受到刘表的欣赏。
杜袭劝告繁钦说:“我所以与你一起来到荆州,只是为了保全性命,以等待时机罢了。
你难道认为刘表是拨乱反正的英主,而打算让长者托身于他吗!你如果不断显示才能,就不再是我的学生,咱们从此绝交!”繁饮感慨地说:“我接受你的劝告!”及至曹操奉迎天子,定都许县,赵俨对繁钦说:“曹操一定能安定全国,我知道应该归附谁了。”
阳安都尉江夏李通妻伯父犯法,俨收治,致之大辟。
时杀生之柄,决于牧守,通妻子号泣以请其命。
通曰:“方与曹公戮力,义不以私废公!”嘉俨执宪不阿,与为亲交。
阳安郡都尉、江夏人李通妻子的伯父犯法,赵俨将他逮捕问罪,判外死刑。
当时,百姓的生杀大权都控制在州、郡长官手中。
李通的妻子号哭着哀求李通救她伯父一命,李通说:“我正与曹公同心协力,在道义上,不能以私废公!”李通赞扬赵俨执法无私,与赵俨结为好友。
三年(戊寅、198)
三年(戊寅,公元198年)
春,正月,曹操还许。
三月,将复击张绣。
荀攸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乖离。
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若急之,其势必相救。”操不从,围绣于穰。
春季,正月,曹操回到许都。
三月,曹操准备再次进攻张绣,荀攸说:“张绣与刘表互相依靠,力量强大。
但张绣是外来的军队,完全依靠刘表供应粮草,刘表无力长期供给,最后势必会闹翻。
不如暂缓出军,等待变化,采用招诱的手段吸引张绣。
如果进军紧逼,则他们必然互相救援。”曹操没有采纳,进军包围张绣驻军的穰城。
夏,四月,使谒者仆射裴茂,诏关中诸将段煨等讨李,夷其三族。
以煨为安南将军,封乡侯。
夏季,四月,朝廷派谒者仆射裴茂到关中传达献帝所下诏书,命令段煨等诸将领联合讨伐李。
段煨等将李的本族亲属全部诛灭,任命段煨为安南将军,封乡侯。
初,袁绍每得诏书,患其有不便于已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曹操以许下埤湿,雒阳残破,宜徒都鄄城以就全实;操拒之。
田丰说绍曰:“徒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书,号令海内,此算之上者。
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绍不从。
起初,袁绍每接到诏书,对其中一些于自己不利的措施,很觉烦恼,因此想把天子迁到离自己较近的持方。
他派使者去游说曹操,指出许都地势低而潮湿,洛阳已经残破,最好迁都到鄄城,以靠近富裕的地区,便于供应。
曹操拒绝了这个建议。
袁绍的谋士田丰劝袁绍说:“迁都的建议既然已被拒绝,应当早日进攻许都,奉迎天子。
然后,就可利用皇帝的诏书,号令全国,这是上策。
不这样,最终会受制于人,尽管后悔也没有用了。”袁绍未予采纳。
会绍亡卒诣操,云田丰劝绍袭许,操解穰围而还,张绣率众追之。
五月,刘表遣兵救绣,屯于安众,守险以绝军后。
操与荀书曰:“吾到安众,破绣必矣。”及到安从,操军前后受敌,操乃夜凿险伪遁。
表、绣悉军来追,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
他日,问操:“前策贼必破,何也?”操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
正好袁绍部下有逃兵投奔曹操,说到男丰劝说袁绍袭击许都,曹操便从穰县解围撤退。
张绣率军在后追赶。
五月,刘表派军去援救张绣,驻在安众,据守险要,切断曹军退路。
曹操给荀写信说:“我到了安众,一定可以击败张绣!”及至到达安众,曹军腹背受敌,曹操于是乘夜开凿险道,假装要逃跑。
刘表、张绣率领全部军队前来追击,曹操布下埋伏,命步兵与骑兵前后夹击,大破刘表与张绣联军。
后来,荀询问曹操说:“您以前料定敌军必败,是根据什么?”曹操说:“敌人阻挡我们退兵,是把我军置于死地,我因此知道可以获胜。”
绣之追操也,贾诩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败。”绣不听,进兵交战,大败而还。
诩登城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促追之!”绣素信诩言,遂收散卒更追,合战,果以胜还。
乃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诩曰:“此易知耳。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曹公军新退,必自断后,故知必败。
曹公攻将军,既无失策,力未尽而一朝引退,必国内有故也。
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乃服。
张绣追击曹操时,贾诩阻止他说:“不能去追,追则必败!”张绣未听,进兵交战,大败而回。
贾诩登上城墙,对张绣说:“赶快再去追击,再战必胜!”张绣向他道歉说:“没有听您的话,以至落到如此地步,现已大败,怎么还要再追?”贾诩说:“兵势变化无常,赶快追击!”张绣一向信服贾诩的话,就收拾残兵败将,再去追赶。
交兵会战,果然得胜而归。
于是问贾诩说:“我用精兵去追赶退军,而您说必败;用败兵去击败军,而您说必胜。
结果完全如您预料,原因在哪里?”贾诩说:“这很容易明白。
将军虽善于用兵,但不是曹操的对手。
曹操军队刚开始撤退,必然亲自率军断后,所以知道将军必败。
曹操进攻将军,既没有失策之处,又不是力量用尽,却一下子率军撤退,一定是他的后方发生了变故。
他已击败将军的追兵,必然轻装速进,而留下其他将领断后。
其他将领虽然勇猛,却不是将军的对手,所以将军虽然率败兵去追击,也必能获胜。”张绣于是大为敬服。
吕布复与袁术通,遣其中郎将高顺及北地太守雁门张辽攻刘备;曹操遣将军夏侯救之,为顺等所败。
秋,九月,顺等破沛城,虏备妻子,备单身走。
吕布又与袁术联合,派其部将中郎将高顺与北地太守、雁门人张辽进攻刘备。
曹操派将军夏侯去援救刘备,被高顺等击败。
秋季,九月,高顺等攻破沛城,俘虏了刘备的妻子儿女,刘备只身逃走。
曹操欲自击布,诸将皆曰:“刘表、张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就亲破,势不敢动。
布骁猛,又恃袁术,若从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
今乘其初叛,众必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此行,泰山屯帅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等毕附于布。
操与刘备遇于梁,进至彭城。
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待劳,无不克也。”布曰:“不如待其来,蹙著泗水中。”冬,十月,操屠彭城。
广陵太守陈登率郡兵为操先驱,进至下邳。
布自将屡与操战,皆大败,还保城,不敢出。
曹操打算亲自去进击吕布,诸将都说:“刘表、张绣在后,如果您率军远袭吕布,必然会发生危机。”荀攸说:“刘表、张绣新近受创,在此情势下,不敢有所举动。
吕布为人骁勇,又倚仗袁术的势力,如果他纵横淮河、泗水之间,必有其他豪杰起来响应。
如今趁他刚刚背叛朝廷,众心不定,大军前往,可以将他击破。”曹操说:“很好!”等到曹操大军出动时,泰山军首领臧霸、孙观、吴敦、尹礼、吕等都归附于吕布。
曹操在梁地遇到刘备,一同进驻彭城。
陈宫对吕布说:“应当迎击他们,以逸待营。
无往不胜!”吕布说:“不如等待他们自己前来,我把他们赶到泗水中淹死。”冬季,十月,曹操在彭城屠城。
广陵郡太守陈登率领广陵郡郡兵作为曹操的先锋,进抵下邳。
吕布亲自率军,屡次与曹操交战,全都大败,只好退守城池,不敢出战。
操遣布书,为陈祸福;布惧,欲降。
陈宫曰:“曹操远来,热不能久。
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
不过旬月,操军食尽,击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宫与高顺守城,自将骑断操粮道。
布妻谓布曰:“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
将军当于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归我。
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复为将军妻哉!”布乃止;潜遣其官属许汜、王楷求救于袁术。
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布破,明上亦破也。”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
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救兵,以绵缠女身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曹操写信给吕布,为他陈述利害,吕布恐惧,打算投降。
陈宫说:“曹操远来,势不能停留过久。
将军如果率领步、骑兵屯驻城外,由我率领剩下的军队在内守城,如果曹军进攻将军,我就领兵攻击他们的后背;如果曹军攻城,则将军在外援救。
不过一个月,曹军粮食吃光,我们再行反击,可以破敌。”吕布同意,打算留陈宫与高顺守城,自己率骑兵截断曹军的粮道。
吕布的妻子对吕布说:“陈宫与高顺一向不和,将军一出城,陈宫与高顺必然不能同心协力地守城。
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将军要在哪里立脚!而且曹操对待陈宫犹如父母对待怀抱中的幼儿,陈宫还舍弃曹操来投靠我们;你待陈宫并未超过曹操,就把全城交给他,抛别妻儿家小,孤军远出。
如果一亘有变,我难道能再做你的妻子吗?”吕布就打消那个计划,偷偷派遣部下官员许汜、王楷向袁术求救。
袁术说:“吕布不把女儿给我送来,理应失败,为什么又来找我?”许汜、王楷说:“您现在不救吕布,是自取败亡。
吕布一破,您也就要破了。”袁术于是整顿动员军队,声援吕布。
吕布担心袁术因为自己不送女儿而不发兵救援,就用丝绵将女儿身体裹住,绑到马上,乘夜亲自送女儿出城,与曹操守兵相遇。
曹军弓弩齐发,吕布不能通过,只得又退回城中。
河内太守张杨素与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十一月,杨将杨杀杨以应操,别将眭固复杀,将其众北合袁绍。
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故及于难。
河内郡太守张杨一向与吕布关系很好,想去援救,但势力不足,只能率军出驻野王县东市,遥作声势。
十一月,张杨部将杨杀死张杨,响应曹操。
另一个部将眭固又杀死杨,率领部下向北投奔袁绍。
张杨性格宽厚仁慈,没有威严,不讲法治。
部下有人叛变而被发觉,他却对着叛徒流眼泪,问题予以原谅,不加追问,因此终于被害。
操掘堑围下邳,积久,士卒疲敝,欲还。
荀攸、郭嘉曰:“吕布勇布无谋,今屡战皆北,锐气衰矣。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月余,布益困迫,临城谓操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我当自首于明公。”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曹操挖掘壕沟包围下邳城。
但很久未能攻克,兵士十分疲惫,他打算撤军。
荀攸、郭嘉说:“吕布有勇无谋,现在连战连败,锐气已衰。
三军完全要看主将的情况,主将锐气一衰,则三军半志全消。
陈宫虽有智谋,但机变不够。
现在应该乘吕布锐气未复,陈宫智谋未定的时机,发动猛攻,可以消灭吕布。”于是,曹军开凿沟渠,引沂水、泗水来灌城。
又过了一个月,吕布更加困窘,登上城头对曹军士兵说:“你们不要这样逼迫我,我要向明公自首。”陈宫说:“曹操不过是个逆贼,怎么配称明公!我们现在投降,就好象用鸡蛋去敲石头,岂能保住性命!”
布将侯成亡其名马,已而复得之,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献布。
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十二月,癸酉,成与诸将宋宪、魏续等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
布与麾下登白门楼。
兵围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
吕布郭将侯成丢失一匹好马,不久又找回来,将领们联合送礼给侯成,向他道贺。
侯成设宴招待诸将,先分一份酒肉献给吕布。
吕布发怒说:“我下令禁酒,而你们又违令酿酒,打算借饮酒来共同算计我吗?”侯成又气又怕。
十二月,癸酉(二十四日),侯成与宋宪、魏续等将领共同捉住陈宫、高顺,率领部众归降曹操。
吕布率领左右亲兵登上白门楼,曹军四面紧逼,吕布命令左右亲兵砍下他的人头去投降曹操,亲兵们不忍下手,吕布于是下楼投降。
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
若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顾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缚虎不得不急。”乃命缓布缚,刘备曰:“不可。
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操颔之。
布日备曰:“大耳儿,最叵信!”
吕布见到曹操,说:“从今以后,天下可以平定了。”曹操说:“为什么这样讲?”吕布说:“您所顾忌的人,不过是我吕布。
现在,我已归顺,如果让我率领骑兵,您自统步兵,则天下无人能敌。”吕布又回头对刘备说:“刘玄德,你是座上客,我为阶下囚,绳子把我捆得太紧,难道不能帮我说句话吗?”曹操笑着说:“捆绑猛虎,不能不紧。”于是下令给吕布松绑,刘备说:“不行,您没有看到吕布事奉丁原与董卓的情形吗?”曹操点头赞同。
吕布瞪着刘备说:“大耳朵的家伙,最不可信!”
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今竟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
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操曰:“柰卿老母何?”宫曰:“宫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曰:“柰卿妻子何?”宫曰:“宫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未复言。
宫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并布、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
操召陈宫之母,养之终其身,嫁宫女,抚视其家,皆厚于初。
曹操对陈宫说:“你平生自以为智谋有余,现在怎么样?”陈宫指着吕布说:“这个人不用我的计策,才落到这样的下场。
如果他听我的话,也未必就被你捉住。”曹操说:“那你的老母怎么办呢?”陈宫说:“我听说,以孝道治理天下的人,不伤害别人的双亲,我老母的生死,决定于您,而不在我。”曹操说:“你的妻子儿女怎么办?”陈宫说:“我听说施仁政于天下的人,不灭绝别人的后代,妻子儿女的生死,也决定于您,而不在我。”曹操没有再说话。
陈宫请求受刑,于是走出门,不再回头,曹操忍不住为他落泪。
陈宫与吕布、高顺全都被绞死,他们的头颅被送到京师许都。
曹操把陈宫的母亲召来,赡养她直到去世;又把他的女儿嫁出去,对陈宫家属的持养照顾,比当初陈宫跟随自己时还要丰厚。
前尚书令陈纪、纪子群在布军中,操皆礼用之。
张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
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孙观等,皆诣操降。
操乃分琅邪、东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悉以霸等为守、相。
前任尚书令陈纪与他儿子陈群在吕布军中,曹操对他们全都以礼相待,并任用他们为官。
张辽率领他的部下归降,被任命为中郎将。
臧霸自己逃到民间隐藏起来,曹操悬赏将他捉拿,派他去招降吴敦、尹礼、孙观等,这些人全都到曹操营中归降。
曹操于是分割琅邪和东海,增置城阳、利城和昌虑三郡,将臧霸等人全都任命为郡太守和封国国相。
初,操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
及兖州乱,翕、晖皆叛。
兖州既定,翕、晖亡命投霸。
操语刘备,令霸送二首,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
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备以霸言白操,操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皆以翕、晖为郡守。
陈登以功加伏波将军。
起初,曹操在兖州时,徐翕、毛晖都是他部下的将领。
及至兖州大乱时,徐翕与毛晖都叛变了曹操。
兖州平定后,这两个人逃亡,投奔了臧霸。
曹操让刘备传话,命令臧霸送来徐翕与毛晖的人头。
臧霸对刘备说:“我所以能够自立,正是因为不作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
我受到主公的不杀之恩,不敢违抗命令。
但是,成就王霸大业的君主,可以用大义来说服,希望将军为我美言。”刘备把臧霸的话告诉曹操,曹操叹息着对臧霸说:“这是古人的高尚行为,而你能作到,这正是我的愿望。”于是,将徐翕、毛晖都任命为太守。
陈登因功升任伏波将军。
刘表与袁绍深相结约。
治中邓谏表,表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
治中独何怪乎?”乃辞疾而退。
刘表与袁绍往来密切,交情深厚。
治中邓对他进行劝告,刘表说:“我对朝廷不缺进贡,对地方不背盟主,这是天下人都能理解的道理。
你为什么偏要见怪呢?”于是邓自称有病而辞去职务。
长沙太守张羡,性屈强,表不礼焉。
郡人桓阶说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拒表,遗使附于曹操,羡从之。
长沙郡太守张羡,性格倔强,刘表对他不礼敬。
长沙人桓阶建议张羡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联合起来抗拒刘表,派使者向曹操表示归附,张羡听从了他的建议。
孙策遗其正议校尉张献方物,曹操欲抚纳之,表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以弟女配策弟匡,又为子彰取孙贲女;礼辟策弟权、翊;以张为侍御史。
孙策派他部下的正议校尉张到朝廷进贡地方特产。
曹操打算笼络孙策,就上表推荐孙策担任讨逆将军,封吴侯;把自己的侄女嫁给孙策的弟弟孙匡,又为儿子曹彰娶孙贲的女儿。
还延聘孙策的弟弟孙权、孙翊到京师任职,任命张为侍御史。
袁术以周瑜为居巢长,以临淮鲁肃为东城长。
瑜、肃知术终无所成,皆弃官渡江从孙策,策以瑜为建威中郎将。
肃因家于曲阿。
袁术委任周瑜为居巢县长,临淮人鲁肃为东城县长。
周瑜与鲁肃知道袁术最后成不了大事,都抛弃官职,渡过长江来投奔孙策。
孙策任用周瑜为建威中郎将。
鲁肃于是把全家都搬到曲阿来定居。
曹操表征王朗,策遣朗还。
操以朗为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曹操上表,请朝廷征召被孙策俘虏的会稽郡太守王朗,孙策送王朗返回京师。
曹操任命王朗为谏议大夫,参议司空府的军事。
袁术遣间使赍印绶与丹阳宗帅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共图孙策。
刘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于芫湖山中,自称丹阳太守。
策已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慈因进住泾县,大为山越所附。
于是策自将讨祖郎于陵阳,禽之。
策谓郎曰:“尔昔袭恨,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郎叩头谢罪,即破械,署门下贼曹。
又讨太史慈于勇里,禽之,解缚,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若卿尔时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笔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闻卿有烈义,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耳。
孤是卿知已,勿忧不如意也。”即署门下督。
军还,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
袁术派遗秘密使者,将印绶带给丹阳郡地方势力首领祖郎等,要祖郎去煽动山越人,共同打击孙策。
刘繇被孙策打败,投奔豫章郡时,太史慈逃到芫湖地区的山中,自称为丹阳太守。
孙策已经平定宣城以东地区,只有泾县以西的六县还未征服。
太史慈就进驻泾县,大受山越人的拥护。
于是,孙策亲自率军到陵阳去征讨祖郎,将他生擒。
孙策对祖郎说:“你以前袭击我,曾砍中我的马鞍。
如今我兴建军队,创立大业,抛除旧恨,只要是能用之才,就加以任用。
我对天下人都是如此,不仅是你一个人,你不必害怕。”祖郎叩头请罪,孙策立即打开他的枷锁,任命他为门下贼曹。
孙策又进军勇里攻讨太史慈,将他生擒。
孙策解开捆绑太史慈的绳索,握着他的手说:“还记得神亭相遇时的情景吗?如果你那时捉到我,会怎么对待?”太史慈说:“无法估量。”孙策大笑着说:“今天的大事,我要与你一同开创。
听说你有胆烈,为人忠勇,是天下的智士,只是你所跟随的并不是真正的明主罢了。
我是你的知已,不要担心不能如意。”随即任用太史慈为门下督。
孙策大军返回时,祖郎、太史慈一同在前面开道,全军都认为是荣耀。
会刘繇卒于豫章,士众万余人,欲奉豫章太守华歆为主;歆以为“因时擅命,非人臣所宜”,众守之连月,卒谢遣之,其众未有所附。
策命太史慈往抚安之,谓慈曰:“刘牧往责吾为袁氏攻庐江,吾先君兵数千人,尽在公路许。
吾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于公路而求之乎!其后不遵臣节,谏之不从,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吾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辩也。
今儿子在豫章,卿往视之,并宣孤意于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
并观华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如。
卿须几兵,多少随意。”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当尽死以报德。
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足矣。”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策曰:“子义舍我,当复从谁!”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答曰:“不过六十日。”慈行,议者犹纷纭言遣之非计。
策曰:“诸君勿复言,孤断之详矣。
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心秉道义,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已,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忧也。”慈果如期而反,谓策曰:“华子鱼,良德也,然无他方规,自守而已。
又,丹阳僮芝,自擅庐陵,番阳民帅别立宗部,言‘我已别立郡海昏上缭,不受发召’,子鱼但睹视之而已。”策拊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正在这时,扬州牧刘繇在豫章郡去世。
他部下有万余人,打算推举豫章郡太守华歆为首领。
华歆认为:“利用时机擅自夺取权力,不是人臣应该做的事情。”刘繇的部众坚持了几个月,华歆最终还是表示辞谢,把他们送走。
于是这些部众无所归依。
孙策命令太史慈前去安抚,他对太史慈说:“刘州牧以前责备我为袁术进攻庐江。
当时,我父亲遗留下的数千精兵都在袁术那里,我志在建立大业,怎么能不向他屈意低头而索求我父亲的旧部呢!后来袁朴不遵守臣节,不听从劝谏,大丈夫以道义相交,但有大的变动时,也不能不分离,我当初投靠袁术及后来与他断交的经过,就是这样。
只恨不能在刘州牧活着的时候向他解释清楚。
如今,刘州牧的儿子在豫章,你去看望一下,并把我的意思宣告给他的部曲,他们乐意来的就随你一同来,不乐意的也加以安抚,并观察一下华歆治理郡务的能力怎样。
你需要带多少兵去,可以自作决定。”太史慈说:“我曾犯下不可宽怒的重罪,将军有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气量,我应当以死报答将军的恩德。
如今双方并没有交战,不宜多带人马,率领数十人足够了。”孙策左右的人都说:“太史慈一定会向北逃走,不再回来。”孙策说:“太史慈如果舍弃我,还会再追随谁?”孙策在昌门为太史慈饯行,握住太史慈的手腕道别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史慈回答说:“不过六十天。”太史慈走后,大家仍议论纷纷,认为派他去是失策。
孙策说:“你们不要再说,我已考虑周详。
太史慈虽然为人勇猛、胆识过人,但不是一个反复之人。
他以道义为重,一诺千金,一旦视作知已,生死不会相负。
你们不要担忧。”太史慈果然如期返回,对孙策说:“华歆品德高尚,但没有别的谋略,只能自保而已。
另外,丹阳人僮芝擅自占领庐陵,番阳地方势力首领别立宗部,声称:‘我们已在海昏、上缭另立郡府,不接受豫章郡的命令。
’而华歆只能干瞪眼而已。”孙策拍手大笑,于是有了兼并豫章郡的想法。
袁绍连年攻公孙瓒,不能克,以书谕之,欲相与释憾连和;瓒不答,而增修守备,谓长史太原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绍于是大兴兵以攻瓒。
先是瓒别将有为敌所围者,瓒不救,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肯力战。”及绍来攻,瓒南界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或降或溃。
绍军径至其门,瓒遗子续请救于黑山诸帅,而欲自将突骑出傍西山,拥黑山之众侵掠冀州,横断绍后。
关靖谏曰:“今将军将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犹能相守者,顾恋其居处老少,而恃将军为主故耳。
坚守旷日,或可使绍自退;若舍之而出,后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瓒乃止。
绍渐相攻逼,瓒众日。
袁绍连年进攻公孙瓒,不能攻克,就写信给公孙瓒,想与他解开过去的仇怨,互相联合。
公孙瓒不予理睬,反而增强防备,他对长史、太原人关靖说:“如今四方龙争虎斗,显然没有人能连年坐在我的城下相守,袁绍能对我怎么样!”袁绍于是大举增兵,向公孙瓒进攻。
在此之前,公孙瓒据守各地的将领中,有人被敌军围困,公孙瓒不肯救援,他说:“如果救了这一个人,会使其他将领以后依赖救援,不肯努力奋战。”等到袁绍前来进攻时,公孙瓒派到南境营寨防守的将领,自知坚守不住,又知必定不会有人援救,于是有的投降,有的溃散。
袁绍大军长驱直入,到达易京城门。
公孙瓒派儿子公孙续向黑山军的将领们求援,并准备自己率领精锐骑兵出城,奔往西山,带领黑山军反攻冀州,切断袁绍的退路。
关靖劝阻公孙瓒说:“如今将军部下将士无不怀着离散之心,所以还能坚守,只是因为顾念全家老少都在这里,而且依赖将军在此主持大局。
继续坚守,拖延时日,或许能使袁绍知难自退。
如果将军舍弃他们,率兵出城,后方无人作主,易京的陷落,便指日可待。”公孙瓒于是放弃出城打算。
袁绍大军逐渐进逼,公孙瓒部众日益窘迫。
汉纪五十五 孝献皇帝戊建安四年(己卯、199)
汉纪五十五 汉献帝建安四年(己卯,公元199年)
春,黑山贼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三道救之。
未至,瓒密使行人赍书告续,使引五千铁骑于北隰之中,起火为应,瓒欲自内出战。
绍候得其书,如期举火。
瓒以为救至,遂出战。
绍设伏击之,瓒大败,复还自守。
绍为地道,穿其楼下,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之,楼辄倾倒,稍至京中。
瓒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后引火自焚。
绍趣兵登台,斩之。
田楷战死。
关靖叹曰:“前若不止将军自行,未必不济。
吾闻君子陷入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策马赴绍军而死。
续为屠各所杀。
春季,黑山军首领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分三路援救公孙瓒,张燕的援军还未到,公孙瓒秘密派使者送信给公孙续,让他率五千铁骑到北方低洼地区埋伏,点火作为信号,公孙瓒打算自己出城夹击袁绍围城部队。
袁绍的巡逻兵得到这封书信,袁绍就按期举火,公孙瓒以为援军已到,就率军出战。
袁绍的伏兵发动进攻,公孙瓒大败,回城继续坚守。
袁绍围城部队挖掘地道,挖到公孙瓒部队固守的城楼下,用木柱撑住,估计已挖到城楼的一半,便纵火烧毁木柱,城楼就倒塌了。
袁绍用这种方法逐渐攻到公孙瓒所住的中京。
公孙瓒自料必定不能幸免,就绞死自己的姊妹、妻子儿女,然后放火自焚。
袁绍催促士兵登上高台,斩公孙瓒。
田楷战死。
关靖叹息说:“以前,如果不是我阻止将军自己出城,未必没有希望。
我听说君子使别人陷入危难时,自己一定与他分担患难,怎么能自己独自逃生呢!”就骑马冲入袁绍军中而死。
公孙续被匈奴屠各部杀死。
渔阳田豫说太守鲜于辅曰:“曹氏奉天子以令诸侯,终能定天下,宜早从之。”辅乃率其众以奉王命。
诏以辅以建忠将军,都督幽州六郡。
渔阳人田豫劝告本郡太守鲜于辅说:“曹操尊奉天子来号令诸侯,最终能够平定天下,应该早早归顺他。”鲜于辅于是率领部下归附朝廷。
献帝下诏任命鲜于辅为建忠将军,都督幽州六郡军务。
初,乌桓王丘力居死,子楼班年少,从子蹋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上谷大人难楼、辽东大人苏仆延、右北平大人乌延等。
袁绍攻公孙瓒,蹋顿以乌桓助之。
瓒灭,绍承制皆赐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单于印绶;又以阎柔得乌桓心,因加宠尉以安北边。
其后难楼、苏仆延奉楼班为单于,以蹋顿为王,然蹋顿犹秉计策。
起初,乌桓王丘力居死后,他的儿子楼班年龄还小,侄儿蹋顿勇武善战,富有谋略,就接替了丘力居的王位,总领上谷大人难楼、辽东大人苏仆延、右北平大人乌延等。
袁绍进攻公孙瓒时,蹋顿率领乌桓人帮助袁绍。
公孙瓒灭亡后,袁绍用皇帝的名义对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都赐予单于印绶。
袁绍又因为阎柔受到乌桓人敬重,对阎柔待遇特别优厚,以求得北方连境的安定。
后来,难楼、苏仆延共同尊奉楼班为单于,以蹋顿为王,但实际事务仍由蹋顿掌管。
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进军临河,使将军史涣、曹仁渡河击之。
仁,操从弟也。
固自将兵北诣袁绍求救,与涣、仁遇于犬城,涣、仁击斩之。
操遂济河,围射犬;射犬降,操还军敖仓。
眭固驻军于射犬。
夏季,四月,曹操进军到黄河岸边,派将军史涣、曹仁渡过黄河,进攻眭固。
曹仁是曹操的堂弟。
眭固亲自率军北上向袁绍求援,在犬城与史涣、曹仁相遇,史涣、曹仁进击,杀死眭固。
于是曹操亲统大军渡过黄河,围困射犬,射犬投降。
曹军还驻敖仓。
初,操在兖州举魏种孝廉。
兖州叛,操曰:“唯魏种且不弃孤。”及闻种走,操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既下射犬,生禽种,操曰:“唯其才也!”释其缚而用之,以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
当初,曹操在兖州推荐魏种为孝廉。
兖州反叛时,曹操说:“只有魏种不会辜负我。”及至听到魏种逃走的消息,曹操大怒,说:“你魏种不逃到南越、北胡,我就不放过你!”攻下射犬以后,生擒魏种,曹操说:“只因为他有才干!”解开捆绑他的绳索,任用他为河内郡太守,让他负责黄河以北的事务。
以卫将军董承车骑将军。
任命卫将军董承为车骑将军。
袁术既称帝,淫侈滋甚,媵御数百,无不兼罗纨,厌梁肉,自下饥困,莫之收恤。
既而资实空尽,不能自立,乃烧宫室,奔其部曲陈简、雷薄于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穷,士卒散走,忧懑不知所为。
乃遣使归帝号于从兄绍曰:“禄去汉室久矣,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
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谨归大命,君其兴之!”袁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
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朱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
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欧血死。
术从弟胤畏曹操,不敢居寿春,率其部曲奉术柩及妻子奔庐江太守刘勋于皖城。
故广陵太守徐得传国玺,献之。
袁术称帝后,奢靡贪淫的程度比以前更厉害,后宫妃嫔有数百人,无不身穿绫罗绸缎,饱食精美的饭菜。
属下将士饥饿困苦,他却毫不并心。
不久,储存的各种物资都已耗尽,自己无法维持,于是烧毁宫殿,去投奔驻在山的部将陈简、雷薄,但又遭到陈简等的拒绝。
于是袁术大为困窘,部下士兵不断逃走。
他心中忧虑烦闷,无计可施,只好派人把皇帝的尊号送给他的堂兄袁绍,说:“汉朝王室的气数久已尽了,袁氏应当接受天命为君王,符命与祥瑞都显示得很明白。
如今您拥有四州的地盘,人口一百万户,我谨将上天授予的使命归献给您,请您复兴大业!”袁谭从青州来迎接袁术,想从下邳北方通过。
曹操派遣刘备及将军、清河人朱灵率军进行拦截,袁术无法通过,再退回寿春。
六月,袁术到达江亭,坐在只辅着竹席的床上,叹息说:“我袁术竟落到这个地步吗!”气愤感慨成病,吐血而死。
袁术的堂弟袁胤害怕曹操,不敢留在寿春,率领部曲带着袁术的灵柩与家眷,投奔驻在皖城的庐江太守刘勋。
前任广陵郡太守徐得到传国御玺,献给朝廷。
袁绍既克公孙瓒,心益骄,贡御稀简。
主簿耿包密白绍,宜应天人,称尊号。
绍以包白事示军府。
僚属皆言包妖妄,宜诛,绍不得已,杀包以自解。
袁绍消灭公孙瓒后,更加骄横,对朝廷进贡的次数和数量减少。
主簿耿包秘密向袁绍建议,应当应天顺民,即位称帝。
袁绍把耿包的建议告诉军府的官员,官员们一致认为耿包大逆不道,应该斩首。
袁绍不得已,杀掉耿包以表白自己无意称帝。
绍简精兵十万、骑万匹,欲以攻许。
沮授谏曰:“近讨公孙瓒,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未可动也。
宜务农息民,先遣使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修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尔!”授曰:“夫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义者无敌,骄者先灭。
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
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而受攻者也。
今弃万安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配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且以公今日之强,将士思奋,不及时以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
临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也。”绍纳图言。
图等因是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与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
骑都尉清河崔琰谏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可攻也!”绍不从。
袁绍挑选了精兵十万,良马万匹,打算攻打许都。
沮授劝阻他说:“近来讨伐公孙瓒,连年出兵,百姓疲困不堪,仓库中又没有积蓄,不能出兵。
应当抓紧农业生产,使百姓休养生息。
先派遣使者将消灭公孙瓒的捷报呈献天子,如果捷报不能上达天子,就可以上表指出曹操断绝我们与朝廷的联系,然后出兵进驻黎阳,逐渐向黄河以南发展。
同时多造船只,整修武器,分派精锐的骑兵去骚扰曹操的边境,使他不得安定,而我们以逸待劳,这样,坐着就可以统一全国。”郭图、审配说:“以您用兵如神的谋略,统率北方的强兵,去讨伐曹操,易如反掌,何必那样费事?”沮授说:“用兵去救乱除暴,被称为义兵;倚仗人多势众,被称为骄兵。
义兵无敌,骄兵先亡。
曹操尊奉天子以号令天下,如今我们要是举兵南下,就违背了群臣大义。
而且,克敌制胜的谋略,不在于强弱。
曹操法令严明,士兵训练有素,不是公孙瓒那样坐等被打的人。
如今要舍弃万全之计而出动无名之师,我为您担忧!”郭图、审配说:“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并不是不义;何况我们是讨伐曹操,怎么能说是师出无名?而且以您今天的强盛,将士们急于立功疆场,不乘此时机奠定大业,就正像古人所说的:‘不接受上天给予的赏赐,就会反受其害。
’这正是春秋时期越国所以兴盛,吴国所以灭亡的原因,监军沮授的计策过于持重,不是随机应变的谋略。”袁绍采纳了郭图等的意见。
郭图等乘机向袁绍讲沮授的坏话,说:“沮授总管内外,威震三军,如果势力逐渐扩张,将怎样控制他!臣下的权威与君主一样,就一定会灭亡,这是兵书《黄石》指出的大忌。
而且统军在外的人,不应同时主持内部政务。”袁绍就把沮授所统领的军队分为三部分,由三位都督指挥,派沮授、郭图与淳于琼各统一军。
骑都尉、清河人崔琰劝阻袁绍说:“天子在许都,民心倾向于那边,不能进攻!”袁绍不听。
许下诸将闻绍将攻许,皆惧,曹操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壹,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孔融谓荀曰:“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忠臣也,任其事;颜良、文勇将也,统其兵。
殆难克乎!”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
颜良、文,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许都的将领们听说袁绍要来进攻,都心中害怕。
曹操说:“我知道袁绍的为人,志向很大而智谋短浅,外表勇武而内心胆怯,猜忌刻薄而缺少威信,人马虽多而调度无方,将领骄横而政令不一,他的土地虽然广大,粮食虽然丰足,却正好是为我们预备的。”孔融对荀说:“袁绍地广兵强,有田丰、许攸这样的智士为他出谋划策,审配、逢纪这样的忠臣为他办事,颜良、文这样的勇将为他统领军队,恐怕难以战胜吧!”荀说:“袁绍的兵马虽多,但法纪不严。
田丰刚直,但昌犯上司;许攸贪婪,又治理无方;审配专权,却没有谋略;逢纪处事果断,但自以为是。
这几个人,势必不能相容,一定会生内讧。
颜良、文不过是匹夫之勇,一仗就可以捉住他们。”
秋,八月,操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将精兵入青州以捍东方,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操还许,分兵守官渡。
秋季,八月,曹操进军黎阳,派臧霸等充领精兵,到青州去保卫东方边境,留于禁驻扎在黄河之畔。
九月,曹操返回许都,分兵驻守官渡。
袁绍遣人招张绣,并与贾诩书结好。
绣欲许之,诩于绣坐上显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绣惊惧曰:“何至于此!”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诩曰:“不如从曹公。”绣曰:“袁强曹弱,又先与曹为雠,从之如何?”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
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
愿将军无疑!”冬,十一月,绣率众降曹操,操执绣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
袁绍派使者去拉拢张绣,并给张绣的谋士贾诩写信,表示愿与贾诩结交。
张绣打算答应袁绍。
贾诩在张绣招待袁绍使者时,高声对使者说:“请回去为我们谢谢袁绍的好意,他与兄弟袁术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的英雄豪杰吗!”张绣又惊又怕,说:“怎么至于这样!”他悄悄地对贾诩说:“像现在这样,咱们应当依靠谁?”贾诩说:“不如依靠曹操。”张绣说:“袁绍势力雄厚,曹操势单力孤,而且我们以前又与曹操结过怨仇,怎么归附他呢?”贾诩说:“正因为如此,才应当归附曹操。
曹操尊奉天子以号令天下,名正言顺,这是应该归附的第一条理由。
袁绍强盛,我们以不多的人马去投靠他,必定不会受到重视;而曹操势单力薄,得到我们必然十分高兴,这是应该归附的第二条理由。
抱有称霸天下大志的人,一定会抛弃私怨,以向四表明他的恩德,这是应该归附的第三条理由。
希望将军不要疑虑。”冬季,十一月,张绣率部投降曹操。
曹操握着张绣的手,与他一起欢宴,为儿子曹均娶张绣的女儿为妻。
任命张绣为扬武将军;上表推荐贾诩担任执金吾,封都亭侯。
关中诸将以袁、曹方争,皆中立顾望。
凉州牧韦端使从事天水杨阜诣许,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后事,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
曹公有雄才运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
关中地区的将领们看到袁绍与曹操正在争斗,都保持中立,坐观成败。
凉州牧韦端派遣从事、天水人杨阜前往许都,杨阜返回后,关中将领们问他:“袁绍与曹操相争,将会谁胜谁败?”杨阜说:“袁公宽容而不果断,好谋而迟疑不决;不果断就没有威信,迟疑不决就会错过时机,如今虽强,但终究不能成就大业。
曹公有雄才大略,当机立断,毫不迟疑,法令统一,兵强马壮,能不拘一格地任用人才,部下各尽其力,一定能成就大业。”
曹操使治书侍御史河东卫觊镇抚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
觊书与荀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竟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
夫盐,国之大宝也,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竟还。
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以白操,操从之。
始遗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
关中由是服从。
曹操派治书侍御史、河东人卫觊镇抚关中地区。
当时有许多难民归来,关中的将领们大多把他们收容下来,作为部曲。
卫觊写信给荀说:“关中土地肥沃,不久前遭受战乱,百姓流入荆州的有十万余家。
听说家乡安宁,都盼望返回故乡。
但回乡的人无法自立谋生,将领们争相招揽他们,作为部曲。
郡、县贫弱,没有力量与将领们抗拒,于是将领们势力扩大,一旦发生变故,必然会有后患。
盐,是国家的重要财富,战乱以来无人管理,应当依照过去的制度,设置使者负责专卖,用专卖的收入去购买农具、耕牛,如果有返乡的百姓,就供应他们,让他们辛勤耕作,广积粮食,使关中富裕起来。
流亡远方的百姓知道后,必定不分昼夜地争着归来。
还应该让司隶校尉留驻关中,主持关中地区事务。
这样,将领们的势力就会日益削弱,官府与百姓就会日益强盛,这是强固根本,削弱敌人的好办法。”荀把卫觊的建议报告给曹操,被曹操采纳。
于是开始派遣谒者仆射主管盐政事务,监督专卖,将司隶校尉的官署设在弘农。
关中地区从此受到朝廷控制。
袁绍使人求助于刘表,表许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
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零陵刘先说表曰:“今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
若欲有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
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
曹操善用兵,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
今之胜计,莫若举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蒯越亦劝之,表狐疑不断,乃遣嵩诣许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曰:“圣达节;次守节。
嵩,守节者也。
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以嵩观之,曹公必得志于天下。
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犹豫,嵩至京师,天子假嵩一职,不获辞命,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
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
惟加重思,无为负嵩!”表以为惮使,强之。
至许,诏拜嵩侍中、零陵太守。
及还,盛称朝廷、曹公之德,劝表遣子入侍。
表大怒,以为怀贰,大会寮属,陈兵,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众皆恐,欲令嵩谢。
嵩不为动容,徐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且陈前言。
表妻蔡氏谏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犹怒,考杀从行者,知无他意,乃弗诛而囚之。
袁绍派使者向荆州牧刘表请求援助,刘表应许他的请求,但援军始终不到,而他也不帮助曹操。
从事中郎、南阳人韩嵩和别驾、零陵人刘先劝刘表说:“如今袁绍、曹操两雄相持,天下的重心在于将军。
如果您想有所作为,可以乘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起兵;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应当选择所应归附的对象,进行援助。
怎么能拥兵十万,坐观成败,遇到求援而不能相助,看见贤能的人而不肯归附!这样,双方的怨恨必定都集中到您身上,您恐怕就不能中立了。
曹操善于用兵,贤才俊杰多为他效力,势必战胜袁绍,然后他再进军长江、汉水一带,恐怕将军您抵御不住。
如今最好的办法,不如将荆州归附曹操,曹操一定会感激将军,将军就可以长享福运,并可传给后代,这是万全之策。”蒯越也劝刘表这样作,刘表犹豫不决,于是派韩嵩前往许都,对韩嵩说:“如今天下不知谁能最后胜利,而曹操拥戴天子,建都于许县,你为我去观察一下那里的形势。”韩嵩说:“圣人可以通达权变,次者只能严守节操。
我是个守节的人,君臣名分一定,就以死守之。
如今我作为将军的僚属,只服从您的命令,赴汤蹈火,虽死不辞。
据我看来,曹操一定会统一天下。
如果将军能上尊天子,下归曹操,就可以派我出使许都;如果将军犹豫不决,我到京城,万一天子授予我一个官职,又无法辞让,则我就成为天子之臣,只是将军的旧部了。
既成为天子的臣属,便遵奉天子的命令,在大义上就不能再为将军效命了。
请您三思,不要辜负了我的一腔忠诚!”刘表以为韩嵩害怕出使到许都,就强迫他去。
韩嵩到达许都,献帝下诏,任命韩嵩为侍中、零陵郡太守。
韩嵩从许都返回后,盛赞朝廷与曹操的恩德,劝刘表把儿子送到朝廷做人质。
刘表大怒,认为韩嵩有二心,就召集全体僚属,排列武士,手持代表天子权力的符节,打算杀死韩嵩。
刘表责问韩嵩说:“韩嵩,你竟敢怀有二心吗!”大家都为他担心,劝他向刘表谢罪。
韩嵩不动声色,态度从容地对刘表说:“是将军辜负了我,我并没有辜负将军!”就把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刘表的妻子蔡氏劝告刘表说:“韩嵩是楚地有名望的人士,而且他的话有理,杀他没有罪名。”刘表仍然怒气不息,用重刑拷问跟随韩嵩出使的官员,有的被拷打致死,终于知道韩嵩没有背叛自己的意思,就未杀韩嵩,而把他囚禁起来。
扬州贼帅郑宝欲略居民以赴江表,以淮南刘哗,高族名人,欲劫之使唱此谋,晔患之。
会曹操遣使诣州,有所案问,晔要与归家。
宝来候使者,晔留与宴饮,手刃杀之,斩其首以令宝军曰:“曹公有令,敢有动者,与宝同罪!”其众数千人皆服,推晔为主。
晔以其众与庐江太守刘勋,勋怪其故,晔曰:“宝无法制,其众素以钞略为利;仆宿无资,而整齐之,必怀怨难久,故以相与耳!”勋以袁术部曲众多,不能赡,遣从弟偕求米于上缭诸宗帅,不能满数,偕召勋使袭之。
扬州地区叛匪首领郑宝打算裹胁百姓到长江以南,他认为淮南人刘晔出身皇族,本人名望又高,准备劫持刘晔,以刘晔的名义来发动此事,刘晔对此很忧虑。
正好曹操派遣使者到扬州来调查一件事情,刘晔就邀请使者同自己一道回家。
郑宝前来拜见使者,刘晔留他参加宴会。
在宴会上,刘晔亲手用刀杀死郑宝,砍下他的头颅。
然后,拿着郑宝的人头,命令郑宝的部下:“曹公有命令,胆敢不服从命令的,与郑宝同罪。”郑宝部下有数千人,都被镇服,推举刘晔作首领。
刘晔把这数千人交给庐江郡太守刘勋,刘勋很奇怪,询问原因。
刘晔说:“郑宝军中没有纪律,部众向来靠抢掠百姓取利。
我一向没有资才,而又要对他们进行整编,必然会引起怨恨,局面难以持久,所以把这些人交给您管辖。”刘勋因为收容袁术的部属太多,粮草供应不上,就派遣堂弟刘偕向上缭的宗党首领们征集粮草。
上缭宗党首领们未能满足刘偕的要求,刘偕就通知刘勋,请他派兵进行袭击。
孙策恶勋兵强,伪卑辞以事勋曰:“上缭宗民数欺鄙郡,欲击之,路不便。
上缭甚富实,愿君伐之,请出兵以为外援。”且以珠宝、葛越赂勋。
勋大喜,外内尽贺,刘晔独否,勋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也。
兵疲于外而国内虚,策乘虚袭我,则后不能独守。
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勋不听,遂伐上缭;至海昏,宗帅知之,皆空壁逃迁,勋了无所得。
时策引兵西击黄祖,行及石城,闻勋在海昏,策乃人遣从兄贲、辅将八千人屯彭泽,自与领江夏太守周瑜将二万人袭皖城,克之,得术、勋妻子及部曲三万余人;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徒所得民东诣吴。
勋还至彭泽,孙贲、孙辅邀击,破之。
勋走保流沂,求救于黄祖,祖遣其子射率船军五千人助勋。
策复就攻勋,大破之。
勋北归曹操,射亦遁走。
会稽郡太守孙策对刘勋的强大势力颇为忌惮,假装言辞谦卑地对刘勋表示顺服说:“上缭的宗党民众,屡次欺负本郡,我打算进攻他们,但路远不便。
上缭很为富庶,希望您进兵讨伐,我愿出兵作为外援。”并用珠宝和葛布来贿赂刘勋。
刘勋大喜,内外一致向他祝贺,只有刘晔不以为然。
刘勋问他原因,刘晔说:“上缭虽小,但城堡坚固,壕沟深广,易守难攻,不会在十天之内攻克。
大军被困在坚城之下而后方空虚,如果孙策乘虚袭击我们,后方便难于自守。
这样,则将军进不能攻陷敌城,退又无家可归。
因此,如果大军一定要出,灾祸今天就会到来。”刘勋不听,于是讨伐上缭。
大军到达海昏,宗党首领听到风声,全都赶快逃跑,只留下空城,刘勋什么也没有抢到。
这时,孙策率兵向西进攻黄祖,走到石城,听说刘勋在海昏,就分派堂兄孙贲、孙辅率领八千人驻在彭泽,自己与兼任江夏郡太守的周瑜率领二万人袭击刘勋的根据地皖城,攻克该城,俘虏了袁术与刘勋的家眷以及部曲三万余人。
孙策上表推荐汝南人李术担任庐江郡太守,拨给他三千士兵,守卫皖城,把其余被俘的人都东迁到自己控制的吴郡。
刘勋率军返回,到达彭泽,受到孙贲、孙辅的截击,大败。
刘勋退守流沂,向黄祖求救,黄祖派儿子黄射率五千水军来援助刘勋。
孙策再次前来进攻刘勋,刘勋大败,向北投奔曹操,黄射也逃走了。
策收得勋兵二千余人,船千艘,遂进击黄祖。
十二月,辛亥,策军至沙羡,刘表遣从子虎及南阳韩希,将长矛五千来救祖。
甲寅,策与战,大破之,斩。
祖脱身走,获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杀溺死者数万人。
孙策收编了刘勋部下的士兵二千余人,俘获了一千艘船只,乘势进攻黄祖。
十二月,辛亥(初八),孙策进军到沙羡,刘表派遗遣侄子刘虎与大将南阳人韩,率领五千名手持长矛的士兵来救黄祖。
甲寅(十一日),两军会战,孙策大败敌军,斩杀韩。
黄祖脱身脱逃走,黄祖的家眷及战船六千艘被孙策俘获,黄祖部下士兵被杀死及淹死的有数万人。
策盛兵将徇豫章,屯于椒丘,谓功曹虞翻曰:“华子鱼自有名字,然非吾敌也。
若不开门让城,金鼓一震,不得无所伤害。
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乃往见华歆曰:“窃闻明府与鄙郡故王府君齐名中州,海内所宗,虽在东垂,常怀瞻仰。”歆曰:“孤不如王会稽。”翻复曰:“不审豫章资粮器仗,士民勇果,孰与鄙郡?”歆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会稽,谦光之谭耳;精兵不如会稽,实如尊教。
孙讨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刘扬州,君所亲见;南定鄙郡,亦君所闻也。
今欲守孤城,自料资粮,已知不足,不早为计,悔无及也。
今大军已次椒丘,仆便还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与君辞矣。”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归;孙会稽来,吾便去也。”乃夜作檄,明旦,遣吏赍迎。
策便进军,歆葛巾迎策。
策谓歆曰:“府君年德名望,远近所归;策年幼稚,宜修子弟之礼。”便向歆拜,礼为上宾。
孙策统大军准备进攻豫章郡,驻扎在椒丘,他对功曹虞翻说:“华歆虽有名望,但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他不开门让城,一旦发动进攻,不会没有死伤。
请你就在他的面前,讲明我的意思。”虞翻就先去拜见华歆,说:“听说您与我郡的前任太守王郎在中原地区都享有盛名,受到海内的一致尊崇,虽然我居住在偏远的东方,心中常常景仰。”华歆说:“我不如王朗。”虞翻又说:“不知豫章郡的粮草储存,武器装备以及民众的勇敢斗志,比我们会稽郡如何?”华歆说:“远远比不上。”虞翻说:“您说名望不如王朗,是谦虚之词;但兵力精强比不上会稽,则正如您的判断。
孙将军智谋出众,用兵如神。
以前,他攻破扬州刺史刘繇,是您亲眼所见;再向南平定我们会稽郡,您也一定有耳闻。
如今,你要固守孤城,自己已知粮草不足,不早作打算,后悔就来不及了。
现在孙将军大军已到椒丘,我这就回去,如果明天中牛迎接孙将军的檄文还没送到,我就不能与您再见了。”华歆说:“我久在江南,常想北归家乡,孙将军一到,我就离开。”于是,华歆连夜赶写迎接孙策的檄文,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到孙策军前。
孙策随即领军前进,华歆头戴葛巾,身着便装迎接孙策。
孙策对华歆说:“您年高德劭,名满天下,深为远近人心所归;我年幼识浅,应当用子弟拜见长辈的礼节见您。”于是,孙策按照子弟的礼节拜见华歆,将华歆尊为上宾。
孙盛曰:歆既无夷、皓韬邀之风,又失王臣匪躬之操,桡心于邪懦之说,交臂于陵肆之徒,位夺节堕,咎孰大焉!
孙盛曰:华歆既没有伯夷与商山四皓那样不慕荣利的高风亮节,又失去朝廷大臣尽忠忘私的操守,却屈从邪恶书生的游说,结交孙策那样的横行之徒,官位被夺,气节堕毁,有什么过错比这更大的呢!
策分豫章为庐陵郡,以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
会僮芝病,辅遂进取庐陵,留周瑜镇巴丘。
孙策分豫章郡,另立庐陵郡,委任孙贲为豫章郡太守,孙辅为庐陵郡太守,恰好占据庐陵的僮芝有病,孙辅就进军攻取庐陵,留周瑜镇守巴丘。
孙策之克皖城也,抚视袁术妻子;及入豫章,收载刘繇丧,善遇其家。
士大夫以是称之。
孙策攻克皖城时,安抚照顾袁术的妻子家小;等到他进入豫章,又运送刘繇的棺柩,厚待刘繇的家属。
士大夫因此而称赞孙策。
会稽功曹魏腾尝策意,策将杀之,众忧恐,计无所出。
策母吴夫人倚大井谓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
魏功曹在公尽规,汝今日杀之,则明日人皆叛汝。
吾不忍见祸之及,当先投此井中耳!”策大惊,遽释腾。
会稽郡功曹魏腾曾经得罪孙策,孙策要杀死他,众官员忧虑恐惧,却又无计可施。
孙策的母亲吴夫人倚着大井的栏杆,对孙策说:“你刚刚开创江南的局面,诸事都还没有安顿,正应该礼贤下士,不念过失,只记功劳。
魏功曹在公事上尽职尽责,你今天杀了他,那么明天别人都会背叛你。
我不忍心见到大祸监头,应当先投到这个井里自尽!”孙策大惊,赶快释放魏腾。
初,吴郡太守会稽盛宪举高岱孝廉,许贡来领郡,岱将宪避难于营帅许昭家。
乌程邹佗、钱铜及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余或数千人,不附孙策。
策引兵扑讨,皆破之,进攻严白虎。
白虎兵败,奔余杭,投许昭。
程普请击昭,策曰:“许昭有义于旧君,有诚于故友,此丈夫之志也。”乃舍之。
当初,吴郡太守、会稽人盛宪曾推荐高岱为孝廉,许贡来接管吴郡,高岱就把盛宪藏在营帅许昭家中避难。
乌程人邹佗、钱铜以及嘉兴人王晟等,每人都拥有部众一万余人或数千人,不肯归附孙策。
本年,孙策进军讨伐,将他们全部击破,就又挥军进讨严白虎。
严白虎战败,逃到余杭,投奔许昭。
孙策部将程普请求进击许昭,孙策说:“许昭对过去的长官有义,对老朋友有诚,这正是大丈夫应有的志气。”于是,没有进军去逼迫许昭。
曹操复屯官渡。
操常从士徐他等谋杀操,入操帐,见校尉许褚,色变,褚觉而杀之。
曹操又进驻官渡。
曹操身边的侍卫徐他等策划谋杀曹操。
他们进入曹操的营帐,刚想动手,见到校尉许褚,脸色大变。
许褚发觉,将徐他等杀死。
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
操从容谓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备方食,失匕箸;值天雷震,备因曰:“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良有以也。”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服等同谋。
会操遣备与朱灵邀袁术,程昱、郭嘉、董昭皆谏曰:“备不可遣也!”操悔,追之,不及。
术既南走,朱灵等还。
备遂杀徐州剌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还小沛。
东海贼昌及郡县多叛操为备。
备众数万人,遣使与袁绍连兵,操遣空长史沛国刘岱、中郎将扶风王忠击之,不克。
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当初,车骑将军董承声称接受了献帝衣带中的密诏,与刘备一起密谋刺杀曹操。
一天,曹操从容地对刘备说:“如今天下的英雄,只有您和我罢了,袁绍之流,是算不上数的!”刘备正在吃东西,匙子和筷子跌落,正遇到天上打雷,刘备乘机说:“圣人说:‘遇到迅雷和暴风,使人改变脸色。
’真是这样。”事后,刘备便与董承以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服等一同策划。
这时,曹操派遣刘备与朱录去截击袁术,程昱、郭嘉、董昭等都劝阻曹操,说:“不可派遣刘备率兵外出!”曹操后悔,派人去追,没有追上。
袁术既向南退回寿春,朱灵等班师加朝。
刘备就杀死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镇守下邳,代理下邳郡太守,自己回到小沛。
车海乱匪首领昌以及其他郡县多背叛曹操,归附刘备。
刘备拥有部众数万人,派使者与袁绍联系会师。
曹操派遣司空长史、沛国人刘岱和中郎将、扶风人王忠率军进攻刘备,刘贷等失利。
刘备对刘岱等人说:“像你们这样的,来上一百个,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曹公亲自来,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五年(庚辰、200)
五年(庚辰,公元200年)
春,正月,董承谋泄;壬子,曹操杀承及王服、种驾,皆夷三族。
春季,正月,董承的密谋败露。
壬子(疑误),曹操杀死董承和王服、种辑,并将他们的三族全部屠灭。
操欲自讨刘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
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操曰:“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郭嘉曰:“绍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
备新起,众心未附,急击之,必败。”操师遂东。
冀州别驾田丰说袁绍曰:“曹操与刘备连兵,未可卒解。
公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绍辞以子疾,未得行。
丰举杖击地曰:“嗟乎!遭难遇之时,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事去矣!”
曹操打算亲自出马讨伐刘备,将领们都说:“与您争夺天下的是袁绍,如今袁绍大军压境,而您却向东讨伐刘备,如果袁绍在背后进行攻击,怎么办?”曹操说:“刘备是人中豪杰,如今不进攻他,必定成为后患。”郭嘉说:“袁绍性情迟钝,而且多疑,即使来进攻,也必定不会很快。
刘备刚刚创立基业,人心还没有完全归附,赶快进攻,一定能将刘备击败。”曹操于是挥师东征刘备。
冀州别驾田丰邓袁绍说:“曹操与刘备交战,不会立即分出胜负,将军率军袭击他的后方,可以一举成功。”袁绍因儿子患病而推辞,未能出兵。
田丰举杖击地说:“唉!遇到这种难得的机会,却因为婴儿的病而放弃,可惜啊,大事完了!”
曹操击刘备,破之,获其妻子;进拔下邳,禽关羽;又击昌,破之。
备奔青州,因袁谭以归袁绍。
绍闻备至,去邺二百里迎之;驻月余,所亡士卒稍稍归之。
曹操进攻刘备,将刘备打败,俘虏了他的妻子家小。
曹操接着攻克下邳,捉住关羽,又击败昌。
刘备逃奔青州,通过袁谭投奔袁绍。
袁绍听说刘备来到,出邺城二百里,亲自去迎接刘备。
刘备在邺城住了一个多月,被打散的士兵遂渐回到刘备身边。
曹操还军官渡,绍乃议攻许,田丰曰:“曹操既破刘备,则许下非复空虚。
且操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今不如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绍不从。
丰强谏忤绍,绍以为沮众,械系之。
于是移檄州群,数操罪恶。
二月,进军黎阳。
曹操率军回到官渡,袁绍才开始计议进攻许都。
田丰说:“曹操既然击败刘备,则许都已不再空虚。
而且曹操善于用兵,变化无穷,兵马虽少,却不可轻视。
现在,不如按兵不动,与他相持。
将军据守山川险固,拥有四州的民众,对外结交英雄,对内抓紧农耕,加强战备。
然后,挑选精锐之士,分出来组成奇兵,频繁攻击薄弱之处,扰乱黄河以南。
敌军救右,我军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得敌军疲于奔命,百姓无法安心生产,我们没有劳苦,而敌军已经陷入困境,不到三年,就可坐等胜利。
现在放弃必胜的谋略,而要以一战来决定成败,万一不能如愿,后悔就来不及了。”袁绍没有采纳。
田丰竭力劝谏,冒犯了袁绍,袁绍认为田丰扰乱军心,给他戴上刑具,关押起来。
于是,袁绍用公文通告各州、郡,宣布曹操的罪状。
二月,袁绍进军黎阳。
沮授临行,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操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伯,众实疲敝,而主骄将,军之破败,在此举矣。
扬雄有言:‘六国,为赢弱姬。
’其今之谓乎!”
沮授在出军前,召集宗族,把自己的家产分给族人,说:“人势则权威无所不加,失势则连自己性命民保不住,真是可悲!”他弟弟沮宗说:“曹操的兵马比不上我军,您为什么害怕呢?”沮授说:“凭曹操的智慧与谋略,又挟持天子作为资本,我们虽战败公孙瓒,但士兵实际上已经疲惫,加上主上骄傲,将领奢侈,全军复没,就在这一仗了。
扬雄曾经说过:‘六国纷纷扰扰,只不过是为秦取代周而效劳。
’这说的是今天啊!”
振威将军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
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少兵,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愿公无疑。”绍闻昱兵少,果不往。
操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矣!”
振威将军程昱率七百人守鄄城。
曹操打算给他增加二千名士兵,程昱不肯,说:“袁绍拥兵十万,自以为所向无前,看到我兵力溥弱,一定瞧不起,不会来攻。
如给我增兵,则袁绍大军经过就不会不进攻,进攻必然攻克,那就白白损失您和我两处的实力,请您不必担心。”袁绍听说程昱兵少,果然没去进攻。
曹操对贾诩说:“程昱的胆量,超过古代勇士孟贲和夏育了!”
袁超遣其将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廷于白马。
沮授曰:“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绍不听。
夏,四月,曹操北救刘延。
荀攸曰:“今兵少不敌,必分其势乃可。
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操从之。
绍闻兵渡,即分兵西邀之。
操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余里,良大惊,来逆战。
操使张辽、关羽先登击之。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而还,绍军莫能当者。
遂解白马之围,徒其民,循河而西。
袁绍派大将颜良到白马进攻东郡太守刘延,沮授说:“颜良性情急躁狭隘,虽然骁勇,但不可让他独当一面。”袁绍不听。
夏季,四月,曹操率军向北援救刘延。
荀攸说:“如今我们兵少,不是袁军的对手,只有分散他的兵力才行。
您到延津后,做出准备渡河袭击袁绍后方的样子,袁绍必然向西应战。
然后,您率军轻装急进,袭击白马,攻其不备,就可击败颜良。”曹操听从了荀攸的计策。
袁绍听说曹军要渡河,就分兵向西阻截。
曹操于是率军急速向白马挺进,还差十余里,颜良才得到消息,大吃一惊,前来迎战。
曹操派张辽、关羽作先锋,关羽望见颜良的旌旗伞盖,策马长驱直入,在万众之中刺死颜良,斩下他的头颅而归,袁绍军中无人能够抵挡。
于是,解开白马之围,曹操把全城百姓沿黄河向西迁徒。
绍渡河追之,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众弗可还。”绍弗从。
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以疾辞。
绍不许而意恨之,复省其所部,并属郭图。
袁绍要渡过黄河进行追击,沮授劝阻他说:“胜负之间,变化无常,不能不慎重考虑。
如今应当把大军留驻在延津,分出部分军队去官渡,如果他们告捷,回来迎接大军也不晚,如果大军渡河南下,万一失利,大家就没有退路了。”袁绍不听他的劝告。
沮授在渡河时叹息着说:“主上狂妄自大,下边将领只会贪功,悠悠黄河,我们能成功吗?”于是,沮授称病辞职。
袁绍不批准,但心中怀恨,就又解除沮授的兵权,把他所率领的军队全部拨归郭图指挥。
绍军至延津南,操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操曰:“勿复白。”令骑解鞍放马。
是时,白马辎重就道。
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
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操顾攸而笑。
绍骑将文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
诸将复白“可上马。”操曰:“未也。”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
操曰:“可矣。”乃皆上马。
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
与颜良,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之,绍军夺气。
袁绍大军到达延津以南,曹操部署军队在南阪下安营,派人登上营垒望。
望的人报告说:“敌军大约有五六百骑兵。”一会儿,又报告说:“骑兵逐渐增多,步兵不可胜数。”曹操说:“不必再报告了。”命令骑兵解下马鞍,放马休息。
这时,从白马运送的辎重已经上路,将领们认为敌军骑兵多,不如回去守卫营垒。
荀攸说:“这正是引敌上钩,怎么能离开?“曹操看着荀攸微微一笑。
袁绍的骑兵将领文与刘备率领五六千骑兵先后赶到,曹军将领们都说:“可以上马了。”曹操说:“还没到时候。”又过了一会儿,袁军的骑兵更多了,有的已分别攻击曹军的辎重车队,曹操说:“时候到了。”于是曹军全体骑兵上马。
当时曹军骑兵不到六百人,曹操挥军猛击,大破袁军,斩杀文。
文与颜良都是袁绍军中有名的大将,两次交战,先后被曹军杀死,袁绍军中士气大衰。
初,操壮关羽之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使张辽以其情问之,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终不留,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耳。”辽以羽言报操,操义之。
及羽杀颜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赏赐。
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刘备于袁军。
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起初,曹操欣赏关羽的为人,但观察关羽的心思,没有久留之意,就派张辽去了解关羽的想法,并羽叹息说:“我十分明白曹公待我情义深厚,但我受刘将军厚恩,已发誓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不能背弃誓言。
我最终不会留在这里,但要立功报答曹公后才离去。”张辽把关羽的话报告给曹操,曹操佩服他的义气。
等到关羽杀死颜良后,曹操知道他一定要去,就重加赏赐。
关羽把所有曹操赏赐的东西都封存起来,留下一封拜别的书信向曹操辞行,就到袁绍军投奔刘备。
曹操的左右将领要去追赶关羽,曹操说:“他是各为其主,不要去追。”
操还军官渡,阎柔遣使诣操,操以柔为乌桓校尉。
鲜于辅身见操于官渡,操以辅为右度辽将军,还镇幽土。
曹操回军官渡,阎柔派遣使者拜见曹操,曹操任命阎柔为乌桓校尉。
鲜于辅亲自到官渡拜见曹操,曹操任命他为右度辽将军,回去镇守幽州。
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孙策西击黄祖,登诱严白虎余党,图为后害。
策还击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
初,策杀吴郡太守许贡,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雠、策性好猎,数出驱驰,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卒遇贡客三人,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策创甚,召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丙午,策卒,时年二十六。
广陵郡太守陈登把郡府设在射阳,孙策向西攻击黄祖,陈登引诱严白虎的余党,准备在孙策后方起事。
孙策率军回击陈登,先驻在丹徒,等待运输粮草。
当初,孙策曾杀死吴郡太守许贡,许贡的家奴和门客藏在民间,打算为许贡报仇。
孙策性喜打猎,经常在外追赶野兽,他骑的一匹骏马速度极快,卫士们的马根本追不上。
孙策乘马驱驰时,突然遇到许贡的三个门客,他们用箭射中孙策面颊,后面的卫士骑马随即将门客全部刺杀。
孙策受伤很重,召唤张昭等人,对他们说:“中原正在大乱,以吴、越的人力,据守三江险要,足以坐观成败。
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我的弟弟!”把孙权叫来,把印绶给孙权佩上,对孙权说:“率领江东的人马,决战于疆场,与天下英雄相争,你不如我;遴选贤才,任用能臣,使他们各尽忠心,保守江东,我不如你。”四月,丙午(初四),孙策去世,当时他二十六岁。
权悲号,未视事,张昭曰:“孝廉!此宁哭时邪!”乃改易权服,扶令上马,使出巡军。
昭率僚属,上表朝廷,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
周瑜自巴丘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张昭共掌众事。
时策虽有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江、庐陵,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遂委心而服事焉。
孙权悲痛号哭,没有去主持军政事务。
张昭对他说:“孙孝廉,这难道是哭的时候吗?”于是给孙权换好官服,扶孙权上马,要他出去巡视军营。
张昭率领僚属,向朝廷上表奏报孙策的死讯,并通知属下郡、县,命令各地官吏和大小将领都严守岗位。
周瑜从巴丘率兵前来奔丧,就留在吴郡,担任中护军,与张昭一起主持军政事务。
当时孙策虽然已经占有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江、庐陵这几个郡,但偏远山区,还未全部控制。
流亡客居在江南的士大夫,也还怀有暂时避难的想法,与孙策、孙权未建立起稳定的君臣关系。
但张昭、周瑜等人认为可以与孙权共同完成大业,于是尽心尽力地为孙权效力。
秋,七月,立皇子冯为南阳王;壬午,冯薨。
秋季,七月,献帝封皇子刘冯为南阳王。
壬午(十二日),刘冯去世。
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操应袁绍,绍遣刘备将兵助辟,郡县多应之。
绍遣使拜阳安都尉李通为征南将军,刘表亦阴招之,通皆拒焉。
或劝通从绍,通按剑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绍虽强盛,终为之虏耳。
吾以死不贰。”即斩绍使,送印绶诣操。
汝南郡的黄巾军首领刘辟等背叛曹操,响应袁绍,袁绍派遣刘备统兵去援助刘辟,周围的郡、县纷纷起来响应。
袁绍派使者委任阳安郡都尉李通为征南将军,刘表也暗中派人来招李通,李通一概拒绝。
有人劝李通与袁绍联络,李通手按剑柄叱责说:“曹公明智,必然平定天下;袁绍虽然强盛,终究会败在曹公之手。
我誓死不二。”随即杀死袁绍使者,把袁绍送来的印绶上交给曹操。
通急录户调,朗陵长赵俨见通曰:“方今诸郡并叛,独阳安怀附,复趣收其绵绢,小人乐乱,天乃不可乎?”通曰:“公与袁绍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
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乃书与荀曰:“今阳安郡百姓困究,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
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以为国家宜垂慰抚;而更急敛绵绢,何以劝善!”即白操,悉以绵绢还民,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通击群贼瞿恭等,皆破之,遂定淮、汝之地。
李通加紧按户征收绵绢,朗陵县令赵俨去见李通,对他说:“如今其他郡县都已叛变,只阳安仍旧附朝廷。
现在又要按户强收绵绢,小人喜欢作乱,这样强行征敛,恐怕不可以吧?”李通说:“曹公与袁绍相持,正在危急时刻,周围郡、县竟然这样背叛,如果不立刻征收绵绢,送到许都,就必定会有人说我坐观成败,有所等待。”赵俨说:“事情确实像您考虑得那样,但是应当区别轻重缓急。
稍稍放松,我来为你消除这个顾虑。”赵俨于是给荀写信说:“如今阳安郡百姓穷困,邻近郡县都已叛变,容易受到影响,这正是这一地区安危的关键时刻。
而且阳安郡的百姓保持忠节,身处险境而并无二心,我认为国家应该加以慰抚,但却反而加紧征收绵绢,这怎么能劝导百姓一心向善呢?”荀立刻报告曹操,曹操下令把已征收的绵、绢一律退还能百姓。
上下都十分高肖,于是全郡安定。
李通进攻郡内的地方势力首领瞿恭等,全部击溃他们,平定了淮、汝地区。
时操制新科,下州郡,颇增严峻,而调绵绢方急。
长广太守何言于操曰:“先生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
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
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乃可齐之以法也。”操从之。
当时曹操制定了新的法令,颁下州、郡执行,比以前严厉得多,而且征收绵、绢正很急迫。
长广郡太守何对曹操说:“古代的君王把赋税分为九等,以距京城的远近作为标准,而且根据归附早晚与治乱的情况订立了轻典、中典、重典三种不同的刑法标准。
我认为长广郡应该按照归附较晚的边远地区施行法律,赋税从轻,法令从宽。
民间的小事,由地方官员因地制宜,自行处理,上不违背朝廷正法,下可顺应百姓之心。
等到三年以后,百姓安居东业,然后再推行朝廷的统一法令。”曹操批准了这个意见。
刘备略汝、颖之间,自许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
曹仁曰:“南方以大将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故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将骑击备,破走之,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刘备率军攻掠汝、颖地区,自许都以南,官民都人心不安,曹操对此很忧虑。
曹仁说:“南方认为大将军目前正与袁绍相持到危急关头,势不能去援救,刘备又率强兵压境,所以他们背叛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刘备刚开始率领袁绍的士兵,还不能得心应手,立刻进攻,可以击破刘备。”曹操就派曹仁率骑兵进攻刘备,刘备兵败溃逃,曹仁全部收复叛变各县后才回军。
备还至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刘表。
绍遣备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
曹操遣将蔡杨击之,为备所杀。
刘备回到袁绍军中,暗中打算离开袁绍。
于是,他劝说袁绍与荆州的刘表联合。
袁绍派刘备率领他原来的部队再到汝南,与盗匪首领龚都等联合,有部众数千人。
曹操派部将蔡杨前去进攻,被刘备杀死。
袁绍军阳武,沮授说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南军谷少而资储不如北;南幸于急战,北利在缓师。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从。
八月,绍进营稍前,不沙为屯,东西数十里。
操亦分营与相当。
袁绍驻军阳武,沮授劝袁绍说:“我军数量虽多,但战斗力比不上曹军;曹军粮草短缺,军用物资储备比不上我军。
因此,曹操利于速战速决,我军利于打持久战。
应当作长期打算,拖延时间。”袁绍没有采纳。
八月,袁绍大军向前稍作推进,依沙丘扎营,东西达数十里。
曹操也把部队分开驻扎,与袁绍营垒相对。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九月,庚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曹操出兵与袁绍战,不胜,复还,坚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而行。
操乃为霹雳车,发石以击绍楼,皆破;绍复为地道攻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
操众少粮尽,士卒疲乏,百姓困于征赋,多叛归绍者。
操患之,与荀书,议欲还许,以致绍师。
报曰:“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
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
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谷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间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情见势竭,必将有变。
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操从之,乃坚壁持之。
曹操出兵与袁绍交战,没有取胜,又退回营垒,坚守不出。
袁绍军中制造高楼,堆起土山,居高临下地向曹营射箭,曹军在营中行走,都要用盾牌遮挡飞箭。
曹操制成霹雳车,发射石块,将袁绍的高楼全都击毁。
袁绍又挖地道进攻,曹军在营内挖一道长长的深沟,以抵御袁军从地下来攻。
曹操兵少粮尽,士兵疲惫不堪,百姓无法交纳沉重的赋税,纷纷背叛而降附袁绍。
曹操大为忧虑,给荀写信,说准备用退回许都的办法,引诱袁军深入。
荀回信说:“袁绍集中全部军队到官渡,打算与您一决胜负。
您以最弱者抵抗最强者,如果不能制敌,就将为敌所制,这正是夺取天下的重要关键。
而且,袁绍只是布衣中的英雄罢了,能把人才招集在自己身边,却不能任用。
以您的神武明智,加上尊奉天子、名正言顺,有谁能阻拦得住!如今,粮食虽少,但还没有到楚、汉在荥阳、成对峙时的困境。
那时刘邦、项羽谁也不肯先向后撤,是因为先退就会处于劣势。
您的军队只有袁绍军队的十分之一,但您坚守不动,扼住袁军的咽喉,使袁军无法前进,已长达半年。
情势显现,已到终结,必将发生变化,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一定不能放弃。”曹操听从荀的劝告,于是坚守营垒,与袁绍相持。
操见运者,抚之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官渡。
荀攸言于操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猛锐而轻敌,击,可破也!”操曰:“谁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将军河东徐晃与史涣邀击猛,破走之,烧其辎重。
曹操见到运输粮草的人,安抚他们说:“再过十五天,为你们击败袁绍,就不再辛苦你们运粮了。”袁绍的运粮车数千辆来到官渡,荀攸对曹操说:“袁绍的运送辎重的车队马上就要来了,押运的大将韩猛勇敢而轻敌,进攻他,可以把他击败!”曹操说:“派谁去合适?”荀攸说:“徐晃最合适。”于是,曹操派遣偏将军河东人徐晃与史涣在半路截击韩猛,击退韩猛,烧毁辎重。
冬,十月,绍复遣车运谷,使其将淳于琼等将兵万余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
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绍不从。
冬季,十月,袁绍又派大批车辆运粮草,让大将淳于琼等率领一万余人护送,停留在袁绍大营以北四十里处。
沮授劝袁绍说:“可派遗蒋奇率一支军队,在运粮队的外围巡逻,以防曹操派军袭击。”袁绍不听。
许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余守,势必空弱。
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许可拔也。
许拔,则奉迎天子以讨操,操成禽矣。
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取操。”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怒,遂奔操。
许攸说:“曹操兵少,而集中全力来抵抗我军,许都由剩下的人守卫,防备一定空虚,如果派一支队伍轻装前进,连夜奔袭,可以攻陷许都。
占领许都后,就奉迎天子以讨伐曹操,必能捉住曹操。
假如他未立刻溃散,也能使他首尾不能兼顾,疲于奔命,一定可将他击败。”袁绍不同意,说:“我一定要先捉住曹操。”正在这时,许攸家里有人犯法,留守邺城的审配将他们逮捕,许攸知道后大怒,就投奔曹操。
操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既入坐,谓操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今有几粮乎?”操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操曰:“向言戏之耳。
其实可一月,为之柰何?”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
袁氏辎重万余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营,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
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
会明,琼等望见操兵少,出陈门外,操急击之,琼退保营,操遂攻之。
曹操听说许攸前来,等不及穿鞋,光着脚出来迎接他,拍手笑着说:“许子卿,你远道而来,我的大事可成功了!”入座以后,许攸对曹操说:“袁军势大,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现在还有多少粮草?”曹操说:“还可以支持一年。”许攸说:“没有那么多,再说一次。”曹操又说:“可以支持半年。”许攸说:“您不想击破袁绍吗?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曹操说:“刚才只是开玩笑罢了,其实只可应付一个月,怎么办呢?”许攸说:“您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草已尽,这是危急的关头。
袁绍有一万多辆辎重车,在故市、乌巢,守军戒备不严密,如果派轻装部队袭击,出其不意而来,焚毁他们的粮草与军用物资,不出三天,袁绍大军就会自行溃散。”曹操大喜,于是留下曹洪、荀攸防守大营,亲自率领五千名步骑兵出击。
军队一律用袁军的旗号,兵士嘴里衔着小木棍,把马嘴绑上,以防发出声音,夜里从小道出营,每人抱一捆柴草。
经过的路上遇到有人盘问,就回答说:“袁公恐怕曹操袭击后方辎重,派兵去加强守备。”听的人信以为真,全都毫无戒备。
到达乌巢后,围住袁军辎重,四面放火,袁军营中大乱。
正在这时,天已渐亮,淳于琼等看到曹军兵少,就在营外摆开阵势,曹操进军猛击,淳于琼等抵挡不住,退守营寨,于是曹军开始进攻。
绍闻操击琼,谓其子谭曰:“就操破琼,吾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其将高览、张等攻操营。
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琼等,琼等破,则事去矣,请先往救之。”郭图固请攻操营。
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
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操营,不能下。
袁绍听到曹操袭击淳于琼的消息,对儿子袁谭说:“就算曹操攻破淳于琼,我去攻破他的大营,让他无处可归。”于是,派遣大将高览、张去攻打曹军大营。
张说:“曹操亲率精兵前去袭击,必能攻破淳于琼等,他们一败,辎重被毁,则大势已去,请先去救援淳于琼。”郭图坚持要先攻曹操营寨。
张说:“曹操营寨坚固,一定不能攻克。
如果淳于琼等被捉,我们都将成为俘虏。”袁绍只是派轻兵去援救淳于琼,而派重兵进攻曹军大营,未能攻下。
绍骑至乌巢,操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操怒曰:“贼在背后,乃白!”士卒皆殊死战,遂大破之,斩琼等,尽燔其粮谷,士卒千余人,皆取其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
绍军将士皆惧。
郭图惭其计之失,复谮张于绍曰:“快军败。”忿惧,遂与高览焚攻具,诣操营降。
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计画不用,怒而来奔,君有何疑!”乃受之。
袁绍增援的骑兵到达乌巢,曹操左右有人说:“敌人的骑兵逐渐靠近,请分兵抵抗。”曹操怒喝道:“敌人到了背后,再来报告!”曹军士兵都拼死作战,于是大破袁军,斩杀淳于琼等,烧毁袁军全部粮秣。
将一千余名袁军士兵的鼻子全都割下,将所俘获的牛马的嘴唇、舌头也割下,拿给袁绍军队看。
袁军将士看到后,大为恐惧。
郭图因自己的计策失败,心中羞愧,就又去袁绍那里诬告张,说:“张听说我军失利,十分幸灾乐祸。”张听说后,又恨又怕,就与高览烧毁了攻营的器械,到曹营去投降。
曹洪生怕中计,不敢接受他们投降。
荀攸说:“张因为计策不为袁绍采用,一怒之下来投奔,您有什么可怀疑的!”于是接受张、高览的投降。
于是绍军惊扰,大溃。
绍及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渡河。
操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
余众降者,操尽坑之,前后所杀七万余人。
于是,袁军惊恐,全面崩溃。
袁绍与袁谭等戴着头巾,骑着快马,率领八百名骑士渡过黄河而逃。
曹军追赶不及,但缴获了袁绍的全部辎重、图书和珍宝。
袁军残部投降,全部被曹操活埋掉,先后杀死的有七万余人。
沮授不及绍渡,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与之有旧,迎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
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未定,方当与君图之。”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遂赦而厚遇焉。
授寻谋归袁氏,操乃杀之。
沮授来不及跟上袁绍渡河逃走,被曹军俘虏,于是他大喊:“我不是投降,只是被擒!”曹操和他是老相识,亲自来迎接他,对他说:“咱们处在不同的地区,一直被隔开不能相见,想不到今天你会被我捉住。”沮授说:“袁绍失策,自取失败。
我的才智和能力全都无法施展,该当被擒。”曹操说:“袁绍缺乏头脑,不能采用你的计策,如今,天下战乱未定,我要与你一同创立功业。”沮授说:“我叔父与弟弟的性命,都控制在袁绍手中。
如果蒙您看重,就请快些杀我,这才是我的福气。”曹操叹息说:“我如果早就得到你,天下大事都不值得担忧了。”于是,赦免沮授,并给予他优厚待遇。
不久,沮授策划逃回袁绍军中,曹操这才将他杀死。
操收绍书中,得许不及军中人书,皆焚之,曰:“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况众人乎!”
曹操收缴袁绍的往来书信,得到许都官员及自己军中将领写能袁绍的信,他将这些信全部烧掉,说:“当袁绍强盛之时,连我都不能自保,何况众人呢!”
冀州城邑多降于操。
袁绍走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把其手曰:“孤以首领相付矣!”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号令。
众闻绍在,稍复归之。
冀州属下的郡县多投降曹操。
袁绍逃到黎阳的黄河北岸,进入部将蒋义渠营中,握着他的手说:“我把脑袋托付给你了。”蒋义渠把大帐让给袁绍,让他在内发号施令,袁军残部知道袁绍还在,又逐渐聚集起来。
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以至言之,若胜而喜,犹能救我,今战败而恚,内忌将发,吾不望生。”绍军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绍谓逢纪曰:“冀州诸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之。”纪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绍于是谓僚属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初,曹操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其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有人对田丰说:“您一定会受到重用。”田丰说:“袁绍外貌宽厚而内心猜忌,不能明白我的一片忠心,而我屡次因直立相劝而触怒了他,如果他因胜利而高兴,或许能赦免我;现在因战败而愤恨,妒心将要发作,我不指望能活下去。”袁军将士都捶胸痛哭,说:“假如田丰在这里,一定不至于失败。”袁绍对逢纪说:“留在冀州的众人,听到我军失败,都会挂念我;只有田丰以前曾经劝阻我出兵,与众人不同,我也感到心中有愧。”逢纪说:“田丰听说将军失利,拍手大笑,庆幸他的预立实现了。”袁绍于是对僚属说:“我没有用田丰的计策,果然被他取笑。”就下令把田丰处死。
起初,曹操听说田丰没有随军出征,高兴地说:“袁绍必败无疑。”到袁绍大败逃跑时,曹操又说:“假如袁绍采用田丰的计策,胜败还难以预料。”
审配二子为操所禽,绍将孟贷言于绍曰:“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计。”郭图、辛评亦以为然。
绍遂以岱为监军,代配守邺。
护军逢纪素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曰:“配天性烈直,每慕古人之节,必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
愿公勿疑。”绍曰:“君不恶之邪!”绍曰:“先所争者,私情也;今所陈者,国事也。”绍曰:“善!”乃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亲。
冀州城邑叛绍者,绍稍复击定之。
审配的两个儿子被曹军俘虏。
袁绍部将孟岱对袁绍说:“审配官居高位,专权独断,家族人丁旺盛,兵马十分精锐,而且他两个儿子都在曹操手中,一定会心生背叛之意。”郭图、辛评也以为如此。
袁绍就委任孟岱为监军,代规审配镇审邺城。
护军逢纪一向与审配不和睦,袁绍去征询逢纪的意见,逢纪说:“审配天性刚直,经常仰慕古人的气节,一定不会因为两个儿子在敌人手中而作出不义的事来。
希望您不要怀疑。”袁绍说:“你不恨他吗?”逢纪说:“以前我与他争执是私人小事,如今我所说的是国家大事。”袁绍说:“好!”于是,没有罢免审配的职务。
自此以后,审配与逢纪的关系日益亲近。
冀州属下一些背叛袁绍的城邑,袁绍逐渐收复平定。
绍为人宽雅,有局度,喜怒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
袁绍为人宽厚文雅,有气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性格刚愎自用,难于采纳别人的正确意见,所以最终失败。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于大梁。
冬季,十月,辛亥(十二日),有异星出现在大梁星次。
庐江太守李术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陈兰等各聚众数万在江淮间,曹操表沛国刘馥为扬州刺史。
时扬州独有九江,馥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招怀乾、绪等,皆贡献相继。
数年中,恩化大行,流民归者以万数。
于是广屯田,兴陂;官民有畜,乃聚诸生,立学校;又高为城垒,多积木石,以修战守之备。
庐江郡太守李术袭击扬州刺史严象,将严象杀死。
庐江人梅乾、雷绪、陈兰等各自聚集数万人,分布于江、淮之间。
曹操上表推荐沛国人刘馥担任扬州刺史。
当时扬州属下只有九江郡控制在曹操手中,刘馥单人匹马到合肥这座空城来上任,在合肥建立州府,招抚梅乾、雷绪等,他们都相继向朝廷进贡。
数年之中,广施恩德,推行教化,来归附的流民数以万计。
于是刘馥广开屯田,大修水利官府与百姓都有积蓄。
于是召集学生兴建学校。
又加高城墙、堡垒,积聚守城用的滚木石块,加强作战和防守的准备。
曹操闻孙策死,欲因丧伐之。
侍御史张谏曰:“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雠弃好,不如因而厚之。”操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曹操听到孙策的死讯,打算乘孙权等正在办丧事之机,大举讨伐。
侍御史张说:“乘人办丧事进行讨伐,是不符合古代道义的,如果不能攻克,便化友为敌,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厚待他。”于是曹操上表推荐孙权担任讨虏将军,兼任会稽郡太守。
操欲令辅权内附,乃以为会稽东部都尉。
至吴,太夫人以权年少,委与张昭共辅之。
思惟补察,知无不为。
太夫人问扬武都尉会稽董袭曰:“江东可保不?”袭曰:“江东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德在民,讨虏承基,大小用命,张昭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权遣张之部,或以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意。
曹操想让张辅佐孙权,劝导孙权归附朝廷,于是,上表推荐张担任会稽郡东部都尉。
张来到吴郡,孙权的母亲吴夫人认为孙权年纪尚轻,委托张与张昭共同辅佐孙权。
张一心辅政,尽心尽力。
吴夫人向扬武校尉、会稽人董袭说:“江东能保得住吗?”董袭说:“江东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孙策将军的恩德留在民间,孙权将军继承基业,大小官员都拥护他。
张昭主持大局。
我们这些武将作为爪牙,这正是地利人和之时,万无一失,不必担忧。”孙权派遣张到会稽郡上任,有人认为张本是朝廷任命的官员,疑心他的志向不仅在此,但孙权并不因此而介意。
鲁肃将北还,周瑜止之,因荐肃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权即见肃,与语,悦之。
宾退,独引肃合榻对饮,曰:“今汉室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肃曰:“昔高帝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保守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耳。
若因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此王业也。”权曰:“今尽力一方,冀以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张昭毁肃年少粗疏,权益贵重之,赏赐储,富拟其旧。
鲁肃将要返回北方故乡,周瑜劝他留下,并向孙权推荐说:“鲁肃才干出众,应当委以重任,还要多延聘一些他这样的人才,以成就大业。”孙权立即接见鲁肃,与他交谈,大为赏识。
等到宾客都告辞后,单独留下鲁肃,把坐榻合在一处,相对饮酒。
孙权说:“如今汉王室垂危,我想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功业,你有什么办法帮助我?”鲁肃说:“从前,汉高祖刘邦打算尊奉义帝,但并未如愿,是因为项羽从中阻碍。
如今的曹操,正象当年的项羽,将军有什么办法去效仿齐桓公、晋文公呢?我私下推测,汉朝王室已不能复兴,曹操也不能一下就被消灭掉。
为将军打算,只有保守江东,以观察天下大局的变化。
如果能乘曹操在北方用兵,无暇南顾之机,消灭黄祖,进讨刘表,把长江流域全部控制,这就能建立帝王之业。”孙权说:“如今我尽力经营一方,只是希望辅佐汉王室罢了,你所说的这些我还没有想到。”张昭诽谤鲁肃年轻、粗疏,但孙权却越发重视鲁肃,赏赐给他财物,使鲁肃的豪富同鲁家当年一样。
权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
别部司马汝南吕蒙,军容鲜整,士卒练习。
权大悦,增其兵,宠任之。
孙权检查属下的低级将领,将部下兵力较少而能力又差的加以合并。
别部司马、汝南人吕蒙,部下军容整齐,训练有素,孙权大为夸奖,为他增兵,并加以宠任。
功曹骆统劝权尊贤接士,勤求损益,飨赐之日,人人别进,问其燥湿,加以密意,诱谕使言,察其志趣。
权纳用焉。
统,俊之子也。
功曹络统劝孙权尊敬贤才,接纳各地士人,勤于征询对自己的意见;在宴会赏赐的日子,个别接见,询问生活起居,以示亲近;鼓励发言,观察他们的能力与志向。
孙权都采纳了。
骆统是络俊的儿子。
庐陵太守孙辅恐权不能保江东,阴遣人赍书呼曹操。
行人以告,权悉斩辅亲近,分其部曲,徒辅置东。
庐陵太守孙辅恐怕孙权不能保住江东,暗中派人送信给曹操,请他率军南下。
那个送信密使报告了孙权,孙权把孙辅左右的亲信全部处死,分散孙辅的部属,把他迁徒到东部看管起来。
曹操表征华歆为议郎、参司空军事。
庐江太守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
权以状白曹操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而李术害之,肆其无道,宜速诛灭。
今术必复诡说求救。
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愿救执事,勿复听受。”因举兵攻术于皖城。
术求救于操,操不救。
遂屠其城,枭术首,徒其部曲二万余人。
曹操上表朝廷,征召华歆为议郎,参议司空府的军务。
庐江郡太守李术不肯服从孙权,而且收容孙权部下的叛徒。
孙权把这些情况报告曹操,说:“扬州刺史严象,是您从前任用的,却被李术杀害。
李术肆无忌惮地杀害朝廷官员,应当尽早诛灭。
如今我出兵征讨,李术必定还会花言巧语,向朝廷求救。
您身负天下重任,一举一动,都会被全国所注意。
请求您告诉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不要再听信李术的话。”于是孙权进军皖城,围攻李术。
李术向曹操求救,曹操不加理睬。
于是孙权攻下皖城,放纵士兵屠城,砍下李术的人头示众,把李术的部属二万余人都迁到自己的控制区内。
刘表攻张羡,连年不下。
曹操方与袁绍相拒,未暇救之。
羡病死,长沙复立其子怿。
表攻怿及零、桂,皆平之。
于是表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遂不供职贡,郊祀天地,居处服用,僭拟乘舆焉。
刘表进攻长沙郡太守张羡,连年不能攻克。
曹操正与袁绍在官渡对峙,分不出兵力来救张羡。
张羡病死后,长沙人又拥立他的儿子张怿接替他的职务。
刘表进攻张怿以及零陵、桂阳两郡,全部平定。
从此,刘表拥有土地数千里,军队十余万,便不再向朝廷进贡。
他在郊外祭祀天地,住处和衣服器具,都仿照皇帝的式样。
张鲁以刘璋暗懦,不复承顺,袭别部司马张,杀之而并其众。
璋怒,杀鲁母及弟,鲁遂据汉中,与璋为敌。
璋遣中郎将庞羲击之,不克。
璋以羲为巴郡太守,屯阆中以御鲁。
羲辄召汉昌民为兵,或构羲于璋,璋疑之。
赵韪数谏不从,亦恚恨。
张鲁认为刘璋懦弱无能,不再服从刘璋的命令,袭击别部司马张,杀死张而吞并了他的队伍。
刘璋大怒,杀死张鲁的母亲和弟弟,于是张鲁占据汉中地区,与刘璋为敌。
刘璋派中郎将庞羲进攻张鲁,未能取胜。
刘璋委任庞羲为巴郡太守,驻守阆中,抵抗张鲁。
庞羲未请示刘璋,就召集汉昌的人为兵,有人向刘璋诬告庞羲图谋不轨,刘璋起疑。
赵韪屡次劝告刘璋,刘璋不加理睬,赵韪也怀恨在心。
初,南阳、三辅民流入益州者数万家,刘焉悉收以为兵,名曰东州兵。
璋性宽柔,无威略,东州人侵暴旧民,璋不能禁。
赵韪素得人心,因益州士民之怨,遂作乱,引兵数万攻璋;厚赂荆州,与之连和;蜀郡、广汉、犍为皆应之。
当初,南阳及三辅地区的百姓因避难而流亡到益州的有数万家,刘璋的父亲刘焉把他们都收编为部队,称为东州兵。
刘璋性格宽厚而仁慈,没有威信,东州兵欺压侵掠益州原有的居民,刘璋不能禁止。
赵韪一向深得民心,便利用益州百姓对刘璋的怨恨,起兵反抗,率军数万人进攻刘璋。
赵韪还给荆州牧刘表送去厚礼,与他联盟。
蜀郡、广汉郡、犍为郡都起来响应赵韪。
汉纪五十六 孝献皇帝已建安六年(辛巳、201)
汉纪五十六 汉献帝建安六年(辛巳,公元201年)
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春季,三月,丁卯(疑误),出现日食。
曹操就谷于安民。
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
荀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乘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操乃止。
夏,四月,操场兵河上,击袁绍仓亭军,破之。
秋,九月,操还许。
曹操率军移驻到粮食丰足的安民地区。
曹操认为袁绍才被击败,打算利用这个间隙去进攻刘表。
荀说:“袁绍刚吃了一场败仗,军心涣散,应该乘他尚未摆脱困境之机,一扫而平。
而您却要远征长江、汉水之间,如果袁绍收拾残部,乘虚从后面突袭,则您的事业将付诸流水。”曹操便停止了远征荆州的打算。
夏季,四月,曹操率军沿黄河行进,炫耀军威,进攻袁绍驻在仓亭的军队,打败袁绍军。
秋季,九月,曹操回到许都。
操自击刘备于汝南,备奔刘表,龚都等皆散。
表闻备至,自出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备在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慨然流涕。
表怪,问备,备曰:“平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
今不复骑,髀里肉生。
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曹操亲自率军到汝南进攻刘备,刘备败走,到荆州投靠刘表,龚都等人都四散而逃。
刘表听到刘备来的消息,亲自到郊外来迎接,用上宾的礼节接待刘备,又给刘备增加一些部队,让刘备驻扎在新野。
刘备在荆州住几年。
曾有一次,他在会见刘表时起身上厕所,感慨地流下泪来。
刘表感到奇怪,问他是什么原因,刘备说:“我平常身不离马鞍,大腿内侧没有什么肉。
如今不再骑马,大腿内侧长出了肉。
日月如同流水,人已经快老了,但功业没有建立,所以悲伤。”
曹操遣夏侯渊、张辽围昌于东海,数月,粮尽,议引军还。
辽谓渊曰:“数日已来,每行诸围,辄属目视辽,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计犹豫,故不力战。
辽欲挑与语,傥可诱也。”乃使谓曰:“公有命,使辽传之。”果下与辽语。
辽为说操神武,方以德怀四方,先附者受大赏。
乃许降。
辽遂单身上三公山,入家,拜妻子。
欢喜,随辽诣操;操遣还。
曹操派遣夏侯渊、张辽率军在东海围攻昌,数月未能攻下,曹军粮草已尽,将领们商议撤军。
张辽对夏侯渊说:“几天以来,我每次巡视阵地,昌的目光总追随着我,而且他们的箭也比以前射得更少。
这必定是昌心中犹豫,所以未尽全力作战。
我准备引动他交谈,或许能诱使他归降。”于是,张辽派人对昌说:“曹公有命令,让张辽传达给你。”昌果然下城与张辽交谈。
张辽向他盛赞曹操的谋略武功,说曹操正广施恩德,招纳四方豪杰,先归附的可受到重赏。
昌便答应投降。
张辽就孤身一人上三公山,到昌家中,会见他的妻子,昌十分高兴,随张辽一起去拜见曹操,曹操命昌返回原处。
赵韪围刘璋于成都。
东州人恐见诛灭,相与力战,韪遂败退,追至江州,杀之。
庞羲惧,遣吏程祁宣旨于其父汉昌令畿,索兵。
畿曰:“郡合部曲,本不为乱,纵有谗谀,要在尽诚,若遂怀异志,不敢闻命。”羲更使祁说之,畿曰:“我受牧恩,当为尽节,汝为郡吏,自宜效力。
不义之事,有死不为。”羲怒,使人谓畿曰:“不从太守,祸将及家!”畿曰:“乐羊食子,非无父子之恩,大义然也。
今虽羹祁以赐畿,畿啜之矣。”羲乃厚谢于璋。
璋擢畿为江阳太守。
赵韪率军在成都包围刘璋,东州人恐怕受到屠杀,都拼死作战,杀退赵韪,并追击到江州将他杀死。
庞羲听说赵韪被杀,心中恐惧,派属官程祁传达命令给他父亲汉昌县令程畿,征调人队伍。
程畿说:“郡里召集队伍,本不是为了叛乱,纵然有人进谗言加以陷害,也只能对上表白我们的忠诚,如果因此而怀有异心,则我不敢遵从命令。”庞羲又派程祁去劝说程畿,程畿说:“我受到刘州牧的大恩,应当为他尽节;而你身为郡的官员,自当为庞太守效力。
不义的事情,我宁死也不会去做!”庞羲大怒,派人对程畿说:“如果你不服从太守,将给你全家带来灾祸。”程畿说:“乐羊吃下他儿子的肉,并不是没有父子间的恩情。
而是为了维护君臣大义。
如今,即使庞太守把程祁煮成肉羹来赐给我,我也会吃下去。”庞羲无奈,便送上重礼,向刘璋道歉。
刘璋提拨程畿担任江阳郡太守。
朝廷闻益州乱,以五官中郎将牛为益州刺史;徵璋为卿,不至。
朝廷听说益州局势混乱,任命五官中郎将牛为益州刺史,征召刘璋入京担任卿,刘璋不去。
张鲁以鬼道教民,使病者自首其过,为之请祷;实无益于治病,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
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
民、夷便乐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
后遂袭取巴郡。
朝廷力不能征,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贡献而已。
张鲁用鬼神之道教化百姓。
他让病人自己坦白所犯的过失,再由他为病人向上天祈祷。
这种方法实际上并不能治病,但那些愚昧的人却深信不疑,争着一同信奉张鲁。
对犯法的人,张鲁饶恕三次,然后才施用刑法。
不设置官吏,而全部由天师道中的首领祭酒来管理各级行政事务。
当地的百姓以及夷人对张鲁的制度都很欢迎,外地流亡到汉中地区的人,也不敢不信奉天师道。
后来,张鲁又夺取巴郡。
朝廷无力进行征讨,只好安抚张鲁,任命他为镇民中郎将,兼任汉宁郡太守。
张鲁对特朝廷,只是进贡当地土特产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
功曹巴西阎谏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不烦于王。
愿且不称,勿为祸先。”鲁从之。
民间有人从地里掘出一颗玉印,张鲁的部下打算尊称张鲁为汉宁王。
功曹、巴西人阎圃劝阻张鲁说:“汉水流域有十万户百姓,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四面地势险要,利于固守。
上辅佐天子,可望建成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功业;次一等的,也可像窦融那样,不失去富贵。
如今,作为皇帝的代表来行使职权,形势上已完全独立自主,不必要王爵的称号。
希望您能暂不称王,先不要惹祸。”张鲁听从了阎圃的意见。
七年(壬午、202)
七年(壬申,公元202年)
春,正月,曹操军谯,遂至浚仪,治瞧阳渠。
遣使以太牢祀桥玄。
进军官渡 。
春季,正月,曹操率军驻在谯县,又进驻浚仪,挖掘睢阳渠。
曹操派使者用太牢的规格祭祀已故太尉桥玄。
曹军前进到官渡。
袁绍自军败,惭愤,发病呕血;夏,五月,薨。
袁绍自从官渡战败之后,羞愧愤恨,发病吐血。
夏季,五月,袁绍去世。
初,绍有三子,谭、熙、尚。
绍后妻刘氏爱尚,数称于绍,绍欲以为后而未显言之。
乃以谭断兄后,出为青州刺史。
沮授谏曰:“世称万人逐兔,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谭长子,当为嗣,而斥使居外,祸其始此矣。”绍曰:“吾欲令诸子各据一州,以视其能。”于是以中子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
袁绍有三个儿子:袁谭、袁熙、袁尚。
袁绍后妻刘氏偏爱袁尚,经常在袁绍面前称赞袁尚。
袁绍想让袁尚作自己的继承人,但没有明说,就把长子袁谭过继给自己已死去的哥哥,让他离开邺城,去担任青州刺史。
沮援劝阻袁绍说:“世人常说:一万个人追逐一只野兔,一个人捉到后,其他人即使贪心,也全停止下来,这是因为所有权已经确定。
袁谭是您的长子,应当做继承人,而您却把他排斥在外,灾祸将由此开始。”袁绍说:“我想让儿子们各自主持一州的事务,以考察他们的能力。”于是,他委派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
逢纪、审配素为谭所疾,辛评、郭图皆附于谭,而与配、纪有隙。
及绍薨,众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害,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
谭至,不得立,自称车骑将军,屯黎阳。
尚少与之兵,而使逢纪随之。
谭求益兵,审配等又议不与。
谭怒,杀逢纪。
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谭。
谭告急于尚,尚留审配守邺,自将助谭,与操相拒。
连战,谭、尚数败,退而固守。
逢纪、审配一向被袁谭所忌恨,辛评、郭图则拥护袁谭,而与逢纪、审配有矛盾。
等到袁绍死后,众人都认为袁谭是长子,打算拥立他继承袁绍。
审配等人恐怕袁谭掌权后,会受到辛评等人的报复,就假传袁绍的遗命,尊奉袁尚做袁绍的继承人。
袁谭自青州赶来奔丧,不能接替父亲的职位,就自称车骑将军,驻军黎阳。
袁尚拨给袁谭很少一部分兵力,而让逢纪去跟随他。
袁谭请求再增加兵力,审配等人商议后又予以拒绝。
袁诃大怒,杀死逢纪。
秋季,九月,曹操渡过黄河,进攻袁谭。
袁谭向袁尚求救。
袁尚留审配守邺城,亲自率军去救袁谭,与曹操对抗。
两军交战数次,袁谭、袁尚连续失败,只好退守营寨。
尚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与高干、匈奴南单于共攻河东,发使与关中诸将马腾等连兵,腾等阴许之,援所经城邑皆下。
河东郡吏贾逵守绛,援攻之急;城将溃,父老与援约,不害逵,乃降,援许之。
援欲使逵为将,以兵劫之,逵不动。
左右引逵使叩头!”援怒,将斩之,或伏其上以救之。
绛吏民闻将杀逵,皆乘城呼曰:“负约杀我贤君,宁俱死耳!”乃囚于壶关,著土窖中,盖以车轮。
逵谓守者曰:“此间无健儿邪,而使义士死此中乎?”有祝公道者,适闻其言,乃夜往,盗引出逵,折械遣去,不语其姓名。
袁尚派遣他所委任的河东郡太守郭援,与高干、匈奴南单于一起进攻河东郡。
袁尚又派使者到关中去,与马腾等将领们联系共同起兵,马腾等都暗中答应。
郭援率军进攻,一路所经过的县城都被攻下或者归降。
河东郡官员贾逵守卫绛县,郭援猛攻不止,城将陷落时,城中父老与郭援约定:不杀害贾逵,他们就投降。
郭援答应了。
郭援想让贾逵做他的将领,用武力相胁迫,贾逵毫不动摇。
左右的人拉贾逵的衣服,让他叩头,贾逵厉声叱责说:“哪有国家官员向贼人叩头的道理!”郭援大怒,就要杀死贾逵,有人伏在贾逵身上,以保护他。
绛县的官民们听说要杀死贾逵,都登上城墙,高声喊道:“如果背弃誓言,杀害我们的好长官,宁可大家一起拼死!”于是郭援把贾逵抽到壶关,关在地窖里,用车轮盖住洞口。
贾逵对看守们说:“此间难道没有一个英雄好汉,而使义士死在地窖里吗?”有一个叫祝公道的壮士,正好听到贾逵的话,就在夜里前去把贾逵偷偷救出来,打开刑具,放贾逵逃走,没有讲出自己的姓名。
曹操使司隶校尉钟繇围南单于于平阳,未拨而救至。
繇使新丰令冯翊张既说马腾,为言利害。
腾疑未决。
傅干说腾曰:“古人有言:‘顺德者昌,逆德者亡。
’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谓顺道矣。
袁氏恃其强大,背弃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可谓逆德矣。
今将军既事有道,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于是腾惧。
干因曰:“智者转祸为福。
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干、郭援合攻河东,曹公虽有万全之计,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
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
是将军一举,断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将军,将军功名无与比矣。”腾乃遣子超将兵万余人与繇会。
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在平阳包围南匈奴单于,未能攻陷,而对方援军已经到达。
钟繇派新丰县令、冯翊人张既劝说马腾,为他分析利害。
马腾听后,犹豫不决。
部下将领傅干对马腾说:“古人说过:‘顺德者昌,逆德者亡。
’曹操尊奉天子,平定暴乱,法纪严谨,政治清明,上下听从命令,可以称为顺德;袁氏家话族倚仗势力强大,犯上作乱,勾结匈奴来侵掠中国,可以称为逆德。
如今将军已尊奉朝廷,却又暗中骑墙,想坐观成败。
我恐怕等到成败定下来之后,曹操奉旨问罪征讨,将军将第一个被杀!”马腾听后十分恐惧。
傅干乘机建议说:“明智的人能转祸为福。
如今,曹操与袁氏家族相持不下,而高干、郭援合力进攻河东郡,曹操虽然有万全之计,也无为挽救河东郡的危局。
将军假如能在此危急关头领军征讨郭援,内外夹击,必能取胜。
将军这一举动,既斩断袁氏家族的臂膀,又解救了河东郡的危急,曹操必然深深感激将军,将军的功名将无人能够相比。”于是,马腾派儿子马超率军一万余人与钟繇会合。
初,诸将以郭援众盛,欲释平阳去。
钟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
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雠,纵吾欲归,其得至乎!此为未战先自败也。
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径前渡汾,众止之,不从。
济水未半,繇击,大破之。
战罢,众人毕言援死而不得其首。
援,繇之甥也。
晚后,马超校尉南安庞德,于中出一头,繇见之而哭。
德谢繇,繇曰:“援虽我甥,乃国贼也,卿何谢之有!”南单于遂降。
起初,将领们看到郭援军势强盛,想放弃平阳离去。
钟繇说:“袁氏的势力正强,郭援这次来,关中的势力暗中与他相勾结,他们所以没有全部背叛朝廷,只因为顾虑我的威名罢了。
如果弃平阳而离去,向郭援示弱,则各地的百姓都会成为敌人,即使我想回去,又怎么能退得回去呢?这是未作战而先自败退。
而且郭援刚愎好胜,必然看不起我军,如果他渡过汾河来扎营,趁他未渡完时,我们突然袭击,可获大胜。”郭援到达后,果然直接前行渡河,部下纷纷劝阻,但郭援不听。
当他部下渡过没有一半时,钟繇率军奋击,大破郭援。
战斗结束后,钟繇部下诸将都说郭援已被杀死,但没有找到郭援的人头。
郭援是钟繇的外甥。
后来,马超部下的校尉、南安人庞德从装弓箭的袋子里取出一个人头,钟繇见到后哭了,原来那正是郭援的人头。
庞德向钟繇道歉,钟繇说:“郭援虽是我的外甥,但他是背叛朝廷的逆贼,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南匈奴单于看到援军已败,便投降了。
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曹操遣夏侯、于禁等拒之。
备一旦烧屯去,等追之。
裨将军钜鹿李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
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等不听,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里,兵大败。
典往救之,备乃退。
刘表派刘备向北进攻,到达叶县。
曹操派夏侯、于禁等前去抵挡。
刘备突然放火烧去自己军营,向后撤退。
夏侯等率军追赶。
裨将军、巨鹿人李典说:“刘备无故撤退,我怀疑定有埋伏。
南边道路狭窄,草木深密,不能追赶。”夏侯等不听,命令李典留守而自己领兵追赶,果然陷入埋伏,大败。
李典率军援救,刘备才撤军。
曹操下书责孙权任子,权召群僚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决。
权引周瑜诣吴夫人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不满百里之地。
继嗣贤能,广土开境,遂据荆、扬,传业延祚,九百余年。
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监,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有何逼迫而欲送质?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见制于人也。
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
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吴夫人曰:“公瑾议是也。
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
曹操发下公文,要孙权派自己的弟弟或儿子到朝廷来作官。
孙权召集众官员进行会商,张昭、秦松等人犹豫不决。
孙权领周瑜来见自己母亲吴夫人,在她面前作最后决定。
周瑜说:“从前,楚国开始受封于周朝时,统治的区域方圆不到一百里。
后继的国君贤明能干,开拓疆土,遂占有荆州与扬州,王业相传延续,达九百多年。
如今,将军承袭父、兄的基业,拥有六郡的地盘与人力,兵精粮足,将士听命。
上山开采铜矿,沿海炼制食盐,境内富庶,人心安定,有什么压力使咱们要送人质?人质一送去,就不能不与曹操紧密联系,既然紧密联系,那么朝廷下令征召时就不能不前往。
这样,就会被人所控制。
最多不过是得一个侯印,有十几个仆从,几辆车,几匹马,难道与面向南方而称孤道寡相同吗!不如不送人质,慢慢观察事态变化。
如果曹操真能以君臣大义来治理天下,将军再侍奉他也不晚。
如果他图谋不轨,犯上作乱,他救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能害人?”吴夫人对孙权说:“周瑜说得很对。
他与你哥哥孙策同年,只小一个月。
我把作看作自己的儿子,你要当作哥哥来尊敬他。”因此决定不送人质。
八年(癸未、203)
八年(癸未,公元203年)
春,二月,曹操攻黎阳,与袁谭、袁尚战于城下,谭、尚败走,还邺。
夏,四月,操追至邺,收其麦;诸将欲乘胜遂攻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
今权力相侔,各有党与,急之则相保,缓之则争心生。
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操曰:“善!”五月,操还许,留其将贾信屯黎阳。
春季,二月,曹操进攻黎阳,与袁谭、袁尚在黎阳城下展开大战,袁谭、袁尚败走,退回邺城。
夏季,四月,曹操大军追到邺城,收割了地里的小麦。
曹军将领都提出要乘胜攻打邺城,郭嘉说:“袁绍生前喜欢这两个儿子,没能决定让谁作继承人。
如今,他们权力相等,各有党羽辅佐。
情况危急,就相互援救;局势稍有缓和,就又会争权夺利。
不如先向南进取荆州,等待他们兄弟内讧,然后再进攻,可以一举平定。”曹操说:“好!”五月,曹操回到许都,留部将贾信驻守黎阳。
谭谓尚曰:“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曹操所败。
今操军退,人怀归志,及其未济,出兵掩之,可令大溃,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
谭大怒,郭图、辛评因谓谭曰:“使先公出将军为兄后者,皆审配之谋也。”谭遂引兵攻尚,战于门外。
谭败,引兵还南皮。
袁谭对袁尚说:“我的部下铠甲不够精良,所以先前被曹军击败。
现在曹军撤退,人人思归,在他们未完全渡过黄河以前,出兵追击,可使他全军溃散,这种时机,万万不可错过。”袁尚疑心袁谭另有打算,既不增加他的兵马,也不肯给他部下更换铠甲。
袁谭大怒,郭图、辛评乘机对袁谭说:“使已故袁公把你过继给哥哥的,全是审配的主意。”袁谭就率军进攻袁尚,在邺城门外大战起来,袁谭战败,率军退回南皮。
别驾北海王,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谭。
谭欲更还攻尚,曰:“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曰:‘我必胜’,其可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彼谗人离间骨肉以求一朝之利,愿塞耳勿听也。
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横行于天下。”谭不从。
谭将刘询起兵漯阴以叛谭,诸城皆应之。
谭叹曰:“今举州皆叛,岂孤之不德邪!”王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
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袁谭的别驾、北海人王,率领官吏和百姓从青州来援救袁谭。
袁谭打算再次进攻袁尚,王劝阻说:“兄弟之间的关系,好比是人的左、右手。
假如上个人要与别人争斗,先砍断自己的右手,还说‘我一定能胜’,难道对吗?抛弃兄弟而不亲近,天下还有谁能亲近?那些进谗言的小人,离间别人的骨肉,只是为了追求眼前的一点小利,希望您塞住耳朵,不要听信。
如果能下决心杀掉几个奸佞小人,与兄弟重相和睦,齐心协力,抵御四方,可以横行于天下。”袁谭不听。
袁谭部将刘询在漯阴起兵,背叛袁谭,各城全都响应。
袁谭叹息说:“如今全州都叛变,难道是我缺少恩德吗?”王说:“东莱郡太守管统,虽然远在海滨,但这个人不会反叛,一定前来追随。”又过了十余天,管统果然抛弃家眷来投奔袁谭,他的家眷被叛军杀死。
袁谭又委任管统为乐安郡太守。
秋,八月,操击刘表,军于西平。
秋季,八月,曹操进攻刘表,大军驻扎西平。
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谭奔平原,婴城固守。
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毗诣曹操请救。
袁尚亲自统帅大军进攻袁谭,袁谭大败,逃到平原,据城固守。
袁尚将城围住,发动猛攻。
袁谭派辛评的弟弟辛毗到曹操那里求救。
刘表以书谏谭曰:“君子违难不适雠国,交绝不出恶声,况忘先人之雠,弃亲戚之好,而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当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为高义邪!”又与尚书曰:“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
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
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余,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谭、尚皆不从。
刘表写信劝袁谭说:“君子即使避难,也不会逃到敌国;即使与人绝交,也不会进行辱骂。
况且你忘掉父亲的仇恨,抛弃了兄弟之情,而作出这种万世都会引以为戒的事情,使同盟之人都为你感到耻辱。
如果袁尚有不尊重兄长的傲慢举动,你也该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
等到大局已定,再由天下人来评论曲直,不也是高风亮节吗?”刘表又给袁尚写信,说:“金、木、水、火四种物质,以刚柔互配,才能相辅相成,为人所用。
袁谭天性急躁,不能明辨是非,你器量宽弘,包容他还绰绰有余,应当以大容小,以优容劣,先除去曹操,以了却你父亲的遗恨。
等到大事已定,再来评论谁是谁非,不好吗?如果执迷不悟,则胡人夷人都会讥笑你们,何况我们这些盟友,还会再尽力为你作战吗!这正是韩卢狗和东郭兔互相追逐,先行自困,而耕田老农不劳而获的故事的再现!”袁谭、袁尚都不听刘表的劝解。
辛毗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
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
今兄弟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操从之。
辛毗到西平拜见曹操,转达袁谭求救的请求。
曹操部下官员多认为刘表势大,应当先消灭刘表,袁谭、袁尚自相残杀,不足忧虑。
荀攸说:“目前,正是天下英雄争霸之机,而刘表坐守江、汉之间,可知他胸无占有四方的大志。
袁氏家族占据四州之地,有兵马数十万,袁绍以宽厚而得民心,假如他的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共守已有的基业,则天下灾难不能平息。
如今他们兄弟相争,势不两立,如果一个人吞并了另一个人,则力量就会集中起来,力量集中后,再想进取就困难了。
应该乘他们相持不下时动手夺取,天下就可以平定了。
这个机会不能失去。”曹操表示同意。
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
嘉白操,操谓毗曰:“谭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
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已也。
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
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
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
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还救,即谭踵其后。
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敝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
天以尚与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
仲虺有言,‘取乱侮亡’。
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
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
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
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许谭平。
过了几天,曹操又打算先平定荆州,让袁谭、袁尚自相削弱。
辛毗观察曹操脸色,知道他又改变主意,就去告诉郭嘉。
郭嘉报告曹操,曹操对辛毗说:“袁谭是否一定可信?袁尚是否一定能被攻克?”辛毗说:“您不要问是否有许,只应看整个形势的发展变化。
袁谭、袁尚兄弟相争,并未考虑到别人会乘机利用,只是认为天下可由自己平定。
如今,袁谭向您求救,表明他已走投无路;袁尚看到袁谭陷入困境,却不能一举攻破袁谭,说明袁尚也已智穷力竭。
他们的形势是军队在外战败,谋士在内被杀,兄弟内讧,土地割裂,连年征战,将士的甲胄里都长出虱子。
再加上旱灾与蝗灾,造成饥荒,天灾人祸,上下交应,百姓无论智慧或是愚笨,都已知道袁氏统治将要土崩瓦解,这正是上天灭亡袁尚的时机。
如今您去攻打邺城,袁尚不撤军回救,邺城就不能自守;袁尚返回救援,袁谭就会在后攻击。
以您的军威,对付穷困之敌,进击疲惫之军,犹如疾风去吹落秋叶一般。
上天把袁尚赏赐给您,您却不去进攻袁尚,而要讨伐荆州。
荆州富裕安乐,没有机会可供您利用。
从前仲虺说:‘敌人有内乱则夺取,敌人有覆亡迹象则侵入。
’如今,袁氏兄弟不顾长远大局,自相攻击,可称为内乱;居民饥饿,行人无粮,可称为覆亡的迹象。
黄河以北的百姓朝不虑夕,性命全无保障,而您不立即去安抚,却要等到以后。
以后如果赶上丰收,袁氏兄弟又醒悟到已濒于危亡而痛改前非,则您就将失去用兵的机会。
现在,利用袁谭求救而去援助,对您是最有利的。
而且您的敌人,没有比占据黄河以北的袁氏更强大的了。
您平定黄河以北后,就军威大盛,震动天下了。”曹操说:“对!”于是,答应出兵救援袁谭。
冬,十月,操至黎阳。
尚闻操渡河,乃释平原还邺。
尚将吕旷、高翔畔归曹操,谭复阴刻将军印以假旷、翔。
操知谭诈,乃为子整聘谭女以安之,而引军还。
冬季,十月,曹操进军到黎阳。
袁尚听到曹军渡过黄河的消息,解除对平原的包围,撤回邺城。
袁尚部将吕旷、高翔背叛袁尚,投降曹操。
袁谭又暗中刻好将军的印信,送给吕旷、高翔。
曹操知道袁谭并非真心归降,便为儿子曹整娶袁谭的女儿为妻,以安袁谭之心,然后,曹操班师回朝。
孙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寇复动。
权还,过豫章,使征虏中郎将吕范平鄱阳、会稽,荡寇中郎将程普讨乐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领海昏,以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守剧县令长,讨山越,悉平之。
建安、汉兴、南平民作乱,聚众各万余人,权使南部都尉会稽贺齐进讨,皆平之,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齐平东校尉。
孙权西征黄祖,大破黄祖水军,只是未能攻克黄祖据守的城池。
正在这时,山区的土著居民山越再度起兵反抗,孙权只好撤军。
孙权经过豫章郡,派征虏中郎将吕范平定鄱阳、会稽,荡寇中郎将程普进讨乐安,由建昌都尉太史慈兼管海昏县事务,委任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分别兼任山越聚剧县的县令和县长,分别率军讨伐山越,完全平定了山越的反抗。
建安、汉兴、南平三县百姓起来反抗,每县都聚集起一万余人。
孙权派南部都尉、会稽人贺齐讨伐,全部平定。
重建县城,挑选出精兵一万余人,晋升贺齐为平东校尉。
九年(甲申、204)
九年(甲申,公元204年)
春,正月,曹操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春季,正月,曹操渡过黄河。
曹操派人堵住淇水,使共流入白沟,以便运输军粮。
二月,袁尚复攻袁谭于平原,留其将审配、苏由守邺。
曹操进军至洹水,苏由欲为内应,谋泄,出奔操。
操进至邺,为土山、地道以攻之。
尚武安长尹楷屯毛城,以通上党粮道。
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邺,自将击楷,破之而还;又击尚将沮鹄于邯郸,拨之。
二月,袁尚又到平原去进攻袁谭,留部将审配、苏由镇守邺城。
曹操进军到洹水,苏由打算为曹操作内应,因密谋泄露,苏由就出城投奔曹操。
曹操大军到达邺城后,上筑土山,下挖地道,发动进攻。
袁尚委任的武安县县长尹楷驻军毛城,以保护通向上党的粮道。
夏季,四月,曹操留曹洪继续攻打邺城,亲自统军进攻尹楷,击败尹楷后回师。
又去进攻镇守邯郸的袁尚部将沮鹄,攻陷邯郸。
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皆举县降。
徐晃言于操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宜旌赏二县以示诸城。”操从之,范、岐皆赐爵关内侯。
黑山贼帅张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将军。
易阳县县令韩范、涉县县长梁岐都献出县城,投降曹操。
徐晃对曹操说:“袁氏兄弟还未被打败,未归降的诸城都在侧耳倾听,应该表彰奖赏这两个县的官员,为那些城作个榜样。”曹操听从了,将韩范、梁岐都封为关内侯。
黑山军首领张燕派使者来拜见曹操,请求派军协助曹操进攻袁氏兄弟,曹操委任他为平北将军。
五月,操毁土山、地道,凿堑围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
配望见,笑之,不出争利。
操一夜浚之,广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饿死者过半。
五月,曹操毁去土山、地道,开凿壕沟,包围邺城,围圈达四十里。
最初让挖得很浅,看去好像可以越过。
审配在城上看见,放声大笑,没有派兵出来破坏。
曹操派人乘夜疏浚,一夜之间,挖成深二丈、宽二丈的深壕,把漳河水引入壕沟,完全断绝了邺城内外的联系。
城中人饿死大半。
秋,七月,尚将兵万余人还救邺;未到,欲令审配和外动止,先使主簿钜鹿李孚入城。
孚斫问事杖,系著马边,自著平上帻,将三骑,投暮诣邺下;自称都督,历北围,循表而东,步步呵责守围将士,随轻重行其罚。
遂历操营前,至南围,当章门,复责怒守围者,收缚之。
因开其围,驰至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绳引,孚得入。
配等见孚,悲喜,鼓噪称万岁。
守围者以状闻,操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复出。”孚知外围益急,不可复冒,乃请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谷,夜,简别数千人,皆使持白幡,从三门并出降。
孚复将三骑作降人服,随辈夜出,突围得去。
秋季,七月,袁尚率军一万人回救邺城。
在未到前,想让审配了解外面的形势,先派主簿、巨鹿人李孚入城。
李孚砍下树枝作为责打人的刑杖,系在马旁,自己戴上武官用的头巾,率领三名骑兵,黄昏时到达邺城。
李孚自称为都督,从北边进入围城的曹军大营,顺着标志,向东巡查,一路上不断叱责守围的将士,根据违反军中法纪的轻重,分别给予处罚。
经过曹操大营前,巡视到城南,对着邺城正南的章门,李孚又大声责骂守围将士,把他们捆绑起来。
然后,李孚乘机批开营门,急驰到城下,向城上呼喊,城上的守军放下绳子,把李孚等吊上城去。
审配等看见李孚,悲喜交加,高声欢呼“万岁”!守城将士向曹操汇报,曹操笑着说:“这个人不但能进城,还会再出来。”他孚知道外边围困得更紧,不能再假冒曹军出城,就请审配把城中的老弱全都放出城去,以节省粮食。
晚上,挑选出老弱数千人,让他们全都手持白旗,从三个城门一同出去向曹军投降。
李孚又带领那三个骑兵也打扮成投降人的样子,杂在人群中,乘夜突围而去。
尚兵既至,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操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为营。
夜,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
操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操遂围之。
未合,尚惧,遣使求降;操不听,围之益急。
尚夜遁,保祁山,操复进围之;尚将马延、张等,临陈降,众大溃,尚奔中山。
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缓、节钺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
审配令士卒曰:“坚守死战!操军疲矣,幽州方至,何忧无主!”操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
袁尚的援军到达以后,曹军将领们都认为:“这是思归之军,人人都将拼死作战,不如先避开。”曹操说:“袁尚如果从大路来,应当避开;如果沿着西山来,则将被我们击败。”袁尚果然沿着西山向邺城出发,在距邺城十七里的阳平亭,在滏水边扎营。
晚上,点火告知城中守军,城中也点火相应。
审配率军出城,驻在城北,准备与袁尚内外夹击,冲破曹军的包围。
曹操迎击审配,审配抵挡不住,退回城里。
袁尚也被曹军击败,退到漳河拐弯处安营。
曹操于是包围袁尚营寨,还未安全围住时,袁尚畏惧,派使者向曹操请求投降,曹操拒绝接受,加紧部署包围。
袁尚乘夜逃走,退守祁山。
曹操又进军包围,袁尚部将马延、张等临阵投降,袁尚全军溃散,袁尚逃往中山。
曹军俘获了袁尚的全部辎重,得到袁尚的印绶、节杖、黄钺以及衣物等,拿去给邺城守军看,守军斗志顿时崩溃。
审配命令将士们说:“坚守死战!曹操已经疲惫不堪了,袁熙率领的幽州援军就要来到,我们还怕没有人来作主吗!”曹操出营巡视围城部队,审配埋伏强弩射击,几乎射中曹操。
配兄子荣为东门校尉,八月,戊寅,荣夜开门内操兵。
配拒战城中,操兵生获之。
辛评家系邺狱,辛毗驰往,欲解之,已悉为配所杀。
操兵缚配诣帐下,毗逆以马鞭击其头,骂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顾曰:“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有顷,操引见,谓配曰:“曩日孤之行围,何弩之多也!”配曰:“犹恨其少!”操曰:“卿忠于袁氏,亦自不得不尔。”意欲活之。
配意所壮烈,终无桡辞,而辛毗等号哭不已,遂斩之。
冀州人张子谦先降,素与配不善,笑谓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厉声曰:“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虽死,岂羡汝生邪!”临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也。”操乃临祀绍墓,哭之流涕;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禀食之。
审配哥哥的儿子审荣为邺城东门校尉。
八月,戊寅(初二),审荣乘夜打开城门,放曹军入城。
审配在城中抵抗,被曹军生擒。
辛评的家眷被关在邺城监狱中,辛毗赶去,打算救护他们,但全家都已被审配下令杀死。
曹军士兵把审配绑起来带到大帐,辛毗迎面用马鞭猛抽审配头部,大骂他说:“奴才,你今天死定了!”审配瞪着辛毗说:“狗东西,正是由于你们这些人,冀州才遭到曹军蹂躏,我恨不能亲手杀死你。
而且,你今天能决定我的生死吗!”过了一会儿,曹操接见审配,对他说:“那天我巡视围城部队,你怎么有那么多弓弩!”审配说:“我还恨弓弩少!”曹操说:“你效忠于袁氏,也不得不那样做。”有心宽恕审配。
但审配意气壮烈,始终不说一句屈服求饶的话,而辛毗等人在旁号哭不止,曹操遂下令杀死审配。
冀州人张子谦先投降了曹操,他一向与审配关系不好,笑着对审配说:“审配,你到底比我怎么样?”审配厉声叱责他说:“你是投降的俘虏,而我是忠臣,虽然一死,难道羡慕你活吗!”等到行刑时,审配大声命令刽子手让自己面向北方,说:“ 我的君主在北方。”曹操亲自去袁绍墓前祭祀,痛哭流涕。
安慰袁绍的妻子,退还袁家的金银财宝,并赐给绸缎丝绵等,发给生活费用。
初,袁绍与操共起兵,绍问操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操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起初,袁绍与曹操共同起兵讨伐董卓,袁绍问曹操说:“假如大事不成,有什么地方可以据守?”曹操说:“你的意思如何?”袁绍说:“我南据黄河,北方依靠燕、代地区,召集北方蛮族兵力,向南争夺天下,大概可以成功吧!”曹操说:“我任用天下的贤能智士,加以正确指导,在什么地方都成。”
九月,诏以操领冀州牧;操让还兖州。
九月,献帝下诏,任命曹操兼任冀州牧。
曹操接受此职后,辞去所兼兖州牧的职务。
初,袁尚遗从事安平牵招至上党督军粮,未还,尚走中山,招说高干以并州迎尚,并力观变,干不从。
招乃东诣曹操,操复以为冀州从事;又辟崔琰为别驾,操谓琰曰:“昨按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琰对曰:“今力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操改容谢之。
起初,袁尚派从事、安平人牵招到上党去监督运输军粮,牵招还没有回来,袁尚已逃到中山。
牵招劝说并州刺史高干迎接袁尚到并州来,合力以观察局势变化,高干不听。
牵招于是到东方投奔曹操,曹操仍任用他为冀州从事。
曹操又延聘崔琰为别驾,对崔琰说:“昨天,我翻阅冀州的户籍,可以征召到三十万人,所以是个大州。”崔琰回答说:“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袁氏兄弟自相残杀,冀州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死尸遍布原野而无人掩埋。
如今朝廷大军进驻冀州,没有听到有慰问民间疾苦,拯救百姓的举动,反而先计算兵员的数量,唯独将此放在首位,这岂是敝州百姓对您的期望呢!”曹操改变态度,郑重地向崔琰道歉。
许攸恃功骄,尝于众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也。”然内不乐,后竟杀之。
许攸仗恃功劳,态度傲慢,曾在众人坐在一起的场合中,喊着曹操的小名说:“曹阿瞒,要不是我,你得不到冀州!”曹操笑着说:“你说得对。”但心里感到不高兴,后来竟杀掉了许攸。
冬,十月,有星孛于东井。
冬季,十月,有异星出现在东井星旁。
高干以并州降,操复以干为并州刺史。
高干归降曹操,献出并州,曹操仍任命他为并州刺史。
曹操之围邺也,袁谭复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
攻袁尚于中山,尚败,走故安,从袁熙;谭悉收其众,还屯龙凑。
操与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讨。
十二月,操军其门,谭拨平原,走保南皮,临清河而屯。
操入平原,略定诸县。
曹操围攻邺城时,原已归降曹操的袁谭又背叛曹操,攻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
袁谭又进攻据守中山的袁尚,袁尚抵挡不住,败走故安,投奔幽州刺史袁熙。
袁谭将袁尚的残部全部收编,回军驻扎龙凑。
曹操写信给袁谭,责备他违背誓约,与他断绝婚姻关系,把袁谭女儿送回后,出军讨伐袁谭。
十二月,曹军到达其门,袁谭自平原撤出,退守南皮,在清河沿岸布防。
曹操进入平原。
占领诸县。
曹操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
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藏印绶于武库。
是岁,度卒,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其弟恭。
曹操上表推荐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
公孙度说:“我已在辽东为王,永宁乡侯算什么?”把曹操派人送来的印绶收藏到武器库中。
这一年,公孙度去世,他儿子公孙康继位。
公孙康把永宁乡侯的爵位封给自己的弟弟公孙恭。
操以牵招尝为袁氏领乌桓,遣诣柳城,抚慰乌桓。
值峭王严五千骑欲助袁谭,又,公孙康遣使韩忠假峭王单于印绶。
峭王大会群长,忠亦在坐。
峭王问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今曹公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真单于;辽东复持印绶来。
如此,谁当为正?”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中间违错天子命,曹公代之,言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辽东下郡,何得擅称拜假也!”忠曰:“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余万,又有扶馀、貊之用,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曹操何得独为是也!”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宁静四海。
汝君臣顽,今恃险远,背违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大人!”便捉忠头顿筑,拨刀欲斩之。
峭王惊怖,徒跣抱招,以救请忠,左右失色。
招乃还坐,为峭王等说成败之效,祸福所归;皆下席跪伏,敬爱敕教,便辞辽东之使,罢所严骑。
曹操因牵招曾经受袁绍委任管理乌桓骑兵,因此派他去柳城,安抚乌桓部落。
正赶上乌桓峭王动员五千名骑兵,准备去援助袁谭。
另外,公孙康也派使者韩忠给峭王送来单于印绶。
峭王召集各部落酋长会商,韩忠也在座。
峭王问牵招说:“从前,袁绍说奉天子之使,委任我为单于;如今,曹操又说要再上表奏请天子,委任我为真单于;如今,曹操又说要再上表奏请天子,委任我为真单于;而辽东又派人送来单于的印绶。
这样,谁应当是真的?”牵招回答说:“从前,袁绍代表天子发号施令,有权封授官爵;后来他违背天子旨意,曹操取代了他,说要奏明天子,重新封你为真单于。
辽东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郡,能擅自封授官爵!”韩忠说:“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有雄兵百万,夫馀国以及貊部都听命于我。
当今的形势,是强者为首,曹操怎么能唯我独尊!”牵招大声呵斥韩忠说:“曹公以诚信待人,恭谨明智,辅佐天子,讨伐叛逆,安抚顺服,平定全国的混乱。
你们辽东上下都顽劣奸诈,嚣张跋扈。
如今倚仗地形险要而又远离中原,就背叛朝廷,竟敢擅自封授官爵,侮弄天子,应当处以极刑,怎么敢侮辱诋毁曹公这样的朝中大臣!”牵招上前揪住韩忠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叩按,抽出佩刀,打算杀死韩忠。
峭王又惊又怕,光着脚奔过去,抱住牵招,请牵招饶了韩忠。
左右之人,都大惊失色。
牵招这才回到座位,为峭王等人分析成败祸福的原因与后果,峭王等酋长们都离开座位,向牵招跪拜,恭敬地接受朝廷命令。
峭王等于是把辽东的使臣打发回去,解散了已集结准备援助袁谭的骑兵。
丹阳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杀太守孙翊。
将军孙河屯京城,驰赴宛陵,览、员复杀之;遣人迎扬州刺史刘馥,令住历阳,以丹阳应之。
丹阳郡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杀死太守孙翊。
将军孙河驻在京城,听到消息后赶赴宛陵,又被妫览、戴员杀死。
妫览、戴员等派人去迎接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馥,让他住在历阳,他们就以丹阳郡归顺朝廷。
览入居军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
徐氏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然后听命。”览许之。
徐氏潜使所亲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与共图览,高、婴涕泣许诺,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余人与盟誓合谋。
到晦日,设祭。
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言笑欢悦。
大小凄怆,怪其如此。
览密觇,无复疑意。
徐氏呼高、婴置户内,使人召览入。
徐氏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大呼:“二君可起!”高、婴俱出,共杀览,余人即就外杀员。
徐氏乃还,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
妫览迁到原先孙翊居住的府第中,打算强迫孙翊的妻子徐氏嫁给自己。
徐氏骗他说:“请您等到这个月底,我祭奠丈夫、脱去丧服之后,再听从您的命令。”妫览同意了。
徐氏暗中派人与孙翊原来的亲近部将孙高、傅婴等策划共除妫览、戴员。
孙高、傅婴流着泪许诺,他们秘密找来孙翊原先的侍卫武士二十余人,共同盟誓,作好安排。
到月底,徐氏摆设香案,祭奠亡夫,尽情痛哭。
祭奠完毕后,就脱下丧服,熏香洗澡,言谈笑语十分欢悦。
郡府上下的人们,心中都深为悲痛,怪徐氏不该这样。
妫览派人秘密观察后,不再怀疑。
徐氏把孙高、傅婴安排在自己房中,然后派人去请妫览进来。
徐氏出门拜见妫览,中拜了一拜,徐氏大叫:“两位将军,可以动手了!”孙高、傅婴一起出来,共同杀死了妫览,其余的人立即在外边杀死戴员。
徐氏于是又换上丧服,用妫览、戴员的人头,祭奠孙翊。
全军无不震骇。
孙权闻乱,从椒丘还。
至丹阳,悉族诛览、员余党,擢高、婴为牙门,其余赏赐有差。
孙权听到变乱的消息,立即从椒丘回军,到丹阳后,把妫览、戴员余党的全家老小以及亲属统统杀死。
提拨孙高、傅婴为牙门,其他有功人员,也都受到不同的党赐。
河子韶,年十七,收河余众屯京城。
权引军归吴,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
权使晓喻,乃止。
明日见韶,拜承烈校尉,统河部曲。
孙河的儿子孙韶,年仅十七岁,收集孙河的余部守卫京城。
孙权率军返回吴郡,晚上到达京城城下安营。
孙权为了考察孙韶的能力,假装攻城来惊吓他。
孙韶的军队全都登城防守,传递号令,戒备森严,呼声动地,箭矢纷纷向外射出。
孙权派人说明情况,城上才停止。
第二天,孙权接见孙韶,委任他为承烈校尉,统率孙河的部曲。
十年(乙酉、205)
十年(乙酉、公元205年)
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谭出战,士卒多死。
操欲缓之,议郎曹纯曰:“今县师深入,难以持久,若进不能克,退必丧威。”乃自执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
谭出走,追斩之。
春季,正月,曹操进攻南皮,袁谭率军出战,曹军伤亡惨重。
曹操准备稍微减缓攻势,议郎曹纯说:“如今,咱们孤军深入,难以持久,如果进不能攻克敌城,一后退就会大损军威。”曹操于是亲自擂动战鼓,命令部下进攻,遂攻陷南皮。
袁谭出逃,被曹军追上,杀死。
李孚自称冀州主簿,求见操曰:“今城中强弱相陵,人心扰乱,以为宜令新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谕吏民,使各安故业,不得相侵,城中乃安。
操于是斩郭图等及其妻子。
李孚自称冀州主簿。
求见曹操,对曹操说:“现在城中秩序骚乱,百姓不分强弱,相互攻杀,人心惶惶。
我认为,应当派遣新近归降而又为城内所认识信任的人去传达您的命令。”曹操立即派李孚入城,告诉城中官民,让他们各安故业,不得互相侵犯,城中才安定下来。
曹操于是斩杀袁谭的谋士郭图等及其妻子儿女。
袁谭使王运粮于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往赴之,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群焉归!”遂诣曹操,乞收葬谭尸,操许之,复使还乐安,督军粮。
谭所部诸城皆服,唯乐安太守管统不下。
操使取统首,以统亡国忠臣,解其缚,使诣操,操悦而赦之,辟为司空掾。
袁谭先派王到乐安去运输粮草,王听到袁谭情况危急,赶快率领部队前去援助,走到高密,听到袁谭的死讯,下马号哭说:“没有了主人,我到哪里去呢!”就去拜见曹操,请求让他收葬袁谭的尸体,曹操答应了,仍派王到乐安去督运军粮。
当时,袁谭属下的各城都已归顺曹操,只有乐安郡太守管统未降。
曹操命令王击斩管统统的人头。
王认为管统是效忠故主的忠臣,捉住管统后,解开捆绑他的绳索,让他去拜见曹操。
曹操大为高兴,赦免管统,并延聘王为司空掾。
郭嘉说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为掾属,使人心归附,操从之。
官渡之战,袁绍使陈琳为檄书,数操罪恶,连及家世,极其丑诋。
及袁氏败,琳归操,操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操释之,使与陈留阮俱管记室。
郭嘉劝说曹操多延聘青、冀、幽、并四州的名士作为属官,使人心归附,曹操采纳了他的意见。
官渡之战前,袁绍命令陈琳撰写讨伐曹操的檄文,历数曹操的罪恶,并攻击曹家的祖先,极尽丑化诋毁之能事。
等到袁绍失败后,陈琳投降曹操,曹操对他说:“你从前为袁结写檄文,只该攻击我本人,为什么要向上攻击到我的父亲、祖父?”陈琳谢罪,曹操便赦免他,派他与陈留人阮一同担任主管撰写奏章的记室。
先是渔阳王松据涿郡,郡人刘放说松以地归操,操辟放参司空军事。
先前,渔阳人王松占据涿郡,涿郡人刘放劝说王松以涿郡归降曹操,曹操延聘刘放参议司空府军务。
袁熙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与尚俱奔辽西乌桓。
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太守令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而盟,令曰:“敢违者斩!”众莫敢仰视,各以次歃。
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
触曰:“夫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乃舍之。
触等遂降曹操,皆封为列侯。
袁熙受到他自己部将焦触、张南的攻击,与袁尚一起投奔辽西郡的乌桓部落。
焦触自称幽州刺史,胁迫所属各郡、县的长官,都背叛袁氏,归顺曹操。
焦触等集结数万人的部队,杀死白马,歃血为盟,下令说:“有敢于违抗者,一律斩首。”众人在威逼之下,都不敢抬头,各自按顺序歃血盟誓。
别驾、代郡人韩珩说:“我受到袁氏父子的厚恩,如今袁氏已经破亡,我的智谋不能拯救他们,又没有勇气去死节,于君臣大义已经有缺欠。
如果再去归顺曹操,就更为失节,我不能作这样的事。”在场的人都被吓得变了颜色,生怕焦触会立刻杀死韩珩。
焦触说:“发动大事,应立大义,事情的成败,不在乎一个人,我们可以成全韩珩的志愿,以勉励忠心事主的人。”于是,听任韩珩离去。
焦触等就全部归降曹操,都被封为列侯。
夏,四月,黑山贼帅张燕率其众十余万降,封安国亭侯。
夏季,四月,黑山军首领张燕率领部下十余万人归降曹操,他被封安国亭侯。
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及涿郡太守,三郡乌桓攻鲜于辅于犷平。
操讨犊等,斩之;乃渡潞水救犷平,乌桓走出塞。
故安人赵犊、霍奴等杀死幽州刺史和涿郡太守。
辽西、辽东、右北平等三郡的乌桓部落进攻鲜于辅据守的犷平。
秋季,八月,曹操大军讨伐赵犊等,杀死赵犊等人。
于是,曹军又渡过潞水去援救犷平,乌桓部落退到塞外。
冬,十月,高干闻操讨乌桓,复以并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
操遣其将乐进、李典击之。
河内张晟,众万余人,寇崤、渑间,弘农张琰起兵以应之。
冬季,十月,驻守并州的高干听到曹操讨伐乌桓的消息,又背叛曹操,逮捕上党郡太守,派兵拒守壶关口。
曹操派部将乐进、李典进击,河内人张晟聚集起一万余人,侵掠崤山、渑池一带,弘农人张琰起兵响应张晟。
河东太守王邑被征,郡掾卫固及中郎将范先等诣司隶校尉繇,请留之。
繇不许。
固等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高干通谋。
曹操谓荀曰:“关西诸将,外服内贰,张晟寇乱淆、渑,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将为深害。
当今河东,天下之要地也,君为我举贤才以镇之。”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当难,智足以应变。”操乃以畿为河东太守。
钟繇促王邑交付,邑佩印绶,径从河北诣许自归。
河东郡太守王邑受到朝廷征召,郡掾卫固与中郎将范先等去拜见司隶校尉钟繇,请求让王邑留任,钟繇未同意。
卫固等表面上是请求挽留王邑,实际上却暗中与高干勾结。
曹操对荀说:“函谷关以西的将领们,表面上服从朝廷,却怀有二心。
张晟等侵犯崤山、渑池一带,向南与荆州的刘表联合,卫固等乘机起事,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现在河东郡是天下的冲要之地,你为我推荐一个贤能的人才,来镇守河东。”荀说:“西平郡太守、京兆人杜畿,他的勇气足以承当危难,智谋足以应付变化莫测的局势。”曹操就任命杜畿为河东郡太守。
钟繇催促王邑办理移交,王邑却携带印绶,自己直接从河东郡属下的河北县去许都,向朝廷报到。
卫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杜畿至,数月不得渡。
操遣夏侯讨固等,未至,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
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
固等势专,讨之不胜,为难未已;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
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津渡。
卫固等派兵数千人切断黄河上的陕津渡口,杜畿到达河边,几个月不能渡过黄河。
曹操派遣夏侯率军讨伐卫固等,还未开到,杜畿说:“河东郡有三万户百姓,并不是都想背叛朝廷。
现在大军如果逼迫太急,想要顺从朝廷的人无人引导,必然因畏惧而听从卫固的指挥,卫固等人的势力会更加强大。
大军讨伐不能取胜,就难于结束这场灾难;即使征伐得胜,也会使一郡的百姓都受到残害。
而且卫固等人没有公开背叛朝廷,表面上以要求旧长官留任为理由,必然不会谋害新长官。
我只乘一辆车直接去上任,出其不意,卫固为人谋略虽多,但缺乏决断,必然会假意接纳我。
我只要能在郡中待一个月的时间,用计策稳住他,就足够了。”于是,杜畿绕道从津渡过黄河。
范先欲杀畿以威众,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以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
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
畿谓固、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
然君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
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
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今大发兵,众情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固以为然,从之,得兵甚少。
畿又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
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已援;恶人分散,各还其家。
范先想杀死杜畿,以威胁部众。
后来决定先观察杜畿的态度,就在郡府的门前杀死主簿以下三十余人。
杜畿毫不在乎,言谈举止都没有改变常态。
因此,卫固说:“杀了他并没有好处,只会招来恶名,而且他是被控制在咱们手里。”于是,卫固等人就正式尊奉杜畿为河东郡的太守。
杜畿对卫固、范先说:“你们卫家、范家,是河东郡的两大望族,我要仰仗你们来办事。
然而咱们有长官、部属的确定名分,今后要有福共享,有难同担,遇到大事要共同商量。”杜畿委任卫固为都督,代理郡丞的职务,又兼任功曹;全郡的大小将领及兵士有三千多人,都由范先指挥。
卫固等心中大喜,虽然表面上服从杜畿,实际上没把他当回事。
卫固要大举征发全郡百姓当兵,杜畿担心这样会使他的力量大为增长,就对卫固说:“如今要是大量征发百姓,会使民心骚动,不如采用募兵的方式慢慢来。”卫固认为有理,同意杜畿的方法,但募到的士兵很少。
杜畿又对卫固说:“顾念家庭,是人之常情,各级将领和郡中文职官吏,可以让他们轮流休息,到情况需要时,再征召他们,也不困难。”卫固等不愿因拒绝杜畿的建议而招来众人的怨恨,也同意了。
这样,善人在外边可以暗中相助,而与卫固等同谋的恶人都各自回家。
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泽。
畿知诸县附已,乃出,单将数十骑,赴坚壁而守之,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余人。
固等与高干、张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
曹操使议郎张既西徵关中诸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破之,斩固、琰等首,其余党与皆赦之。
正在这时,有一股号称白骑的武装力量进攻东垣,高干也率军进入泽。
杜畿知道诸县都已归附自己,就离开郡城,只身率领数十名骑兵,选择一个坚固的营寨进行防守。
属下各县的官吏与百姓都纷纷占据城池,援助杜畿。
到几十天后,杜畿已有四千多人。
卫固与高干、张晟合兵进攻杜畿据守的营寨,未能攻下;又去周围各县抢掠粮草,也没有收获。
曹操派议郎张既西得,去关中征调马腾等将领平定叛乱,他们都出兵联合进攻张晟等,大获全胜,斩杀卫固、张琰等人,赦免了其余的党羽。
于是杜畿治河东,务崇宽惠。
民有辞讼,畿为陈义理,遣归谤思之,父老皆自相责怒,不敢讼;劝耕桑,课畜牧,百姓家家丰实;然后兴学校,举孝弟,修戎事,讲武备,河东遂安。
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从此,杜畿治理河东郡,以宽大为主,广施仁惠。
百姓有来打官司的,杜畿为他们讲解仁义道德,分析事理,让他们回去好好考虑。
父老们都自相责备,不敢再去告状。
杜畿劝勉百姓努力耕田,种桑养蚕,鼓励他们饲养牲畜,使得家家都富裕起来。
然后,又兴建学堂,推举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人;修造城防,制作武器,加强作战训练;河东郡便安定下来。
杜畿在河东郡任职十六年,政绩常常为天下第一。
秘书监、侍中荀悦作《申鉴》五篇,奏之。
悦,爽之兄子也。
时政在曹氏,天子恭已,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故作是书。
其大略曰:“为政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
伪乱俗,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四者不除,则政末由行矣,是谓四患。
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是谓五政。
人不畏死,不可惧以罪;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
故在上者,先丰民财以定其志,是谓养生。
善恶要乎功罪,毁誉效于准验,听言责事,举名察实,无或诈伪以荡众心。
故俗无奸怪,民无淫风,是谓正俗。
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扑以加小人,化其形也。
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是谓章化。
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安居则寄过内致,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
赏罚,政之柄也。
人主不妄赏,非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不妄罚,非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
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
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
是谓统法。
四患既独,五政又立,行之以诚,守之以固,简而不怠,疏而不失,垂拱揖让,而海内平矣。”
秘书监、侍中荀悦,撰写《申鉴》五篇,上奏给献帝。
荀悦是荀爽哥哥的儿子。
当时,政权掌握在曹操手中,献帝只是表面上的最高统治者,荀悦有志为朝廷贡献自己的才干,但他的谋略都无处施展,所以著述此书。
书中的主要内容是:“治理天下的办法,首先是消灭‘四患’,然后要推行‘五致’。
以虚伪败坏风谷。
用私心破坏法纪,行为放荡而超越正常规定,奢侈靡费而损坏国家制度,不消灭这四种现象,就无法推行政令,所以称之为‘四患’。
振兴农业与桑蚕业,以保障百姓生活;分辨善恶,以纠正民间习俗;推行文化教育,以改善社会风气;建立武备,以维持朝廷的威严;赏罚分明,以统一法令,这就是‘五政’。
百姓不怕死,就不要以刑罚来恐吓他们;百姓没有生趣,就不可能劝导他们向善。
所以,身居高位的人,要先使百姓富足起来。
使他人安居乐业,这就是保障民生。
对于善、恶,要以功、罪为标准来判定;对于毁谤与赞誉,要用实际效果来进行检验。
对人不仅要听他的言论,更要观察他的行为;不被他的名声所困扰,要考察他是否名实相符;不能让虚伪狡诈的人得逞,免得人们去纷纷仿效。
因此,没有奸怪的习俗,民间没有淫乱之风,这就是纠正民俗。
奖励与羞辱是赏赐、惩罚的核心,所以礼教规定,荣誉与羞辱只能施加于君子,以改变他们的内心;枷锁与鞭笞则专用来对付小人,以改变他们的行为。
如果不推行教化,就会使中等资质的人也堕落成小人;而推行教化,就能使这些中等资质的人升为君子;这就是改善社会风气。
作为统治者,必然要拥有军队,以防备不能预料的变化,平时用来管理内政,战时则效命疆场,这就是维持威严。
赏赐与惩罚,是执政的权柄。
君王不随意赏赐,并不是爱息财物,而是因为,随意赏赐,就不能用赏赐来劝导人们行善;君王五不随意惩罚,并不是姑息怜悯,而是因为,随意惩罚,就不能使惩罚来打击犯罪。
赏赐而没有起到劝导的作用,就是阻止人们行善;惩罚而没有起倒打击的作用,就是纵容人们作恶。
作为统治者,能够不阻止下面的人行善,不纵容下面的人作恶,则国法确立,这就是统一法令。
除去了‘四患’,又建立了‘五政’,诚心诚意地执行,长期坚持,简要而不懈怠,疏阔而不遗漏。
这样,不需劳神费心,天下就能太平了
汉纪五十七 孝献皇帝庚建安十一年(丙戌、206)
汉纪五十七 汉献帝建安十一年(丙戌,公元206年)
春,正月,有星孛于北斗。
春季,正月,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座。
曹操自将击高干,留其世子丕守邺,使别驾从事崔琰傅之。
操围壶关,三月,壶关降。
高干自入匈奴求救,单于不受;干独与数骑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并州悉平。
曹操亲自率军征讨并州刺史高干,留下世子曹丕镇守邺城,派别驾、从事崔琰辅佐曹丕。
曹操大军包围壶关。
三月,壶关投降。
高于亲自去向匈奴求救,被匈奴单于拒绝。
高干身边只剩几名骑兵卫士,想南逃到荆州去投奔刘表。
半路上,被上洛都尉王琰捉获,斩首。
并州全部平定。
曹操使陈郡梁习以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
时荒乱之余,胡、狄雄张,吏民亡判入其部落,兵家拥众,各为寇害。
习到官,诱喻招纳,皆礼召其豪右,稍稍荐举,使诣幕府;豪右已尽,次发诸丁强以为义从;又因大军出征,令诸将分请以为勇力。
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邺,凡数万口;其不从命者,兴兵致讨,斩首千数,降附者万计。
单于恭顺,名王稽颡,服事供职,同于编户。
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
长老称咏,以为自所闻识,刺史未有如习者。
习乃贡达名士避地州界者河内常林、杨俊、王象、荀纬及太原王凌之徒,操悉以为县长,后皆显名于世。
曹操派陈郡人梁习以别部司马的职务,兼任并州刺史。
当时在兵荒马乱之后,匈奴等各北方胡狄各族的势力都很大,官吏及百姓往往叛逃到他们的部落中;其余许多地方势力也都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各霸一方。
梁习到任后,用引诱和劝导的方法招纳那些地方势力,对那些首领都以礼相待,并推荐其中一些人作官,让他们到州府来任职。
等这些首领都离开本乡后,就征发当地青壮年充当志愿军。
梁习又借大军出征之机,把这些志愿军分送到将领们部下,至别处作战。
在这些官员、兵士都离去以后,就陆续把他们的家小迁到邺城,前后送走的共有数万人。
有不服从命令的,就出兵进行征讨,杀死几千人,投降的数以万计。
于是,匈奴单于态度恭顺,各部落的王爷对梁习叩拜服从,承担赋税徭役,与编于民籍的百姓一样。
边境隶清,农夫遍布田野,梁习鼓励农业和桑蚕业,法令得到严格执行,父老们称赞,认为记忆之中,没有一个刺史比得上梁习。
梁习又向朝廷推荐来并州躲避战乱的各地名士,如河内人常林、杨俊、王象、荀纬以及太原人王凌等,曹操都任命他们为县长,以后,这些人都闻名于世。
初,山阳仲长统游学至并州,过高干,干善遇之,访以世事。
统谓干曰:“君有雄志而无雄材,好士而不能择人,所以为君深戒也。”干雅自多,不悦统言,统遂去之。
干死,荀举统为尚书郎。
著论曰《昌言》,其言治乱,略曰:“毫杰之当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无天下之分,故战争者竞起焉。
角智者皆穷,角力者皆负,形不堪复伉,势不足复校,乃始羁首系颈,就我之衔绁耳。
及继体之时,豪杰之心既绝,士民之志已定,贵有常家,尊在一人。
当此之时,虽不愚之才居这,犹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周、孔数千无所复角其圣,贲、育百万无所复奋其勇矣。
彼后嗣之愚主,见天下莫敢与之违,自谓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荒废庶政,弃忘人物。
信任亲爱者,尽佞诏容说之人也;宠贵隆丰者,尽后妃姬妾之家也。
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斫生民之骨髓,怨毒无聊,祸乱并起,中国扰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今尽是我饮血之寇雠也。
至于运徒势去,犹不觉悟者,岂非富贵生不仁,沉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治乱从此周复,天道常这大数也。”
当初,山阳人仲长统游学来到并州,拜访刺史高干,高干对他待遇优厚,征求他对时局看法。
仲长统对高干说:“你有雄心大志,却缺乏雄才大略;喜好贤能之士,却不能鉴别人才。
在这些事上面,你要深以为戒。”高干一向自以为是,对仲长统的话很不高兴,仲长统就离开了高干。
高干死后,荀推荐仲长统担任尚书郎。
仲长统撰写《昌言》,分析国家的安危治乱,主要大意是:“受命于上天的英雄豪杰,并不是从开始时就有统一天下的名分,由于没有这种名分,所以竞争者纷纷崛起。
但到后来,那些仗恃智谋的,智谋穷尽,仗恃力量的,力量枯竭。
形势不允许再对抗,也不足以再较量,于是才被捉住头,捆住颈,置于我们控制之下。
等到第二代统治者继位时,那些豪杰已不再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士大夫与百姓都已习惯于遵从命令,富贵之家已经固定,威权都集中于君主一人手中。
在这时候,即使是一个下等的蠢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也能使他的恩德大到与天地相同,使他的威严达到与鬼神相似的地步。
即使是有几千个周公姬旦和孔夫子这样的圣人,也无法再发挥他们的圣明;有百万个孟贲和夏育之类的勇士,也无处再施展他们的勇力。
那些继承天下的愚蠢帝王,见到天下没有人敢违抗旨意,就自认为政权会像天地不会灭亡,于是随意发展自己的嗜好,放纵自己的邪恶欲望,君主与臣僚都为所欲为,上下一齐作恶,荒废朝政,排斥人才。
所信任亲近的,都是奸佞谄媚的小人;所庞爱提升的,都是后宫妃嫔的家族。
以至达到熬尽天下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的程度。
人民身受怨毒,痛苦不堪,灾祸战乱,同时而起。
中原大地纷扰不安,四方外族相继背叛,政权土崩瓦解,毁于一旦。
从前受我养护哺育的小民,如今全都成为喝我鲜血的仇敌。
至于那些大势已去,还不觉悟的人,岂不是富贵产生的麻木不仁,溺爱导致的愚昧顽劣吗!政权的存亡相互交替,治理与战乱也不断周而复始地循环,这正是天地运行的规律。”
秋,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雍州刺史邯郸商;州兵讨诛之。
猛,奂之子也。
秋季,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死雍州刺史邯郸商。
州中的军认讨伐张猛,把他杀死。
张猛是张奂的儿子。
八月,曹操东讨海贼管承,至淳于,遣将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
八月,曹操向东讨伐海上的盗贼管承,进军到淳于,派大将乐进、李典击败管承,管承逃到海岛上。
昌复叛,操遣于禁讨斩之。
昌又背叛曹操,曹操派于禁讨伐,斩杀昌。
是岁,立故琅邪王容子熙为琅邪王,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八国皆除。
这一年,献帝立已故琅邪王刘容的儿子刘熙为琅邪王,撤销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等八个王国。
乌桓乘天下乱,略有汉民十余万户,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已妇妻焉。
辽西乌桓蹋顿尤强,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寇,欲助尚复故地。
曹操将击之,凿平虏渠、泉州渠以通运。
乌桓人乘天下大乱,掳掠汉人十余万户。
袁绍把各部落的酋长都封为单于,并以平民家的姑娘做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单于做妻子。
辽西乌桓酋长蹋顿的势力尤其强盛,受到袁绍的厚待,因此袁尚兄弟去投奔蹋顿。
蹋顿屡次派兵入塞抢掠,想帮助袁尚恢复旧有的疆土。
曹操准备出军讨伐,开凿平虏渠、泉州渠,以便运输大军所需的粮草。
孙权击山贼麻、保二屯,平之。
孙权攻击山贼盘据的麻屯和保屯,完全平定。
十二年(丁亥、207)
十二年(丁亥,公元207年)
春,二月,曹操自淳于还邺。
丁酉,操奏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皆为列侯;因表万岁亭侯荀功状,三月,增封千户。
又欲授以三公,使荀攸深自陈让,至于十数,乃止。
春季,二月,曹操从淳于返回邺城。
丁酉(初五),曹操上奏献帝并得到批准,封大功臣二十余人,都为列侯。
又上表称赞万岁亭侯荀的功劳。
三月,为表彰荀,在他原来侯国封户的基础上,又增加一千户。
还准备任命荀为三公,荀派荀攸恳切地表达自己的辞让之意,先后达到十余次,曹操才同意。
曹操将击乌桓。
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
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万一为变,事不可悔。”郭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破击之,可破灭也。
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
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乌桓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已之有也。
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操从之。
行至易,郭嘉曰:“兵贵神速。
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曹操准备出兵征讨乌桓,将领们都说:“袁尚只不过是个逃亡罪犯,乌桓人贪得无厌而不念旧情,岂能受袁尚利用。
如今大军深入塞外征乌桓,刘备必然劝说刘表乘虚袭击许都,万一发生变化,事情就后悔不及了。”郭嘉说:“您虽然威震天下,但乌桓人倚仗距离遥远,一定不会预先防备,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可以一战告捷。
况且,袁绍对这一地区的百姓以及塞外的异族有恩德,而袁尚兄弟现在还活在世上。
如今冀、青、幽、并四州的百姓,只是因畏惧而服从我们,并没有受过我们的恩德。
如果我们离开这里而率军南征,袁尚利用乌桓的武力作资本,招集愿为恩主效死的部属,乌桓人一动,四州的百姓及异族都会纷纷响应,这会使蹋顿动心,生出非分的打算,恐怕青州与冀州就不会再在您的控制下了。
刘表不过是个只会坐在那里发议论的人,他自知才干不能驾御住刘备,重用刘备则害怕控制不住,轻用则刘备不会为他所用。
因此,即使我们调走全国兵力远征,您也不必担扰。”曹操听从了郭嘉的意见。
大军进发到易县,郭嘉提议说:“兵贵神速,如今远涉千里进行奇袭,辎重太多,难以掌握先机。
而且假如乌桓人得到消息,必然加强戒备;不如留下辎重,军队轻装以加倍的速度急进,出其不意地进攻。”
初,袁绍数遣使召田畴于无终,又即授将军印,使安辑所统,畴皆拒之。
及曹操定冀州,河间邢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
今闻曹公法令严。
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
畴曰:“邢,天民之先觉者也。”操以为冀州从事。
畴忿乌桓多杀其本郡冠盖,意欲讨之而力未能。
操遣使辟畴,畴戒其门下趣治严。
门人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畴笑曰:“此非君所识也。”遂随使者到军,拜为令,随军次无终。
起初,袁绍几次派使者到无终县去召田畴,又派人授予田畴将军的印信,让田畴召抚所统部众,田畴都拒绝了。
到曹操平定冀州后,河间人邢对田畴说:“黄巾军起事以来,已二十多年,天下动荡不定,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听说曹公法令严明,百姓对战乱已经厌恶,乱到极点,就会归于平静,请让我先去试探一下。”于是,邢收拾行装,返回家乡。
田畴说:“邢是个先知先觉的人。”曹操委任邢为冀州从事。
田畴忿恨乌桓人经常杀害本郡著名的士大夫,想讨伐乌桓而力量不够。
曹操派使者来征召田畴,田畴要他的部属赶快为他治理行装,部属说:“以前,袁绍仰慕您的名声,曾五次礼聘,您一直拒绝;如今,曹操的使者一来,您就好像迫不及待,这是什么原因?”田畴笑着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了。”他随同使者一起到曹操军中,被任命为令,随大军进驻无终县。
时方夏水雨,而滨海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
操患之,以问田畴。
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
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
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可不战而禽也。”操曰:“善!”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
当时正赶上夏季,大雨不止,沿海一带泥泞难行,而且乌桓人还在交通要道派兵把守,曹军受阻无法前进。
曹操十分忧虑,向田畴询问对策。
田畴说:“这条道路每逢夏秋两季常常积水,浅不能通车马,深不能载舟船,是长期不能解决的难题。
原来右北平郡府设在平冈,道路通过卢龙塞,到达柳城。
自从光武帝建武以来,道路陷坏,无人行走,已将近二百年,但仍留有道路的残迹可循。
现在乌桓人以为无终是我们大军的必经之路,大军不能前进,只好撤退,因此他们放松以了戒备。
如果我们默默地回军,却从卢龙塞口越过白檀险阻,进到他们没有设防的区域,路近而行动方便,攻其不备,可以不战而捉住蹋顿。”曹操说:“很好!”于是率军从无终撤退,在水边的路旁留下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现在夏季暑热,道路不通,且等到秋冬,再出兵讨伐。”乌桓人的侦察骑兵看到后,当真以为曹军已经离去。
操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
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
尚、熙与蹋顿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
八月,操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
操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
操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前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
曹操命令田畴率领他的部众作向导,上徐无山,凿山填谷,行进五百余里,经过白檀、平冈,又穿过鲜卑部落的王庭,向东直指柳城。
距离二百余里时,乌桓人才知道。
袁尚、袁熙与蹋顿以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率领数万名骑兵迎击曹军。
八月,曹操登上白狼山,突然与乌桓军相遇,而乌桓军军力强盛。
曹军车辆辎重都在后边,身披铠甲的将士很少,曹操左右的人都感到畏惧。
曹操登高,看到乌桓军队不整,就纵兵攻击,派张辽为先锋,乌桓军队大乱,斩杀蹋顿和各部落王爷及以下的乌桓首领,投降的胡人与汉人共有二十余万。
辽东单于速仆丸与尚、熙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其众尚有数千骑。
或劝操遂击之,操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还。
公孙康欲取尚、熙以为功,乃先置精勇于厩中,然后请尚、熙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斩尚、熙,并速仆丸首送之。
诸将或问操:“公还而康斩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操枭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帝招独设祭悲哭,操义之,举为茂才 。
辽东单于速仆丸与袁尚、袁熙投奔辽东郡太守公孙康,跟随他们的还有数千名骑兵。
有人劝曹操乘势追击,曹操说:“我将使公孙康送来袁尚、袁熙的人头,不必再劳师动众。”九月,曹操率大军从柳城班师。
公孙康想要杀死袁尚、袁熙,作为对朝廷立下的功劳,于是先埋伏精兵在马厩中,然后请袁尚、袁熙进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入座,公孙康叫出伏兵,把他们捉住。
于是斩杀袁尚、袁熙,连同速仆丸的人头一起送给曹操。
将领中有人问曹操:“您已退军而公孙康杀死袁尚、袁熙,这是为什么?”曹操说:“公孙康一向畏惧袁尚、袁熙,我如果急攻,他们就会合力抵抗;缓和时,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是形势使他们这样做的。”曹操把袁尚的头颅悬挂起来示众,号令三军:“有敢于哭泣的,处斩!”牵招却独自设祭,放声悲哭,曹操认为他是忠于故主的义士,推荐他为茂才。
时天寒且旱,二百里无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八丈方得水。
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
操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夭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
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当时天寒,又遇上大旱,二百里没有水,军队缺乏粮食,只好杀死几千匹战马作为军粮,挖地三十余丈才见到水。
大军返回后,曹操调查以前劝阻他出兵征讨乌桓的人,众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都心怀畏惧。
曹操对劝阻者都加以厚赏,对他们说:“我先前出兵,实在危险,虽然侥幸获胜,全是靠上天保佑,不能作为常规。
你们的意见,才是万全之计,所以加以赏赐,以后不要害怕提相反的意见。”
冬,十月,辛卯,有星孛于鹑尾。
冬季,十月,辛卯(初三),有异星出现在鹑尾星次。
乙巳,黄巾杀济南王。
乙巳(十七日),黄巾军杀死济南王刘。
十一月,曹操至易水,乌桓单于代郡普富卢、上郡那楼皆来贺。
十一月,曹操到达易水,乌桓代郡部落单于普富卢、上郡部落单于那楼都来向曹操祝贺。
师还,论功行赏,以五百户封田畴为亭侯。
畴曰:“吾始为刘公报仇,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志也。”固让不受。
操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大军回到邺城,论功行赏,封田畴为亭侯,封地有五百户。
田畴说:“我当初是为刘虞报仇,率众逃亡,我的志愿没有达到,反而以此获利,这不是我的本意。”坚决辞让,不肯接受封爵。
曹操知道田畴是出于真心,同意他的辞让,没有勉强他接受。
操之北伐也,刘备说刘表袭许,表不能用。
及闻操还,表谓备曰:“不用君言,故为失此大会。”备曰:“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乎!若能应之于后者,则此未足为恨也。”
曹操出兵北伐乌桓时,刘备劝刘表发兵袭击许都,刘表不能用他的计策。
等听到曹操得胜班师的消息,刘表对刘备说:“没有听你的话,结果失掉这个大好机会。”刘备说:“如今天下分裂,战争不断,机会的到来,难道会有终极吗?要是能不放过以后的机会,则这次也不足以遗憾。”
是岁,孙权西击共祖,虏其人民而还。
这一年,孙权向西攻击黄祖,俘虏百姓后返回吴郡。
权母吴氏疾笃,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而卒。
孙权的母亲吴夫人病危,召见张昭等人,嘱托后事之后去世。
初,琅邪诸葛亮寓居襄阳隆中,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颍川徐庶与崔州平谓为信然。
州平,烈之子也。
起初,琅邪人诸葛亮寄居襄阳隆中,经常把自己比作管仲和乐毅;但当时人并不认可,只有颍川人徐庶与崔州平认为确是如此。
崔州平是崔烈的儿子。
刘备在荆州,访士于襄阳司马徽。
徽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徐庶见备于新野,备器之。
庶谓备曰:“诸葛孔明,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备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
刘备在荆州,向襄阳人司马徽询访人才。
司马徽说:“一般的儒生与俗士,怎么能认清时务,能认清时务的,只有俊杰之士。
在襄阳这里,自有伏龙与凤雏。”刘备问是谁,司马徽说:“就是诸葛亮与庞统。”徐庶在新野县见到刘备,刘备对徐庶很器重。
徐庶对刘备说:“诸葛亮乃是卧龙,将军愿见他吗?”刘备说:“请你与他一起来。”徐庶说:“这个人,你可以去见他,不可以召唤他来,将军应当屈驾去拜访他。”
备由是诣亮,凡三往,乃见。
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
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士;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
关羽、张飞不悦,备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
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
刘备于是拜访诸葛亮,一共去了三次,才见到诸葛亮。
于是,刘备让左右的人都出去,说道:“汉朝王室已经衰败,奸臣窃据朝政大权,我不度德量力,打算伸张正义于天下,但智谋短浅,以致于遭受挫折,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但我的雄心壮志仍然未息,你认为应当如何去作?”诸葛亮说:“如今,曹操已经拥有百万大军,挟持天子以号令天下,此人确实不可与他争锋。
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三代,地势险要,民心归附,贤能人才都为他尽力,此人可以与他联盟,却不可算计他。
荆州地区,北方以汉水、沔水为屏障,南方直通南海,东边连接吴郡、会稽,西边可通巴郡、蜀郡,正是用武之地,但主人刘表却不能守,这恐怕是上天赐给将军的资本。
益州四边地势险阻,中有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地,而益州牧刘璋昏庸儒弱,北边还有张鲁相邻,虽然百姓富庶,官府财力充足,却不知道珍惜,智士贤才都希望有一个圣明的君主。
将军既是汉朝王室的后裔,信义闻名天下,如果能占有荆州与益州,据守险要,安抚戎、越等族,与孙权结盟,对内修明政治,对外观察时局变化,这样,就能建成霸业,复兴汉朝王室了。”刘备说:“很好!”从此与诸葛亮的情谊日益亲密。
关羽、张飞对此感到不满,刘备对他们解释说:“我得到诸葛亮,是如鱼得水,希望你们不要再说了。”关羽、张飞才停止抱怨。
司马徽,清雅有知人之鉴。
同县庞德公素有重名,徽兄事之。
诸葛亮每至德公家,独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
德公从子统,少时朴钝,未有识者,惟德公与徽重之。
德公尝谓孔明为卧龙,士元为凤雏,德操为水鉴;故德操与刘语而称之。
司马徽为人高雅,善于鉴别人才。
与他同县的庞德公一向名望很高,司马徽把他当作兄长那样对待。
诸葛亮每次到庞德公家里,都在床下向庞德公独拜。
庞德公起初也不阻止。
庞德公的侄子庞统,从小朴实,沉默寡言,大家都没有看到他的才能,只有庞德公与司马徽重视他。
庞德公曾经说诸葛亮是“卧龙”,庞统是“凤雏”,司马徽是“水镜”。
所以,当司马徽与刘备谈话时,向刘备称赞诸葛亮与庞统。
十三年(戊子、208)
十三年(戊子,公元208年)
春,正月,司徒赵温辟曹操子丕。
操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策免之。
春季,正月,司徒赵温延聘曹操的儿子曹丕为僚属。
曹操上表说:“赵温召聘我的子弟为僚属,说明他并不依据真才实学选拔人才。”献帝颁策将赵温免职。
曹操还邺,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曹操回到邺城,修建玄武池,用以训练水军。
初,巴郡甘宁将僮客八百人归刘表,表儒人,不习军事,宁观表事势终必无成,恐一朝众散,并受其祸,欲东入吴。
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
孙权击祖,祖军败走,权校尉凌操将兵急追之。
宁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操,祖由是得免。
军罢,还营,待宁如初。
祖都督苏飞数荐宁,祖不用;宁欲去,恐不免;飞乃白祖,以宁为邾长。
宁遂亡奔孙权,周瑜、吕蒙共荐达之,权礼异,同于旧臣。
起初,巴郡人甘宁率领奴朴和宾客八百人投奔刘表。
刘表是个儒者,不懂军事,甘宁看出刘表终究难以成就大业,恐怕一朝众叛亲离,自己也要受牵连,就打算东入吴郡。
但刘表的部将黄祖据下待了三年,黄祖一直把他当作凡人来对待。
孙权攻击黄祖,黄祖军队大败而逃,孙权部下的校尉凌操领兵急速追赶。
甘宁善于射箭,率兵在后掩护,射死凌操,黄祖因此免于一死。
黄祖收军,回营后,对待甘宁还像过去一样。
黄祖部下的都督苏飞屡次推荐甘宁,黄祖仍不加以重用。
甘宁打算离开,但又怕边防戎备森严,难于脱身。
苏飞就向黄祖推荐甘宁担任邾县县长。
甘宁于是逃亡,投奔孙权。
周瑜、吕蒙共同向孙权推荐甘宁,孙权对甘宁礼遇特别优厚,与跟随自己多年的旧臣一样。
宁献策于权曰:“今汉祚日微,曹操终为篡盗。
南荆之地,山川形便,诚国之西抛也。
宁观刘表,虑既不远,儿子又劣,非能承业传基者也。
至尊当早图之,不可后操。
图之之计,宜先取黄祖。
祖今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贪纵,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
一破祖军,彭行而西,据楚关,大势弥广,即可渐规巴、蜀矣。”权深纳之。
张昭时在坐,难曰:“今吴下业业,若军果行,恐必致乱。”宁谓昭曰:“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乱,奚以希慕古人乎!”权举酒属宁曰:“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
卿但当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则卿之功,何嫌张长史之言乎!”
甘宁向孙权献计说:“如今,汉朝王室日见衰弱,曹操终究会篡夺江山。
荆州南部,山川险要,在我们的西边,控制着长江上游。
据我观察,刘表既没有深谋远虑,他的儿子又更加拙劣,不是能继承基业的人。
您应当尽早采取行动,不能落在曹操后面。
夺取荆州的策略,是应该先进攻黄祖。
黄祖现在已经十分老迈昏愦,钱财与粮草都很缺乏,左右亲信都贪赃枉法,官吏与兵士都心怀怨恨,战船武器废坏,无人修整,农业荒废,军无法纪。
如果您现在出兵征讨,一定可攻破黄祖。
攻破黄祖后,大张旗鼓地向西占据楚关,则势力大增,就可以逐步规划夺取巴、蜀地区了。”孙权很以为然。
张昭当时也在座,提出疑问说:“现在吴郡民心不稳,大军如果出征,恐怕会发生变乱。”甘宁对张昭说:“国家把萧何那样的重任托付给您,您留守后方,却担心发生变化,怎么能效法古代名臣呢!”孙权举杯向甘宁敬酒,说:“甘兴霸,今年进行讨伐,就像这杯酒,已决定交付给你。
你只管努力去制定策略,使得一定能攻破黄祖,就是你的大功,何必在乎张长史的话呢!”
权遂西击黄祖。
祖模两蒙冲挟守沔口,以闾大绁系石为,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
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突入蒙冲里。
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模流,大兵遂进。
祖令都督陈就以水军逆战。
平北都尉吕蒙勒前锋,亲枭就首。
于是将士乘胜,水陆并进,傅其城,尽锐攻之。
遂屠其城。
祖挺身走,追斩之,虏其男女数万口。
于是孙权西征黄祖。
黄祖用两艘以生牛皮包裹的狭长的蒙冲战船封锁沔口,用粗大的棕绳捆住巨石,作为碇石,固定船身。
船上有一千人,用弓弩向外轮流发射,箭如雨下,孙权军队无法上前。
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都是孙权的先锋,各率敢死队一百人,每人身披两副铠甲,乘大船,闯入黄祖的蒙冲战船之间。
董袭抽刀砍断两根棕绳,蒙冲战船模漂在水上,孙权大军才得以前进。
黄祖命令都督陈就率水军迎战。
孙权部将平北都尉吕蒙统率前锋,亲手斩下陈就的人头,悬挂示众。
于是吴军将士乘胜猛追,水陆并进,逼近夏口城,出动全部精锐部队猛攻,攻陷后大肆屠杀。
黄祖突围而逃,被追上杀死。
吴军俘虏了数万男女。
权先作两函,欲以盛祖及苏飞首。
权为诸将置酒,甘宁下席叩头,血涕交流,为权言飞畴昔旧恩,“宁不值飞,固已损骸于沟壑,不得致命于麾下。
今飞罪当夷戮,特从将军乞其首领。”权感其言,谓曰:“今为君置之。
若走去何?”宁曰:“飞免分裂之祸,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岂当图亡哉!若尔,宁头当代入函。”权乃赦之。
凌统怨宁杀其父操,常欲杀宁;权命统不得雠之,令宁将兵屯于他所。
孙权预先制作了两个木盒,打算装黄祖与苏飞的人头。
得胜后,孙权为诸将领摆宴庆功,甘宁走下坐位,向孙权叩头流血,鲜血与眼泪一齐往下流,对孙权进述苏飞从前对待自己的恩德,说:“我甘宁如果没有遇到苏飞,肯定已死在沟壑,而不能在您部下效力了。
如今,苏飞的罪本该处死,我特地请求将军饶他一命。”孙权为甘宁的话所感动,说:“现在就为你放了他,如果他逃跑怎么办?”甘宁说:“苏飞能免除斩首之祸,受到您再生的大恩,赶他都不会走,怎么会打算逃跑呢!如果他这样做,我甘宁的人头将代替他放入木盒。”孙权于是不令赦免苏飞。
凌统怨恨甘宁杀死他的父亲凌操,经常打算杀死甘宁。
孙权命令凌统不得仇恨甘宁,并让甘宁领兵到别的地方驻守。
夏,六月,罢三公官,复置丞相、御史大夫。
癸已,以曹操为丞相。
操以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司空东曹掾陈留毛为丞相东曹掾,元城令河内司马朗为主簿,弟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
毓,植之子也。
夏季,六月,朝廷撤除三公的职位,重新设置丞相、御史大夫。
癸巳(初九),任命曹操为丞相。
曹操委任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司空东曹掾陈留人毛为丞相东曹掾,元城县县令河内人司马朗为主簿,他弟弟司马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
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
拔敦实,斥华伪,进冲逊,抑阿党。
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至乃长吏还者,垢面羸衣,徇乘柴车,军吏入府,朝服徒行,吏洁于上,俗移于下。
操闻之,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崔琰与毛一起负责官员的选拔、任免事务,他们所选用的都是清廉正直的人士。
虽然当时名望很高,但品行不佳的人,始终不能获得任用。
他们选拔敦厚务实的人才,排斥只会空谈的浮华虚伪之人;进用谦虚和睦的长者,压抑结党营私的小人。
因此,天下的士大夫无不以清廉的节操来勉励自己,即便是高官庞臣,车辆、衣服的形式,也不敢超越制度。
以至高级官员回家时,蓬头垢面,衣服破烂,独自乘坐柴车;文武官员入府办公时,穿着朝服,徒步从家中走到官署。
身居高位的官员都如此廉洁,民间的风俗也随之改变。
曹操知道后,叹息说:“像这样任用人才,使天下人都自我控制,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司马懿,少聪达,多大略。
崔琰谓其兄朗曰:“君弟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子所及也!”操闻而辟之,懿辞以风痹。
操怒,欲收之,懿惧,就职。
司马懿自小聪明通达,有雄才大略。
崔琰对他哥哥司马朗说:“你弟弟聪明机智,遇事果断,是个杰出的人才,你比不上他!”曹操听说后,征聘司马懿为僚属,司马懿借口患有风湿病而加以推辞。
曹操大怒,想要逮捕他,司马懿畏惧,才接受了职务。
操使张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
辽谓左右曰:“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惊动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陈而立,有顷,皆定,即得首谋者,杀之。
曹操派张辽驻守长社,临出发时,军中有人造反,乘夜在营中放火,全军都惊恐不定。
张辽对左右说:“不要乱动!这不是全营的人都想造反,只是少数叛乱分子制造混乱,想扰乱军心。”就下令说:“凡没有参与叛乱的,都坐在那里不动。”张辽率领数十名亲兵在营的中央站定,过了一会,全军都安定下来,随即捉到主谋的人,将他们处死。
辽在长社,于禁屯颍阴,乐进屯阳翟,三将任气,多共不协。
操使司空主簿赵俨并参三军,每事训谕,遂相亲睦。
张辽在长社,于禁驻军颍阴,乐进驻军阳翟,三个将领都意气用事,互不配合。
曹操派司空主簿赵俨同时参预三支部队的军务,遇到事情,就从中调解开导,使他们关系逐渐和睦。
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后以部曲相侵,更为雠敌。
朝廷使司隶校尉锺繇、凉州刺史韦端和解之,徵腾入屯槐里。
曹操将征荆州,使张既说腾,令释部曲还朝,腾许之。
已而更犹豫,既恐其为变,乃移诸县促储,二千石郊迎,腾不得已,发东。
操表腾为卫尉,以其子超为偏将军,统其众,悉徒其家属诣邺。
起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拜为异姓兄弟,但后来由于部属间相互闹摩擦,关系逐渐恶化,进而成为仇敌。
朝廷派司隶校尉钟繇、凉州刺史韦端来调解他们的矛盾,征召马腾驻军槐里。
曹操准备远征荆州,派张既劝说马腾,建议他放弃军权,到朝廷担任官职。
马腾表示同意,但是后来又犹豫不决。
张既恐怕马腾改变主意,就下令沿途各县准备粮草等物资,以供马腾路上需要,又命令各郡太守都到郊外去迎送,马腾不得已,只好启程向东进发。
曹操上表推荐马腾担任卫尉,任命他儿子马超为偏将军,继续统领马腾的部队,把马腾的家属全都迁到邺城。
秋,七月,曹操南击刘表。
秋季,七月,曹操出军南征刘表。
八月,丁未,汉光禄勋山阳郗虑为御史大夫。
八月,丁未(二十四日),任命光禄勋山阳人郗虑为御史大夫。
壬子,太中大夫孔融弃市。
融恃其才望,数戏侮曹操,发辞偏宕,多致乖忤。
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内甚嫌之。
融又上书,“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融所论建渐广,益惮之。
融与郗虑有隙,虑承操风旨,构成其罪,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
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
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更相赞扬。
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操遂收融,并其妻子皆杀之。
壬子(二十九日),太中大夫孔融被分开处死,孔融倚仗自己的才干与名望,屡次戏弄、嘲笑曹操,随便发表议论,褒贬人物,多与曹操意见不合。
曹操因为孔融名重天下,所以表面上容忍他的言行,而心里十分厌恶。
孔融又上书给献帝,提出:“应该遵照古代的王畿制度,在京师周围一千里的地方,不可建立封国。”曹操发现孔融的议论范围越来越广,对孔融更加忌惮。
孔融与郗虑一向有矛盾,郗虑秉承曹操的意思,罗织孔融的罪状,命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上奏:“孔融从前担任北海国国相时,看到天下大乱,就召集徒众,准备图谋不轨。
后来与孙权的使者谈话,又讥讽、诽谤朝廷。
另外,他从前与平民祢衡在一起行为放荡,互相标榜,祢衡称赞孔融为‘孔子不死’,孔融称赞祢衡是‘颜回复生’。
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应该处以极刑。”曹操于是下令逮捕孔融,连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处死。
初,京兆脂习与融善,每戎融刚直太过,必罹世患。
及融死,许下莫敢收者。
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吾何用生为!”操收习,欲杀之,既而赦之。
当初,京兆人脂习与孔融关系亲近,经常告诫孔融,说他性情过于刚直,必然会招来大祸。
等到孔融被杀后,许都没有人敢去收葬孔融的尸体。
脂习前去抚着孔融的尸体,哭着说:“孔文举弃我而去,我为什么还活着!”曹操逮捕脂习,打算处死,接着又把他赦免了。
初,刘表二子,琦、琮。
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日相与毁琦而誉琮。
琦不自宁,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不对。
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梯。
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
会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为江夏太守。
表病甚,琦归省疾。
瑁、允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乃谓琦曰:“将军使君抚临江夏,其任至重;今释众擅来,必见谴怒。
伤亲之欢,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
表卒,瑁、允等遂以琮为嗣。
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将因奔丧作难。
会曹操军至,琦奔江南。
起初,刘表有两个儿子,刘琦与刘琮。
刘表把后妻蔡氏的侄女嫁给刘琮,蔡氏就喜爱刘琮而厌恶刘琦。
蔡氏的弟弟蔡瑁与刘表的外甥张允都是刘表的亲信,他们经常称赞刘琮,诋毁刘琦。
刘琦心中不安,就与诸葛亮商议保护自己的对策,但诸葛亮不回答。
后来,刘琦与诸葛亮一起登上高楼,命令左右把梯子撤开,对诸葛亮说:“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话从你嘴里说出,只进入我一个人的耳中,可以说了吗?”诸葛亮说:“你难道不记得,春秋时晋国的太子申生在国中遭到危险,而他弟弟重耳在外流亡却终获平安的事情?”刘琦领悟了诸葛亮的意思,暗中策划从刘表身边离开。
正好黄祖被孙权杀死,刘琦就请求接替黄祖的职务。
刘表于是委任刘琦为江夏郡太守。
不久,刘表病重,刘琦从江夏回襄阳来探视。
蔡瑁、张允恐怕他与刘表相见,触动父子感情,刘表可能会立刘琦为继承人,于是就对刘琦说:“将军委派你镇守江夏,责任十分重大。
如今你擅离职守,父亲见到你一定会生气。
伤害亲人的感情,增重他的病势,不是孝顺之道。”他们把刘琦关到门外,不许他与刘表见面,刘琦只好流着眼泪离开。
刘表去世后,蔡瑁、张允等就拥立刘琮继任荆州牧。
刘琦大怒,把印信扔到地上,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起兵讨伐方琮。
正在这时,曹操大军已南下荆州,刘琦就投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巽等劝刘琮降操,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
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当也。
三者皆短,将何以待敌?且将军自料何如刘备?若备不足御曹公,则虽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御曹公,则备不为将军下也。”琮从之。
九月,操至新野,琮遂举州降,以节迎操。
诸将皆疑其诈,娄圭曰:“天下扰扰,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操遂进兵。
章陵郡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傅巽等劝刘琮投降曹操,对他说:“逆顺有一定的道理,强弱有一定的形势。
以臣属的身份去抗拒天子,是对国家叛逆;以刚接手的荆州去抵御朝廷大军,必会陷入危险;依靠刘备去对抗曹操,一定失败。
这三个方面我们都不行,拿什么去对付曹操大军?而且将军您自己考虑一下,您比得上刘备吗?如果刘备挡不住曹操,则即使是投入荆州的全部力量,也不足以自保;如果刘备挡得住曹操,则他就不会再居于将军之下子。”刘琮听从他们的意见。
九月,曹操到达新野县,刘琮就以荆州投降曹操,派人用朝廷过去颁发的符节去迎接曹操。
曹军将领都疑心刘琮是诈降,娄圭说:“现在天下分裂,各地割据势力都贪图用代表王命的符节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这次送来符节,这必定是真心诚意。”曹操于是接受刘琮的投降,继续进军。
时刘备屯樊,琮不敢告备。
备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官属宋忠诣备宣旨。
时曹操已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丈夫临别复杀卿辈!”遣忠去。
乃呼部曲共议,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
备曰:“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备将其众去,过襄阳,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
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备。
备过辞表墓,涕泣而去。
比到当阳,众十余万人,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或谓备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备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当时,刘备驻军樊城,刘琮不敢把投降的事告诉刘备。
刘备过了很久才察觉情况不对,派遣亲信去问刘琮,刘琮命令属官宋忠去向刘备传达旨意。
当时,曹操已在宛城,于是刘备大惊失色,对宋忠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办事,不早些告诉我,如今大祸临头才讲,不也太过分了吗!”拔出刀指着宋忠说:“如今即使砍下你的头,也不足以解我心中的愤恨,而且我也耻于身为大丈夫而临别时还杀你们这些人!”就放宋忠回去。
于是,刘备召集部属,共商对策。
有人劝刘备进攻刘琮,可以夺下荆州。
刘备说:“刘表临死时,把孤儿刘琮托付给我,请我代为照顾。
违背信义,只图私利的事情,我不能作。
否则,死后有什么脸去见刘表呢!”刘备率领部下撤离,经过襄阳时,停下马来呼喊刘琮,刘琮害怕,不敢露面。
刘琮的左右亲信和荆州的人士,有许多都跟随刘备离去。
刘备到刘表的墓前祭奠,流着泪辞别而去。
到达当阳时,跟随刘备的已有十余万人,还有辎重车几千辆,每天只能走十余里。
刘备另派关羽率部乘几百艘船,让他从水路到江陵会师。
有人对刘备说:“您应当火速行动,保守江陵。
如今人数虽众,但披有铠甲的兵士并不多,如果曹军来到,怎样抵挡!”刘备说:“要成大事业,必须以民众为根本,如今百姓来归附于我,我怎么忍心舍弃他们而去呢?”
习凿齿论曰:“刘玄德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
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
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习凿齿论曰:刘备尽管处在颠沛流离和危险艰难之中,却更讲信义;尽管形势事态危急,说出的话却并不违背道德。
他追念刘表当年的旧恩,以情感动三军;眷恋追随他的民众,使这些人都甘心与他共度患难。
刘备终于能建成大业,不也是应该的吗?
刘琮将王威说琮曰:“曹操闻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懈驰无备,轻行单进。
若给威奇兵数千,徼之于险,操可获也。
获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纳。
刘琮的部将王威向刘琮建议说:“曹操知道将军已经投降,刘备已经逃走,必然放松戒备,只率前锋部队轻装急进。
如果让我带领几千名奇兵,埋伏在险要地区,突然袭击,可以捉住曹操。
只要捉住他,就可威震天下,不仅是可以保住今天的局面。”刘琮没有采纳。
操以江陵有军实,恐刘备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
闻备已过,操将精骑五千急迫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
备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操大获其人众辎重。
曹操知道江陵贮有军用物资,恐怕刘备先到,占据江陵,就留下辎重,轻装前进。
到到襄阳后,听说刘备已经过去,曹操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急速追赶,一天一夜跑了三百余里,在当阳县的长坂追上刘备。
刘备抛下妻子及儿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人骑马逃走,曹操俘获了大量的人马辎重。
徐庶母为操所获,庶辞备,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
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操。
徐庶的母亲被曹军俘获,徐庶向刘备告辞,指着自己的心说:“我本来打算与将军共同建立王霸大业,是靠此方寸之地,现在失去老母,方寸已乱,留下无益于事,请从此与将军分别。”于是去见曹操。
张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目模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操兵无敢近者。
张飞率领二十名骑兵断后,他据守河岸,拆去桥梁,模握长矛,怒目而视,对曹军大喊道:“我就是张翼德,有谁敢来决一死战!”曹军士卒无人敢于上前。
或谓备:“越去已北走。”备以手戟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顷之,云身抱备子禅,与关羽船会,得济沔,遇刘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有人向刘备说:“赵云已向北逃走。”刘备大怒,将手戟向那人扔过去,说:“赵子龙不会丢下我逃跑。”过了一会儿,赵云抱着刘备的儿子刘禅来到。
刘备等与关羽的船队会合,得以渡过沔水,遇到刘琦及其所率领的一万余人,与刘琦一起到达夏口。
曹操进军江陵,以刘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并蒯越等,侯者凡十五人。
释韩嵩之囚,待以交友之礼,使条品州人优劣,皆擢而用之。
以嵩为大鸿胪,蒯越为光禄勋,刘先为尚书,邓羲为侍中。
曹操进军江陵,任命刘琮为青州刺史,封为列侯,连同蒯越等人,被封为侯爵的一共有十五人。
曹操下令从狱中释放韩嵩,用朋友的礼节来接待他,让韩嵩评价荆州人士的优劣,都加以提拔任用。
任命韩嵩为大鸿胪,蒯越为光禄勋,刘先为尚书,邓羲为侍中。
荆州大将南阳文聘别屯在外,琮之降也,呼聘,欲与俱。
聘曰:“聘不能全州,当待罪而已!”操济汉,聘乃诣操。
操曰:“不何迟邪?”聘曰:“先日不能辅弼刘荆州以奉国家;荆州虽没,常愿据守汉川,保全土境。
生不负于孤弱,死无愧于地下,而计不在已,以至于此,实怀悲惭,无颜早见耳!”遂欷流涕。
操为之怆然,字谓之曰:“仲业,卿真忠臣也。”厚礼待之,使统本兵,为江夏太守。
荆州大将南阳人文聘统兵驻扎在外,刘琮投降时,曾召呼文聘,想与他一起投降。
文聘说:“我不能保全荆州,只应等待定罪而已!”曹操渡过汉水,文聘才来拜见曹操。
曹操说:“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文聘说:“从前,我不能辅佐刘荆州尊奉朝廷;刘荆州死后,我经常想据守汉水,保全荆州的疆域。
活着不辜负于孤弱的刘琮,死去无愧于地下的故主刘表。
但是,我身不由已,为大势所趋,到了今天的地步,心中实在悲哀羞愧,没有脸早来相见!”于是文聘流泪不止,使得曹操也感到伤感,喊着文聘的表字说:“文仲业,你是真正的忠臣!”对他厚礼相待,让他统率原来部队,任命他为江夏郡太守。
初,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
西平和洽,以为冀州土平民强,英杰所利,不如荆州土险民弱,易依倚也,遂从刘表。
表以上客待之。
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
昏世之主,不可黩近,久而不去,谗慝将兴。”遂南之武陵。
表辟南阳刘望之为从事,而其友二人皆以谗毁为表所诛,望之又以正谏不合,投传告归。
望之弟谓望之曰:“赵杀鸣犊,仲尼回轮。
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尘于内,则宜模范蠡迁化于外,坐面自绝于时,殆不可也。”望之不从,寻复见害,奔扬州。
南阳韩暨避袁术之命,徒居山都山。
刘表又辟之,遂遁居孱陵。
表深恨之,暨惧,应命,除宜城长。
河东裴潜亦为表所礼重,潜私谓王畅之子粲及河内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适长沙。
于是操以暨为丞相士曹属,潜参丞相军事,洽、、粲皆为掾属,芝为菅令,从人望也。
起初,袁绍在冀州,派遣使者去迎接他家乡汝南郡的士大夫到冀州来。
西平人和洽认为冀州地势平坦,民风强悍,是英雄豪杰所争夺的地方,不如荆州地势险要,民风柔弱,易于安身依靠,就去荆州投奔刘表。
刘表用上客的礼节接待他,和洽对别人说:“我所以不去投奔袁绍,是为了躲避争夺之地。
对于乱世中昏庸的君主,不可过于亲近,我再久留下去,就会被奸人的谗言所中伤。”于是,他离开襄阳,向东到武陵居住。
刘表延聘南阳人刘望之为从事,而刘望之的两个朋友都因为谗言的陷害,被刘表杀死。
刘望之因所提的正确意见不被刘表接受而弃官回家。
刘望之的弟弟刘对刘望之说:“从前晋国的大夫赵鞅杀死窦呜犊,孔子就中途返回,不再前往晋国。
如今,哥哥您既然不能效法柳下惠那样,与世沉浮,随波逐流,就应该以范蠡为榜样,远远地迁到统治者的范围以外去。
坐在家里,却自认为已离开争权夺势的政局,恐怕不行!”刘望之没有听从弟弟的话,不久也被刘表杀死。
刘逃奔扬州。
南阳人韩暨逃避袁术的征聘,便迁居到山都山,刘表又征聘他为僚属,韩暨就逃到孱陵隐居起来。
刘表十分恼怒,韩暨害怕刘表下毒手,只好接受职务,出任宜城县县长。
河东人裴潜也受到刘表的礼遇和敬重,但裴潜悄悄对王畅的儿子王粲以及河内人司马芝说:“刘表没有霸王的才干,却以殷朝未的西伯姬昌的地位自居,他随时都可能失败!”于是裴潜向南迁到长沙。
曹操占领荆州后,征聘韩暨为丞相士曹属,裴潜参预丞相府的军事,和洽、刘与王粲都担任丞相府的掾属,并委派司马芝为菅县县令,以顺应民心。
冬,十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鲁肃闻刘表卒,言于孙权曰:“荆州与国邻接,江山险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
今刘表新亡,二子不协,军中诸将,各有彼此。
刘备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寄寓于表,表恶其能而不能用也。
若备与彼协心,上下齐同,则宜抚安,与结盟好;如有离违,宜别图之,以济大事。
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并慰劳其军中用事者,及说备使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备必喜而从使。
如其克谐,天下可定也。
今不速往,恐为操所先。”权即遣肃行。
起初,鲁肃听到刘表去世的消息,就对孙权建议说:“荆州与我们相邻,江山险固,沃野万里,百姓富足,如果能占领荆州,就奠定了帝王的基业。
现在刘表刚死,他的两个儿子不和睦,军中将领也分为两派。
刘备是天下的英雄人物,与曹操矛盾很深,寄居在刘表那里,刘表嫉妒他的才干而不能加以重用。
如果刘备与刘表的儿子齐心协力,上下团结,我们就应当与他们和平相处,共结盟好。
如果刘备与他们离心离德,我们就该另打主意,以成就大业。
我请求您派我去向刘表的两个儿子吊丧,并慰劳他们军中的主要将领。
同时劝说刘备,让他安抚刘表的部众,同心一意,共抗曹操,刘备一定会高兴地接受的。
如果能达到目的,就能平定天下。
现在不赶快前去,就恐怕会让曹操占先。”孙权立即派鲁肃去荆州。
到夏口,闻操已向荆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琮已降,备南走,肃径迎之,与备会于当阳长坂。
肃宣权旨,论天下事势,致殷勤之意。
且问备曰:“豫州今欲何至?”备曰:“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欲往投之。”肃曰:“孙讨虏聪明仁惠,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立事。
今为君计,莫若遣腹心自结于东,以共济世业。
而欲投吴巨,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托乎!”备甚悦。
肃又谓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
子瑜者,亮兄瑾也,避乱江东,为孙权长史。
备用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
鲁肃到达夏口,听说曹操大军已向荆州进发,便日夜兼程前往,等他到达南郡时,刘琮已经投降曹操,刘备已经向南撤退。
鲁肃便直接去见刘备,在当阳的长坂与他相会。
鲁肃传达了孙权的意图,与刘备讨论天下大事,对刘备表示诚恳的关心。
并且询问刘备说:“刘豫州,如今您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刘备说:“苍梧郡太守吴巨是我的老朋友,打算去投奔他。”鲁肃说:“孙将军聪明仁惠,敬重与优待贤能之士,江南的英雄豪杰都归附于他。
现在已占有六郡的土地,兵精粮多,足以成就一番事业。
如今为您打算,最好是派遣心腹之人到江东去与孙权将军联系,可以共建大业。
而您却想投奔吴巨,吴巨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又在偏远的边郡,即将被别人吞并,怎么可以托身于他呢?”刘备听后大为高兴。
鲁肃又对诸葛亮说:“我是诸葛子瑜的朋友。”于是诸葛亮与鲁肃也成为朋友。
诸葛子瑜就是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他避乱到江东,担任孙权的长史。
刘备采纳鲁肃的计策,进驻鄂县的樊口。
曹操自江陵将顺江东下。
诸葛亮谓刘备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遂与鲁肃俱诣孙权。
亮见权于柴桑,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
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
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祝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
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
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
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
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
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与其群下谋之。
曹操从江陵出发,将要顺长江东下。
诸葛亮对刘备说:“形势危急,我请求奉命去向孙将军求救。”于是他就和鲁肃一起去见孙权。
诸葛亮在柴桑见到孙权,对孙权说:“天下大乱,将军在长江以东起兵,刘备在汉水以南召集部众,与曹操共同争夺天下。
现在,曹操基本已经消灭北方的主要强敌,接着南下攻破荆州,威震四海。
在曹操大军面前,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刘备逃到这里,希望将军量力来加以安排。
如果将军能以江东的人马,与占据中原的曹操相抗衡,不如及早与操断绝关系;如果不能,为什么不早点解除武装,向他称臣?现在,将军表面上服从朝廷,而心中犹豫不决,事情已到危急关头而不果断处理,大祸马上就要临头了。”孙权说:“假如像你说的那样,刘备为什么不服从曹操?”诸葛亮说:“田模,不过是齐国的壮士,还坚守节义,不肯屈辱投降;何况刘备是皇室后裔,英雄才略,举世无双,士大夫们对他的仰慕,如同流水归向大海。
如果大事不成,这是天意,怎么能再居于曹操之下呢?”孙权勃然大怒,说:“我不能把全部吴国故地和十万精兵拱手奉送,去受曹操的控制。
我的主意已定!除刘备以外,曹没有能抵挡曹操的人,但刘备新近战败之后,怎么能担当这项重任呢?”诸葛亮说:“刘备的军队虽然在长坂大败,但现在陆续回来的战士和关羽的水军加起来有一万精兵,刘琦集结江夏郡的战士,也不下一万人。
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已经疲惫。
听说在追赶刘备时,轻骑兵一天一夜奔驰三百余里,这正是所谓‘强弩射出的箭,到了力量已尽的时候,连鲁国生产的薄绸都穿不透’。
所以《兵法》以此为禁忌,说‘必定会使上将军受挫’。
而且,北方地区的人,不善于进行水战。
另外,荆州地区的民众归附曹操,只是在他军队的威逼之下,并不是心悦诚服。
如今,将军如能命令猛将统领数万大军,与刘备齐心协力,一定能打败曹军。
曹操失败后,必然退回北方,这样荆州与东吴的势力就强大起来,可以形成鼎足三分的局势。
逃成败的关键,就在于今天!”孙权听后非常高兴,就去与他的部属们商议。
是时,曹操遗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
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以示臣下,莫不响震失色。
长史张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
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拮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鲁肃独不言。
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
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
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
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将军迎操,欲安所归乎?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诸人持议,甚失孤望。
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
这时,曹操写信给孙权说:“最近,我奉天子之命,讨伐有罪的叛逆,军旗指向南方,刘琮降服。
如今,我统领水军八十万人,将要与将军在吴地一道打猎。”孙权把这封书信给部属们看,他们无不惊惶失色。
长史张昭等人说:“曹操是豺狼虎豹,挟持天子以征讨四方,动不动就用朝廷的名义来发布命令。
今天我们如果进行抗拒,就更显得名不正而言不顺。
况且将军可以抵抗曹操的,是依靠长江天险。
现在,曹操占有荆州的土地,刘表所训练的水军,包括数以千计的蒙冲战船,已由曹操接管,曹操计全部船只沿长江而下,再加上步兵,水陆并进。
这样,长江天险已由曹操与我们共有,而双方势力的众寡又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依我们的愚见,最好是迎接曹操,投降朝廷。”只有鲁肃一言不发。
孙权起身上厕所,鲁肃追到房檐下,孙权知道鲁肃的意思,握着鲁肃的手说:“你想说什么?”鲁肃说:“刚才,我观察众人的议论,只是想贻误将军,不足以与他们商议大事。
现在,像我鲁肃这样的人可以迎降曹操,但将军却不可以。
为什么这样说呢?现在我在迎接曹操,曹操一定会把我交给乡里父老去评议,以确定名位,也还会做一个下曹从事,能乘坐牛车,有吏卒跟随,与士大夫们结交,步步升官,也能当上州、郡的长官。
可是将军迎接曹操,打算到哪里去安身呢?希望将军能早定大计,不要听那些人的意见。”孙权叹息说:“这些人的说法,太让我失望了。
如今,你阐明的策略,正与我想的一样。”
时周瑜受使至悉阳,肃劝权召瑜还。
瑜至,谓权曰:“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当模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而操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今又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今日。
瑜请得精兵数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
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拨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乃罢会。
当时,周瑜奉命到达番阳,鲁肃劝孙权把他召回来。
周瑜来到后,对孙权说:“曹操虽然名义上是汉朝的丞相,但实际上是汉朝的贼臣。
将军以神武英雄的才略,又凭借父、兄的基业,割据江东,统治的地区有几千里,精兵足够使用,英雄乐于效力,应当模行天下,为汉朝清除邪恶的贼臣。
何况曹操自己前来送死,怎么可以去迎降?请允许我为将军分析:如今北方尚未完全平定,马超、韩遂还驻兵函谷关以西,是曹操的后患。
而曹操舍弃鞍马,改用船舰,与生长在水乡的江东人来决一胜负。
现在正是严寒,战马缺乏草料。
而且,驱使中原地区的士兵远道跋涉来到江湖地区,不服水土,必然会发生疾疫。
这几方面是用兵的大患,而曹操都贸然行事。
将军抓住曹操的时机,正在今天。
我请求率领精兵数万人,进驻夏口,保证能为将军击破曹操。”孙权说:“曹操老贼早就想要废掉汉朝皇帝,自己篡位了,只是顾忌袁绍、袁术、吕布、刘表与我孙权。
现在,那几个英雄都已被消灭,只剩下我还存在。
我与老贼势不两立。
你主张迎战曹军,正合我意,是上天把你授给了我!”孙权就势拔出佩刀,砍向面前的奏案,说:“将领官吏们,有胆敢再说应当投降曹操的,就与这个奏案一样!”于是散会。
是夜,瑜复见权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
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孤疑。
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
瑜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愿将军勿虑!”权抚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
子布、元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
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
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从援。
卿能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遂以周瑜、程普为左右督,将兵与备并力逆操;双鲁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
当天夜里,周瑜又去见孙权,说:“众人只看到曹操信中说有水、陆军八十万而各自惊恐,不再去分析其中的虚实,就提出向曹操投降的意见,太不像话。
现在咱们据实计算一下,曹操所率领的中原部队不过十五六万人,而且长期征战,早已疲惫;新接收的刘表的部队,至多有七八万人,仍然心怀猜疑。
以疲惫的士卒,驾驭心怀猜疑的部众,人数虽多,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只要有五万精兵,就足以制服敌军,望将军不要顾虑!”孙权拍着周瑜的背说:“周公瑾,你说到这个地步,非常合我的心意。
张昭、秦松等人,各顾自己的妻子儿女,怀有私心,非常使我失望。
只有你与鲁肃和我的看法相同,这是上天派你们两个人来辅佐我。
五万精兵一时难以集结,已挑选了三万人,战船、粮草及武器装备都已备齐,你和鲁肃、程普率兵先行,我当继续调集人马,多运辎重、粮草,作为你的后援。
你能战胜曹军,就当机立断;如果失利,就退到我这里来,我当与曹操决一胜负。”于是,孙权任命周瑜、程普为左、右督,率兵与刘备合力迎战曹操;又任命鲁肃为赞军校尉,协助筹划战略。
刘备在樊品,日遣逻吏于水次候望权军。
吏望见瑜船,驰往白备,备遣人尉劳之。
瑜曰:“有军任,不可得委署;傥能屈威,诚副其所望。”备乃乘单舸往见瑜曰:“今拒曹公,深为得计。
战卒有几?”瑜曰:“三万人。”备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备欲呼鲁肃等共会语,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备深愧喜。
刘备驻军樊口,每天派巡逻的士兵在江边眺望孙权的军队。
士兵看到周瑜的船队,就立即乘马回营报告刘备。
刘备派人前去尉劳。
周瑜对慰劳的人说:“我有军事任务在身,不能委派别人代理,如果刘备能屈尊前来会面,实在符合我的愿望。”刘备就乘一只船去见周瑜,说:“现在抵抗曹操,实在是很明智的决定。
不知有多少战士?”周瑜说:“三万人。”刘备说:“可惜太少了。”周瑜说:“这已足够用,将军且看我击败曹军。”刘备想要召呼鲁肃等来共同谈话,周瑜说:“接受军令,不得随意委托人代理,如果您要见鲁肃,可以另去拜访他。”刘备既很惭愧,又很高兴。
进,与操遇于赤壁。
周瑜大军继续前进,在赤壁与曹操相遇。
时操军众,已有疾疫。
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
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
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十艘,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备走舸,系于其尾。
先以书遗操,诈云欲降。
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余船以次俱进。
操军吏士皆出营立观,指言盖降。
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
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瑜等率轻锐继其后,雷鼓大震,北军大坏。
操引军从华容道步走,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
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众。
刘备、周瑜水陆并进,追操至南郡。
时操军兼以饥疫,死者太半。
操乃留征南将军曹仁、模野将军徐晃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守襄阳,引军北还。
当时曹操的部队中已发生疾疫。
两军初次交战,曹军失利,退到长江北岸。
周瑜等驻军在长江南岸,周瑜部将黄盖说:“如今敌众我寡,难以长期相持。
曹军正把战船连在一起,首尾相接,可以用火攻,击败曹军。”于是,选取蒙冲战船十艘,装上干荻和枯柴,在里边浇上油,外面裹上帷幕,上边插上旌旗,预先备好快艇,系在船尾。
黄盖先派人送信给曹操,谎称打算投降。
当时东南风正急,黄盖将士艘战船排在最前面,到江心时升起船帆,其余的船在后依次前进。
曹操军中的官兵都走出营来站着观看,指着船,说黄盖来投降了。
离曹军还有二里多远,那十艘船同时点火,火烈风猛,船象箭一样向前飞驶,把曹军战船全部烧光,火势还蔓延到曹军设在陆地上的营寨。
顷刻间,浓烟烈火,遮天蔽日,曹军人马烧死和淹死的不计其数。
周瑜等率领轻装的精锐战士紧随在后,鼓声震天,奋勇向前,曹军大败。
曹操率军从华容道步行撤退,遇到泥泞,道路不通,天又刮起大风。
曹操让所有老弱残兵背草铺在路上,骑兵才勉强通过。
老弱残兵被人马所践踏,陷在泥中,死了很多。
刘备、周瑜水陆并进,追赶曹操直到南郡。
这时,曹军又饿又病,死了一大半。
曹操就留下征南将军曹仁、模野将军徐晃镇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镇守襄阳,自己率军返回北方。
周瑜、程普将数万众,与曹仁隔江未战。
甘宁请先径进取夷陵,往,即得其城,因入守之。
益州将袭肃举军降,周瑜表以肃兵益横野中郎将吕蒙。
蒙盛称“肃有胆用,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权善其言,还肃兵。
曹仁遣兵围甘宁,宁困急,求救于周瑜,诸将以为兵少不足分,吕蒙谓周瑜、程普曰:“留凌公绩于江陵,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势亦不久。
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瑜从之,大破仁兵于夷陵,获马三百匹而还。
于是将士形势自倍,瑜乃渡江,屯北岸,与仁相拒。
十二月,孙权自将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涂,不克。
周瑜、程普率领几万人马,与曹仁隔长江对峙,尚未开战。
甘宁请求先去直接夺取夷陵。
甘宁率部前往,一到就占领了夷陵,于是入城防守。
益州牧刘璋的部将袭肃率领全军投降。
周瑜上表,请求用袭肃的部队扩充横野中郎将吕蒙的兵力。
吕蒙极力称赞袭肃,说:“袭肃有胆识,有才干,而且仰慕归化,远来投奔。
从道理上讲,应该扩充他的兵力,而不应夺去他的军权。”孙权赞同吕蒙的看法,归还袭肃的军权。
曹仁派兵包围甘宁,甘宁被困,形势危急,向周瑜求救。
吴军将领们以为兵力单薄,不能再分出援军去救甘宁。
吕蒙对周瑜、程普说:“留凌统驻守江陵,我与您前去解围,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我保证凌统能守住十天。”周瑜同意他的建议,在夷陵大破曹仁军队,获战马三百匹归来。
于是,全军上下士气倍增,周瑜就渡过长江,驻兵北岸,与曹仁相持。
十二月,孙权亲自率军包围合肥,派张昭率军攻打九江郡所属的当涂,未能攻克。
刘备表刘琦为荆州刺史,引兵南徇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
庐江营帅雷绪率部曲数万口归备。
备以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江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以偏将军赵云领桂阳太守。
刘备向朝廷上表推荐刘琦担任荆州刺史,率领军队向南夺取荆州南部的四郡。
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全都投降。
庐江营帅雷绪率领部属几万人归降刘备。
刘备任命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派他督察零陵、桂阳、长沙三郡,征收赋税,以补充军用物资。
又任命偏将军赵云兼任桂阳太守。
益州牧刘璋闻曹操克荆州,遣别驾张松致敬于操。
松为人短小放荡,然识达精果。
操时已定荆州,走刘备,不复存录松。
主簿杨修白操辟松,操不纳;松以此怨,归,劝刘璋绝操,与刘备相结,璋从之。
先前,益州牧刘璋听到曹操占领荆州的消息,派遣别驾张松去向曹操表达敬意。
张松身材矮小,行为放荡,但他通达事理,精明果断。
曹操当时已平定荆州,打得刘备狼猾逃走,不再像从前对待贤士那样亲切地接待张松。
主簿杨建议曹操征聘张松为僚属,曹操没有采纳。
张松因此心怀怨恨,回到益州后,劝刘璋与曹操断绝关系,与刘备结交,刘璋听从了。
习凿齿论曰:昔齐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国;曹操暂自骄伐而天下三分。
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而弃之于府仰之顷,岂不惜乎!
习凿齿论曰:从前,齐桓公一炫耀自己的功业,立刻就有九国背叛;曹操的暂时骄傲自负,导致天下分为三国鼎立的局势。
他们都是将辛勤经营数十年的事业毁弃于低头仰头的片刻之间,岂不可惜吗!
曹操追念田畴功,恨前听其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乃复以前爵封畴。
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
操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
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操下世子及大臣博议。
世子丕以“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尚收荀、司肃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
操犹欲侯之,畴素与夏侯善,操使自以其情喻之。
就畴宿而劝之,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
临去,固邀畴,畴曰:“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纵国私畴,畴独不愧于心乎!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于前。”言未卒,涕泣横流。
具以答操,操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
曹操追念田畴的功劳,后悔以前允许他辞让封爵,说:“这是成全一个人的志愿,而破坏国家的法制。”于是,仍用先前要封的爵位来封他。
田畴上书,表达自己的诚意,誓死不肯接受。
曹操不听,想要拉他来拜封,甚至再三再四地施加压力,田畴始终不肯。
有关部门弹劾田畴说:“田畴自命清高,违背圣人大道,只顾建立自己的名节,应该免除官职,加以处分。”曹操命令世子曹丕与大臣们共同商议这事,世子曹丕认为:“田畴的行动,与从前楚国的令尹子文辞让俸禄,申包胥逃避赏赐的情况相同,不应勉强,以此来褒扬他的节操。”尚书荀、司隶校尉钟繇也认为可以允许田畴辞让。
曹操仍然想封田畴为亭侯,因田畴一向与夏侯关系亲密,曹操就派夏侯自己前去用友情说服田畴。
夏侯在田畴的住处进行劝说,田畴知道他的来意,不再说话。
夏侯临走时,还坚持要田畴接受,田畴说:“我是一个辜负故主恩义,逃避危险的人。
蒙受大恩,得以活命,已是大幸了,怎么能靠出卖卢龙塞而换取封爵呢?即使是朝廷对我特别优待,难道我心中不惭愧吗?将军是一向了解我的,还这样勉强我接受,如果迫不得已,我情愿一死,在您的面前自刎。”话还没有说完,已泪流满面。
夏侯一一向曹操汇报,曹操叹息,知道不能让田畴屈服,于是任命田畴为议郎。
操幼子仓舒卒,操伤惜之甚。
司空掾邴原女早亡,操欲求与仓舒合葬,原辞曰:“嫁殇,非礼也。
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若听明公之命,则是凡庸也,明公焉以为哉!”操乃止。
曹操的小儿子曹仓舒去世,曹操十分悲痛惋惜。
司空掾邴原的女儿也年幼早亡,曹操想请求邴原同意,让他女儿与曹仓舒合葬。
邴原拒绝说:“为夭亡的儿女婚嫁,不符合古礼。
我所以能为您效劳,您所以委任我担任职务,都是因为我能严守古代圣贤的经典而不违背。
如果听从您的命令,我就成了平庸之人,您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呢?”曹操才打消想法。
孙权使威武中郎将贺齐讨丹阳黟、歙贼。
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四面壁立,不可得攻,军住经月。
齐阴募轻捷士,于隐险处,夜以铁戈拓山潜上,县布以援下人。
得上者百余人,令分布四面,鸣鼓角;贼大惊,守路者皆逆走,还依众,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之。
权乃分其地为新都郡,以齐为太守。
孙权派威武中郎将贺齐讨伐丹阳郡属下黟、歙两地的盗贼。
黟地的盗贼首领陈仆、祖山等率领二万户在林历山中建立营寨,四面者是绝壁,无法进攻。
贺齐的军队驻扎一个多月,无计可施。
后来,贺齐秘密召募身手敏捷的壮士,在隐蔽的险要之处,乘夜用铁戈挖开岩石间缝隙,悄悄攀登上山,然后悬下布带,把下边的人拉上去。
一共上去一百余人,让他们分布在四面,擂响战鼓,吹起号角,山上的敌军大吃一惊,扼守山路的人全都向上逃回大营。
贺齐大军因此能从山路上来,大破敌军。
孙权于是把这两地从丹阳郡分出,设立新都郡,任命贺齐为新都太守。
汉纪五十八 孝献皇帝辛建安十四年(已丑、209)
汉纪五十八 汉献帝建安十四年(己丑,公元209年)
春,三月,曹操军至谯。
春季,三月,曹操大军到达谯县。
孙权围合肥,久不下。
权率轻骑欲身往突敌,长史张谏曰:“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
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
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
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权乃止。
孙权包围合肥,很久未能攻克。
孙权率领轻骑准备亲自突击敌人,长史张劝阻说:“武器是不吉祥的器物,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情。
如今将军倚仗着锐气,轻视强大凶暴的敌人,使得三军上下,无不为您担心。
即使能杀死敌将,俘获战旗,威震敌军,这不过是一个偏将的责任,不是主将所该作的事情。
愿您抑制一下像孟贲、夏育那样的勇气,而胸怀争霸天下的王者谋略。”孙权才停止出击。
曹操遗将军张喜将兵解围 ,久而未至。
扬州别驾楚国蒋济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喜。
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权兵所得。
权信之,遽烧围走。
曹操派将张喜率军解救合肥,时间很长还未到。
扬州别驾楚国人蒋济秘密向刺史建议:假装收到张喜的书信,声称四万步、骑兵已经到达雩娄,派主簿去迎接张喜。
又三次派信使携带写有这一消息的书信去通知城中的守将。
其中有一次到了城里,另外两次被孙权部下的兵士俘获。
孙权相信了这个假情报,赶快烧毁围城的器械撤走。
秋,七月,曹操引水军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开芍陂屯田。
秋季,七月,曹操统率水军自涡水进入淮河,在肥水登岸,驻屯合肥,重新修整芍陂的水利设施,在周围地区屯田。
冬,十月,荆州地震。
冬季,十月,荆州地区发生地震。
十二月,操军还谯。
十二月,曹操的军队返回谯县。
庐江人陈兰、梅成据、六叛,操遣荡寇将军张辽讨斩之;因使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余人屯合肥。
庐江人陈兰、梅成占据县、六安进行叛乱,曹操派荡寇将军张辽讨伐,斩杀陈兰、梅成等。
曹操即命张辽与乐进、李典等率七千余人屯驻合肥。
周瑜攻曹仁岁余,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
权以瑜领南郡太守,屯据江陵;程普领江夏太守,治沙羡;吕范领彭泽太守;吕蒙领寻阳令。
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
会刘琦卒,权以备领荆州牧,周瑜分南岸地以给备。
备立营于油口,改名公安。
周瑜率军围攻曹仁一年有余,杀伤曹军甚多,曹仁弃城撤走。
孙权任命周瑜兼任南郡太守,屯驻江陵;程普兼任江夏太守,设郡府在沙羡;吕范兼任彭泽太守;吕蒙兼任寻阳县令。
刘备向朝廷上表,推荐孙权代理车骑将军,兼任徐州牧。
正在这时,刘琦去世,孙权让刘备兼任荆州牧,周瑜将荆州长江以南的地区分给刘备。
刘备将军营设在油口,并把那里改名为公安。
权以妹妻备。
妹才捷刚猛,有诸兄风,侍婢百余人,皆执刀侍立,备每入,心常凛凛。
孙权把妹妹嫁给刘备。
孙权的妹妹才思敏捷,性情刚猛,有她兄长们的风度。
她的侍婢一百余人,都手执利刀在旁站着侍候。
刘备每次进入内宅,心都很恐惧。
曹操密遣九江蒋干往说周瑜。
干以才辨独步于江、淮之间,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
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因延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饮宴,示之侍者服珍玩之物。
因谓干曰:“丈夫处世,遇知已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这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能移其意乎!”干但笑,终无所言。
还白操,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能间也。
曹操秘密派遣九江人蒋干去游说周瑜。
蒋干以才能、机辩闻名于长江、淮河之间,没有人能胜过他。
蒋干换上平民穿的布衣,戴上葛布制成的头巾。
自称因私人交谊来看望周瑜。
周瑜出来迎接他,站着对他说:“蒋子翼,你真是很辛苦,涉水远道而来,是为曹操作说客吗!”遂邀请蒋干进来,与他一同参观军营,巡视仓库、军用物资与武器装备之后。
回来设宴款待蒋干,洒席间让蒋干看自己的侍女、服装、饰物以及各种珍贵的宝物,并对他说:“大丈夫生活在世上,遇到知已的君主,外表上有君臣关系,内心却情同骨肉,言听计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即使苏秦、张仪重生,能转移他的心意吗!”蒋干只是笑,一直不谈私人关系之外的话。
他回来向曹操汇报,称颂周瑜胸襟宽广,志向远大,不是言语所能挑拔离间的。
丞相掾和洽言于曹操曰:“天下之人,材德各殊,不可以一节取也。
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格物,所失或多。
今朝廷之议,吏有著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形容不饰、衣裘敝坏者,谓之廉洁。
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飧以入官寺。
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也。
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
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之行,则容陷伪矣。”操善之。
丞相掾和洽向曹操提出建议说:“天下的人,才干和品德各不相同,不能只用一个标准来选拔人才。
以过分的节俭朴素来约束自己是可以的,但用这标准来限制别人,或许就会出现许多失误。
如今朝廷上的舆论是官吏中穿新衣服,乘好车的人,就被称为不清廉;而不修饰仪表,穿破旧衣服的人,则被赞为廉洁。
致使士大夫故意弄脏自己的衣裳,收藏起车子、服饰。
朝廷各部门的高级官员,有的还自己携着饭罐,到官府上班。
树立榜样以供人仿效,最好采用中庸之道,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如今一概提倡这些使人难以忍受的行为,用它来约束各阶层的人士,勉强施行,必然会疲惫不堪。
古人的教化,只是务求通达人情;凡是偏激怪异的行为,则会包藏虚伪。”曹操认为他的见解很好。
十五年(庚寅、210)
十五年(庚寅,公元210年)
春,下令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春季,曹操下令说:“从前,孟公绰做晋国赵、魏两家贵族的家臣首领是才力有余的,但不能胜任滕、薛等小国大夫的职务。
假如必须是清廉的人才能使用,那么,齐桓公又怎么能称霸于世!大家要帮助我显扬高明人士,即使身份卑微,也要推举,只要有才能就进荐上来,让我能够任用他们!”
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冬,曹操作铜爵台于邺。
冬季,曹操在邺城修建铜爵台。
十二月,已亥,操下令曰:“孤始举孝廉,自以本非岩穴如名之士,恐为世人之所凡愚,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誉,故在济南,除残去秽,平心选举。
以是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乡里。
时年纪尚少,乃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为二十年规,待天下清乃出仕耳。
然不能得如意,征为典军校尉,意遂更欲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使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讨击袁术,使穷沮而死;摧破袁绍,枭其二子;复定刘表,遂平天下。
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恐妄相忖度,言有不逊之志,每用耿耿,故为诸君陈道此言,皆肝鬲之要也。
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
何者?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然兼封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
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十二月,已亥(疑误),曹操下令说:“我最初被推荐为孝廉时,自以为本来不是隐居深山的知名之士,恐怕被世人看作平庸无能,打算好好处理政务,推行教化,以树立名誉,故在济南国任国相时,铲除残暴邪恶势力,公正地选拔人才。
由于这样,受到强门豪族的忌恨,我恐怕给家中招来灾祸,就借口有病,回到家乡。
当时年纪还不大,就在谯县县城以东五十里处修建书房,打算秋季与夏季读书,冬季与春季射猎,计划这样过二十年,等天下安定以后,再出来做官。
但我未能如愿,被朝廷征召为典军校尉,于是改变主意,想为国家讨贼立功,使墓道的石碑上可以题写‘汉朝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这就是我的志愿。
而后遇到董卓之乱,我兴起义兵。
以后,我任兖州牧,击败黄巾军,迫使三十万黄巾军投降;又讨伐袁术,使他走投无路,穷困而死;击败袁绍,将他的两个儿子斩首示众;再消灭刘表,于是平定天下。
我身为宰相,作为臣子达到尊贵的顶点,也已超出了我的愿望。
假设国家没有我,不知会 几个人称帝,几个人称王?或许有人看到我势力强盛,又生性不信天命,恐怕会随便猜测,说我有篡位的野心,每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感到不安。
所以,向你们述说这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然而,想要我就这样放弃所统领的军队,交还给主管部门,回到我的封地武平侯国,实在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我确实害怕自己一离开军队就会被人谋害,既是为我的子孙打算,又因为我一失败就会使国家危亡,所以,我不能追求虚名,而遭受实际的灾祸。
然而,我的封地共有四个县,享有收取三万户百姓租税的权利,我的品德怎么能配得上呢?天下尚未安定,我不可以辞去官位;至于封地,是可以退让的。
如今,我把阳夏、柘、苦三县的二万户封地归还给国家,只享受武平的一万户百姓的租税,姑且以此来减少对我的诽谤议论,同时也稍微减轻我的责任!”
刘表故吏士多刘备,备以周瑜所给地少,不足以容其众,乃自诣京见孙权,求都督荆州。
瑜上疏于权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愚谓大计,宜徒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
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吕范亦劝留之。
权以曹操在北,方当广揽英雄,不从。
备还公安,久乃闻之,叹曰:“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
时孔明谏孤莫行,其意亦虑此也。
孤方危急,不得不往,此诚险途,殆不免周瑜之手!”
刘表原来的部属大多数归附刘备,刘备因为周瑜拔给他的土地太少,不足以容纳自己的部下,就亲自到京口去面见孙权,请求把荆州全部交给自己管理。
周瑜上书给孙权说:“刘备是一代枭雄,而且有关羽、张飞这些熊、虎一样的猛将辅佐,肯定不能长久屈居,为人所用。
我认为,从大计考虑,应当把刘备迁走,安置在吴郡,为他大兴土木地建造住宅,多给他供应美女和其它玩赏娱乐的物品,使他耳目迷恋。
同是,把关羽和张飞这两个人分开,派他们各驻一地,使像我周瑜这样的将领能统率他们的攻战,天下大事就可以安定了。
如今滥割土地给他作为资本,使这三人都聚在疆界,恐怕就会像蛟龙得到云雨的赞助,终究不会再留在水池中了。”吕范也劝孙权留下刘备。
孙权认为曹操在北方,正应该广为招揽英雄豪杰,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
刘备回到公安后,过了很久才听到这些内幕,叹息说:“天下的智谋之士,看法都差不多,当时诸葛亮劝我不要去,也是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正在危急中,不得不去,这实在是走险路,几乎逃不出周瑜之手!”
周瑜诣京见权曰:“今曹操新败,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与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操,北方可图也。”权许之。
奋威者,孙坚弟子奋威将军、丹阳太守瑜也。
周瑜到京口去拜见孙权,说:“现在,曹操新近在赤壁大败而归,担心内部有人叛变,不能同将军用军队交战,我请求与奋威将军一起进军,夺取蜀地,并吞张鲁,然后,留奋威将军牢固地守卫那里,与马超结成联盟。
我回来与将军据守襄阳,紧逼曹操,这样,就可以规划进取北方了。”孙权同意这个计划。
奋威将军,是指孙坚弟弟的儿子,丹阳太守孙瑜。
周瑜还江陵为行装,于道病困,与权笺曰:“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使耳。
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
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
傥所言可采,瑜死不朽矣!”卒于巴丘。
权闻之哀恸,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何赖哉!”自迎其丧于芜湖。
瑜有一女、二男,权为长子登娶其女;以其男循为骑都尉,妻以女;胤为兴业都尉,妻以宗女。
周瑜回到江陵准备行装,在途中病势沉重,上书给孙权说:“人寿的长短都是由命运决定的,实在不足惋惜。
我只恨心中的微小志愿尚未实现,再也不能执行您的命令罢了。
现在,曹操在北方,疆场并没有平静;刘备寄居在荆州,好像是在家里养了一只老虎。
天下的大局,还在动荡不定,这正是大臣和将士们奋发忘食之时,也是您思虑运筹之日。
鲁肃为人忠烈,临事不苟,可以接替我的职务。
假如我的建议可以被采纳,我就虽死不朽了。”周瑜在巴丘去世。
孙权得到消息后,十分悲痛,大哭着说:“周瑜有辅佐帝王的才能,现在忽然短命而死,我依靠谁呢?”孙权亲自到芜湖去迎接周瑜的录柩。
周瑜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孙权为自己的大儿子孙登娶周瑜的女儿为妻;任命周瑜的儿子周循为骑都尉,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又任命周瑜的另一个儿子周胤为兴业都尉,把自己宗族的一个姑娘嫁给他。
初,瑜见友于孙策,太夫人又使权以兄奉之。
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
程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下之,终不与校。
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起初,周瑜是孙策的朋友,孙权的母亲吴太夫人又曾让孙权把周瑜当作兄长来尊敬。
当时,孙权的职位只是讨虏将军,部下将领与宾客们对他的礼节还较为简单,而只有周瑜带头,以臣属礼节事奉孙权。
程普自以为年龄比周瑜大,多次凌辱周瑜,周瑜却降低自己的身份来对待程普,始终不与他计较。
后来,程普佩服周瑜,对周瑜亲近敬重,于是告诉别人说:“与周公瑾交往,好象喝下醇厚的美酒,不知不觉就已沉醉。”
权以重肃为奋武样尉,代瑜领兵,令程普领南郡太守。
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刘备,与共拒曹操,权从之。
乃分豫章为番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复以程普领江夏太守,鲁肃为汉昌太守,屯陆口。
孙权任命鲁肃为奋武校尉,接替周瑜,统领军队,命令程普兼任南郡太守。
鲁肃劝孙权把荆州借给刘备,与刘备共同抵抗曹操,孙权同意,于是,从豫章郡中分出一部分土地,设立番阳郡;从长沙郡分出一部分土地,设立汉昌郡;又任命程普兼任江夏郡太守,鲁肃为汉昌郡太守,率军驻在陆口。
初,权谓吕蒙曰:“卿今当途掌事,不可不学!”蒙辞以军中多务。
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蒙乃始就学。
及鲁肃过寻阳,与蒙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肃遂拜蒙母,结友而别。
起初,孙权对吕蒙说:“你现在担任要职,执掌权力,不能不学习。”吕蒙推辞说军中事多,没有时间学习。
孙权说:“我难道是要你研究儒家经典,去做博士吗?我只是要你去浏览书籍,了解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你说事多,但谁会像我这样忙?我经常读书收,自以为得到很多好处。”于是吕蒙开始读书。
等到鲁肃经过寻阳时,与吕蒙谈话,大吃一惊说:“你今天的才干谋略,再不是吴郡那里的阿蒙了!”吕蒙说:“士别三日,就应该重新刮目相看,大哥为什么对这个道理明白得这么晚呢!”鲁肃就去拜见吕蒙的母亲,与吕蒙结为好友才分手。
刘备以从事庞统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
鲁肃遗备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诸葛亮亦言之。
备见统,与善谭,大器之,遂用统为治中,亲待亚于诸葛亮,与亮并为军师中郎将。
刘备任命从事庞统为耒阳县县令,庞统在任时政务荒废,被免官。
鲁肃写信给刘备,说:“庞统的才干不适于管理一个方圆百里的小县,让他处在治中、别驾的职务上,才能发挥他的才干。”诸葛亮也谈到庞统的才干。
刘备召见庞统,与他详细谈论天下大势后,大为器重,就任命他为治中,对他的亲信程度及待遇仅次于诸葛亮,委任庞统与诸葛亮同时担任军师中郎将。
初,苍梧士燮为交趾太守。
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燮表其弟壹领合浦太守,领九真太守,武领南海太守。
燮体器宽厚,中国士人多往依之。
雄长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出入仪卫甚盛,震服百蛮。
起初,苍悟人士燮担任交趾郡太守。
交州刺史朱符被夷人乱贼杀死,州郡陷入混乱。
士燮上表推荐他的弟弟士壹代理合浦郡太守,士代理九真郡太守,士武代理南海经郡太守。
士燮性情宽厚,有很多中原地区的士大夫都去投奔他。
士燮在交州地区权势显赫,与朝廷又相隔万里,他在那里的威望与尊严都到了至高无上的程度,出入时的仪仗警卫十分盛大,威震当地的各蛮族,使他们顺服。
朝廷遣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
津好鬼神事,常著绛帕头,鼓琴、烧香,读道书,云可以助化,为其将区景所杀,刘表遣零陵赖恭代津为刺史。
是时苍梧太守史璜死,表又遣吴巨代之。
朝廷赐燮玺书,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趾太守如故。
巨与恭相失,巨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
朝廷派遣南阳人张津担任交州刺史,张津迷信鬼神,经常用绛色头巾包头,弹琴、烧香,读道家的书籍,说可以有助于得道。
张津被他的部将区景杀死,刘表派遣零陵人赖恭代替张津担任刺史。
这时,苍梧郡太守史璜逝世,刘表又派吴巨代理苍梧太守。
朝廷赐给士燮诏书,任命他为绥南中郎将,管理七郡的军务,同时仍兼任交趾太守。
吴巨与赖恭关系恶化,吴巨发兵进攻赖恭。
赖恭逃回零陵。
孙权以番阳太守临淮步骘为交州刺史,士燮率兄弟奉承节度。
吴巨外附内违,骘诱而斩之,威声大震。
权加燮左将军,燮遣子入质。
由是岭南始服属于权。
孙权任命番阳郡太守临淮人步骘为交州刺史,士燮率领自己的兄弟们都听从步骘的命令。
吴巨表面上服从,心里却另有打算,步骘把他引诱出来杀死,声威大震。
孙权提升士燮为左将军,士燮派遣自已的儿子到孙权那里充当人质。
从此,王岭以南的地区开始归属于孙权。
十六年(辛卯、211)
十六年(辛卯,公元211年)
春,正月,以曹操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春季,正月,任命曹操世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设置官属,作为丞相曹操的副手。
三月,操遣司隶校尉钟繇讨张鲁,使征西护军夏侯渊等将兵出河东,与繇会。
仓曹属高柔谏曰:“大兵西出,韩遂、马超疑为袭已,必相扇动。
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操不从。
三月,曹操派遣司隶校尉钟繇讨伐张鲁,命令征西护军夏侯洲等率领大军从河东出发,与钟繇会合。
丞相仓曹属高柔劝曹操说:“大军向西进发,韩遂、马超会疑心是袭击他们,必然互相煽动。
应当先安定三辅地区,如果三辅地区平定,只需发布文书,就能平定汉中。”曹操不听。
关中诸将果疑之,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十部皆反,其众十万,屯据潼关;操遣安西将军曹仁督诸将拒之,敕令坚壁勿与战。
命五官将丕留守邺,以奋武将军程昱参丕军事,门下督广陵徐宣为左护军,留统诸军,乐安国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
秋,七月,操自将击超等。
议者多言:“关西兵习长矛,非精选前锋,不可当也。”操曰:“战在我,非在贼也。
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
关中的将领们果然起了疑心,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十部都起来造反,合起来有十万人马,据守潼关。
曹操派遣安西将军曹仁统率诸将抵挡,令他们坚守营寨,不要出战。
命令五官中郎将曹丕留守邺城,委任奋武将军程昱协助曹丕处理军务;任命门下督广陵人徐宣为左护军,留在邺城统率留守部队;任命乐安人国渊为丞相府的居府长史,负责留守事务。
秋季,七月,曹操亲统大军,进攻马超等。
许多参预军务讨论的人都说:“函谷关以西的士兵善于使用长矛,不挑选精锐部队作前锋,会抵抗不住的。”曹操说:“战争的决定权控制在我手中,而不在敌人手中。
他们虽然善于使用长矛,我将使他们的长矛无法刺杀,你们只管着看吧。”
八月,操至潼关,与超等夹关而军。
操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以步骑四千人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闰月,操自潼关北渡河。
兵众先渡,操独与虎士百余人留南岸断后。
马超将步骑万余人攻之,矢下如雨,操犹据胡床不动。
许褚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褚左手举马鞍以蔽操,右手刺船。
校尉丁斐,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为甬道而南。
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
超等夜攻营,伏兵击破之。
超等屯渭南,遣使求割河以西请和,操不许。
九月,操进军,悉渡渭。
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子,贾诩以为可伪许之。
操复问计策,诩曰:“离之而已。”操曰:“解!”
八月,曹操来到潼关,与马超等隔着潼关扎营。
曹操表面上对马超急剧施加压力,暗中却派遣徐晃、朱灵率领步、骑兵四千人渡过蒲阪渡口,到黄河以西扎营。
闰八月,曹操从潼关向北渡过黄河。
士兵先过河,曹操单独与虎贲武士一百余人留在黄河南岸断后。
马超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前来进攻,箭如雨下,曹操仍坐在折凳上不动。
许褚扶曹操上船。
船工被流箭射中而死,许褚左手举起马鞍来为曹操抵挡乱箭,右手撑船。
校尉丁斐,把曹军的牛马放出来引诱箸人,马超军大乱,兵士纷纷去抢牛马,曹操才得以渡过黄河。
曹操大军就从蒲阪渡过西河,沿河作甬道,向南推进。
马超等退守渭水流入黄河的渭口。
曹操于是多设疑兵,暗中用船装载士兵进入渭水,修造浮桥。
夜里,分兵到渭水南岸修筑营垒。
马超等乘夜攻营,被伏兵击败。
马超等在渭南驻军,派遣使者请求割让黄河以西土地,请求和解。
曹操不答应。
九月,曹操进军,全部渡过渭水。
马超等几次挑战,但曹操仍然不许应战。
马超等一再请求割让土地,并请求送儿子去作人质。
贾诩部队认为可以假装同意,曹操再问他下一步的策略,贾诩说:“离间他们的联盟而已。
曹操说:“我明白了。”
韩遂请与操相见,操与遂有旧,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
时秦、胡观者,前后重沓,操笑谓之曰:“尔欲观曹公邪?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超等疑之。
他日,操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
操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
遂、超奔凉州,杨秋奔安定。
韩遂请求与曹操相见,曹操与韩遂本来是老朋友,于是,他们两人来到阵前,马头相交,在一起说了很长时间,没有说到军事,只是谈论京都的往事与老朋友们,高兴时拍手欢笑。
当时,马超等部队中的关中人与胡人都来围观,前后重重叠叠,曹操笑着对他们说:“你们是想来看曹操吗?我也是一个人,并没有四只眼两张嘴,只是智谋多一些罢了。”会面结束后,马超等人问韩遂说:“曹操说了些什么?”韩遂说:“没有说什么。”马超等有了疑心。
另一天,曹操又给韩遂写了一封信,信中圈改涂抹了许多地方,好象是韩遂所改的,马超等更加怀疑韩遂。
曹操于是与马超等约定日期,进行会战。
曹操先派轻装部队进行挑战,与马超等大战多时,才派遣精锐骑兵进行夹击,大破马超等,斩杀成宜、李堪等。
韩遂、马超逃奔凉州,杨秋逃奔安定。
诸将问操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也?”操曰:“贼守潼关,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贼悉众南守,西河之备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二将之军也。
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
渡渭为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
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畜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
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
将领们问曹操说:“开始,敌军主力据守潼关,渭水以北的道路都空虚无备。
但您不从河东进攻冯翊,反而屯兵在潼关之下,过了些日子再北渡黄河,是为什么?”曹操说:“敌军据守潼关,如果我军进入河东,敌军就会分兵把守各处渡口,我们便不能渡过西河。
我故意以重兵集中在潼关,敌军就集中力量在南防守潼关,西河的戒备空虚,所以徐晃、朱灵两位将军能轻易取得西河。
然后,我率大军北渡黄河,敌军无法与我争夺西河的原因,就在于两位将军已先驻军在那里了。
我用车两和树木等,向南修建甬道,既是为了安全,也是向敌军示弱。
渡过渭水后修筑营垒,敌人挑战而坚守不出,是使敌军骄傲自大;因此,敌军未修营垒,而请求割地。
我答应了要求,所以顺从他们的意思是为了使他们自以为安全而不加防备。
同时,我们养精蓄锐,一旦发起攻击,好比是迅雷不及掩耳。
乐机变化莫测,不能执着于一种方法。”
始,关中诸将每一部到,操辄有喜色。
诸将问其故,操曰:“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
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开始时,关中联军的每一部将领率军来到,曹操都面有喜色,部下将领们询问缘故,曹操说:“关中地区辽阔广大,如果他们各自据险坚守,我们征讨他们,没有一两年平定不了。
现在,他们全都集中在一起,人数虽多,但互不相下,军队没主帅,可以一举消灭,比逐一征讨要容易,所以我心中喜悦。”
冬,十月,操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
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
冬季,十月,曹操从长安出发,向北讨伐杨秋,包围安定。
杨秋投降,曹操恢复杨秋的爵位,让他留下来安抚部众。
十二月,操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以议郎张既为京兆尹。
既招怀流民,兴复县邑,百姓怀之。
十二月,曹操从安定班师,留夏侯渊驻守长安,任命议郎张既为京兆尹。
张既用怀柔的政策招集流亡在外的难民重返家乡,兴建恢复县城与村镇,受到百姓的拥戴。
遂、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县邑多应之,河东民独无异心;操与超等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东。
及超等破,余畜尚二十余万斛,操乃增河东太守杜畿秩中二千石。
韩遂、马超叛变朝廷时,弘农、冯翊属下的县邑多起来响应,只有河东郡的百姓没有异心。
曹操与马超等隔渭水相持,军粮全靠河东郡供给。
到马超等被击败后,还剩下二十余万斛军粮。
曹操因此提高河东郡太守杜畿的官秩为中二千石。
扶风法正为刘璋军议校尉,璋不能用,又为其州里俱侨客者所鄙,正邑邑不得志。
益州别驾张松与正善,自负其才,忖璋不足与有为,常窃叹息,松劝璋结刘备,璋曰:“谁可使者?”松乃举正。
璋使正往,正辞谢,佯为不得已而行。
还,为松说备有雄略,密诺奉戴以为州主。
扶风人法正担任益州牧刘璋的军议校尉,但未受到刘璋的重用,又受到与他一起客居益州同州老乡们的鄙视,法正心情郁闷而不得志。
益州别驾张松与法正关系亲密,张松对自己的才干十分自负,觉得刘璋庸庸碌碌,不能同他一起有所作为,经常暗中叹息。
张松劝刘璋与刘备结交,刘璋说:“谁可以充当使者?”于是张松推荐法正。
刘璋派法正担任使者,法正推辞,然后假装是不得已而接受任务出发。
法正回来后,对张松说刘备有雄才大略,他们两人密谋策划奉迎刘备作为益州之主。
会曹操遣钟繇向汉中,璋闻之,内怀恐惧。
松因说璋曰:“曹公兵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雠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矣。
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今州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
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备。
主簿巴西黄权谏曰:“刘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
不若闭境以待时清。”璋不听,出权为广汉长。
从事广汉王累,自倒悬于州门以谏,璋一无所纳。
正在这时,曹操派遣钟繇率军讨伐占据汉中的张鲁,刘璋听到消息后,心中恐惧。
张松乘机劝他说:“曹操的兵马天下无敌,如果攻下汉中后,利用张鲁的库存物资来进攻益州,谁能抵抗得住!刘备是您的同宗,曹操的大仇人,又善于用兵,如果让刘备讨伐张鲁,一定能击破张鲁。
张鲁一破,则益州势力增强,曹操即使来攻,也无能为力了。
现在本州的将领们如庞羲、李异等都自恃功劳,骄横不法,想要向外投靠。
如果得不到刘备的帮助,则敌人在外面进攻,百姓在内叛变,一定会失败。”刘璋同意他的见解,派法正率领四千人去迎接刘备。
主簿巴西人黄权劝谏刘璋说:“刘备以骁勇闻名于世,现在把他请来,要把他当作部曲来看待,则他不会满意;要以宾客的礼节接待,则一国不容二主。
如果客人安如泰山,则主人就会危如累卵。
不如关闭边界,以等待时局安定。”刘璋不听,把黄权调出,去担任广汉县县长。
从事广汉人王累,把自己倒吊在成都城门来劝阻刘璋,刘璋一概不听。
法正至荆州,阴献策于刘备曰:“以明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懦弱;张松,州之股肱,响应于内;以取益州,犹反掌也。”备疑未决。
庞统言于备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孙车骑,北有曹操,难以得志。
今益州户口百万,土沃财富,诚得以为资,大业可成也!”备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
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
今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柰何?”统曰:“乱离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
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古人所贵。
若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备以为然。
乃留诸葛亮、关羽等守荆州,以赵云领留营司马,备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
法正到荆州后,暗中向刘备献计说:“以将军的英明才干,正应利用刘璋的懦弱无能;张松是益州的主要官员,在内响应;这样来攻取益州,易如反掌。”刘备迟疑不决。
庞统对刘备说:“荆州荒凉残破,人才已尽,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得志。
如今,益州的户口有一百万,土地肥沃,财产丰富,如果真得到益州作为资本,可成大业!”刘备说:“现在,与我势同水火的,只有曹操。
曹操严厉,我则宽厚,曹操凶暴,我则仁慈;曹操诡诈,我则忠信;总与曹操相反,事情才能成功。
如果现在因为贪图小利而对天下失去信义,怎么办?”庞统说:“天下大乱之时,本不是靠一种方法就能平定的。
而且兼并弱小,进攻愚昧,用不合礼义的方法取得,再用合乎礼义的方法加以治理,这些行为都是古人所崇尚的。
如果在事定之后,赐给刘璋面积广大的封地,对信义有什么违背!今天咱们不去夺取,终究会落入别人手中。”刘备同意他的看法。
于是,留下诸葛亮、关羽等守卫荆州,任命赵云兼任留营司马,刘备亲自率领几万名步兵进入益州。
孙权闻备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将备子禅还吴,张飞、赵云勒兵截江,乃得禅还。
孙权听到刘备西入益州的消息,派船来接妹妹;孙夫人打算带刘备的儿子刘禅返回吴郡娘家,张飞、赵云部署军队在长江拦截孙权的船队,才把刘禅带回荆州。
刘璋敕在所供奉备,备入境如归,前后赠遗以巨亿计。
备至巴郡,巴郡太守严颜拊心叹曰:“此听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者也。”备自江州北由垫江水诣涪。
璋率步骑三万余人,车乘帐幔,精光耀日,往会之。
张松令法正白备,便于会袭璋。
备曰:“此事不可仓卒!”庞统曰:“今因会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备曰:“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推备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备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
所将吏士,更相之适,欢饮百余日。
璋增备兵,厚加资给,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
备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
璋还成都,备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刘璋命令沿途各郡、县为刘备提供所需物资,刘备进入益州境内,好像回到家中,刘璋前后赠送各种物资数以亿计。
刘备到达巴郡,巴郡太守严颜扶胸叹息说:“这正是应验了‘独自坐在深山中,放出老虎来自卫’的谚语。”刘备自江州向北经垫江水到达涪县。
刘璋率领步、骑兵三万余人,车辆悬挂着帐帷,耀眼生辉,与阳光互映,到涪县来会见刘备。
张松让法正向刘备建议,就在会面时袭击刘璋。
刘备说:“这件事不可仓猝!”庞统说:“现在,乘会面时捉住刘璋,则将军不必动用武力,就可坐得一州。”刘备说:“刚刚进入别人的地盘,恩德与信义尚未表现出来,不能这样做。”刘璋推举刘备代理大司马,兼任司隶校尉;刘备也推举刘璋代理镇西大将军,兼任益州牧。
两人部下的官兵,也相互交往,在一起欢宴一百余日。
刘璋给刘备增兵,拨给大量军用物资,让他去进攻张鲁,又命刘备指挥驻在白水的益州部队。
加上刘璋拨来的部队,刘备部下已有三万余人,车辆、甲胄、器械及粮草钱财等都很充足。
刘璋回到成都,刘备向北进发,到达葭萌,没有立即进攻张鲁,先广施恩德,收买人心。
十七年(壬辰、212)
十七年(壬辰,公元212年)
春,正月,曹操还邺。
诏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春季,正月,曹操回到邺城,献帝下诏,命令在曹操拜见皇帝时,司仪官只称他的官职,不称名字;准许曹操入朝见到皇帝时,不必迈小步向前急走,并可以佩剑穿鞋上殿,遵照汉初丞相萧何的先例。
操之西征也,河间民田银、苏伯反,扇动幽、冀。
五官将丕欲自讨之,功曹常林曰:“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银、伯犬羊相聚,不能为害。
方今大军在远,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轻动远举,虽克不武。”乃遗将军贾信讨之,应时克灭。
余贼千余人请降,议者皆曰:“公有旧法,围而后降者不赦。”程昱曰:”此乃扰攘之际,权时之宜。
今天下略定,不可诛之,纵诛之,宜先启闻。”议者皆曰:“军事有专无请。”昱曰:“凡专命者,谓有临时之急耳。
今此贼制在贾信之手,故老臣不愿将军行之也。”丕曰:“善。”即白操,操果不诛。
既而闻昱之谋,甚悦,曰:“君非徒明于军计,又善处人父子之间。”
曹操西征关中时,河间人田银、苏伯造反,煽动幽州、冀州的百姓,引起混乱。
五官中郎将曹丕打算亲自率军去征讨,功曹常林说:“北方的官员和百姓,乐于安定,厌恶战乱,服从朝廷的时间已很久,遵守法令的占多数。
田银、苏伯等不过是聚集在一起的狗和羊,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现在,我们的大军在远方,境外有强敌,将军镇守邺城,身系天下安危,轻率出军进行征讨,即使平定,也不足以显示威武。”于是,曹丕派遣将军贾信去讨伐,随即消灭叛军。
还剩一千余人,请求投降,参预讨论的人都说:“曹公从前下过命令,凡是被包围后再投降的,一律不赦免。”程昱说:“这是在战乱时期所采取的一种临时应变策略。
现在天下已基本平定,不能随便杀戮;即使要杀,也应当先向曹公报告。”那些人都说:“军事上的举动,可以专断,不必请示。”程昱说:“专断是指临时发生紧急情况。
必须当机立断。
现在,这些叛民控制在贾信手中,因此,我不愿将军擅作决定。”曹丕说:“对。”立即派人向曹操报告,曹操果然下令赦免不杀。
后来,听到程昱的建议,非常高兴,说:“你不仅明了军事策略,还善于处理别人父子之间的关系。”
故事:破贼文书,以一为十;国渊上首级,皆如其实数,操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耸民听也。
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操大悦。
过去的惯例,在击败敌军的文告中,杀死一人要报成十人。
而国渊在报告斩杀人数时,都据实上报。
曹操询问他原因,国渊说:“征讨境外的敌寇,多报杀死及俘虏人数,是为了炫耀武力,耸人听闻。
河间在咱们的疆界以内,田银等进行叛乱,虽然取得胜利,建立战功,我心中却感到羞耻。”曹操大为高兴。
夏,五月,癸未,诛卫尉马腾,夷三族。
夏季,五月,癸未(疑误),诛杀卫尉马腾,并把他的三族一齐处死。
六月,庚寅晦,日有食之。
六月,庚寅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秋,七月,螟。
秋季,七月,发生螟灾。
马超等余众屯蓝田,夏侯渊击平之。
马超等人的残余部众驻守蓝田,夏侯渊率军讨伐,全部平定。
贼梁兴寇略冯翊,诸县恐惧,皆寄治郡下,议者以为当移就险阻。
左冯翊郑浑曰:“兴等破散,藏窜山谷,虽有随者,率胁从耳。
今当广开降路,宣谕威信,而保险自守,此示弱也。”乃聚吏民,治城郭,为守备,募民逐贼,得其财物妇女,十以七赏。
民大悦,皆愿捕贼;贼之失妻子者皆还,求降,浑责其得他妇女,然后还之。
于是转相寇盗,党与离散。
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谷告谕之,出者相继;乃使诸县长吏各还本治,以安集之。
兴等惧,将余众聚城,操使夏侯渊助浑讨之,遂斩兴,余党悉平。
浑,泰之弟也。
县盗贼梁兴在冯翊抢掠。
各县的官员十分害怕,都把县府移到郡府所在地。
议论此事的人认为应当迁移到险要的地方去据守。
左冯翊郑浑说:“梁兴等已经破散,陷藏逃窜到高山深谷,虽然还有人跟随,但大多数是被他胁迫的。
现在,应当广开招降的途径,宣扬朝廷的威信,而据险自守这种作法是示弱。”于是,郑浑聚集官吏百姓,修整城郭,严加守备,招募百姓攻击叛民,获得叛民的财物和妇女,十分之七赏赐给夺取者。
百姓大为高兴,都愿意追捕叛民。
失去妻子的叛民,都回来请求投降,郑浑责令他们送来叛民所俘获的其他妇女,然后才还给他们的妻子。
于是,这些叛民互相攻击,梁兴的党羽纷纷离散。
郑浑又派有威望的官员和百姓分别到山谷去宣传朝廷的旨意,出来投降的人络绎不绝。
郑浑于是命令各县的官员都把县府迁回本地,安抚百姓及投降的叛民。
梁兴等恐惧,率领残部聚集在城,曹操派夏侯渊率军协助郑浑进行征讨,于是斩杀梁兴,余党全部平定。
郑浑是郑泰的弟弟。
九月,庚戌,立皇子熙为济阴王,懿为山阳王,邈为济北王,敦为东海王。
九月,庚戍(二十一日),献帝封皇子刘熙为济阴王,刘懿为山阳王,刘邈为济北王,刘敦为东海王。
初,张以秣陵山川形胜,劝孙权以为治所;及刘备东过秣陵,亦劝权居之。
权于是作石头城,徒治秣陵,改秣陵为建业。
起初,张认为秣陵山川雄伟,地势险要,劝孙权把秣陵作为治所。
到刘备向东经过秣陵时,也曾劝孙权到那里居住。
孙权于是修建石头城,把治所迁到秣陵,将秣陵改称建业。
吕蒙闻曹操欲东兵,说孙权夹濡须水口立坞。
诸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蒙曰:“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权曰:“善!”遂作濡须坞。
吕蒙听说曹操打算再次东征,劝说孙权在濡须水口的两岸修建营寨。
将领们都说:“上岸攻击敌军,洗洗脚就上船了,要营寨有什么用?”吕蒙说:“军事有顺利之时,也有失利之时,不会百战百胜,如果敌人突然出现,步骑兵紧紧逼迫,我们连水边也到不了,难道能上船吗?”孙权说:“很对!”于是,下令修筑营寨,就称作濡须坞。
冬,十月,曹操东击孙权。
董昭言于曹操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
今明公耻有惭德,乐保名节;然外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已,诚不可不重虑也。”乃与列侯诸将议,以丞相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荀以为:“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操由是不悦。
及击孙权,表请劳军于谯,因辄留,以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
操军向濡须,以疾留寿春,饮药而卒。
行义修整而有智谋,好推贤进士,故时人皆惜之。
冬季,十月,曹操率军东征孙权。
董昭对曹操说:“自古以来,人臣拯救国家的功劳,从来没有您今天的功业这样大;有您今天功业的人,没有长久居于臣属的。
现在,您以惭愧为耻,乐于保持名节;然而您处在大臣的地位,会使人为这件大事怀疑您,实在不可不多加考虑。”于是,与列侯及将领们商议,认为丞相曹操应该进爵为国公,由皇帝赐给他表示特权的九锡,来表彰曹操的特殊功勋。
荀认为:“曹公原来是为了拯救朝廷,安定天下而发起义兵的,怀有忠贞的诚心,严守退让的实意。
君子以德爱人,不应当这样。”曹操因此很不高兴。
到东征孙权时,曹操上表请求献帝派荀到谯县来慰劳军队。
荀到后,曹操就借机留下他,让他以侍中、光禄大夫的身份,持符节,参预丞相府的军事。
曹操大军向濡须进发,荀因病留在寿春,喝下毒药而死。
荀品德高尚,行为端正,而且有智谋,喜欢推荐贤能的士人,因此,当时人对他的去世都很惋惜。
臣光曰: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自子路、冉求、公西赤门人之高第,令君子文、陈文子诸侯之贤大夫,皆不足以当之,而独称管仲之仁,岂非以其辅佐齐桓,大济生民乎!齐桓之行若狗彘,管仲不羞而相之,其志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可得而济也。
汉末大乱,群生涂炭,自非高世之才不能济也。
然则荀舍魏武将谁事哉!
臣司马光曰:“孔子对于评价仁德是非常重视的。
即使是子路、冉求、公西赤这些杰出的门人,令尹子文、陈文子这些诸侯的贤能大夫,都不够资格,而唯独称赞管仲的仁德,岂不是因为他辅佐齐桓公,对百姓有很大的恩德吗?齐桓公的行为像猪狗一样,但管仲并不以为羞耻而辅佐他,是因为他知道,没有齐桓公,百姓就不能得到拯救。
汉末天下大乱,百姓灾难深重,假如没有绝顶的才能,便不能拯救百姓。
既然这样,那么荀舍弃曹操,还能去辅佐谁呢?
齐桓之时,周室虽衰,未若建安之初也。
建安之初,四海荡覆,尺土一民,皆非汉有。
荀佐魏武而兴之,举贤用能,训卒厉兵,决机发策,征伐四克,遂能以弱为强,化乱为治,十分天下而有其八,其功岂在管仲之后乎!管仲不死子纠而荀死汉室,其仁复居管仲之先!
齐桓公的时代,周期王室虽已衰败,但还没有像建安初期的汉朝王室那样。
建安初期,全国大乱,汉朝朝廷连一尺土地、一个百姓都没有。
荀辅佐曹操而使他兴起,推荐任用贤能的人才,训练军队,裁决机要,制定策略,征伐四方,连续获胜。
于是转弱为强,化乱为治,占有了天下的十分之八,荀的功劳难道还不如管仲吗!管仲没有为子纠而死,但荀却为汉朝王室而死,他的仁德又在管仲之上了!
而杜牧乃以为“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高、光,官渡不令还许则比之楚、汉,及事就功毕,乃欲邀名于汉代,譬之教盗穴墙发匮而不与同挈,得不为盗乎!”臣以为孔子称“文胜质则史”,凡为史者记人之言,必有以文之。
然则比魏武于高、光、楚、汉者,史氏之文也,岂皆口所言邪!用是贬,非其罪矣。
且使魏武为帝,则为佐命无功,与萧何同赏矣;不利此面利于杀身以邀名,岂人情乎!
可是,杜牧却认为:“荀在劝曹操攻取兖州时,把他比作高祖刘邦与光武帝刘秀;在官渡之战时不让曹操撤退回许都,则比作楚汉相争。
等到大事已经完成,荀才想在汉代留下尽忠的声名。
这就好比教小偷去挖墙破柜而不与小偷分赃,能说他不是小偷吗?”臣认为,孔子说:“文胜质则史。”所有撰写历史的人,在记载历史人物的言语时,都会加以修饰。
那么,把曹操比作刘邦、刘秀以及楚汉相争等,只是史学家的文字,怎么会都是荀所说的话呢!根据这些话来贬低荀,是冤枉人。
而且,假使曹操称帝,那么荀将成为最大的开国功臣,会受到与萧何一样的赏赐。
荀不贪图这样的富贵,而牺牲生命换取的名声,难道是人之常情吗!
十二月,有星孛于五诸侯。
十二月,有异星出现在五诸侯星座。
刘备在葭萌,庞统言于备曰:“今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刘璋既不武,又素无豫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
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杖强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谏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
将军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计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
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
此下计也。
若沈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备然其中计。
刘备驻军在葭萌,庞统向刘备建议说:“现在,应暗中挑选精兵,昼夜不停地兼程赶路,直接袭击成都,刘璋既不懂军事,又一向没有预备,大军突然到达,可以一举平定,这是上策。
杨怀、高沛都是刘璋部下的名将,各领强兵,据守关头,听说他们多次上书,劝刘璋把将军送回荆州。
将军派人去告诉他们,说荆州有紧急情况,您打算回军救援,并让人打点行装,表面上作出要回去的样子。
这两个人既佩服将军的英名,又高兴将军离去,我想他们一定会轻装骑马来见将军。
乘机把他们捉住,吞并他们的部队,再向成都进军,这是中策。
退回白帝城,与荆州力量联合在一起,再慢慢策划进取益州的办法,这是下策。
如果迟疑着不离去,将会陷入严重困境,不能再耽误了。”刘备同意采用庞统的中策。
及曹操攻孙权,权呼备自救。
备贻璋书曰:“孙氏与孤本为唇齿,而关羽兵弱,今不往救,则曹操必取荆州,转侵州界,其忧甚于张鲁。
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因求益万兵及资粮,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
备因激怒其众曰:“吾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张松书与备及法正曰:“今大事垂立,如何释此去乎!”松兄广汉太守肃,恐祸及已,因发其谋。
于是璋收斩松,敕关戍诸将文书皆勿复得与备关通。
备大怒,召璋白水军督杨怀、高沛,责以无礼,斩之;勒兵径至关头,并其兵,进据涪城。
等到曹操进攻孙权,孙权要求刘备回军援救。
刘备写信给刘璋,说:“孙权和我本是唇齿的相依,而关羽兵力薄弱,现在不在援救,曹操就一定夺取荆州,进而侵犯益州边界,这远比张鲁更值得担心。
张鲁是个只求自保的贼寇,不足以使人忧虑。”乘机要求刘璋给他增拨一万名士兵和军用物资,刘璋只允许拨给四千人,军用物资也都只给一半。
刘备就以此为借口,激怒他部下的将士说:“我们为益州讨伐强敌,士卒劳苦,而刘璋却爱惜财物,如此吝啬,怎么能使士大夫为他死战呢!”张松写信给刘备和法正说:“现在,大事马上就可完成,怎么能放弃这里离去呢?”张松的哥哥、广汉郡太守张肃知道张松的密谋后,恐怕祸事会连累自己,就告发了张松的阴谋。
于是刘璋逮捕张松,把他处斩,同时,向各关口要塞守将发布文书,命令他们都不要再与刘备往来。
刘备大怒,召见刘璋部下的白水军督杨怀、高沛,责备他们对客人无礼,把这两人处斩。
刘备率领军队直接进驻关头,吞并了杨怀、高沛的部队。
继续进军,占领涪城。
十八年(癸巳、213)
十八年(癸巳,公元213年)
春,正月,曹操进军濡须口,号步骑四十万,攻破孙权江西营,获其都督孙阳。
权率众七万御之,相守月余。
操见其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儿子,豚犬耳!”权为笺与操,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别纸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操语诸将曰:“孙权不欺孤。”乃撤军还。
春季,正月,曹操大军攻到濡须口,号称步、骑兵四十万人,攻破孙权设在长江西岸的营寨,俘获孙权部下的都督公孙阳。
孙权率领七万人抵抗曹军,两军相持一个多月。
曹操看到孙权的战船、武器精良,军队严整,叹息说:“生儿子应当像孙权,至于刘表的儿子,不过是猪狗!”孙权写信给曹操,说:“春水正要上涨,您应当赶快撤军。”另附的一张纸上写着:“您不死,我就不能安宁。”曹操对部将们说:“孙权不欺骗我。”于是撤军返回北方。
庚寅,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庚寅(初三),献帝下诏,把全国的十四个州合并,恢复为九个州。
夏,四月,曹操至邺。
夏季,四月,曹操到达邺城。
初,曹操在谯,恐滨江郡县为孙权所略,欲徙令近内,以问扬州别驾蒋 济,曰:“昔孤与袁本初对军官渡,徒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钞。
今欲徙淮南民,何如?”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
自破袁绍以来,明公威震天下,民无他志,人情怀土,实不乐徙,惧必不安。”操不从。
既而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虑,合淝以南,惟有皖城。
济后奉使诣邺,操迎见,大笑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尽之!”拜济丹阳太守。
当初,曹操在谯县时,恐怕沿长江一带的郡县受到孙权的侵略,打算把百姓迁徙现内地,问扬州别驾蒋济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说:“从前,我与袁绍在官渡对峙时,曾迁徙过燕县与白马县的百姓,百姓没有走散,敌军也不敢抢掠。
现在,我想迁徙淮河南岸的百姓,怎么样?”蒋济回答说:“当年我弱敌强,不迁徒就会失去那些百姓。
自从攻破袁绍以来,您威震天下,百姓没有二心,而且人情依恋故乡,实在不愿意迁徙,我担心一定会使百姓不安。”曹操没有听从。
不久,百姓互相转告,惊恐不安,从庐江、九江、蕲春到广陵,十余万户全部东渡长江。
长江以西于是空无人烟,在合肥以南,只剩皖城还有百姓。
后来,蒋济奉命出使到邺城,曹操接见他,大笑着说:“我本来只是想让百姓避开敌军,却反而把他们全驱赶到敌人那里去了!”任命蒋济为丹阳郡太守。
五月,丙申,以冀州十郡封曹操为魏公,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
又加九锡: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轩县之乐,六佾之舞;朱户以居;纳陛以登;虎贲之士三百人;、钺各一;彤弓一,彤矢百,弓十,矢千;一卣,、瓒副焉。
五月,丙申(初十),献帝封曹操为魏公,把冀州属下的十个郡作为他的封地,曹操仍继续担任丞相,兼任冀州牧。
同时,加“九锡”:御用大车和兵车各一辆,各配有四匹黑色雄马驾车;龙袍、冠冕并配上红色的礼鞋;诸侯享用的三面悬挂的乐器和三十六个人演出的方阵舞;住宅的大门可以漆成红色;登堂的台阶可以修在檐下;虎贲卫士三百人;象征权威的兵器斧、钺各一柄;朱红色的弓一把,朱红色的箭一百支,黑色的弓十把,黑色的箭一千支;祭神用的美酒一罐,并配有玉圭和玉勺。
大雨水。
天降大雨。
益州从事广汉郑度闻刘备举兵,谓刘璋曰:“左将军悬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军无辎重,野谷是资,其计莫若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
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走而击之,此必禽耳。”刘备闻而恶之,以问法正。
正曰:“璋终不能用,无忧也。”璋果谓其群下曰:“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不用度计。
益州从事、广汉人郑度听到刘备起兵的消息,对刘璋说:“左将军刘备孤军深入,远道来袭,他部下士兵不到一万人,而且将士并未全心归附他,军队又没有辎重,只能靠抢掠田野的庄稼为食。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把巴西与梓潼境内的百姓全部驱赶到内水、涪水以西,把巴西与梓潼仓库中的粮食物资以及田野里的庄稼全部烧掉,咱们高垒深沟,静待变化。
刘备率军前来挑战,咱们坚守不出。
他们无处抢掠粮草,不过一百天,必然会自动撤退,等他们后退时咱们再出击,一定可以捉到刘备。”刘备听到消息后,十分忧虑,向法正询问对策,法正说:“刘璋最终不会采用郑度的计策,您不必担心。”刘璋果然对部下说:“我听说过抵抗敌人以保护百姓;从未听说要迁徙百姓来躲避敌人的。”不用郑度的计策。
璋遣其将刘、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等拒备,皆败,退保绵竹;懿诣军降。
璋复遣护军南阳李严、江夏费观督绵竹诸军,严、观亦率其众降于备。
备军益强,分遣诸将平不属县。
刘、张任与璋子循退守雒城,备进军围之。
任勒兵出战于雁桥,军败,任死。
刘璋派部将刘、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等抵抗刘备,都被击败,退守绵竹,吴懿向刘备大军投降。
刘璋又派护军南阳人李严、江夏人费观统帅驻在绵竹的各路军马,但李严、费观也率领自己的部下向刘备投降。
刘备军队的势力更加强大,分派部下将领去占领周围各县。
刘、张任与刘璋的儿子刘循退守雒城,刘备进军把雒城围住。
张任率军出城,在雁桥与刘备军大战,张任军战败,张任战死。
秋,七月,魏始建社稷、宗庙。
秋季,七月,魏国开始建立祭祀土神与谷神的社稷坛和曹氏祖先的宗庙。
魏公操纳三女为贵人。
曹操进献三个女儿给献帝作妃嫔,都被封为贵人。
初,魏公操追马超至安定,闻田银、苏伯反,引军还。
参凉州军事杨阜言于操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军还,不设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操还,超果率羌、胡击陇上诸郡县,郡县皆应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
当初,曹操追赶马超到安定,听到田银、苏伯起兵的消息,率军返回。
参凉州军事杨阜对曹操说:“马超有韩信、英布那样勇猛,很得羌人和胡人的信服,如果大军撤回,又不加以防备,陇山以西的各郡恐怕就不能再属于朝廷了。”曹操撤军后,马超果然率领羌人,胡人进攻陇山以西的各郡县,各郡县都起来响应,只有作为凉州州府及汉阳郡府所在地的冀城坚守不降。
超尽兼陇右之众,张鲁复遣大将杨昂助之,几万余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月,救兵不至。
刺史韦康遣别驾阎温出,告急于夏侯渊,外围数重,温夜从水中潜出。
明日,超兵见其迹,遣追获之。
超载温诣城下,使告城中云:“东方无救。”温向城大呼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称万岁。
超虽怒,犹以攻城久不下,徐徐更诱温,冀其改意。
温曰:“事君有死无二,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乎!”超遂杀之。
马超兼并了陇山以西的所有部队,张鲁又派大将杨昂率军援助马超,共有有一万余人,进攻冀城,从正月直攻到八月,朝廷救兵也没有到。
凉州刺史韦康派别驾阎温出城,向夏侯渊求救。
马超军在冀城外包围了好几层,阎温乘夜从水里秘密游出城去。
第二天,马超部下士兵看到足迹,派人追踪,把阎温捉住。
马超把阎温带到城下,命令阎温告诉城中守军说:“东方没有救兵。”阎温向城中大喊:“大军不过三天就会来到,你们努力坚守!”城中守军都流下眼泪,高呼万岁。
马超虽然恼怒,但由于冀城很久攻不下,仍慢慢地进一步引诱阎温,希望他回心转意。
阎温说:“奉事君主,只有一死,没有二心。
而你竟想让长者说出那种违背道义的话吗!”马超于是杀死阎温。
已而外救不至,韦康及太守欲降。
杨阜号哭谏曰:“阜等率父兄子第以义相励,有死无二,以为使君守此城,今柰何弃垂成之功,陷不义之名乎!”刺史、太守不听,开城门迎超。
超入,遂杀刺史、太守,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过了些时候,外面的救兵仍没有来,刺史韦康及太守打算投降,杨阜大哭着劝阻他们说:“我们率领自己的父兄子弟,以大义互相勉励,誓死没有二心,就是为了协助你们守住此城。
现在,怎么能放弃这唾于可得的功勋,陷入不义的罪名呢?”刺史、太守中听杨阜的劝阻,打开城门迎接马超。
马超入城后,就杀死刺史、太守,自称征西将军,兼任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魏公操使夏侯渊救冀,未到而冀败。
渊去冀二百余里,超来逆战,渊军不利。
氐王千万反应超,屯兴国,渊引军还。
曹操命令夏侯渊率军援救冀城,还没到,冀城已经投降。
夏侯渊率冀城还有二百余里时,马超出军迎战,夏侯渊作战失利。
这时,号称氐王的氐人首领千万又起兵响应马超,驻军兴国,夏侯渊率军撤回。
会杨阜丧妻,就超求假以葬之。
阜外兄天水姜叙为抚夷将军,拥兵屯历城。
阜见叙及其母,欷悲甚。
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马超背父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
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此赵盾所以书弑君也。
超强而无义,多衅,易图耳。”叙母慨然曰:“咄!伯奕,韦使群遇难,亦汝之负,岂独义山哉!人谁不死,死于忠义,得其所也。
便当速发,勿复顾我;我自为汝当之,不以余年累汝也。”叙乃与同郡赵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谋讨超,又人至冀,结安定梁宽、南安赵衢使为内应。
超取赵昂子月为质,昂谓妻异曰:“吾谋如是,事必万全,当柰月何?”异厉声应曰:“雪君父之大耻,丧无不足为重,况一子哉!”
正在这时,杨阜的妻子去世,杨阜向马超请假去安葬妻子。
杨阜的表兄、天水人姜叙担任抚夷将军,率军驻在历城。
杨阜见到姜叙和姜叙的母亲,抽泣不止,十分悲痛。
姜叙说:“你为什么这样悲痛?”杨阜说:“守城而没能守住,长官被杀而不能同死,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马超背叛父亲与皇上,残酷杀死本州的长官,这岂是我杨阜一个人忧心自责的问题,一州的士大夫都因此蒙受到耻辱。
你拥有重兵,受命全权管理这一地区,而没有讨伐逆贼之心,从前,赵盾正是因为这样做而被史官记载为弑君的。
马超虽然强大,但不讲道义,弱点很多,容易对付。”姜叙的母亲慨然说:“好了!姜叙,韦刺史遇难,也有你的责任,难道只是杨阜一个人吗!谁能不死,能死于忠义,就是死得其所。
你只应快些行动,不要再管我;我自会为你担当,不会以我的余年牵累你。”姜叙就与同郡人赵昂、尹奉、武都人李俊等人,共同商议讨伐马超,又派人到冀城,结交安定人梁宽、南安人赵衢,让他们做内应。
马超命令赵昂交出儿子赵月作为人质,赵昂对妻子士异说:“我们已经如此谋划,事情一定能成功,应当把赵月怎么办?”士异厉声回答:“能昭雪君父的大耻,就是掉脑袋也不足惜,何况一个儿子!”
九月,阜与叙进兵,入卤城,昂、奉据祁山,以讨超。
超闻之,大怒,赵衢因谲说超,使自出击之。
超出,衢与梁宽闭冀城门,尽杀超妻子。
超进退失据,乃袭历城,得叙母。
叙母骂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超杀之,又杀赵昂之子月。
杨阜与超战,身被五创。
超兵败,遂南奔张鲁。
鲁以超为都讲祭酒,欲妻之以女。
或谓鲁曰:“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鲁乃止。
操封讨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赐杨阜爵关内侯。
九月,杨阜与姜叙进兵,进入卤城,赵昂、尹奉占据祁山,以讨伐马超。
马超听到消息,大怒,赵衢乘势编造理由,劝马超自己率军去进攻杨阜等人。
马超出城后,赵衢与梁宽等关闭冀城城门,把马超的妻子儿女全部杀死。
马超进退失据,于是袭击历城,捉到姜叙的母亲。
姜叙的母亲痛骂马超,说:“你这个背叛父亲的逆子,杀害长官的恶贼,天地岂能长久容你,你不早死,还敢见人!”马超杀死她,又把赵昂的儿子赵月杀死。
杨阜与马超大战,身受五处重伤。
马超被杨阜等打败,就向南投奔张鲁。
张鲁任命马超为都讲祭酒,打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马超。
有人对张鲁说:“像这样的人,不爱自己的父母,怎么能爱别人!”张鲁才打消嫁女的念头。
曹操封赏讨伐马超的功臣,封十一个人为侯爵,杨阜被封为关内侯。
冬,十一月,魏初置尚书、侍中、六卿;以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仆射,毛、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钟繇为大理,王为大司农,袁涣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陈群为御史中丞。
冬季,十一月,魏国开始设置尚书、侍中和六卿等官职。
任命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尚书仆射,毛、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钟繇为大理,王为大司农,袁涣为郎中令,并代理御史大夫事务,陈群为御史中丞。
袁涣得赏赐,皆散之,家无所储,乏则取之于人,不为察之行,然时人皆服其清。
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惟涣独否。
袁涣得到赏赐,都散给亲戚、朋友,家中没有积蓄。
当家用不足时,就向别人索取,从来不故作清白,详察小事,然而当时人都佩服他的清廉。
这时,有刘备已死的传言,群臣都为此道驾,只有袁涣不这样做。
魏公操欲复肉刑,令曰:“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陈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增加于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
名加则易犯,实重则伤民。
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
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逾之奸矣。
夫三千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
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易以肉刑。
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
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当时议者,唯钟繇与群议同,余皆以为未可行。
操以军事未罢,顾众议而止。
曹操打算恢复肉刑,下令说:“从前,大鸿胪陈纪认为死刑有仁慈的一面,御史中丞陈群,能申说你父亲的理论吗?”陈群回答说:“我父亲陈纪认为,汉代废除肉刑而增加笞刑,本来是出于仁慈的目的,但死于鞭杖之下的人更多,这就是所谓名义上减轻,而实质上加重,名义上轻,则使百姓容易犯法;实质上重,则伤害百姓。
而且,杀人偿命,是符合古代法制的;至于伤人,或者残害身体,或者剪去头发,者不合理。
如果恢复古代刑法,对犯强奸罪的施用宫刑,把偷盗者的脚砍去,就会永远没有淫荡和挖洞越墙偷盗的罪犯了。
古代的三千条刑法,虽然不能全部恢复,但像上在所举的几种罪,正是现在的社会问题,应当先施行。
汉朝法律,对判处斩首的罪人,不能讲求仁爱;除此之外,其余判死刑的人,可以改判肉刑。
这样,施加刑罚与保存生命就足以相抵了。
现在,以鞭笞致死的刑法替换不杀人的肉刑,是重视人的肢体,而轻视人的生命。”当时参与讨论的人,只有钟繇与陈群意见相同。
其余人的都认为不能恢复肉刑。
曹操因为四方征战还没有停止,顾虑众人的意见,停止了恢复肉刑的打算。
汉纪五十九 孝献皇帝壬建安十九年(甲午、214)
汉纪五十九 汉献帝建安十九年(甲午,公元214年)
春,马超从张鲁求兵,北取凉州,鲁遣超还围祁山。
姜叙告急于夏候渊,诸将议欲须魏公操节度。
渊曰:“公在邺,反覆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遂行,使张督步骑五千为前军。
超败走。
春季,马超请求张鲁分派给他一支军队,向北攻取凉州,张鲁派遣马超回军围攻祁山,祁山守将姜叙向夏侯渊告急。
夏侯渊部下将领议论,认为必须上报魏公曹操,由他发令调度。
夏侯渊说:“魏公远在邺城,向他报告,往返行程四千里,等他的命令传到这里,姜叙等人必定早已被打败,这不能解救危机。”于是命令部队行动,由张率步、骑兵五千人为先头部队。
马超败退而走。
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
渊追至略阳城,去遂三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
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拨,不如击长离诸羌。
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
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则官兵得与野战,必可虏也。”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自将轻兵到长离,攻烧羌屯,遂果救长离。
诸将见遂兵众,欲结营作堑乃与战。
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敝,不可复用。
贼虽众,易与耳。”乃鼓之,大破遂军,进围兴国。
氐王千万奔马超,余众悉降。
转击高平、屠各,皆破之。
韩遂驻军显亲。
夏侯渊欲图袭击韩遂,夺取显亲,韩遂退走。
夏侯渊追到略阳城,距离韩遂驻地三十余里。
将领们准备向韩遂发动攻击,有人建议应当进攻兴国的氐人。
夏侯渊认为:“韩遂的军队精锐,兴国有坚固的城防,进攻很难迅速取胜,不如攻打长离的羌人部落。
很多长离的羌人都在韩遂军中,他们必然会回去援救自己的家乡。
韩遂若舍弃长离羌人拥兵自守,便会失去羌人的支持而势孤力单;如果援救长离,我们就可以与他的部队进行野战,一定能够生擒韩遂。”于是,夏侯渊留下督将守卫辎重,亲自率军轻装至长离,攻打烧羌部落,韩遂果然来救长离。
夏侯渊的部下将领见韩遂兵多,要扎下营盘、挖好堑壕再作战。
夏侯渊说:“我军千里转战,如果再扎营盘,掘堑壕,士兵便会疲惫不堪,无法再用他们去作战了。
韩遂兵虽多,却容易对付。”夏侯渊下令击鼓进攻,一举击溃了韩遂的军队,并乘胜包围了兴国。
氐王千万逃到马那里,其余的官兵都投降了夏侯渊。
夏侯渊又转而进攻高平、屠各两个部落,也都把他们击溃。
三月,诏魏公操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
三月,献帝颁发诏书,确认魏公曹操地位在诸侯王之上,改授金制印玺、帝王和诸侯专用的红色绶带,以及诸侯王专用的远游冠。
夏,四月,旱。
五月,雨水。
入夏,四月,干旱。
五月,雨多。
初,魏公操遣庐江太守朱光屯皖,大开稻田。
吕蒙言于孙权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宜早除之。”闰月,权亲攻皖城。
诸将欲作土山,添攻具,吕蒙曰:“治攻具及土山,添攻具,吕蒙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
且吾乘雨水以入,若留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
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拨;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从之。
蒙荐甘宁升城督,宁手持练,身缘城,为士卒先;蒙以精锐继之,手执鼓,士卒皆腾踊。
侵晨进攻,食时破之,获朱光及男女数万口。
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
权拜吕蒙为庐江太守,还屯寻阳。
当初,魏公曹操派庐江太守朱光在皖屯兵,大量开垦土地,种植稻谷。
吕蒙向孙权建议:”皖地田土肥沃,如果一旦稻熟收获,曹军必然扩充,应当早日除去朱光。”闰五月,孙权亲自率军攻打皖城。
将领们计划堆土山和增加攻城的设备,吕蒙说:“制造攻城设备和堆土成山,须多日才能完工。
到那时,敌人城防已经巩固,援兵必定到来,我们将不能夺得皖城。
况且我军乘雨多水大而来,如果旷日久留,大水必定渐渐退走,我们回兵的道路会遇到困难,我以为那是很危险的。
现在看来,此城不会十分坚固,我三军士气高昂,四面齐攻,很快就可攻克,然后趁大水未退而回军,这才是大获全胜的策略。
孙权采纳了这一建议。
吕蒙推荐甘宁为升城督,甘宁手持白色熟绢,身先士卒攀上城墙;吕蒙命令精锐战士紧随其后,他亲自擂鼓指挥,战士们踊跃登城。
拂晓发起攻击,早上辰时已经攻克皖城,俘获朱光以及城中男女数万人。
不久,张辽率兵赶到夹石,听说皖城失守,便领兵撤退了。
孙权任命吕蒙为庐江太守。
回兵驻守寻阳。
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张飞、赵云将兵溯流克巴东。
至江州,破巴郡太守严颜,生获之。
飞呵颜曰:“大军既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颜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
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
颜容止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
分遣赵云从外水定江阳、犍为,飞定巴西、德阳。
诸葛亮留关羽留守荆州,与张飞、越云率兵溯长江而上,攻克巴东。
至江州,打败并生擒了巴郡太守严颜。
张飞呵斥严颜:“我大军已到,你为什么不投降,而敢率军顽抗!”严颜说:“你们无理夺取我江州,江州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张飞大怒,命令左右部属把严颜拉出去斩首。
严颜形容举止不变,说:“砍头便砍头,发什么火!”张飞佩服严颜的胆魄,将他释放,并让他做自己的宾客。
诸葛亮派遣赵云经外水出兵平定江阳、犍为,派张飞平定巴西、德阳。
刘备围雒城且一年,庞统为流矢所中,卒。
法正笺与刘璋,为陈形势强弱,且曰:“左将军从举兵以来,旧心依依,实无薄意。
愚以为可图变化,以保尊门。”璋不答。
雒城溃,备进围成都。
诸葛亮、张飞、赵云引兵来会。
刘备围攻雒城近一年,庞统被流矢射中而死。
法正写信给刘璋,分析了形势强弱,并说:“左将军刘备起兵后,对您仍有旧情,实际上没有恶意。
我认为您应改变态度,以保住家门的尊贵。”刘璋未予答复。
刘备攻破雒城,进而包围了成都。
诸葛亮、张飞、赵去也率兵前来会合。
马超知张鲁不足与计事,又鲁将杨昂等数害其能,超内怀于邑。
备使建宁督邮李恢往说之,超遂从武都逃入氐中,密书请降于备。
备使人止超,而潜以兵资之。
超到,令引军屯城北,城中震怖。
马超知道张鲁是个不值得与其计议大事的人,张鲁的部将杨昂等人又多次诋毁他的才能,因此心中忧郁。
刘备派建宁督邮李恢前去游说马超,马超便从武都逃到氐人部落,秘密写信给刘备请求归降。
刘备派人制止了马超,但暗中派兵给以帮助。
马超来到成都,刘备命他率军驻扎城北,成都城内的人非常震惊,心中恐惧。
备围城数十日,使从事中郎涿郡简雍入说刘璋。
时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
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
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与简雍同舆出降,群下莫不流涕。
备迁璋于公安,尽归其财物,佩振威将军印缓。
刘备包围成都数十天,派从事中郎涿郡人简雍进城劝降刘璋。
此时城中还有精兵三万人,粮食和丝帛可以支持一年,官吏和百姓都愿死战到底。
刘璋说:“我们父子统领益州二十余年,对百姓没有什么恩德。
百姓苦战三年,暴尸荒野,实在是因为我刘璋的缘故,我怎能安心!”因此命令打开城门,和简雍同乘一辆车出来投降,部属无不伤心落泪。
刘备把刘璋安置在公安这个地方,归还他的全部财物,让他佩带振威将军印绶。
备入成都,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
备领益州牧,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南郡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并署左将军府事,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裨将军南阳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麋竺为安汉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北海孙乾为秉忠将军,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汝南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山阳伊籍为从事中郎,零陵刘巴为西曹掾,广汉彭为益州治中从事。
刘备进入成都,大摆酒宴,犒劳士卒,取出城中存放的金银,分赐给将士,而粮食和丝帛则物归原主。
刘备兼任益州牧,任命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南郡人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并且代理左将军府事,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裨将军、南阳人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麋竺为安汉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北海人孙乾为秉忠将军,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汝南人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山阳人伊籍为从事中郎,零陵人刘巴为西曹掾,广汉人彭为益州治中从事。
初,董和在郡,清俭公直,为民夷所爱信,蜀中推为循吏,故备举而用之。
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
操辟为掾,遣招纳长沙、零陵、桂阳。
会备略有三郡,巴事不成,欲由交州道还京师。
时诸葛亮在临蒸,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
巴遂自交趾入蜀依刘璋。
及璋迎备,巴谏曰:“备,雄人也,入必为害。”既入,巴复谏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璋不听,巴闭门称疾。
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
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
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璋之所摈弃也;刘巴,宿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
初,刘璋以许靖为蜀郡太守。
成都将溃,靖谋逾城降备,备以此薄靖,不用也。
法正曰:“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
然今主公始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户说,宜加敬重,以慰远近之望。”备乃礼而用之。
当初,董和在益州郡的时候,清明,俭朴、公平、正直,受到汉夷百姓的爱戴和信任,大家公认他是循礼守法的官吏,所以得到刘备的提拨和任用。
刘备从新野逃到江南,荆州一带的士人投奔他的非常多,唯独刘巴跑到魏公曹操那里。
曹操任命刘巴为掾,派遣他去招降和接收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正赶上刘备夺取了三郡,刘巴无法完成任务,准备由交州转道返回京城。
这时诸葛亮在临蒸,写信劝他投奔刘备,他不同意,刘备深感是件恨事。
刘巴从交趾进入蜀地依附刘璋。
当刘璋准备迎接刘备入蜀的时候,刘巴劝谏说:“刘备是一代奸雄,进入蜀地必定害人。”刘备入蜀以后,刘巴再次劝谏说:“要是让刘备去征讨张鲁,如同放虎归山。”刘璋不听,他便闭门称病。
刘备围攻成都,向军队下令:“谁若伤害刘巴,诛灭三族。”及至得到刘巴,刘备非常高兴。
当时益州各郡县闻风都如影随形般地投靠刘备,只有黄权紧闭城门坚守,等到刘璋跪拜投降,他才归附。
这样,本为刘璋所任用的董和、黄权、李严等,刘璋的姻亲吴懿、费观等,刘璋所排斥的彭,刘备往日所忌恨的刘巴,刘备都予以重用,以尽其才能。
有志之士,都争相努力尽职,益州百姓,因此非常合睦。
以前,刘璋任命许靖为蜀郡太守。
成都将被攻破时,许靖曾计划出城投降刘备,刘备因此而看不起许靖,对他不加任用。
法正对刘备说:“世上有一种有虚名而其实不副的人,许靖就是这种人。
然而主公您现在刚开始创建大业,不能让天下人议论您。
对许靖还是敬重为好,以此抚慰远近之人,不使失望。”刘备这才对许靖以礼相待,加以任用。
成都之围也,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拨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
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此易耳。
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
备从之。
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围攻成都时,刘备曾与部下约定:“若攻破成都,官府仓库的一切财物,你们可以任意地拿,我决不干预。”破城之后,士兵们都扔掉兵器,奔向仓库争抢财物,造成军费不足,刘备深感忧虑。
刘巴说:“这很容易解决,只要铸造一种值百钱的的钱币,平抑物价,命官吏设立官市。”刘备采纳了这一建议,几个月后,府库的财物就充足了。
时议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赐诸将。
赵云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
今国贼非但我匈奴,未可求安也。
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
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不宜夺之,以私所爱也。”备从之。
当时,有人建议把成都有名的肥田沃土和住宅分给将领们。
赵云说:“霍去病曾认为匈奴尚未消灭,不应考虑自己的家业。
现在的国贼远非匈奴可比,我们不能贪图安乐。
等到天下都安定以后,将士们重归故里,在自己的田地上耕作,才会各得其所。
益州的百姓,刚刚遭受兵灾战祸,土地、田宅都应归还原来的主人,使百姓平安定居,恢复生产,然后才可以向他们征发兵役,收取租税,获得他们的好感;不应该夺取他们财物,以私宠自己所爱的将领。”刘备接受了赵云的意见。
备之袭刘璋也,留中郎将南郡霍峻守葭萌城。
张鲁遣杨昂诱峻求共守城。
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昂乃退。
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余人由阆水上,攻围峻,且一年。
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斩存。
备既定蜀,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
刘备袭击刘璋时,留中郎将南郡人霍峻守卫葭萌城。
张鲁派杨昂引诱霍峻,要求共同守城。
霍峻说:“我的头可得,而城不可得!”杨昂只好作罢。
后来刘璋的部将扶禁、向存等人,率领一万余人溯阆水向上游进发,围攻霍峻近一年。
霍峻在城中只有数百名战士,窥伺敌人疲惫的机会,挑选精锐出击,大破敌军,斩杀了向存。
刘备占据蜀地后,从广汉郡分出梓潼郡,任命霍峻为梓潼太守。
法正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已者数人。
或谓诸葛亮曰:“法正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
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
如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邪!”
法正在外统辖蜀郡,在内是为刘备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
他恩怨分明,对他有过一餐饭的恩惠,他都予以报答;对他有一瞪眼的怨恨,他也无不报复,擅自杀害了一些伤害过自己的人,有人对诸葛亮说:“法正肆意横行,将军您应该禀报主公,限制他作威作福。”诸葛亮说:“主公在公安的时候,北边畏惧曹操的强大,东边害怕孙权的威胁,近处则担心孙夫人在家中搞出内乱,法正象羽翼一样辅佐主公,使主公能够自由翱翔,不再受制于他人。
怎么能禁止法正,而不许他稍稍随心所欲呢!”
诸葛亮佐备治蜀,颇尚严峻,人多怨叹者。
法正谓亮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
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且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缓刑驰禁以慰其望。”亮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
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
刘璋暗弱,自焉以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
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
所以致敝,实由于此。
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
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著矣。”
诸葛亮辅佐刘备治理蜀地,很强调严刑峻法,很多人怨恨叹息。
法正对诸葛亮说:“以前汉高祖入函谷关,约法三章,秦地的百姓感恩戴德。
如今,您借助权势的力量,占据一州的地方,刚刚建立国家,还没有施加恩惠,进行安抚,况且从外来的客与本地的主这间的关系讲,客人的姿态应当降低,希望您能放宽刑律和禁令,以适应当地人的意愿。”诸葛亮回答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秦因为暴虐无道,政令苛刻,造成人民对它的怨恨,所以一介草民大呼一声,天下就土崩瓦解。
汉高祖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采用宽大的政策而获得很大成功。
刘璋糊涂软弱,从其父刘焉那时起,刘家对蜀地的人两世的恩惠,全靠典章和礼仪维系上下的关系,互相奉承,德政不能施行,刑罚失掉威业。
蜀地的人专权而为所欲为,君臣之道,渐渐破坏。
给予高官表示宠爱,官位无法再高时,反而被臣下轻视;顺从臣下的要求,施加恩惠,不能的时候,臣下便会轻狂怠慢。
蜀地所以到了破败的地步,实在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引起的。
我现在要树立法令的威严,法令被执行,人们便会知道我们的恩德;以爵位限定官员的地位,加爵的人便会觉得很荣耀。
荣耀和恩德相辅相成,上下之间有一定的规矩,治国的主要原则,由此清楚地显示出来了。”
刘备以零陵蒋琬为广都长。
备尝因游观,奄至广都,见琬众事不治,时又沈醉。
备大怒,将加罪戮。
诸葛亮请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
其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备雅敬亮,乃不加罪,仓卒但免官而已。
刘备任命零陵人蒋琬为广都长。
刘备外也游览,突然到达广都,见蒋琬不处理各项政务,当时又喝得烂醉。
刘备大怒,要将蒋琬治以死罪。
诸葛亮为蒋琬求情说:“蒋琬是治国的栋梁之材,不是治理百里小县的官史。
他施政以安定百姓为本,不以做表面文章为先,希望主公重新考察。”刘备一向尊重诸葛亮,才没有给蒋琬定罪,只是在仓促中免去了他的官职。
秋,七月,魏公操击孙权,留少子临侯植守邺。
操为诸子高选官属,以邢为植家丞;防闲以礼,无所屈桡,由是不合。
庶子刘桢美文辞,植亲爱之。
桢以书谏植曰:“君侯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愚实惧焉。”
秋季,七月,魏公曹操进攻孙权,留下小儿子临侯曹植守卫邺城。
曹操为自己的几个儿子选任官属的标准很高,任命邢为曹植的家丞。
邢对曹植按礼仪严格约束,从不退让,因此与曹植不合。
庶子刘桢擅长写文章,辞藻华丽,曹植对他很亲近、喜爱。
刘桢写信劝谏曹植:“君侯您只采撷庶子我华丽的春花,而忽视了家丞的秋实,将为君上招来毁谤,罪过不小,我实在感到恐惧。”
魏尚书令荀攸卒。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魏公操攻讨,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
操尝称,”荀文若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公达之去恶,不去不止。”又称:“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
魏尚书令荀攸去世。
荀攸深沉明智,善于保护自己。
自从跟随魏公曹操四方征战,经常参与机密,献计献策,当时的人和他的子弟,都不知道他曾献过哪些计策。
曹操曾称赞说:“荀进献好的建议,不被采纳不罢休;荀攸排除错误的行为,不达到目的不停止。”又说:“荀和荀攸两位尚书令,对人物的评论,时间愈久,愈显示他们的观点中肯,我终身都不会忘却。”
初,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改元,置百官,三十余年。
冬,十月,魏公操使夏侯渊自兴国讨建,围罕,拨之,斩建。
渊别遣张等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皆降,陇右平。
以前,罕人宋建乘凉州动乱,自己号称河首平汉王,更改年号,设置官署,任命各级官吏,长达三十余年。
冬季,十月,魏公曹操派夏侯渊从兴国出发征讨宋建,包围并攻克了罕,将宋建斩首。
夏侯渊派张等人渡过黄河,进入小湟中,河西羌人各部落全部归降,陇右地区被平定了。
帝自都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卫莫非曹氏之人者。
议郎赵彦常为帝陈言时策,魏公操恶而杀之。
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惧,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失色,俯仰求出。
旧议: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贲执刃挟之。
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复朝请。
汉献帝自从建都许昌以来,仅仅能够保住自己的皇帝地位而已,左右随从侍卫无一不是曹操的人。
议郎赵彦经常为汉献帝分析时势,进献对策,因此遭到魏公曹操的憎恶而被杀害。
后来,曹操有事进殿见献帝,汉献帝无法控制恐惧,对曹操说:“您若能辅佐我,就宽厚些;否则,您就开恩把我抛开。”曹操大惊失色,急忙应付着请求告辞。
汉朝旧制规定:领兵的三公在朝见皇帝时,都要由虎贲武士持刀挟持。
曹操出殿后,回顾左右,汗流浃背,从此不再朝见献帝。
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
帝以贵人有妊,累为请,不能得。
伏皇后由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完不敢发。
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收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官,收后。
后闭户,藏壁中。
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
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
垂承的女儿是献帝的贵人,曹操杀掉董承以后,要求把他的女儿董贵人也杀死。
汉献帝以贵人有身孕为由,多次向曹操求情,曹操都不同意。
伏皇后因此而心怀恐惧,写信给父亲伏完,谈了曹操逼迫皇帝的凶恶行为。
到这时,事情泄露出来,曹操知道后非常愤怒。
十一月,派御史大夫郗虑带着符节和策书,收缴了皇后的印玺绶带,派尚书令华歆为副,率兵入宫逮捕伏皇后。
皇后关上门,藏在夹墙里。
华歆砸门破壁,把皇后拖了出来。
汉献帝当时在外殿,招呼郗虑坐下,皇后披头散发,光着双脚,边走边哭,经过献帝面前诀别道:“不能再救我一命吗?”献帝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他看着郗虑说:“郗公,天下难道竟有这样的事吗!”就这样把皇后关在宫中的监狱里,幽禁而死。
她生的两个皇子,也被用毒酒杀死了,她的兄弟以及宗族亲属被害者有一百余人。
十二月,魏公操至孟津。
十二月,魏公曹操到达孟津。
操以尚书郎高柔为理曹掾。
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
而亡者犹不息。
操欲更重其刑,并及父母、兄弟,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
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诱其还心。
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已,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
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操曰:“善!”即止不杀。
曹操任命尚书郎高柔为理曹掾。
旧有的法令规定:军队征来的兵士逃跑了,要追究他们的妻子、儿女。
但士兵逃亡仍然不断。
曹操要加重对逃兵的刑罚,连带追究他们的父母、兄弟。
高柔说:“士兵开小差,确实很可恶,但听说他们之中也常有人后悔。
我以为,应当宽恕他们的妻子、儿女,或许可以诱使他们心回意转。
只按照以前的法令,本已断绝了他们返回的希望,要是再加重刑罚,我恐怕从今以后,军队中的士兵,见到一人逃跑,害怕自己受牵连而死,也会跟着逃跑,将不再有人可杀了。
这样,加重刑罚不但不能制止士兵逃跑,反而会使逃兵更多。”曹操说:“很好!”便停止了处死逃兵的刑罚。
二十年(乙未、215)
二十年(乙未,公元215年)
春,正月,甲子,立贵人曹氏为皇后;魏公操之女也 。
春季,正月,甲子(十八日),魏公曹操的女儿曹贵人被册立为皇后。
三月,魏公操自将击张鲁,将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张、朱灵等攻破之。
夏,四月,操自陈仓出散关至河池,氐王窦茂众万余人,恃险不服,五月,攻屠之。
西平、金城诸将演、蒋石等共斩送韩遂首。
三月,魏公曹操亲自率兵攻打张鲁,准备自武都进入氐人所居之地。
氐人在途中拦截,曹操派张、朱灵打败了氐人。
夏季,四月,曹操从陈仓出散关,到达河池。
氐王窦茂有部众一万余人,仗恃地势险要,不肯降服。
五月,曹军打败氐人,并进行屠杀。
西平、金城的演、蒋石等将领共同杀死韩遂,把他的头颅献给曹操。
初,刘备在荆州,周瑜、甘宁等数劝孙权取蜀。
权遣使谓备曰:“刘璋不武,不能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则荆州危矣。
今欲先攻取璋,次取张鲁,一统南方,虽有十操,无所忧也。”备报曰:“益州民富地险,刘璋虽弱,足以自守。
今暴师于蜀、汉,转运于万里,欲使战克攻取,举不失利,此孙、吴所难也。
议者见曹操失利于赤壁,谓其力屈,无复远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将欲饮马于沧海,观兵于吴会,何肯守此坐须老乎!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借枢于操,使敌乘其隙,非长计也。
且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威灵以匡汉朝。
今璋得罪于左右,备独悚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权不听,遣孙瑜率水军住夏口。
备不听军过,谓瑜曰:“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使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备自住孱陵,权不得已召瑜还。
及备西攻刘璋,权曰:“猾虏,乃敢挟诈如此!”备留关羽守江陵,鲁肃与羽邻界;羽数生疑贰,肃常以欢好抚之。
以前,刘备在荆州时,周瑜、甘宁等人多次劝孙权夺取蜀地。
孙权派遣使者对刘备说:“刘璋软弱,不能保护自己,假如曹操得到蜀地,荆州就危险了。
我现在计划先攻破刘璋,再击败张鲁,统一南方,即使有十个瑛操,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刘备回答说:“益州人民富裕,地势险要,刘璋虽然软弱,保护自己还有足够的力量。
现在若使军队行进在蜀、汉之地,餐风宿露,在万里道路上转运给养,要想战必克,攻必取,举措不失利,就是孙武和吴起也难以做到。
议论的人见曹操在赤壁失败,就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不再有长远打算。
然而现今三分天下曹操已拥有其二,准备到沧海去饮马,到吴郡会稽来阅兵,怎么会守着这个局面坐等年老呢?而抗曹的同盟之间却无故自相攻伐,把机会借给曹操,让敌人钻空子,这水是长久之计。
况且我和刘璋都是刘姓皇族,希望凭借祖上尊严的神灵匡扶汉朝。
如今刘璋得罪了您,我独自感到惶恐,不敢听从您的计划,请求宽恕。”孙权不听刘备的劝告,派孙瑜率水军驻在夏口。
刘备不允许孙权的军队过境,对孙瑜说:“你们若要攻取蜀地,我将披头散发,隐遁山林之中,不能在天下人面前失信。”便派关羽驻守江陵,张飞屯兵在秭归,诸葛亮据守南郡,他自己坐镇孱陵。
孙权不得已,把孙瑜召回。
及至刘备向西进攻刘璋时,孙权说:“这个滑头,竟敢如此搞阴谋诡计!”刘备留下关羽防守江陵,鲁肃的防区与关羽为邻;关羽多次产生疑虑,鲁肃则经常以友好的态度使他安心。
及备已得益州,权令中司马诸葛瑾从备求荆州诸郡。
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相与耳。”权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虚辞引岁也。”遂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
关羽尽逐之。
权大怒,遣吕蒙督兵二万以取三郡。
刘备得到益州后,孙权派中司马诸葛瑾向刘备索求荆州的各郡。
刘备不同意,说:“我正准备夺取凉州,取得凉州以后,才能把荆州全部给你们。”孙权说:“这是有借无还,不过是找借口以拖延时日罢了。”因此任命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地方长官。
关羽则全部加以驱逐。
孙权大怒,派吕蒙率兵二万人夺取三郡。
蒙移书长沙、桂阳,皆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
刘备闻之,自蜀亲至公安,遣关羽争三郡。
孙权进住陆口,为诸军节度;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以拒羽;飞书召吕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
蒙得书,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零陵,顾谓郝普故人南阳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
今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至尊身自临之。
彼方首尾倒县,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
君可见之,为陈祸福。”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出降。
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
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
蒙留孙河,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
吕蒙向长沙、桂阳发送文书,二郡都望风归服,只有零陵太守郝普据城坚守不降。
刘备得到消息以后,亲自从蜀抵达公安,派关羽争夺三郡。
孙权则亲至陆口坐镇,指挥调度各军;派鲁肃领兵一万人驻屯益阳,对抗关羽;用紧急军书传召吕蒙,让他放弃零陵去帮助鲁肃。
吕蒙接到孙权的书面命令后,秘密藏了起来。
夜间,召集部下将领,宣布了自己的作战方案;清晨,在向零陵发起攻击时,吕蒙看着郝普的旧友南阳人邓玄之说:“郝普听说世间有忠义之事,也想那样做,但他不了解时势。
现在左将军刘备在汉中被夏侯渊包围,关羽则在南郡,我们主公亲自来征讨,他们好像首尾倒悬,救命都来不及,哪里有余力量再救援零陵!如今我已考虑周全,准备充分,将向零陵城发起攻击,不久必定可攻进城去,城破之后,郝普自己身死了,有什么益处,而且牵连百岁白发老母遭受诛杀,难道不让人痛心吗!我想郝普是得不到外边的消息,以为可以依靠援兵,所以坚守到现在。
你应该去见他,为他分析祸福。”邓玄之见到郝普,把吕蒙的意思全都告诉他。
郝普被吓住了,出城投降。
吕蒙亲自迎接,拉着他的手一起下船,谈话后,吕蒙把孙权的军书命令拿来给他看,拍手大笑。
郝普看到军书命令,才知道刘备已到公安,而关羽在益阳,惭愧悔恨得要钻到地底下。
吕蒙留下孙河,命令他处理零陵的事务,当天率军奔赴益阳。
鲁肃欲与关羽会语,诸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
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
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
肃因责数羽以不返三郡,羽曰:“乌林之役,左将军身在行间,戮力破敌,岂得徒劳,无一块土,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
始与豫州觐于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
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民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德堕好。
今已藉手于西州矣,又欲翦并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羽无以答。
会闻魏公操将攻汉中,刘备惧失益州,使使求和于权。
权令诸葛瑾报命,更寻盟好。
遂分荆州,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备。
诸葛瑾每奉使至蜀,与其弟亮但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鲁肃准备与关羽会谈,将领们恐怕发生变故,劝鲁肃不要去。
鲁肃说:“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开导、劝说。
刘备忘恩负义,是非还没有最后的结论,关羽又如何敢再打算谋害我的性命!”于是,邀请关羽会面,各自在百步以外止住自己的部队,只有又方的将领带佩刀相见。
鲁肃责备关羽不返还三郡,关羽说:“乌林那次战役,刘左将军直接参战,竭尽全力打败了敌人,难道能白白辛苦,不拥有一块土地?而您要来收取土地了吗!”鲁肃说:“不对!开始在长阪与刘备会面时,他的部众抵挡不了一校的人马,智竭计穷,士气低落,势力衰颓,打算远逃,那时想不到会有今天。
我们主公可怜刘备无处守身,不吝惜土地和百姓的劳役,使刘备有了落脚之地,帮助他解决了困难。
而刘备却自私自利,虚情假意,辜铡恩德,损坏我们的友好关系。
现在他已得到益州,有了力量,又要兼并荆州土地,这样的事连普通人都不忍心做,何况领导一邦的领袖人物!”关羽无话可答。
正这时,有人说魏公曹操将要攻打汉中,刘备恐怕失去益州,派使者向孙权求和。
孙权命令诸葛瑾答复刘备,愿再度和好。
于是双方以湘水为界,分割了荆州: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归属孙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归属刘备。
诸葛瑾每次作为使者到蜀,和他的弟弟诸葛亮只在公务会议上相见,退下后并不私相会面。
秋,七月,魏公操至阳平。
张鲁欲举汉中降,其弟卫不肯,率众数万人拒关坚守,横山筑城十余里。
初,操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说“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不可守也”,信以为然。
及往临履,不如所闻,乃叹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攻阳平山上诸屯,山峻难登,既不时拨,士卒伤夷者多,军食且尽,操意沮,便欲拨军截山而还,遣大将军夏侯、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
会前军夜迷惑,误入张卫别营,营中大惊退散。
侍中辛毗、主簿刘晔等在兵后,语、褚,言“官兵已据得贼要屯,贼已散走”,犹不信之。
前自见,乃还白操,进兵攻卫,卫等夜遁。
秋季,七月,魏公曹操抵达阳平。
张鲁准备以汉中为代价投降曹操,他的弟弟张卫不同意,率兵众数万人凭借关隘坚守,在山上横向筑城墙十余里。
当初,曹操听了凉州从事及从武都投降过来的人所说的话:“张鲁容易被击败,阳平城外的南、北山相距很远,无法防守。”便相信了。
等他亲自实地观察后,发现不像所听说的那样,因而感叹地说:“别人的揣度,很少能令人满意。”攻打阳平山守军时,山势险峻难登,不能及时攻取,士兵死伤很多,军粮也快用尽。
曹操心情沮丧,便想让军队开拨,切断山道以后撤走,派大将军夏侯、将军许褚喊回山上的战士。
恰巧,前部军队在夜间迷路,误入张卫下属军营,张卫的士兵大惊溃散。
侍中辛毗、主簿刘晔等人跟在迷路士兵之后,便报告夏侯、许褚说:“我军已经占据了敌人的重要据点,敌人已经溃散。”夏侯等人还不信。
夏侯亲眼目睹后,才回去报告了曹操,继续进兵攻打张卫,张卫等人乘夜逃走。
张鲁闻阳平已陷,欲降,阎圃曰:“今以迫往,功必轻;不如依杜赴朴胡,与相拒,然后委质,功必多。”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而意未得达。
今之走避锐锋,非有恶意。
宝货仓库,国家之有。”遂封藏而去。
操入南郑,甚嘉之。
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慰喻之。
张鲁听说阳平已被曹军攻陷,要投降。
阎圃说:“现在因为受到曹军压力而被迫投降,一定没有什么功;不如通过杜投奔朴胡,一同抗拒曹军,然后再归顺,功一定大。”于是逃奔南山进入巴中。
张鲁部下要烧毁全部宝物和仓库,张鲁说:“本来我们准备归顺国家,而这样的意愿还没有转达上去。
如今离开这里,只是为了躲避大军的锋锐,并没有恶意。
宝物仓库,本是国家所有。”于是,把府库封存好以后,张鲁等人才离去。
曹操进入南郑,对张鲁的作法非常赞赏。
又因为张鲁原本有善意,派人前往安慰晓谕。
丞相主簿司马懿言于操曰:“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
今克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
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可失时也。”操曰:“人苦无足,既得陇,复望蜀邪!”刘晔曰:“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
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
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
若少缓之,诸葛亮明于治国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
今不取,必为后忧。”操不从。
居七日,蜀降者说:“蜀中一日数十惊,守将虽斩之而不能安也。”操问晔曰:“今尚可击不?”晔曰:“今已小定,未可击也。”乃还。
以夏侯渊为都护将军,督张徐晃等守汉中;以丞相长史杜袭为驸马都尉,留督汉中事。
袭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者八万余口。
丞相主簿司马懿向曹操建议:“刘备靠奸诈动持了刘璋,蜀人还没有归附他,他却去远行争夺江陵,这是个不能失去的好机会。
现在,我们攻克了汉中,益州受到震动,此时进兵攻击,势必土崩瓦解。
圣人不能违背天时,也不能错过良机。”曹操说:“人都是苦于不知足,既得到陇地,又眼望着蜀地吗!”刘晔说:“刘备,是人中豪杰,做事有章法,但是缓慢;取得蜀地时间不长,还不能依靠蜀人。
我们刚刚攻取汉中,蜀地之人受到很大震动,非常恐慌,势将自行崩溃。
以主公的英明,趁其崩溃时率兵压境,一定能取胜。
如果稍有迟缓,诸葛亮擅长治国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地人民安定以后,据守险要之处,我们就很难进攻了。
现在不去攻取,必将成为我们的后患。”曹操没有听从这些建议。
七天后,蜀地来降的人说:“蜀中一天发生数十次惊忧,守将虽然以斩杀来弹压,仍然安定不下来。”曹操问刘晔:“现在还能进攻吗?”刘晔回答:“现在蜀地已初步安定,不能再进攻。”于是撤军。
任命夏侯渊为都护将军,率领张、徐晃等人守卫汉中;任命丞相长史杜袭为附马都尉,留下掌管汉中的事务。
杜袭采取怀柔政策进行开导,汉中的百姓自愿出来迁徙到洛、邺两地的有八万余人。
八月,孙权率众十万围合肥。
时张辽、李典、乐进将七千余人屯合肥;魏公操之征张鲁也,为教与合肥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乃权至,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以众寡不敌,疑之。
张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
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进等莫对。
辽怒曰:“成败之机,在此一战。
诸君若疑,辽将独决之。”李典素与辽不睦,慨然曰:“此国家大事,顾君计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义乎!请从君而出:”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犒飨。
明旦,辽被甲持戟,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大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
权大惊,不知所为,走登高冢,以长戟自守。
辽叱权下战,权不敢动,望见辽所将众少,乃聚围辽数重,辽急击围开,将麾下数十人得出。
余众号呼曰:“将军弃我乎?”辽复前突围,拨出余众。
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
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
乃还修守备,众心遂安。
八月,孙权率军队十万人围攻合肥。
此时,张辽、李典、乐进率七千人在合肥驻守。
魏公曹操去征讨张鲁,留一份指令给合肥护军薛悌,在指令的封套边上写道:“敌人来了,再找开看。”及至孙权到来,薛悌等人打开指令,指令中写道:“假若孙权到来,张、李将军出战迎敌,乐将军守城,护军不要参战。
:将军们认为寡不敌众,对曹操的指示有怀疑。
张辽说:“魏公远征张鲁,等他派救兵到达,敌人必定已将我们攻破了。
所以他指示趁敌人未集结时予以迎头抗击,以摧折敌军锋芒,安定我军军心,然后才可能拒守。”乐进等人都不发言。
张辽气愤地说:“胜负的关键,在此一战。
诸位若还有疑问,我张辽将独自出战,以决胜负。”李典原本与张辽不和,却感慨地说:“这是国家大事,只是看您的计谋将会怎样罢了,我怎么能因为私人的恩怨而损害公义呢!我请求和您一起出战。”于是,张辽当夜募集敢于自己出战的兵士八百人,杀牛设宴隆重犒赏他们。
第二天清晨,张辽身穿铠甲,手持战戟,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杀死数十人,斩敌两员大将,高喊“我是张辽”,冲破敌兵营垒,直到孙权的大旗下。
孙权大惊,不知所措,退上一座高丘,用长戟抵御。
张大声叫喊着,要孙权下来交战,孙权不敢动,看到张辽所带的人马并不多,乃下令将张辽重重包围。
张辽急忙打开重围,带领部下数十人冲出来。
其余的人高喊:“将军要抛弃我们吗?”张辽又返身杀回,再度突围,救出其余的战士。
孙权的人马都望风披靡,不敢抵挡。
从清晨一直战到中午,东吴的士兵丧失了斗志。
张辽这才命令回城,部署守城,整修城防,人心军心于是安定。
权守合肥十余日,城不可拨,撤军还。
兵皆就路,权与诸将在逍遥津北,张辽觇望知之,即将步骑奄至。
甘宁与吕蒙等力战捍敌,凌统率亲近扶权出围,复还与辽战,左右尽死,身亦被创,度权已免,乃还。
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撤,丈余无板;亲近监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于后著鞭以助马势,遂得超渡。
贺齐率三千人在津南迎权,权由是得免。
孙权包围合肥十多天,无法攻陷,便撤军返回。
十兵们已经上路,孙权和部下将领们在逍遥津北岸,张辽从远处看到后,便率领步、骑兵突然杀到。
甘宁与吕蒙等人奋力抵御,凌统率领亲兵扶孙权冲出包围,又杀进去与张辽奋战,身边的战士全部战死了,他自己也受了伤,佑计孙权已无危险,他才退回去。
孙权乘骏马来到逍遥津桥上,桥南部的桥板已撤去,有一丈多宽没有桥板。
亲近监谷利在孙权马后,要孙权抓住马鞍,放松缰绳,他在后面猛烈用鞭抽马,加强马的冲势,于是飞跃过去。
贺齐率三千人在逍遥津南岸迎接,孙权因此得免于难。
权入大船宴饮,贺齐下度涕泣曰:“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致祝败。
群下震怖,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之诫!”权自前收其泪曰:“大惭,谨已刻心,非但书绅也。”
孙权登上大船,在船舱设宴饮酒,贺齐从席间走出,哭着说:“主公无比尊贵,应处处小心谨慎,今天的事情,几乎造成巨大灾难。
我们这些部属都非常惊恐,如同天塌地陷,希望您终身记住这一教训!”孙权亲自上前为贺齐擦去眼泪说:“很惭愧,我把这次教训铭刻在心中,不仅仅写在束身的大带上。”
九月,巴、夷帅朴胡、杜、任约,各举其众来附。
于是分巴郡,以胡为巴东太守,为巴西太守,约为巴郡太守,皆封列侯。
九月,巴、夷两个少数部族首领朴胡、杜、任约,各率全体部众归附朝廷。
于是朝廷划分巴郡,以朴胡为巴东太守,杜为巴西太守,任约为巴郡太守,三人都被封为列侯。
冬,十月,始置名号侯以赏军功。
冬季,十月,开始设置只有名号的侯爵,奖赏那些有军功的人。
十一月,张鲁将家属出降。
魏公操逆拜鲁镇南将军,待以客礼,封阆中侯,邑万户。
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十一月,张鲁率领家属出来投降。
魏公曹操亲迎,授予张鲁镇南将军的官职,按照宾客的礼节接待他,封他为阆中侯,食邑万户。
同时,封张鲁的五个儿子,以及阎圃等人为列侯。
习凿齿论曰:“阎圃谏鲁勿王,而曹公追封之,将来之人,孰不思顺!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这谓欤!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焦烂之功,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则民利于有乱,俗竞于杀伐,阻兵杖力,干戈不戢矣。
曹公之此封,可谓知赏罚之本矣。
习凿齿论曰:“阎圃劝谏张鲁不要称王,而曹操却追封他,以后的人,哪有不愿归顺曹操的!堵塞水的源头,其下游的水自然不再流动,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假如不明白这一点,仅重视武力征伐的作用,丰厚的爵位和赏赐只给那些拼死作战的武士,民众百姓便会认为动乱有利可图,习惯于争相攻杀,倚仗武力,战乱就不会停止了。
曹操这样封赏,可以说是了解赏罚的根本原则。
程银、侯选、庞德皆随鲁降。
魏公操复银、选官爵,拜德立义将军。
程银、侯选、庞德都随张鲁归降曹操。
魏公曹操恢复了程银、侯选的官爵,授予庞德立义将军的职位。
张鲁之走巴中也,黄权言于刘备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备乃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降,权遂击朴胡、杜、任约,破之。
魏公操使张督诸军徇三巴,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
刘备巴西太守张飞与相拒,五十余日,飞袭击,大破之。
走还南郑,备亦还成都。
张鲁逃奔巴中时,黄权对刘备说:“如果失去汉中,则三巴将很难挽救,这等于割去了蜀的四肢。”刘备因此任命黄权为护军,率领兵将去迎接张鲁;因张鲁已归降了曹操,黄权便去攻打朴胡、杜、任约,获胜。
魏公曹操派张统领军队占领三巴,企图把那里的民众迁徙到汉中,张率军向岩渠进发。
刘备派遣巴西太守张飞抗拒张。
五十多天后,张飞向张发动袭击,张大败,退回南郑。
刘备也回到成都。
操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扶风太守赵俨为关中护军。
操使俨发千二百兵助汉中守御,殷署督送之,行者不乐。
俨护送至斜谷口,还,未至营,署军叛乱。
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叛者亲党也,闻之,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
俨徐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
俨下令: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
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魏公操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往,当须到乃发遣。
俄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谕。
俨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立差别之。
留者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
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千人分布罗落之。
东兵寻至,乃复胁谕,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
凡所全致二万余口。
曹操分出原属于韩遂、马超的士卒五千余人,派平难将军殷署等人统领,又任命扶风太守赵俨为关中护军。
曹操命令赵俨派兵一千二百加强汉中防务,由殷署监督送往汉中,将要被派往汉中的十兵很不情愿。
赵俨送这些人到斜谷口后返回,尚到军营,殷署的部队发生叛乱。
跟随赵俨的步、骑兵一百五十人,都是叛军的亲戚同党,他们听说叛乱以后,都很惊慌,穿戴好铠甲,手执兵器,惶惶不安。
赵俨从容地对他们分析了成败得失,恳切地加以抚慰勉励,士兵们都慷慨地说:“不论生死,我们都会跟随护军,不敢有二心!”他们前往各营,分别召唤、鉴别那些结党叛乱者,共八百余人,分散在田野中。
赵俨下令:只取那些谋划叛乱的首领进行惩治,其余的一概不追究。
郡县将所逮捕的人全部释放,于是叛兵相继回来投降。
赵俨秘密上报:“应当将这批人送到大营,请用旧部队来镇守关中。”魏公曹操派将军刘柱率两千人前往,约定等抵达后再发遣关中兵。
不久事情泄露。
各营非常惊恐,用劝导已不能使众人安定下来。
赵俨于是宣布:“我将在你们当中挑选温和老实的一千人留下,镇守关中,其余的全都派往东方。”于是召见主管官员,命令呈上各营士兵名册,立刻进行择别。
留下来的人情绪稳定,与赵俨同心,那些该走的人也不敢有所举动。
赵俨在一天内将该走的人全部发遣上路,并将所留下的一千人分布到各处守置。
不久,刘柱所率部队从东方赶到,赵俨于是再次威胁劝导,将留下的一千人也一并发遣,让他们跟在先前被发遣的部队后面,一同前往东方。
总共安全送到东方二万余人。
二十一年(丙申、216)
二十一年(丙申,公元216年)
春,二月,魏公操还邺。
春季,二月,魏公曹操回到邺城。
夏,五月,进魏公操爵为王。
夏季,五月,进封魏公曹操为王。
初,中尉崔琰荐钜鹿杨训于操,操礼辟之。
及操进爵,训发表称颂功德。
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
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
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
时有与琰宿不平者,白琰“傲世怨谤,意旨不逊”,操怒,收琰付狱,髡为徒隶。
前白琰者复白之云:“琰为徒,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遂赐琰死。
当初,中尉崔琰把巨鹿人杨训推荐给曹操,曹操以礼征召并任用杨训。
及至曹操进爵为王,杨训作表为他歌功颂德。
有人嘲笑杨训阿谀世俗,轻浮虚伪,说崔琰推荐人不当。
崔琰从杨训那里把上表的底稿取来查看,给杨训写信说:“看了你的上表,事情做得很好。
什么时代啊!总有一天会改变的。”崔琰的本意,是讥讽那些乱议论的人太苛求,而不通情理。
当时有与崔琰历来不和的人,上告崔琰“傲慢而目空一切,怨愤诽谤,信中有悖逆不逊之意”。
曹操很气愤,下令把崔琰逮捕入狱,处以剃光头发服苦役的刑罚。
那个告发崔琰的人又说:“崔琰当了刑徒,对宾客捻着胡须直视,似乎心有所恨。”曹操于是命令崔琰自杀。
尚书仆射毛伤琰无辜,心不悦。
人复白怨谤,操收付狱,侍中桓阶、和洽皆为之陈理,操不听。
阶求按实其事。
王曰:“言事者白,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
此捐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洽曰:“如言事者言,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
臣非敢曲理以枉大伦也,以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
然人情难保,要宜考核,两验其实。
今圣恩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操曰:“所以不考,欲两全及言事者耳。”洽对曰:“信有谤主之言,当肆之市朝;若无此言,言事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不加检核,臣窃不安。”操卒不穷治,遂免黜,终于家。
尚书仆射毛对崔琰无辜而死很伤感,心中闷闷不乐。
又有人告发毛怨愤诽谤,曹操下令将毛逮捕入狱。
侍中桓阶、和洽都为毛辩解,曹操不听。
桓阶请求查清事实,魏王曹操说:“告发他的人说,毛不但诽谤我,而且为崔琰感到怨愤。
这是抛弃君臣的恩义,狂妄地为处死的故友怨愤,对这些行为,恐怕不可容忍。”和洽说:“假如事实确实如告发的人所说,毛罪过深重,天地难容。
我不敢强辞夺理地为毛辩护,破坏臣下对君王绝对服从这一最高准则。
以毛多年受到您的宠爱和信任,为人刚直、忠诚、公正,被很多人忌惮,他不应有这样的事。
然而人的思想难保会发生变化,应当进行审查,对告发者和毛两方面进行核实。
当今大王圣恩,不忍将此案交到司法部门,更使得是非曲直的界限不明。”曹操说:”所以不追究,只是要使毛和告发的人都得以保全罢了。”和洽回答说:“毛如确实有诽谤主上的言论,应该斩首示众;如果没有,告发的人就是诬陷大臣,混淆主上的视听。
不加审查,我感到不安。”曹操到底没有追究,毛被放了出来,罢黜官职,后来在家中去世。
是时西曹掾沛国于仪用事,之获罪,仪有力焉;群下畏之侧目。
尚书仆射何夔及东曹属东莞徐奕独不事仪,仪谮奕,出为魏郡太守,赖桓阶左右之得免。
尚书傅选谓何夔曰:“仪已害毛,子宜少下之。”夔曰:“为不义,适足害其身,焉能害人!且怀奸佞之心,立于明朝,其得久乎!”
当时,西曹掾、沛国人丁仪得势,毛获罪,丁仪起了很大作用,群臣都很怕他,不敢正眼相视。
唯有尚书仆射何夔以及东曹属东莞人徐奕不依附丁仪。
徐奕遭丁仪谗毁,被调离京城任魏郡太守,靠了桓阶的帮助,才得以免受伤害。
尚书傅选对何夔说:”丁仪已经害了毛,您应对他稍稍低头。”何夔回答说:“做事不义,恰恰害了自己,怎么能够害人!况且怀有奸险之心的人,在圣明的朝廷中,能够长得了吗!”
崔琰从弟林,尝与陈群共论冀州人士,称琰为首,群以智不存身贬之。
林曰:“大丈夫为有邂逅耳,即如卿诸人,良足贵乎!”
崔琰的堂弟崔林,曾经和陈群一同评论冀州的人物,称崔琰为第一,陈郡则认为崔琰的才智还不足以保护自身,因而贬低崔琰。
崔林说:“大丈夫只看有没有机会遇到明主罢了,如果像各位一样,就算高贵了吗?”
五月,已亥朔,日有食之。
五月,已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代郡乌桓三大人皆称单于,恃力骄恣,太守不能治。
魏王操以丞相仓曹属裴潜为太守,欲授以精兵。
潜曰:“单于自知放横日久,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宜以计谋图之。”遂单车之郡,单于惊喜。
潜抚以恩威,单于慑服。
代郡乌桓的三个首领都称单于,依仗实力,态度骄横,恣意妄行,以往的太守对他们无可奈何。
魏王曹操任命丞相仓曹属裴潜为太守,准备给他一支精干的部队。
裴潜说:”单于自己也知道放纵横行的时间很长了,现在多带兵去,他们必会感到恐惧而拒绝我们入境;少带,他们则不怕,因此应当用计谋去解决问题!”于是,裴潜只驾单车到郡,单于们又惊又喜。
裴潜恩威并加,进行安抚,单于们慑服。
初,南匈奴久居塞内,与编户大同而不输贡赋。
议者恐其户口滋蔓,浸难禁制,宜豫为之防。
秋,七月,南单于呼厨泉入朝于魏,魏王操因留之于邺,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
单于岁给绵、绢、钱、谷如列侯,子孙传袭其号。
分其众为五部,各立其贵人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
当初,南匈奴长期居住在塞内,和编入户籍的平民大致相同,但是不交纳贡赋。
议论的人担心他们户口迅速增加,渐渐难以控制,应该加以预防。
秋季,七月,南单于呼厨泉到魏朝见,魏王曹操借机把他留在邺城,派右贤王去卑监理其国事务。
单于每年所享受的绵、绢、钱、粮待遇,与列侯相同,子孙可以世代传袭封号。
同时,把单于的部属分为五部,各设立一个贵族为统帅,并选派汉人作司马监督他们。
八月,魏以大理钟繇为相国。
八月,魏任命大理钟繇作相国。
冬,十月,魏王操治兵击孙权;十一月,至谯。
冬季,十月,魏王曹操练兵准备向孙权进攻;十一月,到达谯郡。
汉纪六十孝献皇帝癸建安二十二年(丁酉、217)
汉纪六十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丁酉,公元217年)
春,正月,魏王操军居巢,孙权保濡须,二月,操进攻之。
春季,正月,魏王曹操驻军居巢,孙权守卫濡须。
二月,曹操向濡须进攻。
初,右护军蒋钦屯宣城,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表斩之。
及权在濡须,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钦每称徐盛之善。
权问之,钦曰:“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万人督也。
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权善之。
当初,孙权的右护军蒋钦驻屯宣城,芜湖令徐盛逮捕了蒋钦的属吏,并上表将他斩首。
及至孙权在濡须时,蒋钦和吕蒙负责指挥各路军队,蒋钦每每称赞徐盛的优点。
孙权问蒋钦为什么称赞徐盛,蒋钦回答:“徐盛忠诚、勤勉、贤强,有胆略,有器度,是个统帅万人的杰出将领。
如今事业尚未成功,臣下我应当帮助国家访求人才,怎么敢怀着私人怨恨而遮蔽贤能呢?”孙权对此非常赞赏。
三月,操引军还,留伏波将军夏侯都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
权令都尉徐详诣操请降,操报使修好,誓重结婚。
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须;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以泰寒门,不服。
权会诸将,大为酣乐,命泰解衣,权手自指其创痕,问以所起,泰辄记昔战斗处以对,毕,使复服;权把其臂流涕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坐罢,住驾,使泰以兵马道从,鸣鼓角作鼓吹而出;于是盛等乃服。
三月,曹操率军撤回,留下伏波将军夏侯统领曹仁、张辽等二十六支部队驻守居巢。
孙权让都尉徐详到曹操那里请求投降;曹操派使者回复,愿意建立友好关系,发誓与孙权重结姻亲。
孙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统领濡须守军,朱然、徐盛等人都成了周泰的部下,他们认为周泰出身寒微,心中不服。
孙权召集各位将领,大摆酒宴,奏乐畅饮。
在酒席上孙权让周泰解开衣服,用手指着他身上的伤痕,询问受伤经过,周泰对那些战斗地点全都记得,依次回答。
讲完,孙权要他重新穿好衣服,拉着他的手臂,淌着泪说:”周泰,你为了我孙氏兄弟,像熊和虎一样勇猛作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性命,受伤数十处,肌肤像刀刻划过一样,我又怎么忍心不把你看作亲骨肉,委以统帅兵马的重任!”宴席散后,孙权暂留,让周泰以兵马开路、护卫,擂鼓鸣号,奏起军乐,走出了军营。
于是,徐盛等人才服从周泰指挥。
夏,四月,诏魏王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夏季,四月,献帝下诏:魏王曹操可用皇帝专用的旌旗,出入同帝王一样称警跸,实行戒严和清道。
六月,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六月,魏任命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史。
冬,十月,命魏王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冬季,十月,献帝下诏增加魏王曹操的特权:魏王曹操所戴王冠可有十二条旒,可乘金根车,以六匹马驾驶,可设五时副车。
魏以五官中郎将丕为太子。
魏立五官中郎将曹丕为太子。
初,魏王操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子昂;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
王使丁夫人母养昂;昂死于穰,丁夫人哭泣无节,操怒而出之,以卞氏为继室。
植性机警、多艺能,才藻敏赡,操爱之。
操欲以女妻丁仪,丕以仪目眇,谏止之。
仪由是怨丕,与弟黄门侍郎,及丞相主簿杨,数称临侯植之才,劝操立以为嗣。
,彪之子也。
操以函密访于外,尚书崔琰露版答曰:“《春秋》之义,立子以长。
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
尚书仆射毛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
废立大事,非所宜闻。”东曹掾邢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察之。”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
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丕从之,深自砥砺。
他日,操屏人问诩,诩嘿然不对。
操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有所思,故不即对耳。”操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笑。
当初,魏王曹操娶丁夫人,没有生儿子。
妾刘氏,生儿子曹昂;卞氏生下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
曹操让丁夫人以母亲的名义抚养曹昂;曹昂死在穰城,丁夫人哭泣得不能自制,曹操气忿之下,休了丁夫人,以卞氏继为正妻。
曹植生性机警,富有能力,才华横溢而敏捷多智,曹操很爱他。
曹操要把女儿嫁给丁仪为妻,曹丕因为丁仪一只眼瞎,劝阻了曹操。
丁仪因此怨恨曹丕,和弟弟黄门侍郎丁,以及丞相主簿杨,多次称赞临侯曹植的才干,劝曹操立他为继承人。
杨本是杨彪的儿子。
曹操用信秘密探访外面对立继承人的看法。
尚书崔琰用不封口的信答复说:“按照《春秋》之义,应立长子。
而且五官将曹丕仁厚、忠孝、聪明,应做继承人,我的看法至死不变。”曹植是崔琰哥哥的女婿。
尚书仆射毛说:“前不久,袁绍因嫡亲、旁支不分,宗族和国土都遭覆灭。
废立继承人的大事,不是臣子所应听到的。”东曹掾邢说:“以旁支代替正统继承人,是先世的戒条,希望殿下深入考虑。”曹丕派人向太中大夫贾诩询问巩固自己地位的方法。
贾诩说:“愿将军您能发扬德性和气度,亲身去做寒素之人的事情,早晚孜孜不倦,不违背做儿子应该遵守的规矩,这样就可以了。”曹丕听从了贾诩的话,暗自深深地磨炼自己。
一天,曹操命众人退下,询问贾诩,贾诩默然不答。”曹操说:“我与你说话,你却不回答,这是为什么?”贾诩说:“我正在考虑,所以没有立即回答您。”曹操说:“你考虑什么?”贾诩回答说:“我是在想袁绍、刘表两对父子啊。”曹操大笑起来。
操尝出征,丕、植并送路侧,植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属目,操亦悦焉。
丕怅然自失,济阴吴质耳语曰:“王当行,流涕可也。”及辞,丕涕泣而拜,操及左右咸欷,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
植既任性而行,不自雕饰,五官将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称说,故遂定为太子。
一次,曹操带兵出征,曹丕和曹植共同送到路旁,曹植称颂曹操的功德,出口成章,旁边的人都瞩目赞赏,曹操自己也很高兴。
曹丕感到惆怅,若有所失,济阴人吴质在他耳边说:“魏王即将上路的时候,流泪哭泣即可。”及至辞行时,曹丕哭着下拜,曹操和部属们都很伤感。
因此,大家都认为曹植华丽的辞藻多而诚心不及曹丕。
曹植既然做事任性,言行不加掩饰,而曹丕则施用权术,掩盖真情,自我矫饰,宫中的人和曹操部属大多为他说好话,所以最终被立为太子
左右长御贺卞夫人曰:“将军拜太子,天下莫不喜,夫人当倾府藏以赏赐。”夫人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为嗣。
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亦何为当重赐遗乎!”长御还,具以语操,操悦,曰:“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最为难。”
左右长御向卞夫人祝贺说:“曹丕将军被立为太子,天下人没有不欢喜的,夫人应该把府中所藏财物都拿来赏赐大家。”夫人说:“魏王只因为曹丕年长,所以立他为继承人。
我只应以庆幸免去了教导无方的过失罢了,又有什么理由要重重赏赐别人呢!”长御回去,把夫人的话全告诉了曹操,曹操很高兴,说:“怒时脸不变色,喜时不忘记节制,原本是最难做到的。”
太子抱议郎辛毗颈而言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其女宪英,宪英叹曰:“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
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
宜戚而惧,而反以为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
太子曹丕抱住议郎辛毗的脖子说:“辛君,你知道我高兴吗?”辛毗把这件事对他女儿宪英谈起,宪英叹息地说:“太子是代替君王主持宗庙和社稷的人。
代替君王,不可以不扰虑;管理国家,不可以不恐惧。
他本应忧虑和恐惧,却反而很高兴,怎么能长久!魏是不会昌盛的!”
久之,临侯植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
操大怒,公车令坐死。
由是重诸侯科禁,而值宠日衰。
植妻衣绣,操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过很久,临侯曹植违反制度,乘车在驰道正中行驶,打开司马门而出。
曹操大怒,掌管宫门的公车令被定罪处死。
从此以后,他加重了对诸侯的限制,对曹植的宠爱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一次,曹植的妻子身穿锦绣的衣服,被曹操登上高台看见,认为她违反了禁止穿锦绣的制度,命她返回娘家,并赐自尽。
法正说刘备曰:“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百留夏侯渊,张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逼故耳。
今策渊、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必可克之。
克之之日,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
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备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辨。
魏王操遣都护将军曹洪拒之。
法正向刘备建议说:“曹操一举收降了张鲁,占据汉中,不借助这个有利时机进攻巴、蜀两地,却留夏侯渊、张驻守汉中,自己急速北返,这样做并非是他才智不够,而是力量不足,必将有内忧的缘故。
如今估计夏侯渊、张的才能,不及我们的将领,现在举兵进攻,一定可以取胜。
夺取汉中后,广开农田,积蓄粮草,等待有可乘之机。
搞得好,可以将曹操彻底击败,恢复皇室的权威;次之,可以蚕食雍、凉二州,拓展我们的疆土;最次,也可以据险固守,与曹操长期对峙。
这是上天的赐与,时机不可丧失。”刘备赞同法正的策略,于是率领进军汉中,派张飞、马超、吴兰等驻军下辨。
魏王曹操派都护将军曹洪拒敌。
鲁肃卒,孙权以从事中郎彭城严代肃,督兵万人镇陆口。
众人皆为喜,固辞以“朴素书生,不闲军事”,发言恳恻,至于流涕。
权乃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以代之。
众嘉严能以实让。
鲁肃去世,孙权派从事中郎、彭城人严接替鲁肃的职务,率兵一万人驻守陆口。
大家都向严贺喜,严却以“朴实书生,不熟悉军事”为借口坚决推辞,言辞十分恳切,甚至流下了眼泪。
孙权便派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代替鲁肃的职位。
大家都赞许严能据实相让。
定威校尉吴郡陆逊言于孙权曰:”方今克敌宁乱,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阴深地。
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权从之,以为帐下右部督。
会丹阳贼帅费栈作乱,扇动山越。
权命逊讨栈,破之。
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精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
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定威校尉、吴郡人陆逊向孙权建议:“如今要打败敌人,平定动乱,没有大军就不能成功;而山贼作恶很久,盘据深山。
腹心之患不解除,很难向远处发展。
可以扩充我们的军队,选取精锐。”孙权采纳了这一建议,以陆逊为帐下右部督。
恰在这时,丹阳贼人首领费栈作乱,煽动山越反叛。
孙权命陆逊讨伐费栈,将山贼击败。
于是在东部三郡征集军队,强壮者当兵,老弱者为后备,得到精兵数万人。
陆逊所过之处,将一向作恶的盗贼扫除干净,于是回驻芜湖。
会稽太守淳于式上表,称:“陆逊随意征发搜刮百姓,给所到之处带来愁苦和骚扰。”陆逊在此之后回到都城,言谈之间,称赞淳于式是个好官吏。
孙权问陆逊:“淳于式告发你,你却推荐他,这是为什么?”陆逊回答说:“淳于式本意是要百姓休养生息,所以告发我;如果我再底毁他,以扰乱您的视听,这种风气不能长。”孙权赞叹说:“这实在是谨厚长者做的事,一般人可做不到。”
魏王操使丞相长史王必典兵督许中事。
时关羽强盛,京兆金睹汉祚将移,乃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谋杀必,挟天子以攻魏,南引关羽为援。
魏王曹操派丞相长史王必掌管军队,督理许都的事务。
当时关羽实力强盛,京兆人金见汉朝政权将被取代,便和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吉本的儿子吉邈、吉邈的弟弟吉穆等人密谋杀掉王必,挟持天子打击曹魏的势力,并在南面联合关羽作为外援。
二十三年(戊戌、218)
二十三年(戊戌,公元218年)
春,正月,吉邈等率其党千余人,夜攻王必,烧其门,射必中肩,帐下督扶必奔南城。
会天明,邈等众溃,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讨斩之。
春季,正月,吉邈等人率党羽一千余人,在夜间攻击王必,烧毁王必住所的门,用箭射中他的肩部。
帐下督扶着王必逃到许都南城。
正好天明,吉邈和他的党羽溃散,王必和颖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同讨伐,斩杀吉邈等人。
三月,有星孛于东方。
三月,有异星出现在东方。
曹洪将击吴兰,张飞屯固山,声言欲断军后,众议狐疑。
骑都尉曹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明矣。
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飞自走矣。”洪从之,进,击破兰,斩之。
三月,张飞、马超走。
休,魏王族子也。
曹洪将要攻击吴兰,而张飞驻军固山,声称要切断曹军的后路。
曹洪和将领们商议,犹豫不决。
骑都尉曹休说:“张飞等人若确实要切断我军后路,应该派军队隐蔽行军,而现在却先大造声势,而实际上做不到,这是很清楚的。
我军应该敌人尚未集结,迅速攻击吴兰,吴兰被击败,张飞自然退走。”曹洪听从了这一建议,进军击败吴兰军,斩杀吴兰。
三月,张飞、马超撤退。
曹休是魏王曹操的同族子侄辈。
夏,四月,代郡、上谷乌桓无臣氐等反。
先是,魏王操召代郡太守裴潜为丞相理曹掾,操美潜治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
今继者必以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宽惠。
彼素骄恣,过宽必驰;既驰,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
以势料之,代必复叛。”于是操深悔还潜之速。
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果至。
操以其子鄢陵侯彰行骁骑将军,使讨之。
彰少善射御,膂力过人。
操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
夏季,四月,居住在代郡、上谷郡的乌桓族无臣氐等造反。
先前,魏王曹操召回代郡太守裴潜,任命为丞相相理曹掾。
曹操赞扬裴潜治理代郡的成就,裴潜说:“我对百姓虽然宽容,但对胡人却很严厉。
今后我的继任者,必然认为我的沼理过严而采取宽厚的措施。
那些胡人一向骄横,过度宽厚必然导致放纵,放纵以后再用法令限制,这将是引起他们生怨反叛的原因。
根据情势预测,代郡的乌桓必定还要反叛。”于是曹操深悔召裴潜回来得太快了。
几十天过后,乌桓三个单于反叛的消息果然传来了。
曹操以儿子鄢陵侯曹彰代理骁将军,派去讨伐反叛的乌桓。
曹彰从小擅长射箭骑马,力量过人。
曹操告诫曹彰:“在家的时候,我们是父子;接受任务后,就变成了君臣, 一举一动都要按朝廷法令行事,你要小心!”
刘备屯阳平关,夏侯渊、张、徐晃等与之相拒。
备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徐晃击破之。
张屯广石,备攻之不能克,急书发益州兵。
诸葛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洪曰:“汉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
此家门之祸也,发兵可疑。”时法正从备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
刘备驻军阳平关,曹军夏侯渊、张、徐晃等与他对峙。
刘务派部下将领陈式等人去切断马鸣阁的道路,被徐晃打败。
张驻守在广石,刘备攻打不下来,急发文书调集益州军队。
诸葛亮问从事、犍为人杨洪应如何处理此事,杨洪说:“汉中是益州的咽喉,存亡的关键,如失去汉中,就没有蜀了,这是家门前的祸患,对发兵有什么疑问!”当时蜀郡太守法正跟随刘备到了北方,诸葛亮于是上表请求由杨洪代理蜀郡太守。
杨洪将各项政务全都办理妥当,于是获得正式任命。
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
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从前,犍为太守李严曾任命杨洪为功曹,李严未离开犍为,而杨洪已做了蜀郡太守。
杨洪推荐自己门下的书佐何祗,称他有才干;杨洪仍在蜀郡,而何祗已经做了广汉太守。
因此,西土人士都佩服诸葛亮,能够充分利用当时的人才。
秋,七月,魏王操自将击刘备;九月,至长安。
秋季,七月,魏王曹操亲自率兵进攻刘备。
九月,到达长安。
曹彰击代郡乌桓,身自搏战,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遂北,至桑乾之北,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
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
曹彰征讨代郡的乌桓时,亲自参加战斗,铠甲被射中数箭,却愈战愈勇,乘胜追击败兵,直至桑干河以北,大败乌桓,杀死、俘虏乌桓上千人。
当时鲜卑族首领轲比能率骑兵数万人,观望曹彰和乌桓的强弱,见曹彰的军队作战勇敢,所向披靡,取得了胜利,便请求归服曹彰。
北方全部平定。
南阳吏民苦繇役,冬,十月,宛守将侯间反。
南阳太守东里衮与功曹应余迸窜得出;音遣骑追之,飞矢交流,余以身蔽兖,被七创而死,音骑执衮以归。
时征南将军曹仁屯樊以镇荆州,魏王操命仁还讨音。
功曹宗子卿说音曰:“足下顺民心,举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执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遣之!”音从之。
子卿因夜逾城从太守收余民围音,会曹仁军至,共攻之。
南阳的官吏和百姓饱受徭役之苦。
冬季,十月,宛城守将侯音反叛。
南阳太守东里与功曹应余奋力逃了出来,侯音派人骑也追击,乱箭齐发,应余用身体掩护东里,受伤七处而死。
侯音的骑兵抓住东里,带了回去。
此时,征南将军曹仁驻军樊城,以威慑荆州,魏王曹操命曹仁回来讨伐侯音。
功曹宗子卿对侯音说:“您顺应民心,兴起大事,远近无不都寄希望于您。
现在您捉住郡太守,是悖逆行为,没有益处,为什么不把他放走!”侯音听从了宗子卿的话。
宗子卿于是夜里越过城墙,跟随太守召集未参加反叛的民众包围侯音。
恰好曹仁的军队也赶到了,便联合起来进攻侯音。
二十四年(己亥、219)
二十四年(己亥,公元219年)
春,正月,曹仁屠宛,斩侯音,复屯樊。
春季,正月,曹仁在宛城进行屠杀,把侯音斩首,仍回军驻守樊城。
初,夏侯渊战虽数胜,魏王操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及渊与刘备相拒逾年,备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营于定军山。
渊引兵争之。
法正曰:“可击矣。”备使讨虏将军黄忠乘高鼓噪攻之,渊军大败,斩渊及益州刺史赵。
张引兵还阳平。
是时新失元帅,军中扰扰,不知所为。
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准收敛散卒,号令诸军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权宜推为军主。
出,勒兵按陈,诸将皆受节度,众心乃定。
明日,备欲渡汉水来攻;诸将以众寡不敌,欲依水为陈以拒之。
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算也。
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之,备可破也。”既陈,备疑,不渡。
淮遂坚守,示无还心。
以状闻于魏王操,操善之,遣使假节,复以淮为司马。
当初,夏侯渊虽然多次打胜仗,魏王曹操却经常告诫他说:“作为将领,应有胆怯的时候,不能单凭勇猛。
将领应当以勇敢为根本,但在行动时要依靠智慧和计谋;又依靠勇敢,只能敌得过一名普通人罢了。”后来,夏侯渊与刘备对峙了一年有余,刘备从阳平向南,渡过沔水,顺着山势稍微前行,在定军山扎下营盘。
夏侯渊率兵争夺定军山。
法正说:“可以发动攻击了。”刘备派讨虏将军黄忠率兵居高临下,擂鼓呐喊,发动进攻,夏侯渊的军队大败,夏侯渊和益州刺史赵被斩。
张率军退回阳平。
此时,曹军新失统帅,军中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督军杜袭和夏侯渊的司马、太原人郭淮集合散乱的兵卒,对各营将士发出号令:”张将军是国家的名将,为刘备所惧怕;如今军情紧迫,只有在张将军的指挥下,才能转危为安。”于是临时推举张为军中主帅。
张出来统率军队,巡视阵地,将领们都接受张的指挥,军心才安定下来。
第二天,刘备打算渡汉水发动攻击;曹军将领们认为寡不敌众,准备依凭汉水列阵抵抗。
郭淮说:“ 这是向敌人示弱,而不能挫败敌人,不是好计策。
不如远离汉水列阵,把敌人吸引过来,等他们渡过一半后,我们再出击,就可以打败刘备。”曹军列好阵,刘备产生怀疑,命令不要渡河。
郭淮于是坚守阵地,表明曹军没有撤退之心。
郭淮等人把情况上报魏王曹操,曹操很同意他们的作法,派使者把符节授予张,仍任命郭淮为司马。
二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二月,壬子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三月,魏王操自长安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
刘备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乃敛众拒险,终不交锋。
操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欲取之,过期不还。
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值操扬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
魏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
魏兵疑云有伏,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劲怒于后射魏兵。
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
备明旦自来,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为胆也!”
三月,魏王曹操从长安出发,穿过斜谷,派兵据守险要之处,以便大军顺利到达汉中。
刘备说:“曹公虽然亲自前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一定要占有汉川。”于是集结军队,占据险要阻拦。
始终不与曹军交战。
曹军在北山下运送粮米,黄忠率军企图夺取,超过约定的时间,不见回转。
翊军将军赵云率领骑兵数十人出营查看,恰巧曹操大军出动,赵去与敌人猝然相遇,便冲击敌阵,且战且退。
曹军散开后再度汇合,追至赵云的军营前,赵云进入军营,又大开营门,偃旗息鼓。
曹军怀疑营中有埋伏,于是撤退。
赵云命令擂起战鼓,鼓声震天,却只以强弩在后面射杀曹兵。
曹军非常惊骇,自相践踏,落入汉水中而死的很多。
第二天一早,刘备亲自来到赵云的兵营,察看了昨天的战场,说:“子龙一身都是胆啊!”
操与备相守积月,魏军士多亡。
夏,五月,操悉经出汉中诸军还长安,刘备遂有汉中。
曹操与刘备对峙了一个月,曹军有很多人逃跑。
夏季,五月,曹操率领所有进攻汉中的军队返回长安,刘备因此占据了汉中。
操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逼关中,问雍州刺史张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操从之,使既之武都,徙氐五万余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曹操害怕刘备在北面占有武都氐人的部众,从而进逼关中,就询问雍州刺史张既的意见。
张既说:“可劝告氐人,让他们向北迁移到有粮谷之处,以避开刘备。
先迁移的人给以重赏,这样先迁移的人就知道有利可图,后面的人定会羡慕他们。”曹操听从这个建议,派张既到武都,迁徙氐人五万余户离开故地到扶风、天水交界处居住。
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演等,各据其郡,自号将军,更相攻击。
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操为质以求助。
操问张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
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敝也。”王曰:“善!”岁余,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
武威的颜俊、张掖的和鸾、酒泉的黄华、西平的演等人,各自占据所在的郡,自称将军,互相攻击。
颜俊派使者把母亲和儿子送到魏王曹操那里作人质,以求帮助。
曹操询问张既,张既说:“颜俊等人,对外借国家的权威,对内则傲慢悖逆,等到计谋得逞,势力强大,然后就会反叛。
如今,我们正在致力攻蜀,暂且应该让颜俊等人并存互斗,犹如卞庄子杀虎一样,让二虎相斗,坐等收拾两败之局。”魏王说:“很好!”过了一年以后,和鸾杀了颜俊,武威的王秘又杀了和鸾。
刘备遣宜都太守扶风孟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杀房陵太守蒯祺。
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备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刘备派遣宜都太守、扶风人孟达从秭归向北进攻房陵,杀了房陵太守蒯祺。
又派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从汉中顺沔水而下,统令孟达所部,与孟达一起进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率全郡投降。
刘备加封申耽为征北将军,兼上庸太守,任命申耽的弟弟申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秋,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阳,陈兵列众,郡臣倍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
因驿拜章,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立子禅为王太子。
拨牙门将军义阳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
备还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余皆进位有差。
秋季,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在沔阳设坛场,布置军队排列成阵,郡臣都来陪从,读过奏章,跪拜接受汉中王的印玺绶带,戴上王冠。
派使者乘驿马车将奏章送呈献帝,归还以前授予的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印绶。
立儿子刘禅为王太子。
提拨牙门将军义阳人魏延为镇远将军,兼汉中太守,镇守汉川。
刘备回到成都主持各项政务,任命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其余的人按照等级都有升迁。
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关羽印绶,羽闻黄忠位与已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
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
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
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降崇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
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候不受拜,如果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刘备派益州前部司马、犍为人费诗去关羽驻地授予关羽官印,关羽闻知黄忠地位和自己一样,愤怒地说:“大丈夫绝不能和老兵同列!”不肯接受任命。
费诗对关羽说:”创立王业的人,所用的人不能都一样。
以前萧何、曹参和汉高祖年幼时就关系很好,而陈平、韩信是后来的亡命之人;可排列地位,韩信位居最上,没有听说萧何、曹参对此有过怨恨。
如今汉中王因为一时的功劳,尊崇黄忠,而在他心中的轻重,黄忠怎能和您相比呢!况且汉中王与您犹如一体,休戚相前,祸福与共。
我认为您不应计较官号的高下,以及爵位和俸禄的多少。
我仅是一个使者,奉命之人,您如果不接受任命,我就这样回去。
只是我为您这样感到惋惜,恐怕您以后要后悔的。”关羽听了他的话以后,大为感动,醒悟过来,立即接受了任命。
诏以魏王操夫人卞氏为王后。
献帝下诏,封魏王曹操的夫人卞氏为魏王王后。
孙权攻合肥。
时堵州兵戍淮南。
杨州刺史温恢谓兖州琐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然不足忧。
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猾,政恐征南有变耳。”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麋芳守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
仁使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
八月,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禁等七军皆没。
禁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穷迫,遂降。
庞德在堤上,被甲持弓,箭不虚发,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德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尽降。
德乘小船欲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
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羽杀之。
魏王操闻之曰:“吾知于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邪!”封德二子为列侯。
孙权进攻合肥。
当时各州的军队都驻守在淮南。
扬州刺史温恢对兖州刺史裴潜说:“此处虽然有贼人,却不值得担忧。
现在刚刚涨水,征南将军曹仁却孤军深入,没有长远的准备,关羽强悍狡猾,只恐怕征南将军会有变故。”不久,关羽果然令南郡太守糜芳守卫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他自己率军向樊城的曹仁进攻。
曹仁派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庞德等人驻守樊城之北。
八月,天降大雨,汉水泛滥,平地水深数丈,于禁等开路兵马都被大水所淹。
于禁和将领们登到高处避水,关羽乘大船前来进攻,于禁等无处可逃,于是投降。
庞德站在堤上,身穿铠甲,手挽弓,箭无虚发,自清晨拼力死战,到日过中午,关羽的进攻愈来愈急。
庞德的箭射尽了,就短兵相接,庞德愈战愈怒,胆气愈壮,但水势愈来愈大,部下的官员和士兵都投降了。
庞德乘上小船,想返回曹仁的军营,小船被大水冲翻,失去了弓箭,只有他一人在水中抱住翻船,被关羽俘虏。
见关羽时,他站着不肯下跪。
关羽对他说:“你的兄长在汉中,我准备让你做我的将领,为什么不早早投降呢?”庞德大骂说:“小子,什么叫投降!魏王统帅百万大军,威振天下;你家刘备不过是个庸才,岂能和魏王匹敌!我宁可作国家的鬼,也不作贼人的将领!”关羽杀掉了庞德。
魏王曹操闻知此事,说:“我和于禁相识三十年,怎料在危难之处,于禁反而不如庞德呢!”于是封庞德的两个儿子为列侯。
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惧。
或谓曹仁曰:“今日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汝南太守满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
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
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君宜待之。”仁曰:“善!”乃沈白马与军人盟誓,同心固守。
城中人马才数千人,城不没者数板。
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
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阳。
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羽。
关羽向樊城发起猛攻,城中进水,处处崩塌,众人都惊恐不安。
有人对曹仁说:“现在的危难,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应付的,应该趁关羽的包围尚未完成,乘轻便船只连夜退走。”汝南太守满宠说:“山洪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不会滞留很久。
据说关羽已经派别的部队至郏下,许都以南百姓混乱下安。
关羽之所以不敢再向前推进,是顾虑我们攻击他的后路。
现在如果我军退走,黄河以南地区,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您应该在这里坚守以待。”曹仁说:“你说得对!”于是将白马沉入河中,与将干们盟誓,齐心合力,坚守樊城。
城中军队只有数千人,未被水淹没的城墙也仅有几尺高。
关羽乘船至城下,立即将樊城重重包围,使其内外断绝。
关羽又派别的将领把将军吕常包围在襄阳。
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都投降了关羽。
初,沛国魏讽有惑众才,倾动邺都,魏相国钟繇辟以为西曹掾。
荥阳任览,与讽友善;同郡郑袤,泰之子也,每谓览曰:“讽奸雄,终必为乱。”九月,讽潜结徒党,与长乐卫尉陈谋袭邺;未及期,惧而告之。
太子丕诛讽,连坐死者数千人,钟繇坐免官。
当初,沛国人魏讽有迷惑众人之才,在邺城很有影响,魏的相国钟繇延聘他为西曹掾。
荥阳人任览是魏讽的好朋友,他的同郡人郑袤是郑泰的儿子,常对任览说:“魏讽是个奸雄,最终会作乱。”九月,魏讽秘密纠结党徒,与长乐卫尉陈谋划袭击邺城。
未到预定日期,陈害怕,告发了此事。
太了曹丕诛杀了魏讽,被牵连处死的有数千人,钟繇因此案被免掉官职。
初,丕相主簿杨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杆为魏嗣,五官将丕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之谋。
以白魏王操,操未及推验。
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日,复以簏载绢以入,复白之,推验,无人;操由是疑焉。
其后植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不止,亦不敢自绝。
每当就植,虑事有阙,忖度操意,豫作答教十余条,敕门下,“教出,随所问答之”,于是教裁出,答已入;操怪其捷,推问,始泄。
操亦以袁术之甥,恶之,乃发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收杀之。
当初,丞相主簿杨和丁仪兄弟策划立曹植为魏的太子,五官将曹丕对此很担扰,把朝歌长吴质藏在旧竹箱中,用车接来,和他计议。
杨将此事告诉了魏王曹操。
曹操尚未调查,曹丕感到恐惧,告诉了吴质。
吴质说:“没有关系。”第二天,又用竹箱载绢进入曹丕的宅邸,杨又报告了曹操,进行检查,里边却没有人。
曹操因此对杨等人产生怀疑。
后来曹植因为骄纵而被曹操疏远。
但曹植却不停地主动和杨联系,杨也不敢与他断绝来往。
每当到曹植那里,顾虑曹植做事有不妥之处,杨就揣度曹操的意图,预先为曹植草拟十几条答辞,告诉曹植手下的人:“魏王的训诲来时,根据他的问话,作出相应的回答。”因此,魏王曹操的训诲刚刚送来,曹植的答辞就已经送去。
曹操对这样迅速的回答觉得很奇怪,经过追问,真相才泄露出来,此外,曹操还因为杨是袁术的外甥而厌恶他,因此便公布了他多次泄漏魏王训诲,交结诸侯的罪状,把他抓起来杀了。
魏王操以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
关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阶,而有慢言,操大怒,先欲伐之。
群臣多谏“宜招怀攸,共讨强敌:”操横刀于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操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
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乎!”操曰:“许攸慢吾,如待下之不阐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操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
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不以莛撞起音。
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操曰:“善!”遂厚扶攸,攸即归服。
魏王曹操任命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守关中。
关中营帅许攸率部曲不肯归顺,而且口出傲慢之言,曹操大怒,开始时欲图讨伐他。
很多大臣劝谏曹操“应该招抚许攸,以便共同征讨强敌”。
曹操把刀横在膝上,满面怒容,不听劝谏。
杜袭要进去劝谏,曹操迎出来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杜袭对他说:“如果殿下的计划正确,我将帮助殿下实施;如果殿下的计划不正确,尽管已经决定,也应该改变。
殿下迎出来命令我不说话,为什么对待下属这样不开明啊!”曹操说:“许攸轻慢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杜袭说:“殿下认为许攸是什么人?”曹操说:“是个凡人。”杜袭说道:“只有贤人知道谁是贤人,圣人知道谁是圣人,凡人又怎么会知道非凡人呢!如今豺狼挡在路上,却先去捉狐狸,人们会说殿下避强攻弱,进攻谈不上勇,撤退也谈不上仁慈。
我听说,千钧之力的强弩,不射鼷鼠这样的小兽;万石的大钟,不会被草茎撞响。
如今区区一个许攸,怎么值得劳动您的英明神武呢!”曹操说:“很好!”于是以优厚的待遇安抚许攸,许攸随即归服。
冬,十月,魏王操至洛阳。
冬季,十月,魏王曹操到达洛阳。
陆浑民孙狼等作乱,杀县主簿,南附关羽。
羽授狼印,给兵,还为寇贼,自许以南,往往遥应羽,羽威震华夏。
魏王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言于操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
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
可遗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操从之。
陆浑百姓孙狼等造反作乱,杀死了县主簿,向南归附关羽。
关羽授给孙狼官印,给他军队,让他回去作寇贼。
在许都以南,处处有人与关羽遥相呼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
魏王曹操与群臣商议,准备离开许都,以躲避关羽的威风、锐气。
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对曹操说:“于禁等人战败,是因为大水淹没,并非因为攻战失利,对国家大计没有构成大损害。
刘备和孙权,从外表看关系密切,实际上很疏远,关羽得志,孙权必然不愿意。
可派人劝孙权威胁关羽的后方,答应孙权把江南封给他,这样樊城之围自然就解除了。”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初,鲁肃尝劝孙权以曹操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
及吕蒙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密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
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
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抚集幽、冀,未暇东顾,余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
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
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
当初,鲁肃曾经劝说孙权,由于曹操势力仍然存在,应该暂且安抚结交关羽,和他共同对敌,不能失去和睦。
乃至吕蒙代替鲁肃驻军陆口,认为关羽一贯勇猛雄武,怀有兼并江南的野心,况且他的军队驻扎在孙权势力的上游,这种形势难以持久,便秘密告诉孙权说:“如果现在命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潘璋驻守白帝,蒋钦率领流动部队一万人沿长江上下活动,哪里出现敌人,就在哪里投入战斗,而我在我方的上游据守襄阳,这样,何必担扰曹操,何必依赖关羽!况且关羽君臣自负他们的诡诈力量,反复无常,不可以真心相待。
现在关羽所以未立即向东进攻我们,是因为您圣贤英明,以及我和其他将领们还存在。
如今,不在我们强壮时解除这一后患,一旦我们死去,再欲与他较量,还有可能吗?”孙权说:“现在,我准备先攻取徐州,然后再进攻关羽,怎么样?”吕蒙回答说:“如今曹操远在黄河以北,安抚幽州、冀州,来不及考虑东部的事情,其余地区的守军,听说不值得一提,前去进攻,就可以打败。
然而陆地交通方便,适合骁勇的骑兵驰骋,您今天夺取了徐州,曹操十天之后就一定会来争夺,尽管用七、八万人防守,仍会令人担忧。
不如击败关羽,将长江上下游全部占据,我们的势力更加壮大,也就容易守卫了。”孙权很赞同吕蒙的建议。
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
及羽攻樊,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心恐蒙图其后故也。
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
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
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
蒙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于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
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
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蒙。
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
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
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孙权曾经为自己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求婚,关羽骂了孙权的使者,拒绝通婚,孙权因此很恼怒。
及至关羽进攻樊城,吕蒙向孙权上书说:“关羽征讨樊城,却留下很多军队防守,一定是害怕我从后面进攻他。
我经常患病,请求您允许我以治病为名,率一部分士兵回建业,关羽知道后,必定撤走防守的军队,全部调往襄阳。
我大军昼夜乘船溯长江而上,趁他的防守空虚,进行袭击,南郡就可攻取,关羽也会被我擒获。”于是,吕蒙自称病重。
孙权则公开发布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
吕蒙顺江而下至芜湖时,定威校尉陆逊对吕蒙说:“关羽和您的防区相邻,为什么远远离开,以后不会为此而担忧吗?”吕蒙说:“的确如您所说,可是我病得很重。”陆逊说:“关羽自负骁勇,欺压他人,刚刚取得大功,骄傲自大,一心致力向北进攻,对我军未加怀疑,不听说您病重,必然更无防备,如果出其不意,就可以将他擒服。
您见到主公,应该妥善筹划此事。”吕蒙说:“关羽素来勇猛善战,我们很难与他为敌,况且他已占据荆州,大施恩德和信义,再加上刚刚取得很大成功,胆略和气势更加旺盛,不易对付。”吕蒙回到建业,孙权询问:“谁可以代替你?”吕蒙回答说:“陆逊思虑深远,有能力担负重任,看他的气度,终究可以大用;而且他没有大名声,不是关羽所顾忌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如果行用他,应该要他在外隐藏锋芒,内里观察形势,寻找可乘之机,然后向敌人进攻,可以取得胜利。”孙权于是召来陆逊,任命他为偏将军、右部督,以接替吕蒙。
陆逊至陆口,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的功德,深深地自我谦恭,表示愿意尽忠和托付自己的前程。
关羽因此感到很安定,不再有疑心,便逐渐撤出防守的军队赶赴樊城。
陆逊把全部情况向孙权作了汇报,陈述可以擒服关羽的战略要点。
羽得于禁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关羽
关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
权欲食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
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惧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得到于禁等人的军队数万人,粮食不足,军队断粮,便擅自取用孙权湘关的粮米;孙权闻知此事,便派兵袭击关羽。
孙权准备任命征虏将军孙皎和吕蒙为左、右两路军队的最高统帅,吕蒙说:“如果您认为征虏将军有才能,就应任用他为统帅;若认为我有才能,就应任用我。
以前,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部督,率兵攻打江陵,虽然事情由周瑜作决定,然而程普伏恃自己是老将,而且二人都是统帅,于是双方不合睦,几乎败坏国家大事,这正是现在要引以为戒的。”孙权醒悟,向吕蒙道谢说:“以你为统帅,可以任命孙皎做你的后援。”
魏王操之出汉中也,使平寇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及于禁陷没,晃前至阳陵陂。
关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羽兵烧屯走。
晃得偃城,连营稍前。
操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与徐晃前,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呼责晃,促救仁。
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
当今不若前军逼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
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
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君当之。”诸将皆喜。
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
魏王曹操出兵汉中时,派平寇将军徐晃驻屯宛城援助曹仁;及至于禁兵败,徐晃向前推进到阳陵陂。
关羽派兵驻扎偃城,徐晃军队到达后,通过隐秘的小径围绕偃城,掘一道长壕,表示要截断关羽守军的后路,关羽守军便烧毁营盘退走了。
徐晃占据偃城后,连结军营逐渐向前推进。
曹操派赵俨以议郎的身份参与曹仁的军事部署,和徐晃所部一同前进,而其余的救兵尚未赶到。
徐晃率领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力量解樊城之围,而将领们却呼叫着责备徐晃,催促他去救曹仁。
赵俨对将领们说:“如今贼兵已经将樊城紧紧包围,水势仍然很大,我们兵力单薄,又与曹仁隔绝,不能同心合力,这一举动恰会使城里城外都受到伤害。
如今不如向前靠近关羽的包围圈,派遣间谍通知曹仁,使他知道外援已到,以激励守城将士。
算来曹仁部被围未超过十天,还可以坚守,然后里外一齐发动,一定可以打败关羽。
假如有迟缓不发救兵之罪,一人替诸位承当。”将领们都很高兴。
徐晃在距关羽的包围圈三丈之外的地方,扎下营盘,挖地道和射箭书通知曹仁,多次沟通消息。
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以讨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备。
操问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
董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
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
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
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敝。
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
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
露之为便。
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操曰:“善!”即敕徐晃以权书射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果犹豫不能去。
孙权写信给魏王曹操,请求允许他讨伐关羽,为朝廷效力,并请求不要把消息泄漏出去,使关羽有所防范。
曹操问群臣,群臣都说应当保密。
董昭却说:“军事行动,注重权变,要求合乎时宜。
我们应当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暗中将消息泄露出去。
关羽知道孙权来信的内容以后,若要回兵保护自己,樊城的包围就迅速解除,我们便可获利。
同时,还使孙权、关羽像两匹被勒住马衔的斗马一样,相互敌对而动弹不得,我们可以坐着等待他们精疲力尽。
如果保守秘密不泄露,使孙权如意,这不是上策。
再者,被围的将士不知道有救兵,计算城中粮食不足以持久,心中会惶恐不安。
倘若再有其他的想法,危害不会小,还是泄露出去为好。
况且关羽为人强悍,自恃江陵、公安两城防守坚固,一定不会很快退兵。”曹操说:“很对!”立即下令徐晃将孙权的书言用箭射入围城之内和关羽军营中。
被围的将士得到书信后,士气增长百倍,关羽果然犹豫不决,不愿撤兵离去。
魏王操自雒阳救曹仁,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侍中桓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徐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
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
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按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操善其言,乃驻军摩陂,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
魏王曹操从洛阳南下解救曹仁,属下臣僚都说:“大王如不迅速行动,如今就要败了。”唯有侍中桓阶说:“大王认为曹仁等人能否估计目前的形势?”曹操说:“能够。”桓阶又问:“大王恐怕曹仁、吕常不尽力吗?”答道:“不是。”“那么为什么您要亲自去呢?”回答说:“我担心敌人太多,而徐晃等人力量不足。”桓阶说:“如今曹仁等人身处重围之中,仍然死守,没有二心,实在是因为他们认为大王您在远处作外援的缘故。
处于万死的危险之地,必定有拼死抗争之心。
城内将士有拼死抗争之心,城外有强大的救援,大王您控制六军,显示我们还有多余的军力,何必担心失败而亲自出征?”曹操很同意桓阶的话,于是驻扎在摩陂,先后派遣殷署、朱盖等共十二营军队到徐晃那里增援。
关羽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面密攻四冢。
欲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
羽围堑鹿角十重,晃追羽,与俱入围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
关羽在围头派有军队驻守,在四冢还有驻军。
徐晃于是扬言将进攻围头,却秘密攻打四冢。
关羽见四冢危急,便亲自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出战,徐晃迎击,关羽退走。
关羽在堑壕前围有十重鹿角,徐晃追击关羽,二人都进入关羽对樊城的包围圈,包围圈被打破,傅方、胡修都被杀死,关羽于是撤围退走,然而关羽的船只仍据守沔水,去襄阳的路隔绝不通。
吕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
麋芳、士仁素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
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
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
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
蒙入江陵,释于禁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与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
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
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
羽府藏败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吕蒙到达寻阳,把精锐士卒都埋伏在名为的船中,让百姓摇橹,穿商人的衣服,昼夜兼程,将关羽设置在江边守望的官兵全都捉了起来,所以关羽对吕蒙的行动一无所知。
麋芳、士仁一直都不满意关羽轻视自己,关羽率兵在外,麋芳、士仁供应军用物资不能全部送到,关羽说:“回去后,当会治罪。”麋芳、士仁都感到恐惧。
于是吕蒙命令原骑都尉虞翻写信游说士仁,为其指明得失,士仁得到虞翻信后,便投降了。
虞翻对吕蒙说:“这种隐秘的军事行动,应该带着士仁同行,留下军队守城。”于是带着士仁至南郡。
麋芳守城,吕蒙要士仁出来与他相见,麋芳于是开城出来投降了。
吕蒙到达江陵,把被囚的于禁释放,俘虏了关羽其将士们的家属,对他们都给以抚慰,对军中下令:“不得骚扰百姓和向百姓索取财物。”吕蒙帐下有一亲兵,与吕蒙是同郡人,从百姓家中拿了一个斗笠遮盖官府的铠甲;铠甲虽然是公物,虽蒙仍认为他违犯了军令,不能因为是同乡的缘故而破坏军法,便流着眼泪将这个亲兵处斩了。
于是全军震恐战惊。
南郡因此道不拾遗。
吕蒙还在早晨和晚间派亲信去慰问和抚恤老人,询问他们生活有什么困难,给病人送去医药,对饥寒的人赐与衣服和粮食。
关羽库存的财物、珍宝,全部被封闭起来,等候孙权前来处理。
关羽闻南郡破,即走南还。
曹仁会诸部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可追禽也。”赵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乘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利钝耳。
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
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
魏王操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关羽得知南郡失守后,立即向南回撤。
曹仁召集将领们商议,众人都说:“如今趁关羽身困境,内心恐惧,可派兵追击,将他擒获。”赵俨说:“孙权侥幸乘关羽和我军麋战之机,试图进在羽后路,又顾忌关羽率军回救,怕我军趁其双方疲劳时,从中取利,所以才言辞和顺地请求为我效力,不过是乘事机的变化观望胜败罢了。
如今关羽已势力孤单,正仓促奔走,我们更应让他继续存在,去危害孙权。
如果对战败的关羽穷追不舍,孙权就将由防备关羽改为给我们制造祸患了,魏王必将对此深为忧虑。”于是,曹仁下令不要再穷追关羽。
魏王曹操知道关羽退走,唯恐将领们追击他,果然迅速给曹仁下达命令,正如赵俨的判断。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
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关羽多次派使者与吕蒙联系,吕蒙每次都厚待关羽的使者,允许在城中各种游览,向关羽部下亲属各家表示慰问,有人亲手写信托他带走,作为平安的证明。
使者返回,关羽部属私下向他询问家中情况,尽知家中平安,所受对待超过以前,因此关羽的将士都无心再战了。
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浚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床席不起,涕泣交横,哀哽不能自胜。
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
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事,一以谘之。
武陵部从事樊诱导诸夷,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
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浚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权曰:“卿何以轻之?”浚曰:“是南阳旧姓,颇能弄唇吻,而实无才路。
臣所以知之者,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余自起,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即遣浚将五千人往,果斩平之 。
权以吕蒙为南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
正在此时,孙权到达江陵,荆州的文武官员都归附了;只有治中从事武陵人潘浚称病不见。
孙权派人带床到他家,将他抬来,潘浚脸朝下伏在床席上下起,涕泪纵横,哽咽不能自止。
孙权称呼他的表字和他讲话,诚恳地慰问劝导,让左右亲近的人用手巾为他擦脸。
潘浚起身,下地拜谢,孙权当即任命他为治中,有关荆州的军事,全都听取他的意见。
武陵部队事樊引诱少数部族,欲图使武陵依附汉中王刘备。
有人上书请求派遣统帅率领一万人去征讨樊,孙权不同意,特别召见潘浚询问。
潘浚回答:“派兵五千人,就足可以擒获樊。”孙权说:“你为什么如此轻敌?”潘浚回答说:“樊是南阳的世家,颇会摇唇鼓舌,实际上没有才智、胆略。
我之所以了解他,是因为过去樊曾为州中的人设宴,直至中午,客人仍无饭莱可吃,十余人自己起身离去,这也就如同观察侏儒演戏,看一节就可知道他有多少伎俩了。”孙权大笑,立即派潘浚率兵五千人前去征讨,果然将樊等人斩首,平定了叛乱。
孙权任命吕蒙为南郡太守,封为孱陵侯,赏赐一亿钱,黄金五百斤;任命陆逊兼任宜都太守。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
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
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
十一月,汉中王刘备设置的宜都太守樊友放弃宜都郡而走,各城的长官以及各少数部族的酋长都归降了陆逊。
陆逊请求以金、银、铜制的官印授与刚刚归附的官史,并进攻刘备的将领詹晏等人和世居秭归、拥兵自重的大姓,将其全部击溃,使他们归降,前后斩首、俘获以及招降数以万计。
孙权任命陆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为娄侯,率兵驻扎夷陵,守卫峡口。
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
孙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余骑。
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
关羽自知孤立困穷,便向西退守麦城。
孙权派人诱降,关羽伪装投降,把幡旗做成人像立在城墙上,然后逃遁,士兵都跑散了,跟随他的只有十余名骑兵。
孙权已事先命令朱然、潘璋切断了关羽的去路。
十二月,潘璋手下的司马马忠在章乡擒获关羽及其儿子关平,予以斩首,于是,孙权占据荆州。
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疏陈关羽可取之计,权恐事泄,寝而不答;及已令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阳华亭侯。
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驻秭归,未几,璋卒。
当初,偏将军吴郡人全琮向孙权上书,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孙权担心事情泄露,而未作答复;擒获关羽以后,孙权在公安设酒宴,对全琮说:“你先前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我虽然没有答复,今天取得的胜利,也有你的功劳。”于是封全琮为阳华亭侯。
孙权恢复了刘璋益州牧的职务,令其驻在秭归,不久,刘璋就去世了。
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权迎置于所馆之侧,所以治护者万方。
时有加针,权为之惨。
欲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不然则咄,夜不能寐。
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驾,已而,竟卒,年四十二。
权哀痛殊甚,为置守冢三百家。
吕蒙还未来得及受封便疾病发作,孙权把他接来,安顿在行馆的侧房,千方百计为他治疗和护理。
医生为吕蒙针灸时,孙权便为他感到愁苦悲伤;想多去看望几次,又恐怕他劳累,只好在墙壁上挖个小洞经常偷看,见吕蒙可以吃少量的食物,便高兴地回顾左右;不然的话,便唉声叹气,夜不成眠。
吕蒙的病好了一半,孙权便下令赦免罪犯,以示庆贺,文武官员都来道喜。
不久,吕蒙竟然去世,享年四十二岁。
孙权异常悲痛,命令三百户人家守护他的坟墓。
权后与陆逊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寡俦。
子敬因公瑾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
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张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
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
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
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
图取关羽,胜于子敬。
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
’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怒之,不苟责也。
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矣。”
后来,孙权与陆逊评论周瑜、鲁肃和吕蒙时说:“周公瑾有雄心大志,胆略过人,因此能打败曹操,攻取荆州,很少有人能够和他相比。
鲁子敬经周瑜的推荐和我相识,我与他闲谈,便谈及建立帝王大业的远大谋略,这是第一件痛快事。
后来,曹操接着收服刘琮的声势,扬言亲率水、陆军数十万同时南下,我询问所有将领,请都对策,谁都不愿先回答,问到张昭、秦松时,都说应派使者写好公文,前去迎接。
鲁子敬当即反驳说不可,劝我迅速召回周公瑾,命令他率大军迎击曹操,这是第二件痛快事。
此后,他虽然劝我把土地借给刘备,这是他的一个失误,但却不足以损害他的两大贡献。
周公对一个人不求全责备,所以我忽略他的失误而重视他的贡献,常常将他比作邓禹。
吕子明年轻时,我认为他只是不怕艰难,果敢不怕死而已;在他年长以后,学问愈来愈好,韬略常常出奇制胜,可仅次于周公瑾,只是言谈议论、才华横溢不如他罢了。
谋划消灭关羽这一点,却超过鲁子敬。
鲁子敬给我的信中说:‘成就帝王大业的人,都要利用他人的力量开路,对关羽不值得顾忌。
’这是鲁子敬实际不能对付关羽,外表却空说大话罢了;我仍原谅了他,没有苛刻指责。
可是他行军作战,安营驻守,能做到令行禁止,他的辖区内,官员都尽心尽职,治安良好,路不拾遗,他的治理方法还是很好的。”
孙权与于禁乘马并行,虞翻呵禁曰:“汝降虏,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抗鞭欲击禁,权呵止之。
孙权和于禁乘马并行,虞翻斥责于禁说:“你是个俘虏,怎么敢和我们主公并马而行!”举鞭要抽打于禁,孙权呵斥制止了他。
孙权之称藩也,魏王操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未至而围解。
徐晃振旅还摩陂,操迎晃七里,置酒大会;王举酒谓晃曰:“全樊、襄阳,将军之功也。”亦厚赐桓阶,以为尚书。
操嫌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皆欲徙之。
司马懿曰:“荆楚轻脆易动,关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徙其善者,既伤其意,将令去者不敢复还。”操曰:“是也。”是后诸亡者悉还出。
孙权臣服后,魏王曹操召张辽等各路军队都回来解救樊城,尚未到达,樊城的包围已经解除。
徐晃整顿好军队回到摩陂,曹操亲到七里之外迎接徐晃,大摆酒宴,款待众将士。
魏王举杯对徐晃说:“保全樊城、襄阳,是将军的功劳。”又重赏了桓阶,任命他为尚书。
曹操对荆州的残余民众和在汉水两岸屯田的人有疑忌,想将这些人全部迁徙到其他地区。
司马懿说:“我们在荆楚一带的力量还很薄弱,容易发生动荡,关羽刚刚被消灭,那些作恶的人,或藏或逃,在等待观望;如果迁徙那些善良的人,既伤了他们的心,又使那些离开的人不敢再回来。”曹操说:“你说得对。”从此以后,那些逃亡的人果然都回来了。
魏王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
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朱光等归,上书称臣于操,称说天命。
操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侍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日。
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孙权在远称臣。
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魏王曹操上表给皇帝,推荐孙权为票骑将军,授予符节,兼任荆州牧,封为南昌侯。
孙权派校尉梁寓入朝进贡,又将被俘虏的朱光等人送还,上书向曹操称臣,劝曹操顺应天命,即位称帝。
曹操把孙权的信给大家看,说:“这小子要把我放在炉火上烤吗!”侍中陈群等人都说:“汉朝的统治已经结束,并非只是今日。
殿下您的功德,如同高山一样巍峨,天下人都寄希望于您,所以孙权在远方向您称臣。
这是天意在人间的反应,所以异口同声,殿下应该正式登基称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曹操说:“如果上天要我做皇帝,我还是当周文王吧。”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
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
光武遭汉中衰,群雄麋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
继以孝明、孝章,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
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大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
其忠厚清修之士,岂惟取重于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惟不容于朝延,亦见弃于乡里。
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
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淆,是非颠倒,可谓乱矣。
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
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
当是之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
不幸承陵夷颓敝之余,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于骨肉;殄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
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乘舆播越,宗庙丘,王室荡覆,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
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智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
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
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臣司马光曰:教化,是国家的紧要任务,而俗吏却不加重视;风俗,是天下的大事,而庸君却对此疏忽。
只有明智的君子,经过深思熟虑,然后才知道它们的益处之大,功效之深远。
汉光武帝逢汉朝中期衰落,群雄蜂起,天下大乱。
他以一介平民,奋发起兵,继承恢复祖先的事业,征伐四方,终日忙碌,没有空闲,仍能够推崇儒家经典,以宾客之礼延聘儒家学者,大力兴办学校,昌明礼乐,武功既完成,教育和感化的德政也普遍推行开了。
接着是明帝、章帝,遵循先辈的遗志,亲临辟雍拜见国家奉养的三老五更,手拿经典向老师请教。
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郡县官吏,全都选用熟悉儒家经典、品行端正的人,就是虎贲卫士也都学习《孝经》,匈奴贵族的子弟们也要到国家设立的学校学习。
因此,教化建立于上,风俗形成于下。
忠诚、厚道、重视道德修养的人,不仅受到高官的尊重,也为百姓所仰慕;卑鄙、邪恶、下流之徒,不仅不被朝廷容纳,也被乡里鄙弃。
自从夏、商、周三代灭亡之后,教化风俗之好,还没有象东汉那样兴盛过。
可是,到汉和帝以后,皇亲国戚独擅大权,奸佞小人得势妄行,赏罚没有标准,贿赂公行,贤良愚劣不分,是非颠倒,可以说是大乱了。
然而东汉韩廷仍然能够延续,不至于灭亡,原因在于上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等人,不惜冒犯龙颜,在朝廷上据理力争,运用公义挽救危乱;下有身为平民的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辈,以民间舆论矫正已经败坏的社会风气。
所以,政治虽然污浊,而风俗却不衰败,甚至有人甘愿冒斧钺诛杀的危险,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忠义之心更加激奋,紧紧跟随,虽接踵被杀,仍视死如归。
这难道只是他们几个人的忠正、贤德吗?也是汉光武帝、明帝、章帝遗留的教化使他们如此。
在那时,如果有贤明的君主发奋振作,则汉朝的皇统治仍然不可估量。
不幸的是,经过伤害、衰败之后,又加上了昏暴虐的桓帝和灵帝,保护奸佞,胜过骨肉之亲;屠杀忠良,胜过对待仇敌;百官的愤怒积压在一起,天下的不满汇合到一处。
于是何进从外地召来了军队,董卓乘机夺权,袁绍等人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使得皇帝流亡,宗庙荒废,王室倾覆,百姓遭殃,汉朝的生命已经结束,无法挽救。
然而各州郡掌握军队、占据地盘的人,虽然你争我夺,互相吞并,却没有不以尊崇汉朝为号召的。
以魏武帝曹操的粗暴强横,加上对天下建立的大功,他畜养取代君王的野心已经很久了。
但是,直至去世,他都不敢废掉汉朝皇帝,自己取而代之,难道他没有做皇帝的欲望?还是畏惧名义不顺而克制自己罢了。
由此看来,教化怎么可以轻视,风俗又怎么可以忽略!
魏纪一 世祖文皇帝上黄初元年 (庚子、220)
魏纪一 魏文帝黄初元年(庚子,公元220年)
春,正月,武王至洛阳;庚子,薨。
王知人善察,难眩以伪。
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
与敌对陈,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
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豪不与。
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对之流涕,然终无所赦。
雅性节俭,不好华丽。
故能芟刈群雄,几乎海内。
春季,正月,魏武王曹操抵达洛阳;庚子(二十三日),曹操去世。
魏王知人善任,善于洞察别人,很难被假像所迷惑;能够发掘和提拔有特殊才能的人,不论地位多么低下,都按照才能加以任用,使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
和敌人对阵时,他仪态安详,似乎不愿意打仗;可是一旦制定好策略,向敌人发动攻击,便气势充沛,斗志昂扬。
对有功的将士和官吏,赏赐时不吝千金;而对没有功却希望受到赏赐的人,则分文不给。
执法时严峻急切,违法的一定加以惩罚,有时对犯罪的人伤心落泪,也不加赦免。
生活俭朴,不崇尚富丽奢华。
报以能够消灭各个强大的割据势力,几乎统一全国。
是时太子在邺,军中骚动。
群僚欲秘不发丧。
谏议大夫贾逵以为事不可秘,乃发丧。
或言宜易诸城守,悉用谯、沛人。
魏郡太守文陵徐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专任谯、沛,以沮宿卫者之心!”乃止。
青州兵擅击鼓相引去;众人以为宜禁止之,不从者讨之。
贾逵曰:“不可。”为作才檄,令所在给其禀食。
鄢陵侯彰从安来赴,问逵先王玺绶所在。
逵正色曰:“国有储副,先王玺缓,非君侯所宜问也。”凶问至邺,太子号哭不已。
中庶子司马孚谏曰:“君王晏驾,天下恃殿下为命;当上为宗庙,下为万国,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时群臣初闻王薨,相聚哭,无复行列。
孚厉声于朝曰:“今君王违世天下震动,当早拜嗣君,以镇万国,而但哭邪!”乃罢群臣,备禁卫,治丧事。
孚,懿之弟也。
群丰收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
尚书陈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
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
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辨。
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王位,大赦。
汉帝寻遣御史大夫华歆奉策诏,授太子丞相印、绶魏王玺、绶,领冀州牧。
于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此时,太子曹丕正在邺城,驻洛阳的军队骚动不安。
大臣们想先保守秘 密,暂时不公布曹操去世的消息。
谏议大夫贾逵认为不应该保密,才把丧事公之于众。
有人说,应当把各个城池的守将都换上曹操家乡的谯县人和沛国人。
魏郡太守、广陵人徐宣大声说:“如今各地都归于一统,每个人都怀有效忠之心,何必专用谯县人和沛国人,以伤害那些守卫将士的感情!”撤换之事才不再提起。
青州籍的原黄巾军士兵擅自击鼓离去,大家认为应加制止,对不服从命令者派兵征讨。
贾逵说:“不可以这样做。”于是他写了一篇很长的文告,命令青州兵所到之处的地方官府,要给他们提供粮食。
鄢陵侯曹彰从长安赶来,询问贾逵魏王的印玺在何处,贾逵严肃地说:“国家已经确定了先王的继承人,先王的印玺,不是君侯您应当询问的。”噩耗传到邺城,太子曹丕恸哭不已。
中庶子司马孚劝谏说:“先王去世,举国上下都仰仗殿下您的号令。
您应上为祖宗的基业着想,下为全国的百姓考虑,怎么能效法普通人尽孝的方式呢?”曹丕很久以后才止住哭声,对司马孚说:“你说得对。”当时,大臣们刚刚听到曹操去世的消息,相聚痕哭,一片混乱。
司马孚在朝堂上大声说:“如今君王去世,全国震动,当务之急是拜立新君,以镇抚天下,难道你们只会哭泣吗?”于是命令群臣退出朝堂,安排好宫廷警卫,处理丧事。
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
大臣们认太子曹丕即魏王位,应该有汉献帝的诏令。
尚书陈矫说:“魏王在外去世,全国惊惶恐惧。
太子应节哀即位,以安定全国上下的人心。
况且魏王钟爱的儿子曹彰正守在灵柩旁边,他若在此时有不智之举,生出变故,国家就危险了。”当即召集百官,安排礼议,一天之内,全部办理完毕。
第二天清晨,以魏王后的命令,拜太子曹丕继承曹操为魏王,下令大赦天下罪犯。
不久,汉献帝派御史大夫华歆带着诏书,授予曹丕丞相印绶和魏王玺绶,仍兼任冀州牧,于是曹丕尊奉母后卞氏为王太后。
改元廷康。
改年号为延康。
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二月,丁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壬戍,以太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只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壬戌(十六日),任命太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丁卯,葬武王于高陵。
丁卯(二十一日),安葬魏王曹操的遗体在邺城西面的高陵。
王弟鄢陵侯彰等皆就国。
临监国谒者灌均,希指秦“临侯植醉酒悖慢,动胁使者。”王贬植为安乡侯,诛右刺奸掾沛国丁仪及弟黄门侍郎并其男口,皆植之党也。
魏王曹丕的弟弟鄢陵侯曹彰等人都回到自己的封地。
临侯曹植的监国谒者灌均,迎合曹丕的意图,上奏说:“临侯曹植酗酒,言辞轻狂使用慢,动持并胁迫魏王的使者。”曹丕贬曹植为安乡侯,将曹植的党羽,右刺奸掾、沛国人丁仪,黄门侍郎丁兄弟,二人及两家男子全部处死。
鱼豢论曰:谚言:“贫不学俭,卑不学恭。”非人性分殊也,势使然耳。
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于畴昔,此贤之心,何缘有窥望乎!彰之挟恨,尚无所至;至于植者,岂能兴难!乃令杨以倚注遇害,丁仪以希意族灭,哀夫!
鱼豢论曰:有句谚语:“贫穷的人,不用学,自然会俭朴;卑下的人,不用学,自然会谦恭。”这并不是说人的性格有差别,而是环境造成的。
如果曹操很早就管束曹植等人的举止,有这样贤明的用心,曹植等人怎么会有非分的想法呢?曹彰怀有怨恨,尚且没有到达这一地步;至于曹植,哪里能发动什么变乱!偏偏使杨修因曹植的倚重而遇害,丁仪因逢迎曹植而全家被杀,太令人哀叹了!
初置散骑常待、侍郎 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为金策,藏石室。
时当选侍中、常侍,王左右旧人讽主者,便欲就用,不调余人。
司马孚曰:“今嗣王新立,当进用海内英贤,如何欲因际会,自相荐举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贵孔。”遂他选。
开始设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宫中的宦官任官不得超过各署令;并将这一规定用金写在策书上,存放在宗庙的石函里。
当时,正在选拔侍中、常侍等官员,长期跟随曹丕左右的亲信就暗示主持选官的人,想自己担任,不再从他处选调。
司马孚说:“现在新王刚刚登位应该征召和任用全国各地的人才,怎么能够凭借这种机遇,举荐自己身边的人呢?任职不根据才能,做了官也并不尊贵。”因此,才从他处进行选拔。
尚书陈群,以天朝选用不尽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选,择州郡之贤有识鉴者为之,区别人物,第其高下。
尚书陈群认为,汉朝任用的官员,并没有把人才都选举出来,于是设立九口官人的制度:在州和郡都设置中正的职位,以确定应该选用哪些人;中正由各州、郡正贤德、能够鉴别人才的人担任,由他们鉴别人物品行、能力,分出高低不同等级。
夏,五月,戊寅,汉帝追尊王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
夏季,五月,戊寅(初三),汉献帝追封曹丕的祖父太尉曹嵩为魏太王,曹嵩的夫人丁氏为魏太王后。
王以安定太守邹岐为凉州刺史。
西平演结旁郡作乱以拒岐;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皆自称太守以应演;武威三种胡复叛。
武威太守兵兴。
告急于金城太守、护羌校尉扶风苏则,则将救之,郡人皆发为贼势方盛,宜须大军。
时将军郝昭、魏平先屯金城,受诏不得西渡。
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
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
若待大军,旷日弥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
虽有诏命,违而合权,专之可也。”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兵兴击张进于张掖。
演闻之,将步骑三千迎则,辞来助军,实欲为变,则诱而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走。
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黄华惧,乞降。
河西平。
魏王曹丕提升安定太守邹岐为凉州刺史。
西平的演勾结附近几郡制造动乱,抗拒邹岐;张掖郡的张进把太守杜通抓了起来,酒泉郡的黄华则拒绝太守辛机赴郡就任,他们都自称太守响应演。
武威郡的三个部落的胡人也再度反叛。
武威太守丘兴,向金城太守、护羌校尉扶风人苏则告急,苏则要率兵相救,郡中官员认为贼人的势力正盛,救援武威需要大批军队。
当时将军郝昭、魏平,原来即驻扎在金城,但奉令不得西渡黄河。
苏则召集郡中主要官员以及郝昭等人计议说:“如今贼人气焰虽盛,然而都是刚刚拼凑起来的,其中 有些人被坏人裹胁,未必和贼人一条心;应该利用贼人的内部矛盾,乘机进攻,他们中的善良之辈必然脱离那些邪恶之徒,归附我们,这样,我们增强了力量,贼人的势力也就减弱了。
我们既获得增加兵员的实力,又使气势倍增,率兵进讨,一定能够将贼人击溃。
如果等待大军到来,需要很长时间,敌军中善良的人没有归宿,必然与邪恶之徒同流合污,善、恶两种人混合在一起,在短期内很难分开开。
虽然有命令不得西渡,为权宜之计而暂时违背,自己作决定也是可以的。”郝昭等人同意了,于是调集军队救援武威,三个部落的胡人被降服了。
苏则、郝昭等人又和丘兴一起进攻张掖郡的张进。
演听说这一消息,率领步、骑兵三千人来迎苏则,声称前来助战,实际上是准备发动突然袭击,苏则借机引诱演会面,将其斩首,并把尸体拖出来展示给他的部属,演的党羽便都散走了。
于是,苏则率兵和各路军队包围了张掖,攻克张掖城,杀了张进。
黄华恐惧,请求设降。
河西各郡全部平定了。
初,敦煌太守马艾卒官,郡人推功曹张恭行长史事;恭遣其子就诣朝廷请太守。
会黄华、张进叛,欲与敦煌并势,执就,劫以白刃;就终不回,私与恭疏曰:“大人率厉敦煌,忠义显然,岂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今大军垂至,但当促兵以掎之耳。
愿不以下流之爱,使就有恨于内壤也。”恭即引兵攻酒泉,别遗铁骑二百及官属,缘酒泉北塞,东迎太守君奉。
黄华欲救张进,而西顾恭兵,恐击其后,故不得往而降。
就卒平安,奉得之郡,诏赐恭爵关内侯。
当初,敦煌太守马艾在任上去世,郡中的人推举功曹张恭暂代长史职务;张恭派儿子张就到朝廷请求派太守赴敦煌郡就任。
正赶上黄华、张进叛乱,企图与敦煌郡联合,因此动持了张就,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胁迫他答应结盟,张就誓死不从,秘密送信给张恭说:“您治理敦煌郡,忠义这心,昭示天下,岂能因为我在困境中而改变初衷呢!如今大军很快就要抵达这里,您应率兵从后而牵制黄华。
希望父亲不要因为爱儿子,而使儿子饮恨黄泉。”张恭立即率兵攻打酒泉,另派铁甲骑兵二百人及敦煌的属官,沿着酒泉北塞,向东迎接新任郡太守尹奉。
黄华企图救援张进,又顾忌西部张恭的部队攻击后路,所以不敢前去救援,只好投降了。
张就也因此保全了性命,尹奉得以到郡就任。
献帝下诏,赐张恭关内侯的爵位。
六月,庚午,王引军南巡。
六月瘐午(二十六日),魏王曹丕率烟南下巡查。
秋七月,孙权遣使奉献。
秋季,七月,孙权派使者至汉朝廷奉献贡物。
蜀将军孟达屯上庸,与副军中郎将刘封不协;封侵陵之,达率部曲四千余家来降。
达有容止才观,王甚器爱这,引与同辇,以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城,以达领新城太守,委以西 南之任。
行军长史刘晔曰:“达有敬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
新城与孙、刘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王不听。
遣征南将军夏侯尚、右将军徐晃与达共袭刘封。
上庸太 守申耽叛封来降,封破,走还成都。
蜀将军孟达驻军上庸,与副军郎将刘封不和,爱到刘封欺辱,一气之下,率领部曲四千余家降魏。
孟达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深受曹歪器重和钟爱。
曹丕与他同乘一辆车子,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
又合并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城郡,由孟达兼任太守,负责西南面军政事务。
行军长史刘晔对曹丕说:“孟达有侥幸取利之心,而且依恃才智,喜欢权术,肯定不会对您感恩报答。
新城郡与孙权、刘备的地盘相接,一旦发生变故恐怕会对国家产生危害。”魏王曹丕不听。
派征南将军夏侯尚、右将军徐晃和孟达一起袭击刘封。
蜀上庸太守申耽背叛刘封,投降了曹军。
刘封被击败,逃回成都。
初,封本罗侯寇氏之子,汉中王初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之为子。
诸葛亮虑封刚猛,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汉中王因此际除之;遂赐封死。
当初,刘封本来是罗侯人寇姓人家的儿子,汉中王刘备刚到荆州时,没有儿子,收刘封为养子。
诸葛亮认为刘封傲慢固执,性情凶悍,顾虑在刘备去世后,无人能控制他,劝刘备借此机会,将他除掉;刘备便命刘封自杀了。
武都氐王杨仆率种人内附。
武都氐族酋长杨仆率部落依附汉朝廷。
甲午,王次天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于邑东,设伎乐百戏,吏民上寿,日夕而罢。
早午(二十日),魏王曹丕驻谯县,在谯县城东大摆宴席,犒劳军队将士,招待谯胰父老,并不歌舞百戏,官员和百姓前来为魏王祝寿,直到日落才散去。
孙盛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
故虽三委之末,七雄之敝,犹示有废衰斩于旬朔之间,释麻杖于反哭之日者也。
逮于汉文,变易古制,人道之纪 ,一旦而废,固已道薄于当年,风颓于百代矣。
魏王既追汉制,替其大礼,处莫重之哀而设飨宴之乐,居贻厥之始而堕王化之基,及至受禅,显纳二女,是以知王龄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孙盛曰:父母去世,子女要守丧三年,上自皇帝,下至百姓,都应如此。
所以尺管夏、商、周三代的末期已经衰落,以及战国时期,七雄争霸,全国混乱,也没有人在十天半月之内就脱去孝服,在必须回庙堂哭祭已故父母的日子里扔掉丧杖。
到汉文帝时,更改了古代的制度,为人之道的纲纪,一下子就被废除了,所以道德大不如前,风气也比古代几坏得多了。
魏王曹丕又仿汉代的制度,接受汉代的礼仪,在人生最应哀痛的时候,却摆宴席,演歌舞,身处创业之始,便毁坏了君王的基础。
在接受汉朝皇帝禅让的时候,又公开纳汉献帝的两个女儿为妃,由此可知,曹丕很难长寿,曹氏政权一定是个短命王朝。
王以丞相祭酒贾逵为豫州刺史。
是时天下初定,刺史多不能摄郡。
逵曰:“州本以六条诏书察二千石以下,故其状皆言严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不恺悌之德也。
今长吏慢法,盗贼天下复何取正乎!”其二千石以下,职纵不如法者,皆举秦免之。
外修军旅,内治民事,兴陂田,通运渠,吏民称之。
王曰:“逵真刺史矣。”布告天下,当以豫州为法;赐逵爵关内侯。
魏王曹丕任命丞相祭酒贾逵为豫州刺史。
当时国家刚刚安定,刺史大都不能统辖所属各郡的事务。
贾逵说:“州刺史,原本是以六条诏书监察二千石及其以下官吏,所以在考察报告中,都使用威严雄武、有督察官吏之才等辞句;而不说他们安详、平和、宽厚、仁爱,有谦谦君子之德。
如今郡的长官不重视法令,致使盗贼公开抢动、行窃,刺史即使知道也不加追究。
这样下去,国家还能走上正轨吗!”对放纵坏人,不按法令办事的,二千石及以下官吏,他都一律上奏朝廷,予以罢免。
他还对外整顿武备,对内认真处理民事,开垦水田,疏通转运粮米的水道,受到官员和百姓的称赞。
曹丕说:“贾 逵者真正的刺史。”于是向全国发出公告。
以豫州为全国各州的榜样,封贾逵为关内侯。
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表言:“魏当代汉,见于图纬,其事众甚。”群臣因上表劝王顺天人之望,王不许。
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向曹丕上书说:“魏应该取代汉,经过占验河图和纬书,很多事例都证明了这一点。”大臣们因此都上表,劝魏王曹丕遵从上天的意志,顺应官员和百姓的愿望,取代汉朝,登基答帝,曹丕不同意。
冬,十月,乙卯,汉帝告祠高庙,使行御只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绍册,禅位于魏。
王三上书辞让,乃为坛于繁阳,辛未,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渎,改元,大赦。
冬季,十月,乙卯(十三日),汉献帝在高祖庙祭祀,报告列祖列宗,派代理御史大夫张音带着符节,捧着皇帝玺绶以及诏书,要让位给魏王曹丕。
曹丕三次上书推辞,然后在繁阳筑起高坛,辛未(二十九日),登坛受皇帝玺绶,即皇帝位。
燃起大火祭祀天地、山川,更改年号,大赦全国。
十一月,癸酉,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用天子礼乐;封公四子为列侯。
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庙号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以汉诸侯王为崇德侯,列侯为关中侯。
群臣封爵、增位各有差。
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
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
十一月,癸酉(初一),曹丕尊奉汉献帝刘协为山阳公,仍然使用汉朝的历法,行皇帝的礼仪、音乐;封他的四个儿子为列侯。
曹丕追尊自己的祖父魏太王曹嵩为太皇帝;父亲魏武王曹操为武皇帝,庙号为太祖;尊奉母亲魏太后 卞氏为皇太后。
改汉封朝的诸侯王为嵩德侯,列侯为关中侯。
大臣们封爵、升 迁,各有不同。
又把相国改称司徒,御史大夫改称司空。
山阳公间协奉献自己的两个女儿给魏文帝曹丕作妃子。
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统,应天顺民;至于汤、武,以战代定天下,乃改正朔。
孙子曰:‘行夏之时,’《左氏传》曰:‘夏数为得天正,’何必期于相反!”帝善而从之。
时群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散骑常侍卫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
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书陈群秦曰:“陛下以圣德应运受命,创业革制,当永为后式。
按典籍之文,无妇人分土命爵之制。
在礼典,妇因夫爵。
秦违古法,汉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议是也,其勿施行。”仍著定制,藏之台阁。
魏文帝曹丕要重新颁布历法,侍中辛毗说:“魏朝遵循虞舜和夏禹一脉相承的继承关系,顺应天命,合乎民心;只有商汤、周武王,依靠武力征伐统一全国,才会更改历法。
孔子说:‘实行夏的历法’,《左传》说:‘夏朝的历法,最符合天地运行的规律,’我们为什么要和它相反呢?”文帝称赞并采纳了辛毗的建议。
当时,大臣们都称颂魏朝的功德,贬损汉朝。
散骑常侍卫臻却阐述禅让的大义,称赞汉朝的功绩。
文帝看了卫臻几次说:“普天下的珍宝,我要和山阳公共同享用。”文帝要追封母亲卞太后的父母,尚书陈群上奏说:“陛下以圣明的德行,顺应天命,创立大业,革除旧制,应该永远成为后代遵从的典范。
根据典籍记载,汉有分封妇人土地和爵位的制度。
记载礼仪的典籍中,只有妇人附从丈夫的爵位。
秦朝违背古代制度,汉朝又继承秦朝的体制,都不符古代君王的法令和经典。”文帝说:“你的看法很对,不要封太后的父母了。”并写下了这一建议,确定为制度,保存在收藏档案的台阁中。
十二月,初营洛阳宫。
戊午,帝如洛阳。
十二月,开始营建洛阳宫殿。
戊午(十七日),魏文帝曹丕到洛阳。
帝谓侍中苏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城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幕,即不求自至。
求而得之,不足贵也。”帝嘿然。
文帝对侍中苏则说:“以前攻破酒泉、张掖的时候,西域瘟派使臣至敦煌,贡献直径一寸的大珍珠,可否再让他们来习卖而得?”功则回答说:“如果陛下以教化润泽全国,威德远吸沙漠,不求珍珠,也会有人送来;向人求取才得到,已无珍贵可言。”文帝默然无语。
帝召东中朗将蒋济为散骑常侍。
时不诏赐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尚以示济。
济至,帝问以所闻见,对曰:“未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帝仇然作色而问其故,济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
天子无戏言,古人的慎;惟陛下察之!”帝即遣追取前诏。
文帝征召中郎将蒋济为散骑常侍。
当时曾有诏书赐给征南将军侯尚说:“你是我非常信任的重要将领,特别委以重任,随你作威作福,有杀人和赦免人特权。”夏侯尚把诏书拿给蒋济看了。
蒋济抵达京城,文帝问他有什么见闻,蒋济回答说:“汉有什么可称道之处,只听到了亡国之音 。”文帝听后很生气,脸上立刻变了颜色,问他为什么这么说。”蒋济如实回答说:“‘作威作福’,《尚书》中清楚地将它写作戒律。
天子无戏言,古人对这一点非常慎重,还请陛下明察!”文帝立即下令追回给夏侯的诏书。
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万户实河南。
时天旱蝗,民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
侍中辛毗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
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毗曰:“诚以为非也。”帝曰:“吾不与卿议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而之谋议之官,安能不与臣议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用也,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争。”帝乃徙其半。
帝尝出射雉,顾群臣曰:射雉乐哉!毗对曰:“于陛下甚乐,于群下甚苦。”帝默然,后遂为之稀出。
文帝要迁徙冀州籍士兵的家属十万户,充实河南郡。
当时,天大旱,又 闹蝗灾,百姓饥馑,朝廷各部门都认为不可以,而文帝态度却很坚决。
侍中辛毗和朝廷大臣请求晋见,文帝知道他们要劝谏,板起面孔等着,大家见他脸色不好,都不敢说话。
辛毗说:“陛下要迁徙士兵家属,理由是什么?”曹丕说:“你认为我的作法不对?”辛毗回答说:“确实不对。”文帝说:“我不 和你讨论。”辛毗说:“陛下不认为我不成才,所以将我安排在陛身边,作为咨询的官员,陛下怎么能不和我讨论呢?我的话并非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而是为国家着想,有什么理由对我发脾气呢?”文帝不答,起身要进内室;辛毗在后面赶上,拉住他的衣襟,文帝猛地拽过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过了很久,他又出来,对辛毗说:“辛佐治,你为什么把我挟持得那么急迫!”辛毗说:“迁徙民众,既失人心,又缺少粮食,所以我不得不力争。”这样,文帝只迁徙了五万户。
文帝曾出外打野鸡取乐,对官员们说:“射野鸡,实在令人高兴!”辛毗对答说:“这对陛下来说,的确是件高兴事;对我们这些臣子,可是件苦差事。”文帝默然无语,以后就很少出来打猎了。
二年(辛丑、221)
二年(辛丑、公元221年)
春,正月,以议即孔羡为宗圣侯,奉孔子祀。
春季,正月,封议郎孔羡为宗圣侯,奉侍祭祀孔子。
三月,加辽示太守公孙恭车骑将军。
三月,加封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
初复五铢钱。
开始恢复使用五铢钱。
蜀中传言汉帝已遇害,于是汉中王发丧制服,谥日孝愍皇帝。
群下竞言符瑞,劝汉中王称尊号。
前部司马费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纠合士众,将人以讨贼。
今敌未克而先自立,恐心疑惑。
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之。
乃屠咸阳,获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王不悦,左迁诗为部永昌从事。
夏,四月,丙午,汉中王即帝位于武担之南,大赦,改元章武。
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徙。
蜀地传言汉献帝已经遇害,于是,汉中王刘备下令披麻戴孝,为汉献帝举行丧礼,尊谥汉献帝为孝愍皇帝。
群臣纷纷上书,说有很多吉祥之兆,请求刘备即位称帝。
前部司马费诗上书说:“殿下因为曹操父子逼迫皇帝,篡夺帝位所以才万里流亡,召集士卒,领兵讨伐曹氏奸贼。
如今大敌尚未击败,您却先自称皇帝,恐怕人们会对您的行为产生疑惑。
从前,汉高祖与楚人相约,谁先灭掉秦朝,谁就称王。
等到攻克咸阳,俘获了秦皇帝子婴,汉高祖对王称号仍然推让。
而殿下如今尚未走出门庭,便要自己称皇帝,愚臣我实在认为您不应该这样做。”汉中王对此很不高兴,将费诗降职为州部永昌从事。
夏季,四月,丙午(初六),汉中王刘备在成都西北的武担山之南登基称帝,大赦罪犯,改年号为章武。
任命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徙。
臣光曰:天生民,其势不能自治,必相与戴君以治之。
敬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赏善罚恶使不至天乱,斯可谓之君矣。
是以三代之前,海内诸侯,何啻万国,有民人、社稷者,通谓之君。
合万国而君这,立法度,班号令,而天下莫敢违者,乃谓之王。
王德既衰,强大之国能帅诸侯以尊天子者,则谓之霸。
故自古天下无道,诸侯力争,或旷世无王者,固亦多矣。
秦书坑儒,汉兴,学者始推五德生、胜,以秦为闰位,在木为之间,霸而不王,于是正闰这论兴矣。
及汉室颠覆,三国鼎跬。
晋氏失驭,五胡云扰。
宋、魏以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为南为岛夷。
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穷、新,运历年纪,皆弃而不数,此皆私已之偏辞,非大公之通论也。
臣愚诚不足以识前代之正闰,窃以为敬不能使九州合为一统,皆有天子之名而无其实者也。
虽华夏仁暴,大小强弱,或时不同,要皆与古之列国无异,岂得独尊奖一国谓之正统,而其余皆为僭伪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为正邪,则陈氏何反受?拓跋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为正邪,则刘、石、慕容、苻、姚、赫运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旧都也。
若以有道德者为正邪,则蕞尔之国,必有令主,三代之季,岂无僻王!是以正闰之论,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义,确然使人不可移夺者也。
臣今所述,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观者自择其善恶得失,以为劝戒,非若《春秋》立褒贬之法,拨乱世反诸正也。
正闰之际,非所敢知,但据其功业之实而言之。
周、秦、汉、晋、隋、唐,皆尝混壹九州,传祚于后,子孙虽微弱播迁,犹承祖宗之业,有绍复之望,四方与之争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临之。
其余地丑德齐,莫能相壹,名号不异,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国之制处之,彼此均敌,无所抑扬,庶几不诬事实,近于至公。
然天下离析之际,不可无岁、时、月、日以识事之先后。
据汉传于魏而晋受之,晋传于宋以至于陈而隋取之,唐传于以至于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年号,以纪诸国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闰之辨也。
昭烈之天汉,虽云中山靖王之后,而族属疏运,不能纪其世数名位,亦犹宋高祖称楚元王后,南唐烈祖称吴王恪后,是非难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晋元帝为比,使得绍汉氏之遗统也。
臣司马光曰:上天养育黎民百姓,但出们却不能管理自己,需要推戴出君主来统治。
如果这些人能够制止暴行,除去坏人,保障百姓的正常生活;奖赏善良,惩罚邪恶,使社会不发生动乱,才是名符其实的君主。
所以夏、商、周三代以前,天下的诸侯国,岂止一万个,能够统治民众,祭祀土地、五谷之神的人,统统被称之为君主。
集结万国而加以统治,创立制度,发布号令,天下无人敢违抗的人,被称之为王。
王的威德衰落了,强大的国君能够统帅各路诸侯,维护王的威信,便被称作霸。
所以自古以来,天下混乱的时候,诸侯们便依靠武力互相争夺,长期没有王的时代,也是很多的。
秦焚毁书籍,坑杀儒生,汉朝兴起后,有些学者开始推演金、木、水、火、土五德的相生相克,认为秦朝的帝位是不正统的“闰”位,在“木德”和“火德”之间,能够称作“霸”,却不能称“王”,于是兴起了“正”和“闰”,即正统与非正统的争论 。
汉朝政权被颠覆,出现了三国的鼎足而立。
在此之后的晋朝又失去了控制全国的能力,五个胡族扰得中原大乱。
南朝宋和北魏以后,南方和北方被分而治之,各写自己的国史,互相排斥,彼此攻击,南方人底毁北言人为“索虏”,北方人辱骂南方人为“岛夷”。
朱温取代唐朝政权,全国分裂,沙陀人李存勖进入汴京,建立后唐政权,把朱温比作篡夺夏朝政权的有穷氏和取代西汉政权的王莽新室,其历法和纪年,都弃而不用,这都是包藏私心的偏颇心理,不是出于为天下人着想的至公之论。
臣下愚昧,不足以辨清以前的那些朝代,哪个是“正”哪个是“闰”,但是我私下以为,如果不能使全国统一,这样的君主,就是只有“天子”之名,而无“天子”之实。
虽然因为时代不同,这样的政权有“华”与“夷”、仁厚与暴虐、大与小、强与弱的区别,总的来说,它们都与古代的列国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能够唯独尊崇一个政权为正统,而认为其余的都是窃国的伪政权呢?如果以上下交替的政权为正统,那么南朝的政权继承谁的?拓拢氏的北魏又继承谁的?如果以居于中原华夏这地的政权为正统,则匈奴刘氏、羯族石氏,鲜卑慕容氏、氐族苻氏、羌族姚氏、匈奴赫连氏,这些政权统治的区域,却都是五帝和三王的旧地。
如果以有道德的政权为正统,则蕞尔小国也会有贤明的君主,夏、商、周三代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淫邪的君王吗?所以说,“正”与“闰”的理论,从古至今,也没有人搞清它的真正涵义,并提出无法反驳的确定不移的论据。
我在这 里所陈述的史实,只是说明国家的兴衰,着重讲述与国计民生休戚相关的内容,由读者自己去辨别善恶、得失,以作为警戒和劝勉;而不是《春秋》那样,根据大义对历史人物作出褒贬,以此引导混乱的社会走上正轨。
谁是“正”,谁是“闰”,我不敢妄谈,只是根据事业成就如实叙述罢了。
周、秦、汉、晋、隋、唐这些朝代,都曾统一全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他们的后代虽然衰微,甚至颠沛流离,但还是接替着祖宗的基业,有着继承恢复的愿望,而与他们争夺天下的人,又都是他们以前的臣属,所以仍然以君臣的关系来看待。
对其余土地、威德、名号没有什么区别,原本就非君臣关系的政权,都以对待列国的方法来处理,不厚此薄彼,也不抬高一些人,贬低一些人,这才不会歪曲事实,接近公平。
然而对国家分崩离析的时代,不能没有年、月、日等时间概念以陈述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
根据汉朝将帝位禅让给曹魏,晋朝又从曹魏接受皇位,以后传于南朝宋,至于陈,又为隋取代,唐传后梁,至于后周,又被大宋承袭下来。
所以不得不使用曹魏、南朝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的年号,以便于记载各国的史实,并非尊崇谁、鄙视谁,也没有“正”和“闰”之别。
蜀汉昭烈帝刘备对汉朝而言,虽然自称是西汉中山靖王的后代,然而属关系太疏远了,已说不清有多少代,处于什么名分和地位,就同南朝宋高祖刘裕自称是西汉楚元王的后代,南唐烈祖李自称是唐朝吴王李恪的后代一样,真假难辨,所以不敢把刘备与东汉光武帝刘秀继承西汉政权,东晋元帝司马睿继承西晋政权相比拟,让他承继汉朝的遗统。
孙权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
孙权将吴的都城从公安迁徙至鄂,改鄂名为武昌。
五月,辛巳,汉主立夫人吴氏为皇后。
后,偏将军懿之妹,故刘璋兄瑁之妻也。
立子禅为皇太子。
娶车骑将军张飞女为皇太子妃。
五月,辛巳(十二日),汉王刘备册立夫人吴氏为皇后。
吴皇后是偏将军吴懿的妹妹,已故刘璋的兄长刘瑁的妻子。
又立儿子刘禅为皇太子。
娶车骑将军张飞的女为皇太子妃。
太祖之入邺也,帝为五官中郎将,见袁熙妻中山甄氏美而悦之,太祖为之聘焉,生子睿。
及即皇帝位,安平郭贵嫔有宠,甄夫人留邺不得见,失意,有怨言,郭贵嫔谮之,帝大怒,六月,丁卯,遣使赐夫人死。
魏太祖曹操进入邺城时,文帝曹丕为五官中郎将,见到袁熙的妻子、中山人甄氏长得美貌,很喜欢,太祖因此为他娶甄氏为妻,生子曹睿。
曹丕称帝后,安平人贵嫔郭氏深受宠爱。
甄夫人被留在邺城,不能相见,心情不畅,因而有怨言,郭贵嫔乘机谗毁甄夫人,文帝大怒,六月,丁卯(二十八日),派使臣命甄夫人自尽。
帝以宗庙在邺,祀太祖于洛阳建始殿,如家人礼。
魏文帝因为皇家宗庙在邺城,所以在洛阳建始殿祭祀太祖曹操,一如祭祀家人的礼议。
戊辰晦,日有食之。
有司秦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已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
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戊辰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有关官员奏请罢免太尉,文帝下诏说:“出现天灾和怪异的现象,那是上天在责备君主,如果把过错归于辅佐朝政的大臣,难道符合夏禹、商汤归过于己的本意吗?现命令各级官员尽自己的职责。
今后天地出现灾祸,不要再弹劾三公。”
汉主立其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汉王刘备立儿子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
汉主耻关羽之没,将击孙权。
翊军将军赵云曰:“国贼,曹操,非孙权也。
若先灭魏,则权自服。
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
不应置魏,先与吴战。
兵势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听。
广汉处士秦宓陈天时必无利,坐下狱幽闭,然后贷出。
刘备为关羽的被杀深感耻辱,准备进攻孙权,翊军将军赵云说:“国贼是曹操,而不是孙权。
如果无灭掉魏,则孙权自然归服。
如今曹操虽然已经死去,他的儿子曹丕窃夺了汉朝的皇位。
我们应当顺应民心,尽早夺取关中,占据黄河、渭水上游,以利于征讨凶顽叛逆,函谷关以东的义士,一 定会自带军粮,驱策战马迎接陛下的正义之师。
我们不应置曹操而不顾,先和孙权开战。
两国战端一开,不可能很快结束,这不是上策。”大臣中劝谏的人很多,汉王都不同意。
广汉郡一个不愿为官的士人秦宓,上书陈述天时对蜀军必定不利,因此而被治罪入狱拘押,后来才被赦免。
初,车骑将军张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礼君子而不恤军人。
汉主常戒飞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
汉主将伐孙权,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
临发,其帐下交张达、范强杀飞,以其首顺流奔孙权。
汉方闻飞营都督有表,曰:“噫,飞死矣!”
当初,车骑将军张飞,英勇善战、雄壮威武仅次于关羽;关羽关心士兵,对士大夫却很傲慢;张飞则对士大夫彬彬有礼,而不关心士兵。
汉王经常告诫张飞说:“你刑罚过严,杀人太多,再把那些受过鞭打的将士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招来祸患的做法。”张飞还是不改。
汉王刘备将要征讨孙权,张飞应率兵一万人从阆中出发,与大军在江州会合。
发兵之前,帐下将领张达、范强杀死了张飞,二人带着张飞的头颅,顺长江而下投降了孙权。
汉王听说张飞军营的营都督前来上表,便说:“哎呀,张飞死了!”
陈寿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
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
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陈寿评曰:关羽、张飞,都被称作万人之敌,是当世的虎将。
关羽报恩曹操,张飞义释严颜,都有国中出类拔萃之士的风度。
但是,关羽刚愎自用,自恃才智勇力,张飞暴虐不施恩惠,两人都因为自身的弱点而丧命,这是合乎常理的。
秋,七月,汉主自率诸军击孙权,权遣使求和于汉。
南郡太守诸葛瑾遗汉主笺曰:“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矣。”汉主不听。
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汉主相闻者,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然谤言流闻于外,陆逊表明瑾必无此,宜有经散其意。
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
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
玄德昔遗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
’子瑜答孤言:‘弟亮已失身于人。
委质定分,义无二心。
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
’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前得妄语文疏,即封子瑜,并手笔与之。
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后间。
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秋季,七月,汉王亲自率领各路军队进攻孙权,孙权派使臣向蜀汉求和。
孙权的南郡太守诸葛瑾写信给汉王:“陛下认为您和关羽的感情,是否比您和先帝的感情更亲密?荆州的大小,比全国怎么样?都是仇敌,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如果把这想明白,该怎么办就易如反掌。”汉王置之不理。
当时有人传言诸葛瑾派遣亲信和汉王互通消息,孙权说:“我和诸葛瑾有生死不变的誓言,他不会背叛我,如同我不会背弃他一样。”然而流言仍然四处传播,陆逊上表说,诸葛瑾肯定不会做那种事,但是应该有所表示,解除他心中的顾虑。
孙权回信说:“诸葛瑾和我共事多年,情同骨肉,互相了解很深。
他的为人是,不合道德的事不做,不合礼义的话不说。
以前刘备派诸葛亮到我吴地,我曾对诸葛瑾说:‘你与诸葛亮是同胞兄弟,弟弟顺从兄长,才符合礼义,为什么不把诸葛亮留下呢?诸葛亮如果留下和你在一起,我会写信给刘备解释,我想他会同意的。
’诸葛瑾回答说:‘我弟弟诸葛亮已经失于算计为刘备效劳,双方有了君臣的名分,按照礼义不应再有二心。
弟弟不留在这里,如同我不投降刘备,是一个道理。
’他的话足以上达神明,现在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以前收到到他有诽谤言论的上书,我立即封起来送给他,并亲笔写上批语。
我和诸葛瑾,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之交,决非外人的流言所能离间。
我已明白你的想法,立即封起你的奏表,送给诸葛瑾,让他了解你的意思。
汉主遣将军吴班、冯习攻破权将李异、刘职等于巫,进兵秭归,兵四万余人。
武陵蛮夷皆遣使往请兵。
权以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督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刘备派将军吴班、冯习在巫县击溃孙权的将领李异、刘职等人,率兵四万余人继续向秭归进军。
武陵的蛮夷各部都派使者请求派兵前往。
孙权派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持符节,统领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对抗蜀汉的军队。
皇弟鄢陵侯彰、宛侯据、鲁阳侯宇、谯侯林、赞侯衮、襄邑侯峻、弘农侯干、寿春侯彪、历城侯微、平舆茂皆爵为公;安乡侯植改封甄城侯。
魏文帝的弟弟鄢陵侯曹彰、宛侯曹据、鲁阳侯曹宇、谯侯曹林、赞侯曹衮、襄邑侯曹峻、弘农侯曹、寿春侯曹彪、历城侯曹微、平舆侯曹茂都进爵为公;改封安乡侯曹植为鄄城侯。
筑陵云台。
修筑陵云台。
初,帝诏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孙权否,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侍中刘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有余。
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矣。”
当初,魏文帝要大臣们分析刘备是否会为关羽报仇,进攻孙权,大臣们都议论说:“蜀是小国,名将只有一个关羽,他战败身亡,军队被消灭,蜀国正处在担忧和恐惧之中,不会再出兵了。”只有侍中刘晔说:“蜀虽然地界狭窄,国力软弱,但刘备企图依靠威武加强自己,势必要出兵,以表明他的力量强大有余。
况且关羽和刘备,名义上是君臣,恩情却如同父子;关羽被杀,不能出兵为他报仇,也不合善始善终的礼义。”
八月,孙权遭使称臣,卑辞奉章,并送于禁等还,朝臣皆贺,刘晔独曰:“权无故求降,必内有急。
权前袭杀关羽,刘备必大兴师伐之。
外有强寇,众心不安,又恐中国往乘其衅,故委在求降,一以却中国之兵,二假中国之授,以强其众而疑敌人耳。
天下三分,中国十有其八。
吴、蜀各保一州,阴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国之利也;今还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兴师,径渡江袭之。
蜀攻其外,我袭其内,吴之 亡不出旬日矣。
吴亡则蜀弧,若割吴之半以与蜀,蜀固不能久存,况蜀得其外,我得其内乎!”帝曰:“人称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来者心,不若且受吴降而袭蜀之后也。”对曰:“蜀远吴近,又闻中国伐之,便还军,不能止也。
今备已怒,兴兵击吴,闻我伐吴,知吴必亡,将喜而进与我争割吴地,必不改计抑怒救吴也。”帝不听,遂受吴降。
八月,孙权派使者向魏称臣,奏章言辞谦卑,还将于禁等人送还。
朝廷大臣都表示祝贺,唯独刘晔说:“孙权无故向我投降,一定是内部发生危机。
前不久,他偷袭并杀死了关羽,刘备必然会出动大军讨伐他。
孙权外部有强大的敌寇,部属心情不安,又恐怕我们乘机进攻,所以献上土地请求投降,一可防止我们进兵,二可借助我们的援助,加强他自己的地位,迷惑他的敌人。
如今天下三分,我们占有全国土地听十分之八,吴和蜀各自仅保有一个州的地域,凭恃险要,依托长江大湖,有急难时互相援救,这样才对小国有利。
我们应大举进兵,直接渡江袭击孙权。
蜀从外部进攻,我们从内部偷袭,不出十天,吴必亡。
吴灭亡,蜀的势力也就孤单了,即使将吴的一地割让给蜀,它也不会存在很久,何况蜀只得到吴的边远地区,我们却能得到吴的本土。”文帝说:“有人投降称臣,我们却讨伐他,会使天下愿意归附我们的人产生疑心,不如暂且接受吴的归降,袭击蜀的后路。”刘晔说;“我们距蜀的路途远,但靠近吴,蜀知道我们向它进攻,便退军攻击吴国,听说我军伐吴,知道吴必亡,将会很高兴地迅速向吴进军,同我们争夺、分割吴的疆土,而决不会改变计划,抑制自己的怒火去救援吴。”文帝不听,接受了吴国的归降。
于禁须发皓白,形容憔悴,见帝,泣涕顿首。
帝慰谕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拜安远将军,令北邺谒高陵。
帝使豫于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伏之状。
禁见,惭恚发病死。
于禁的头发胡须全都白了,面容憔悴,见到文帝,哭泣着下拜叩首。
文帝以古代晋国荀林父、秦国孟明视的故事做比喻安慰他,任命他为安远将军,要他北到邺城去拜谒曹操的陵墓高陵。
文帝事先派人在陵园的屋子里画上关羽得胜、庞德发怒、于禁投降的壁画。
于禁看到这些画,惭愧悔恨,患病而死。
臣光曰:于禁将数万众,败不能死,生降于敌,既而复归;文帝废之可也,杀之可也,乃画陵屋以辱之,斯为不君矣!
臣司马光曰:于禁率兵数万人,兵败而不能战死疆场,为求生而降敌,后来又回到本土,文帝榀以罢黜他,也可以处死他,竟然在陵园里作画羞辱他,这就不像个君王了。
丁巳,遭太常邢贞奉策即拜孙权为吴王,加九锡。
刘晔曰:“不可。
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内,陛下禅即真,德合天地,声暨四远。
权虽有雄才,故汉票骑将军、南昌侯耳,官轻势卑;士民有畏中国心,不可强迫与成所谋也。
不得已受其降,可进其将军号,封十万户侯,不可即以为王也。
夫王位去天子一阶耳,其礼秩服御相乱也。
彼直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
我信其伪降,就封殖之,崇其位号,定其君臣,是为虎傅翼也。
权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后,外尽礼以事中国,使其国内皆闻,内为无礼以怒陛下;陛下赫然发怒,兴兵讨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国,不爱珍货重宝,随时贡献,不敢失臣礼,而无故伐我,必欲残我国家,俘我人民、以为仆妾。
’吴民无缘不信其言也。
信其言而感怒,上不同心,战加十倍矣。”又不听。
诸将以吴内附,意皆纵缓,独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备。
山阳曹伟,素有才名,闻吴称藩,以白衣与吴王交书求赂,欲以交结京师,帝闻而诛之。
丁巳(十九日),魏文帝派太常邢贞带策命,封孙权为吴王,为表示尊礼,加赐九锡,刘晔说:“不可以封孙权。
先皇帝征伐天下,已经拥有全国领土的十分之八,威德震动海内,陛下接受汉朝皇帝的禅让,真正做了皇帝,德行符合天地,声名远播四方。
孙权虽有雄才大略,只不过是汉朝的票骑将军、南昌侯而已,官品很低,权势卑下,其属民都有畏惧我中原朝廷之心,很难强迫他们合谋共事。
我们不得已接受他的归降,可以晋封他将军的称号,封他为十万户侯,却不能一下子封他为王。
王和皇帝相比,只相差一级,所使用的礼乐、服饰、车马的等级也很混乱。
孙权仅被封为侯,江南的士人,百姓和他便没有君臣的名分。
如果我们相信他的假投降,就大大晋封他,尊崇他的地位,给他加上王的称号,使江南人和他确立群、臣关系,这是为猛虎加上双翼!孙权既然取得子王的地位,迫使蜀军退走之后,外表上遵守礼节,服从朝廷,使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实质上对朝廷无理,以激怒陛下;陛下如果发怒动火,出动大军征伐他,他就不慌不忙地对他的百姓说:‘我们委身于中原朝廷,不爱惜珍宝物,按时贡献礼物,不敢违背臣下对皇帝的礼节;但朝廷却无缘无故地征讨我们,一定要消灭我们的国家,俘虏我们的人民去作他们的奴仆和婢妾。
’吴的民众便不会不相信他的话。
相信这种话而感慨、愤怒,君臣上下一心,战斗力就会增强十倍”文帝仍然不听。
曹魏的将领认为吴已经归附,便放松了对吴军的守备,只有征南大将军夏侯尚进一步加强了防务。
山阳人曹伟,一向因 才智而闻名,知道吴归附曹魏,便以平民的身份写信给吴王孙权,要求给他一些财物,用来贿赂京城的官员,文帝知道此事后,下令将曹伟处死。
吴又城武昌。
吴又在武昌筑城。
初,帝公杨彪为太尉,彪辞曰:“尝为汉朝三公,值世衰乱,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复为魏臣,于国之选,亦不为荣也。”帝乃止。
冬,十月,已亥,公卿朝朔旦,并引彪,待以客礼;赐延年杖、冯几,使著布单衣、皮弁以见;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又令门施行马,置吏卒,以优崇之。
年八十四而卒。
开始,文帝要任命杨彪为太尉,杨彪推辞说:“我曾经做地汉朝的三公,遇到社会动荡,对汉朝不能有一尺一寸的帮助;如今再做魏的臣子,对国家选用人材来说,也不光彩。”文帝这才没有任用他。
冬季,十月,已亥(初二),大臣早晨上朝,文帝特地要杨彪上前,以宾客的礼节对待他;赐给他延年杖,倚靠身体的小几,允许他穿布制的单衣、戴平常朝会用的皮弁冠上朝;任命他为光禄大夫,品级为中二千石;朝见时,班位仅次于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特许他在门前施用“行马”,设置吏员和士卒,以示优待和尊崇。
杨彪在八十四岁时去世。
以谷贵。
罢五铢钱。
因为粮价太高,文帝下令停止使用“五铢钱。”
凉州卢水胡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
帝召邹岐还,以京兆尹张既为凉州刺史,遣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继其后。
胡七千余骑逆拒既于阴口,既扬声军从阴,乃潜由且次出武威。
胡以为神,引还显美。
既已据武威,曜乃至,儒等犹未达。
既劳赐将士,欲进军击胡,诸将皆曰:“士卒疲倦,虏众气锐,难与争锋。”既曰:“今军无见粮,当因敌为资。
若虏见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则道险穷饿,兵还则出侯寇钞,如此,兵不得解,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遂前军显美。
十一月,胡骑数千因大风欲放火烧营,将干皆恐。
既夜藏精卒三千人为伏,使参军成公英督千余骑挑战,敕使阳退;胡果争奔之,因发伏截其后,首尾进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万数,河西悉平。
凉州的卢水胡人治元多等造反,河西走廊地区一片混乱。
文帝召回邹岐 ,任命京兆尹张既为凉州刺史,派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人随后进军。
卢水胡骑兵七千余人在阴口迎击张既,张既声称从阴口进兵,却秘密从且次至武威,卢水胡人因此以为他是神人,撤军退守显美县。
张既占据了武威后,费曜才赶到,夏侯儒还尚未抵达。
张既犒劳、赏赐了将士,准备进攻卢水胡人,部下将领们都说:“我军士兵疲惫,敌人气焰旺盛,很难和他们对抗。”张既说:“如今我军缺少粮食,只有依靠从敌人那里缴获,假如敌人见到我军会合在一起,退回去依凭深山,我军追击,则道路艰险,士兵饥饿;退兵,则敌人又出来抢掠,那样,我们的征战将永无休止。
所以说,一日纵敌,遗害数代。”于是,率兵进军显美。
十一月,卢水胡骑兵数千人,企图趁大风放火焚烧张既的军营,将领都很惊恐。
张既在夜间选精锐士兵三千人设下埋伏,派参军成公英率骑兵一千余人向敌人挑战,命令他有意败退;卢水胡士兵果然奋力追赶,张既令伏兵截路击敌兵的后路,前后夹击,大获全胜,斩首、俘获敌兵近万人,河西走廊全部平定了。
后西平光反,杀其郡守。
诸将欲击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军临之,吏民、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为虎傅翼也。
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钞击,重其赏募,所虏获者,皆以畀之。
外沮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乃移檄告谕诸羌,为光等所诖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当加封赏。
于是光部党斩送光首,其余皆安堵如故。
以后,西平人光反叛,杀死西平的郡守。
将领们要进攻光,张既说:“叛乱的只是光等人,西平郡的大多数人未必随同他;如果我们派兵前去,西平的官员、百姓、羌人和胡人一定会说朝廷是非不分,便会促使他们依附光,这如同为虎添翼。
光等人企图引羌人和胡人作后援,假如我们先派羌人和胡人对光的部队进行攻击和抄掠,给他们以重赏,所掠夺的人和物,都归他们所有。
这样,既从外部打击了光的势力,又从内部破坏了他和羌人、胡人之间的关系,不用一兵一卒即可平定叛乱。”于是张既向羌人发出文告说,被光等欺骗的人,都不予追究,能够杀死光等贼帅并送其首级来的,一定会得到封赏。
不久,光的部下把他杀死,并送来了首级,其余的人又安居如故。
刑贞至吴,吴人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当受魏封,吴王曰:“九州伯,于古未闻也。
昔沛公亦受项羽封为汉王,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
吴王出都亭侯贞,贞入门,不下车。
张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法无不行。
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刃故乎!”贞即遽下车。
中郎将琅邪徐盛忿愤,顾谓同列曰:“盛等不能奋身出命,为国家并放、洛吞巴、蜀,而令吾君与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横流。
贞闻之,谓其徙曰:“江东将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
邢贞抵吴,吴的大臣认为孙权应自称上将军、九州伯,而不应接受曹魏的封号。
吴王孙权说:“从古至今,尚未听说过九州伯这一称号。
从前沛公刘邦也接受项羽封给的汉王,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又有什么损害!”于是孙权决定接受曹魏的封号。
吴王至都城的亭舍等侯邢贞,邢贞进门不下车。
张昭对邢贞说:“没有不恭敬的礼节,也没有不被实行的法令。
而客下敢于妄自尊大,是不是以为江南人少力弱,边一寸兵刃都没有!”邢贞当即迅速下车。
中郎将琅邪人徐盛愤怒地看着其他将领说:“我们不能拼出性命为国家兼并许都、洛阳,吞并巴、蜀,却使君王与邢贞结盟,难道不感到羞辱吗?”说着便泪流满面。
邢贞听到这些话,对随从说:“吴国有这样的将相,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
吴主遣中大夫南阳赵咨入谢。
帝问曰:“吴主何待主也?”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对曰:“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陈,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于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帝曰:“吴王颇知学乎?”咨曰:吴王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虽有余闲,博览书传,历史籍,采奇异,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帝曰:“吴可征否?”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帝曰:“吴难魏乎?”对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帝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对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吴王派中大夫南阳人赵咨入朝致谢。
文帝问他:“吴王是什么样的君主?”赵咨回答:“是个聪明、仁厚、智慧、有雄才谋略的君主。”文帝问何以见得,赵咨对他说:“从平民百姓中选拔鲁肃,委以重任,可说是聪;从行伍中提升吕蒙,任为统帅,应该说是明;俘获于禁而不加害,是他的仁厚;夺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他的智慧;仅占据荆、扬、交三州之地,却对天下虎视耽耽,是他的雄才;屈尊而向陛下称臣,这是他的谋略。”文帝又问:“吴王很有学问吗?”赵咨说:“吴王有战船万艘,军队百万,任用贤能,志在治理天下,闲暇时则博览经典,披阅史籍,吸收书中的精华奇纱这处,而不仿效愚腐书生的作法,只在书中寻章摘句做文章。”文帝问:“吴可以征服吗?”赵咨回答说:“大国有征讨小国的军队,小国则有充分的防备。”文帝接着问:“吴把魏看成是祸难吗?”赵咨对答说:“吴有大军百万,有长江和汉水护城,还有什么祸难!”文帝问:“吴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几人?”赵咨回答道:“特别聪明通达的人,有八、九十位;像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数不胜数。”
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于吴。
吴君臣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
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吴王曰:“方有事于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
彼所求者,于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谅暗之中。
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文帝派使臣要求吴进贡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
吴的大臣们说:“荆、扬二州,按照常规向朝廷纳贡魏所要珍玩宝物,不合乎礼制,不应该给他。”吴王说:“我国正在和西北的蜀相对峙,江南的民众百姓,都依赖魏的支持保全自己。
它所要求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如同石块瓦片,我没有什么可吝惜的。
况且曹丕仍在守丧期间,却要求我们奉献这么多珍玩宝物,还怎么能和他谈礼议呢?”于是,按照要求如数献上。
吴王其子登太子,妙选师友,以南郡太守诸葛瑾之子恪、绥远将军张昭 之子休、大理吴郡顾雍之子谭、偏将军庐江陈武之子表皆为中庶子,入讲诗书,出从骑射,谓之四友。
登接待僚属,略用布衣之礼。
吴王立儿子孙登为太子,为他精心选择了师、友:任命南郡太守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绥远将军张昭的儿子张休、大理吴郡人顾雍的儿子顾谭、偏将军庐江人陈武的儿子陈表四人都为中庶子,进宫为孙登讲解诗书,出外则教导骑射,这四个人被称为四友。
孙登接待属下时,只简略地依照平民之间的交往礼仪。
十二月,帝行东巡。
十二月,魏文帝到东部视察。
帝欲封吴王子登为万户侯,吴王以登年幼,上书辞不受;复遭西曹掾吴兴沈珩入谢,并献方物。
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旧盟,言最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帝善之。
文帝要封吴王孙权的儿子孙登为万户侯,吴王以儿子年幼为由,上书推辞;接着又派西曹掾吴兴人沈珩入朝道谢,还献上了江南的特产。
文帝问沈珩:“吴是否怀疑我们会向东发动进攻?”沈珩回答:“不怀疑。”问:“为什么?”答:“相信凭借我们以前的盟誓,两国言归于好,所以不怀疑;即使魏破坏盟约,我们也早有准备。”又问;“据说吴的太子将要来,这消息是否属实?”沈珩答道:“我在吴国,既不上朝,也不参加宴会,还未曾听到这种议论。”文帝认为他答对得体。
吴王于武昌临钓台酒,大醉,欠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张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
王遣人呼昭还入,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以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王默然惭,遂罢酒。
吴王和臣下在武昌钓台上饮酒,酩酊大醉,令人把水洒在大臣身上,使他们清醒后继续再喝,吴王说:“今日畅饮,不醉倒在钓台上,我们不停杯!”张昭板着面孔、一言不发地出去,坐在车子里。
吴王派人将张昭叫回来,对他说:“大家不过是共享欢乐,您为什么发怒?”张昭回答说:“以前商纣王作糟丘和酒池,通宵饮酒,当时也以为很快乐,没想过有什么不好。”吴王深感惭愧,一言不发,停止了酒宴。
吴王与群臣饮,自起行酒,虞翻伏地,阳醉不持;王去,翻起坐。
王大怒,手剑欲击之,侍坐者莫不惶遽。
惟大司农刘基起抱王,谏曰:“大王以三爵之后,手杀善士,虽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贤蓄众,故海内望风 ;今一朝弃之,可乎!王曰:“曹孟德尚杀孔文举,孤于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轻害士人,天下非之。
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比隆,何得自喻于彼乎?”翻由是得免。
王因敕左右:“自今洒后言杀,皆不得杀。”基,繇之子也。
一次,吴王和大臣饮酒,亲自起身行酒劝饮,虞翻装醉倒地,吴王过去后,他又坐了起来。
吴王大怒,手握宝剑要刺虞翻,在座的臣僚无不大惊失色。
只有大司农刘基上前抱住吴五,劝谏说:“大王在酒过三杯之后,要亲手杀死贤能之士,即使虞翻有罪,天下又有谁知道?况且大王因为能够招贤容众,才使四海之内的人仰慕;如今却一朝之间毁掉自己的声誉,可以吗?”吴王说:“曹操尚且杀子孔融,我杀个虞翻又算得了什么!”刘基说:“曹操轻率地杀害士人,因而受到天下人的谴责。
大王推行德行礼义,要和尧、舜比高下,怎么能够把自己和曹操相提论呢?”虞翻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
吴王也因此向手下人命令:“从今后,凡我在酒后下令杀人,都不得执行”。
刘基是刘繇的儿子。
初,太祖既克蹋顿,而乌桓浸衰,鲜卑大人步度根、轲比能、素利、弥加、厥机等因阎献柔上贡献,求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廉平为众所服,由是能威制诸部,最为强盛。
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轲比能与素利、弥加割地统御,各有分界。
轲比能部落近塞,中国人多叛归之;素利等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故不为边患。
帝以平虏校尉牵招为护鲜卑校尉,南阳太守田豫为护乌桓校尉,使镇抚之。
当初,魏太祖曹操攻杀了蹋顿,乌桓族因此逐渐衰落了。
鲜卑酋长步度根、轲比能、素利、弥加、厥机等人通过阎柔向朝廷纳贡,并请求进行贸易,太祖向汉献帝上表,都封他们为王,以示尊崇。
轲比能本属于小种鲜卑部落,因勇敢健壮,廉洁公正,为本族人所信服,由于很有威望,因而控制了各部落,势力也最为强大。
从云中、五原又东,一直至辽水,都是鲜卑人居住的地区,轲比能和素利、弥加争区域进行统治,各有自己的边界。
轲比能统辖的地区靠近边塞,有很多中原人逃到他的地区;素利等人的辖区则在辽西、右北平和渔阳的边塞之外,距离较远,所以没有对边境造成危害。
文帝任命平虏校尉牵招为护鲜卑校尉,南阳太守田豫为护乌桓校尉,派他们镇抚鲜卑和乌桓。
三年(壬寅、222)
三年(壬寅,公元222年)
春,正月,丙寅朔,日食之。
[
]春季,正月,丙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庚午,帝行如许昌。
庚午(初五),魏文帝到许昌巡视。
诏曰:“今这计、孝,古之贡土也;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
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
有司纠故不以实者。”
文帝下诏:“现在的上计和孝廉,也就是代向朝廷荐举的人才;如果限定年龄,然后再举荐,年老的吕尚、年幼的周朝王子晋等人就不可能扬名于古代。
现命令各郡、国选拔人才,不必拘泥于年龄老幼;儒者能够通晓经典,官吏能够懂得文墨,熟悉法令,都榀以试用。
有关的部门要纠举弄虚作假的人。”
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
是后西域复通,置戊己校尉。
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分别派使者入朝贡献物品。
从此,中原与西域又恢复了联系,并在西域设置了戊己校尉。
汉主自秭归将进击吴,治中从事黄权谏曰:“吴人悍战,而水军沿流,进易退难。
臣请为先驱以当寇,陛下宜为后镇。”汉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使督江北诸军;自率诸将,自江南缘山截领,军于夷道亭。
吴将皆欲迎击之。
陆逊曰:“备举军东下,锐气始盛;且乘高守险,难可卒攻。
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大势,非小故也。
今但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
若此间是平原旷野,当恐有颠沛交逐之忧:今缘山行军,势不得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敝耳。”诸将不解,以为逊畏之,各怀愤恨。
汉王刘备从秭归出兵,进攻吴国。
治中从事黄权劝谏说:“吴人强悍善战,而我们的水军顺长江而下,前进容易,撤退因难。
请陛下派我率军为前锋,向敌人发动攻击,陛下应该在后方坐镇。”汉王没有采纳,却任命黄权为镇北将军,派他统领长江以北的各路蜀军。
同时,亲率将士,沿长江南岸翻山越岭向吴进发,驻军在夷道县的亭。
吴国将领都请求出兵迎击,陆逊说:“刘备率军沿长江东下,锐气正盛,而且凭据高山,坚守险要,很难向他们发起迅猛的进攻。
即使攻击成功,也不能守全将他们击败攻,如果攻击不利,将损伤我们的主力,绝不是小小的失误。
目前,我们只有褒奖和激励将士,多方采纳和实施破敌的策略,观察形势变化。
如果这一带为平原旷野,我们还要担心有互相追逐的困扰;如今他们沿着山岭布署军队,不但兵力无法展开,反而因困在树木乱石之中,自己的渐渐精疲力竭,我们要有耐心,等待他们自己败坏而加以攻击。”各位将领仍不理解,认为陆逊惧怕刘备大军,对他强烈不满。
汉人自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阳马良以金锦赐五诸蛮夷,授经官爵。
蜀汉从山与武陵联络,派侍中襄阳人马良给武陵五的各蛮夷部落送去黄金和锦帛,并授予他们的首领官职和爵位。
三月,乙丑,立皇子齐公睿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彰等皆进爵为王。
甲戍,立皇霖为河东王。
三月,乙丑(初一),魏文帝立皇子齐公曹睿为平原王,晋封皇弟鄢陵公曹彰等人为王。
甲戌(初十),立皇子曹霖为河东王。
甲午,帝行如襄邑。
甲午(三十日),文帝襄邑巡视。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
是时,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无其实;王国各有老兵百余人以为守卫,隔绝千里之外,不听朝聘,为设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之;虽有王侯之号而侪于匹夫,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
法既峻切,诸侯王过恶日闻;独北海王兖谨慎好学,未尝有失。
文学、防辅相与言曰:“受诏察王举措,有过当秦,有善亦宜以闻。”遂共表称陈竣美。
痛闻之,大惊惧,责让文学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诸君乃以上闻,是适所以增其负累也。
且如有善,何患不闻,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为益也。”
夏季,四月,戊申(十四日),立鄄城侯曹植为鄄城王。
当时,诸侯王只保有封国的空名而汉有实力;各王国只有百余名老兵作为警卫,与都城隔绝千里,又不允许诸侯王到京城朝见皇帝,朝廷在各诸侯王国设置防辅和监国等官员,以监视诸侯王的行动;他们虽有王侯的名义,而实际上与平民百姓汉有什么两样,都想作平民百姓即又不能够。
法令既然严峻急切,诸侯王有过错和恶行的情况便天天都听到。
只有北海王曹痛勤奋好学,行为谨慎,未曾有过失。
王国的文学和防辅商量说:“我们奉命观察北海王的举止行为,他有过失,我们要上报朝廷;有善行,我们也应该向朝廷汇报。”于是二人联名上表陈述曹衮的优点。
曹衮知道后,非常惊恐,责备文学官说:“重视道德修养,约束自己,这是做人的本分,而各位却将这些上报朝廷,恰恰是给我增加负担。
如果有善行,不怕朝廷不知道,而诸位急迫上报,是在给我帮倒忙。”
癸亥,帝还许昌。
癸亥(二十九日),文帝回到许昌。
五月,以江南八郡为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
五月,把长江以南的八郡划归荆州,以江北的各郡设置郢州。
汉人自巫峡建平连营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督,自正月与吴相拒,至六月不决。
汉主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吴将帅皆欲击之。”陆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汉主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逊上疏于吴王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
失之,非徙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今日争之,当令必谐。
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无可忧者。
臣初缣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
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蜀军自巫峡建平扎营,直至夷陵附近,设立数十座营盘,以冯习为总指挥,张南为前军指挥,从正月开始与吴军对峙,到六月仍未决战。
汉王命令吴班率数千人在平地扎营,吴军将领都要求出击,陆逊说:“这一定有诡诈,我们暂且观察。”汉王见计划无法实现,只好命令八千伏兵从山谷中出来。
陆逊说:“我之所以没有听从诸位进攻吴班的建议,是国为我估计刘备一定有计谋的缘故。”陆逊向吴王上书说:“夷陵是军事要地,它的得失,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
夷陵虽然易得,也容易再失去。
失去夷陵,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郡,就连荆州也令人担忧。
今日争夺夷陵,一定要彻底取得胜利。
刘备违背常情,不守护自己的巢穴,即胆敢自己送上门来,臣下虽然不才,凭借大王的威灵,名正言顺地讨伐逆贼,大败敌军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我当初担心刘备会水陆并进,现在他却舍水路不走,从陆路进发,随处扎营,观察他的军事部署,一定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希望至尊的大王高枕而卧,不必把这件事老挂在心上。”
闰月,逊将进攻汉军,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已固守,击这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
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不复生。
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汉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
闰六月,陆逊要向蜀军发动进攻,部下将领都说:“发动进攻,应在刘备立足未稳的时候,如今蜀军已深入我国五六百里,和我们对峙七八个月,占据了险要,加强了防守,现在进攻不会顺利。”陆逊说:“刘备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再加之经验丰富,蜀军刚集结时,他思虑周详,我们无法向他发动攻击。
如今蜀军已驻扎很长时间,却仍找不到我军的漏洞,将士疲惫,心情沮丧,再也无计可施。
现在正是我们对他前后夹击的好机会。”于是,下令先向蜀军的一个营垒发动攻击,战斗失利,将领们都说:“白白损兵折将!”陆逊说:“我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命令战士每人拿一束茅草,用火攻击,得胜;这样一来,又乘势领各路军队全面出击,斩杀蜀军营垒四十余座。
蜀将杜路、刘宁走投无路,只得向吴军请求投降。
汉主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 ,一时略尽,尸骸塞江而下。
汉主大惭恚曰:“吾乃为陆逊所折辱,,岂非天耶!”将军义阳傅肜为后殿,兵众尽死,肜气益烈。
吴人谕之使降,肜骂曰:“吴狗,安有汉将军而降者!”遂死之。
从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众曰:“后追将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为敌之走也。”亦死之。
汉王登上马鞍山,环绕自己布置军队,陆逊督促各军四面围攻,紧缩包围圈,蜀军土崩瓦解,战死一万余人。
汉王连夜逃走,驿站员亲自挑着兵器铠甲在险要路口焚烧,以阴挡吴军的追击,汉王才得以逃入白帝城。
蜀军的船只、器械,水、陆军的军用物资,一下子全被夺取;尸体塞满长江江面,顺流而下。
汉王既惭愧又失望地说:“我被陆逊羞辱,这是天意啊!”将军义阳人傅肜掩护大军退却,部下全部战死,他却愈战愈勇,吴军劝他投降,他大骂说:“吴国的狗西,哪有汉将军会投降的!”终于血战而死。
从事祭酒程畿逆长江乘船退却部下说:“后面追兵紧迫,应把两船连结的方舟拆开,轻舟撤退。”程畿说:“我从军以来,还未学过如何逃跑。”也战死了。
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别击汉前锋于夷道,为汉所围,求救于陆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汉果奔溃。
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当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另外率军在夷道抗击蜀军前锋,被蜀军包围,向陆逊求援,陆逊说:“不可以。”将领们说:“孙将军是大王的同族,如今被围受困,为什么不派兵救援?”陆逊答道:“孙将军深得军心,城池坚固,军粮充足,不必担忧。
我的计划成功之后,我们不救孙将军,对孙将军的包围也会自行解除。”等到陆逊的计划大获成功,包围孙桓的蜀军果然争相逃走。
后来,孙桓见到陆逊说:“最初确实埋怨你不来救援,现在事情已经明朗,才知道你调度有方。”
初,逊为大都督,诸将或讨逆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持,不相听从。
逊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疆界,此强对也。
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翦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何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
各在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
吴王闻之曰:“公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对曰:“受恩深重,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王大笑称善,加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改封江陵侯。
陆逊开始被任命为大都督时,部下将领,有些是讨逆将军孙策的老部下,有些是孙权的同族或亲戚,都很骄傲自大,不服从指挥调度。
陆逊手按宝剑说:“刘备是天下闻名的强人,曹操都忌惮他,如今已率大军进入我国境内,是我们的强劲对手。
诸位都受过国家大恩,应该和睦相处,齐心合力消灭强敌,以报国家;但是,你们却不服从我的指挥,究竟为什么?我陆逊虽为一介书生,却是受了主公的委任。
主公之所以委屈各位作我的部下,是认为我还有一点点可以称道,就是能忍辱负重。
大家各有职责,岂能推辞!军有常法,不可违犯!”等到大败刘备,知道计谋多出自陆逊,各位将领才心服口服。
吴王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对陆逊说:“将军当初为什么不向我举报那些不听指挥的人?”陆逊回答说:“我受主公恩德深重,而这些将领,或者是陛下的心腹爱将,或者是陛下的得力助手,或者是国家功臣,都是陛下应当依赖、共同成就大 业的人。
我仰慕蔺相如、寇恂以国事为重,委屈求全的作法,为的是有利于国家大事。”吴王大笑,倍加赞赏,加给陆逊辅国将军称号,兼任荆州牧,改封为江陵侯。
初,诸葛亮与尚书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义相取,亮每奇正智术。
及汉主伐吴而败,时正已卒,亮叹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危矣。”汉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吴王以问陆逊。
逊与朱然、骆统上言曰:“曹丕大合士众,外托助国讨 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
从前,诸葛亮和尚书令法正的爱好、崇尚不同,但是二人都以公事为重,各取所长,诸葛亮很赞赏法正的智谋。
汉王攻吴惨败的时候,法正已经去世,诸葛亮感叹说:“如果法正仍然在世,一定能够阻止主公进攻吴国的行动;即使东下,也绝不会失败。”汉王逃至白帝城,吴将徐盛、潘璋、宋谦等人争相上表请求“继续进攻,一定能够生擒刘备”。
吴王问陆逊怎么办。
陆逊和朱然、骆统上书说:“曹丕正在调集军队,表面上宣称我们讨伐刘备,实际包藏祸心,请您下令全军退回。”
初,帝闻汉兵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面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
孙权上事今至矣。”后七日,吴破汉书到。
当初,魏文帝听蜀军树立木栅扎营,相连七百余里,便对他的大臣们说:“刘备不懂军事,哪有连营七百里能够和敌人对峙的!‘在杂草丛生、地势平坦、潮湿低洼、艰险阻塞等处安营的军队,一定会被敌人打败’,这是兵家大忌。
孙权报捷的上奏,很快就到。”仅过七天,吴军攻破蜀军的捷报果然送来了。
秋,七月,冀州蝗,饥。
秋季,七月,冀州地区发生严重的蝗灾,出现饥荒。
汉主既败走,黄权在江北,道绝,不得还,八月,率其众来降。
汉有司请收权妻子,汉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
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歙何古人之慕也!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陪乘。
蜀降人或云汉诛权妻子,帝诏权发丧。
权曰:“臣与刘、葛推诚相信,明臣本志。
窃疑未实,请须。”后得审问,果如所言。
马良亦死于五。
汉王大败而逃,道路被吴军切断,黄权在长江北岸,无法退回,八月,率部下向曹魏归降。
蜀汉的有关官员请示是否逮捕黄权的妻子、儿女,汉王说:“是我对不起黄权,不是黄权对不起我。”仍同以前一样对待黄权的家属。
文帝对黄权说:“你舍弃叛逆,投效朝廷,是在效法陈平、韩信脱离项羽,投奔汉高祖的作为吧?”黄权回答说:“臣下以前受蜀主的厚恩,既不能降吴,又因道路不通而无法回蜀,只好归顺了陛下。
况且败军之将,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谈效法古人!”文帝很优待他,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给侍中的官衔,还尊崇他让他作自己的陪乘。
一些从蜀汉投降过来的人说,蜀汉已处死黄权的妻子、儿女,文帝要黄权为亲人发丧。
黄权说:“我与刘备、诸葛亮以诚相待,他们深知我的为人和志向。
我怀疑此事未必属实,应再等一等。”后来得到确切消息,事实果然如黄权所说。
马良也死在武陵的五。
九月,甲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
自今以后,中臣不得秦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
以此诏传之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卞太后每见外亲,不假以颜色,常言:“居处当节俭,不当望赏、念自佚也。
外舍当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
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俭日久,不能自变为奢。
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钱米恩货也。”
九月,甲午(初三),文帝下诏:“妇人参政,是国家动乱的根源。
从今以后,大臣有事不得向皇太后上奏,皇太后和皇后的亲属不能担任辅佐朝政的大臣,也不能封为王或诸侯。
这一诏书要传给后代,谁若违背,天下共诛之。”卞太后每次会见自己的亲属,都不表示亲热。
她常说:“生活要节俭,不应有盼望赏赐、贪图安逸的想法。
我的族人常怪我对他们太薄情,这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准则。
我侍奉武皇帝四五十年,已经过惯了俭朴的生活,不可能变得奢侈豪华。
族人违犯法令制度,我还要比对平常人罪加一等,不能指望我会送金钱、粮食给你们,或者宽免你们。”
帝将立郭贵缤为后,中郎栈潜上疏曰:“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乱所由生也。
是以圣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择其充淑,以统六宫,虔奉宗庙。
《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
’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
《春秋》书宗人衅夏云:‘无以妾为夫人之礼。
’齐桓誓命于葵丘,亦曰:‘无以妾为妻。
’。
令后宫劈宠,常亚乘舆。
若因爱登后,使贱人暴贵,臣巩怕世下陵上替,开张非度,乱自上起也。”帝不从。
庚子,立皇后郭氏。
文帝要立郭贵嫔为皇后,中郎栈潜上书说:“后妃的品德,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盛衰、治乱。
所以圣明的君主立皇后都很慎重,一要从世代显贵的家族中选择贤惠的淑女作皇后,统御后宫妃嫔,虔诚地祭奉皇家宗庙。
《易经》说:‘家庭的关系理顺了,国家就会安定。
’由治理家事 推及到治理国事,这是前代帝王奉行的原则。
《春秋》中记载宗人衅夏的话:‘不存在以妾作妻之礼。
’齐桓公在葵丘盟誓时也说:‘不存在以妾作妻子’。
现在后宫受宠的妃嫔,地位仅次于君王。
如果因为宠爱她们,就立她们为皇后,使下贱的人尊贵起来,为臣恐怕今后低贱者被册立,高贵者遭废弃的事会层出不穷,没有法令制度能够限制,祸乱也就从上面开始了。”文帝不听劝谏。
庚子(初九),立郭贵嫔为皇后。
初,吴五遣于禁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诣帝,自陈诚款,辞甚恭悫。
帝问周等,“权可信乎?”周以为权必臣服,而衮谓其不可必服,帝悦周言,以为有以知之,故立为吴王,复使周至吴。
周谓吴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阖门百口明之。”吴王为之流涕沾襟,指天为誓。
周还而侍子不至,但多设虚辞。
帝欲遣侍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往与盟誓,并责任子,吴王辞让不受。
帝怒,欲伐之,刘晔曰:“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不可仓卒制也。”帝不从。
以前,吴王派于禁的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晋见魏文帝,表达忠诚,言辞非常恭敬。
文帝问浩周等人:“孙权要信吗?”浩周认为孙权一定会臣服,而东里衮则认为孙权不一定会臣服。
文帝很喜欢浩周的话,认为浩周真正了解孙权,因而决定封孙权为吴王,并派浩周返回吴国。
浩周对吴王说:“文帝陛下不相信大王会送公子去作人质,我以全族百人的性命担保公子一定会去。”吴王为此感动得热泪沾衣,对天发誓。
浩周回到曹魏,而孙权却没把儿子送去,只是以漂亮话来推托。
文帝要派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前往吴盟誓,并催促吴王送儿子上路,吴王礼貌地予以回绝。
文帝愤怒,要派大军讨伐,刘晔劝谏说:“吴刚刚取得胜利,上下齐心,而且有江河湖泊的阻隔,我们不可能在仓卒之间将它制伏。”文帝不听。
九月,命征东大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镇东将军臧霸出洞口,大将军曹仁出濡须,上军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左将军张、左将军徐晃围南郡。
吴建威将军吕范督五军。
以舟军拒休等左 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杨粲救南郡,裨将军朱桓以濡须督拒曹仁。
九月,命令征东大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镇东将军臧霸出击洞口,大 将军曹仁出击濡须,上军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左将军张、右将军徐晃包围南郡。
吴则派建威将军吕范指挥五路军队,以水军抗拒曹休等人;左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杨粲救援南郡;裨将军朱桓在濡须指挥,抗拒曹仁。
冬,十月,甲子,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务从俭薄,不臧金玉,一用瓦器。
令以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
冬季,十月,甲子(初三),文帝在首阳山东营建自己的陵墓,发布有关葬礼制度的文告,要求丧事务必从俭,墓中不得陪葬金器和玉器,一律用陶器。
还命令将这一诏书存放在皇家宗庙,副本保存在尚书台、秘书监及三公府。
吴王以扬越蛮夷多未平集,乃卑辞上书,求自改厉。
“若罪在难除,必不见置,当奉还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终余年。”又与浩周书云:“欲为子登求昏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登俱来。”帝报曰:“联之与君,大义已定。
岂乐劳师远临江、汉。
若登身朝到,夕召兵还耳。”于是吴王改元黄武,临江拒守。
吴王因扬、越一带蛮夷很多尚未归附,便言辞谦卑地上书,请求自己改过勉励,上书说:“如果我的罪责难以原谅,必须加以制裁,我一定奉还朝廷 封给我的土地和人民,寄居在交州度过余年。”又写信给浩周说:“我想为儿子孙登向皇帝的宗室求婚。”又说:“孙登年幼,我准备派孙邵、张邵陪同前往。”文帝回信说:“联和你的君臣关系已经确定,怎么会乐于劳师动众,远去长江和汉水,如果孙登早晨到这里,我晚上就命令大军撤回。”于是,吴王改年号为黄武,凭借长江拒守。
帝自许昌南征,复郢州为荆州。
十一月,辛丑,帝如宛。
曹休在洞口,自陈:“愿将锐卒席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若其无臣,不须为念。”帝恐休便渡江,驿马止之。
侍中芊昭侍侧,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
臧霸等既 富且贵,无复分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幸!苟霸等不进,休意自沮。
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沈吟,未便从命也。”顷之,会暴风吹吴吕范等船,绠缆悉断,直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以千数,吴兵迸散。
帝闻之,敕诸军促渡。
军未时进,吴救船遂至,收军还江南。
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将军尹卢战死。
文帝从许昌出发,亲自指挥大军南下征讨,又把郢州恢复为荆州。
十一月,辛丑(十一日),文帝至宛城。
曹休在洞口上书请求:“愿率精锐士卒,像猛虎一样进军江南,从敌人处夺取物资给养,一定成功,如果不幸战死,陛下不必挂念。”文帝惟恐曹休迫不急待地渡江,便派人骑驿马传令制止。
侍中董昭随侍身边,说:“我私下观察,陛下面有忧色,只是因为顾虑曹休渡江吗?现在渡江,困难重重,即使曹休有此意,他也不能单独行动,还要得到其他将领的支持。
臧霸等人,既有大量财富,又有尊贵的地位,已无更大的奢望,只希望这样下去,一直到死,保住禄位传给子孙而已,怎么会冒险投身危险之地,以求侥幸取胜呢?如果臧霸等人不支持渡江,曹休也自然就失去信心,为臣恐怕即使陛下下令渡江,他们也会犹豫不决,未必立即执行命令。”不久,正巧暴风吹断吴将吕范船队的所有缆绳,船只一直漂向曹休等人的营垒之下,魏军斩杀俘获吴军数千人。
吴军溃散。
文帝得到报告,下令各军迅速渡江。
魏军尚未进兵,吴军救援的船只已经赶到,招集溃军退回江南。
曹休派臧霸率兵追击,战斗不利,将军尹卢战死。
庚申晦,日有食之。
庚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吴王使太中大夫郑泉聘汉,汉太中大夫宗玮报之,吴、汉复通。
吴王派太中大夫郑泉到蜀汉聘问,蜀汉派太中大夫宗玮至吴回报,吴蜀间又恢复了关系。
汉主闻魏师大出,遗陆逊书曰:“贼今已在江、汉,吾将复东,将军谓其能然否?”逊签曰:“但恐军新破,创夷未复,始求通亲;且当自补,未暇穷兵耳。
若不推算,欲复以倾覆之余远送以来者,无所逃命。”
汉王听说魏大举攻吴,写信给陆逊说:“曹军现抵达长江、汉水一带,我将再度率军东下,将军认为我能否这样做?”陆逊回信说:“只恐怕贵军新 败,元气还未恢复,所以才和我国恢复关系。
当务之急是养好创伤,修补元气,还没有闲暇对外用兵。
如果阁下不慎重考虑,欲图再次率残兵败将远途送来,仍然难逃覆灭的下场。”
汉汉嘉太守黄元叛。
蜀汉汉嘉太守黄元反叛。
吴将孙盛督万人据江陵中洲,以为南郡外援。
吴将孙盛率兵一万从占据江陵中洲,作为外围协助保卫南郡。
魏纪二 世祖文皇帝下黄初四年(癸卯、223)
魏纪二 魏文帝黄初四年(癸卯,公支223年
春,正月,曹真使张击破吴兵,遂夺据江陵中洲。
春季,正月,曹真派张击溃吴军一部,攻占江陵的中洲。
二月,诸葛亮至永安。
二月,诸葛亮到达永安。
曹仁以步骑数万向濡须,先扬声欲东攻羡溪,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军径进,桓闻之,追还羡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时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诸将业业各有惧心,桓喻之曰:“凡两军交对,胜负在将,不在众寡。
诸君闻曹仁用兵行师,孰与桓邪?兵法所以称‘客倍而主人半’者,谓俱在平原无城隍之守,又谓士卒勇怯齐等故耳。
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座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马罢困。
桓与诸君共据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劳,为主制客,此百战百胜之势,虽曹丕自来,尚不足忧,况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诱致仁。
仁遣其子泰攻濡须城,分遣将军常雕、王双等乘油船别袭中洲。
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
蒋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自将万人留橐,为泰等后援。
桓遣别将击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烧营退;桓遂斩常雕,生虏王双,临陈杀溺死者千余人。
曹仁率步、骑兵数万人进军濡须,先放出风声说向东进攻羡溪,吴军濡须守将朱桓分派部队增援羡溪。
援军刚出发,曹仁即率大军直扑濡须,朱桓得知后,急忙派人追回增援羡溪的部队,这支部队尚未返回,曹仁突然杀到。
当时,朱桓的守军仅有五千人,部下将领都惶惶有畏惧之心。
朱桓对他们分析说:“两军交战,胜负的关键在于将领如何,而不在人数多寡。
诸位认为曹仁指挥作战的能力,会比我朱桓高明吗?兵法所说,‘远来进攻的军队要超过当地防守军队的一倍’,是就平原旷野,没有城池坚守而言,也是针对双方战斗力相同而言。
如今,曹仁智勇不足,再加上所率兵将胆怯畏惧,又是千里跋涉,人困马乏。
我和诸位高据坚城,南临长江,北靠山岭,以逸待劳,就地作好准备以制伏远来的敌人,这是百战百胜的形势,即使曹丕亲自来,我们尚且无忧,更不用说区区曹仁了。
于是朱桓偃旗息鼓,显赤虚弱以引诱曹仁。
曹仁派儿子曹泰进攻濡须城,又派将军常雕、王双等人乘牛皮油船袭击濡须附近的中洲。
中洲,是朱桓的亲兵部队及其妻子、儿女所在地。
蒋济说:“敌人据守长江西岸,船只停泊在上游,而我军却进攻中洲,这如同步入地狱,自取灭亡。”曹仁不听,亲率一万人留驻橐,作为曹泰的后援部队。
朱桓分派将领进攻常雕,自己抗击曹泰,曹泰烧毁营盘退走;朱桓斩杀常雕,生擒王双,临阵被杀死淹死的魏军有一千余人。
初,吕蒙病笃,吴王问曰:“卿如不起,谁可代者?”蒙对曰:“朱然胆守有余,愚以为可任。”朱然者,九真太守朱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养以为子,时为昭武将军。
蒙卒,吴王假然节,镇江陵。
及曹真等围江陵,破孙盛,吴王遣诸葛瑾等将兵往围,夏侯尚击却之。
江陵中外断绝,城中兵多肿病,堪战者裁五千人。
真等起土山,凿地道,立楼橹临城,弓矢雨注,将士皆失色;然晏如无恐意,方厉吏士,伺间隙,攻破魏两屯。
魏兵围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领兵备城北门,见外兵盛,城中人少,谷食且尽,惧不济,谋为内应,然觉而杀之。
以前,吕病重,吴王问他:“如果你的病情不能好转,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吕蒙回答说:“朱然胆略过人,注重节操,我认为他可接替。”朱然是九真太守朱治的外甥,本姓施,被朱治收为养子,当时为昭武将军。
吕蒙去世,吴王授予朱然符节,镇守江陵。
曹真等人包围江陵,打败了孙盛,吴王派诸葛瑾等人率军前去解围,再度被夏侯尚击退。
江陵城内外断绝联系,城中许多士兵浮肿患病,能够参加战斗的只有五千人。
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临城立起无顶高台楼橹,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将士都大惊失色;朱然却泰然若,没有丝豪恐惧,不断激励将士,寻找知薄弱之处,率军出击,攻破魏军两座营垒。
魏军包围江陵长达六个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门,见敌军力量经大,守城军队兵少,粮食将尽,害怕守不住,阴谋作魏军的内应,被朱然发觉后处死。
时江水浅狭,夏侯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拔。
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
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
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
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
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
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
臣私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加江水向长,一旦暴增,何以防御!就不破贼,尚当自完,柰何乘危,不以为惧!惟陛下察之。”帝即诏尚等促出。
吴人两头并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仅而获济。
吴将燔璋已作荻筏,欲以烧浮桥,会尚退而止。
后旬日,江水大涨,帝谓董昭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会天大疫,帝召诸军还。
当时长江水浅,江面狭窄,夏侯尚企图乘船率步、骑兵进入江陵中洲驻扎,在江面上架设浮桥,以便和北岸来往,魏军参与计议的人都认为一定能够攻克江陵。
董昭却上书文帝说:“武皇帝智勇过人,用兵却很谨慎,从不敢像今天这样轻视敌人。
打仗时,进兵容易,退兵难,这是最平常的道理。
平原地带,没有险阻,退兵都困难,即使要深入进军,还要考虑撤退的便利。
军队前进与后退,不能只按自己的想象意图行事。
如今在中洲驻扎军队,是最深入的进军;在江上架设浮桥往来,是最危险的事;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是狭隘的道路。
这三者,都是军事行动的大忌,而我们却正在做。
如果敌人集中力量攻击浮桥,我军稍有疏漏,中洲的精税部队将不再属于魏,而为吴所有。
我对这件事非常忧虑,寝食不安,而谋划此事的人却很坦然,毫不担忧,真令人困惑不解!加之长江水位正在上升,一旦暴涨,我军将如何防御!如果无法击败敌人,就应该保全自己,为什么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不感到恐惧呢?希望陛下认真考虑。”文帝立即下诏,命令夏侯尚等人迅速退出中洲。
吴军两面并进,魏军大队人马只从一条通道退却,挤在一起,一时很难退出,最后勉强撤回北岸。
吴将潘璋已制好芦苇筏子,准备烧魏军的浮桥,恰巧夏侯尚率兵退回,未得实施。
十天过后,江水暴涨,文帝对董昭说;“你的预料,竟如此准确!”当时又赶上闹瘟疫,文帝遂命令各军全线撤退。
三月,丙申,车驾还洛阳。
三月,丙申(初八),文帝回到洛阳。
初,帝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 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这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
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
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帝不纳,军意无功。
以前,文帝曾问贾诩:“我计划坟不服从命令的人,以统一天下,吴、蜀两国,应先讨代哪一个?”贾诩回答说:“进攻他国,应首先在军事上权衡;完成统一的根本大计,则当崇尚道德教化。
陛下顺应形势,接受汉朝禅让,统治全国,如果广文教、道德以安抚人心,静候形势变化,平定天下并不难。
吴、蜀虽然都是小国,但是地势险要,有长江天险。
刘备有雄诸大略,诸葛亮善于治国;孙权长于辨别虚实,陆逊精通军事;蜀汉固守险要,吴国泛舟江湖,我们很难在短期内将他们击败。
用兵的原则是,先了解夺取胜利的途径,然后再作战;根据敌人的力量,任命将领,这样才能做到攻战无误。
我料想我们的文臣武将汉有人是刘备、孙权的对手,即使陛下亲自对付他们,也未必一定有取胜的把握。
从前虞舜在朝廷上作战争舞蹈,有苗部落就归服了。
我认为陛下目前应首先修明文治,然后再用武力征讨。”文帝不听,出动大军,结果无功而回。
丁未,陈忠侯曹仁卒。
丁未(十九日),陈忠侯曹仁去世。
初,黄元为诸葛亮所不善,闻汉主疾病,惧有后患,故举郡反,烧临邛城。
时亮东行省疾,成都单虚,元益无所惮。
益州治中从事杨洪,启子遣将军陈、郑绰讨元。
众议以为无若不能围成都,当由越据南中。
洪曰;“元素性凶暴,无他恩信,何能办此!不过乘水东下,冀主上平安,面缚归死;如其有异,奔吴求活耳。
但敕、绰于南安峡口邀遮,即便得矣。”元军败,果顺江东下,、绰生获,斩之。
此前,黄元被诸葛亮所嫌弃,知道汉王患病,恐怕诸葛亮加害,因而率领汉嘉全郡反叛,火烧临邛城,当时诸葛亮由成都东下看望刘备,成都守备单薄虚弱,黄元因此无所忌惮。
益州治中从事杨洪,报告太子刘禅,派将军陈、郑绰讨伐黄元。
大臣们谇为,如果黄元不能包围成都,会经越占据南中。
杨洪说:“黄元一向性情凶狠残暴,对下属不施恩德信义,没有能力那样做!不过是顺青衣江东下,盼望主公平安,再捆起自己,请求治罪;即使吸其他变化,也不过逃奔吴国求条活命而已。
只要命伶陈、郑绰在南安峡口拦截,就可将他生擒。”黄元叛乱失败果然顺青衣江东下,被陈、郑绰生擒后斩首。
汉主病笃,命丞相亮辅太子,以尚书令李严为副。
汉主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殛!”汉主又为诏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已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耳。
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
汝父德薄,不足效也。
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安,谥日昭烈。
汉王病重,命令丞相诸葛亮辅佐太子刘禅,以尚书令李严作诸葛亮的副手。
汉王对诸葛亮说:“你的才干胜过曹丕十倍,必定能安定国家,完成大业。
如果刘禅还可以辅佐,你就辅佐他;如果他汉有才德,你可取而代之。”诸葛亮淌着泪说:“臣下怎敢不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忠贞不二地为国效命,至死不渝!”汉王又下诏给太子:“人活五十而死不能称为夭折,我已经活了六十多岁,还有什么遗憾,只是牵挂你们兄弟。
要努力,再努力啊!不要因坏事很小就去做,也不要因为好事很小就不去做!只有贤明和德行,才会使人折服。
父亲德行浅薄,不值得你们效法。
你与丞相共同处理政务,对待他要像父亲一样。”夏季,四月,癸巳(疑误),汉王刘备病逝于永安,谥号为昭烈皇帝。
丞相亮奉丧还成都,以李严为中都护,留镇永安。
丞相诸葛亮护送灵车回到成都,由李严作中都护,留下镇守永安。
五月,太子禅即位,时年七十。
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兴。
封丞相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亮乃约官职,修法制,发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
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
违覆而得中,犹弃敝而获珠玉。
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
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
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不忠于国,则亮可以少过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事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
虽资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伟度者,亮主簿义阳胡济也。
五月,太子间禅即位为蜀汉皇帝,当时十七岁,尊奉皇后为皇太后,大赦罪犯,改年号为建兴。
封丞相诸葛亮为武乡侯,兼任益州牧,国事无论大小,都取决于诸葛亮。
于是诸葛亮精简官职,修订法制,向百官发下文告说:“所谓参预朝政,署理政务,就是要集合众人的心思,采纳有益国家的意见。
如果因为一些小隔阂而彼此疏远,就无法到不同意见,我们的事业将会受到损失。
听取不同意见而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同扔掉破草鞋而获得珍珠美玉。
然而人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只有徐庶在听取各种意见时不受困惑。
还有董和,参预朝政、署理政务七年,某项措施有不稳妥之处,反复十次征求意见,向我报告。
如果能做到徐庶的十分之一,像董和那样勤勉、尽职、效忠,我就可以减少过失了。”他又说:“过去我结交崔州平,他多次指出我的优缺点;后来又结交徐庶,得到很多启发和教诲;先前与董和商议事情,他每次都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又与胡伟度共事,他的多次劝谏,使我避免了很多失误。
我虽然生性愚昧,见识浅陋,对他们给我的教益不能全部吸取,然而和这四人的始终很好,也可表明我对直言是不疑的。”胡伟度,就是诸葛亮的主簿义阳人胡济。
亮尝自校簿书,主簿杨直入,谏曰:“为治有体,上下可不相侵。
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涉远路;私业无旷,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饮食而已。
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困,终无一成。
岂其智之不如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
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
’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位分之体也。
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终日,不亦劳乎!”亮谢之。
及卒,亮垂泣三日。
诸葛亮曾经亲自校对公文,主簿杨径直入内劝他说:“治理国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级做的工作不能混淆。
请您允许我以治家作比喻:现在有一个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烧饭,雄鸡所晓,狗咬盗贼,以牛拉车,以马代步;家中事务无一旷废,要求的东西都可得到满足,优闲自得,高枕无忧,只是吃饭饮酒而已。
忽然有一天,对所有的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不用奴婢、鸡狗、牛马,结果劳累了自己的身体,陷身琐碎事务之中,弄得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却一事无成。
难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鸡狗吗?不是,而是因为他忘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职责。
所以古人说‘坐着讨论问题,作出决定的人是王公;执行命令,亲身去做事情的人,称作士大夫’。
因此,丙吉不过问路上杀人的事情,却担心耕牛因天热而喘;陈平不去了解国家的钱、粮收入,而说‘这些自有具体负责的人知道’,他们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职的道理。
如今您管理全国政务,却亲自校改公文,终日汗流浃背,不是太劳累了吗?”诸葛亮深深表示感谢。
杨去世,诸葛亮哭泣了三天。
六月,甲戍,任城威王彰卒。
六月,甲戌(十七日),任城威王曹彰去世。
甲申,魏寿肃侯贾诩卒。
甲申(二十七日),魏寿肃侯贾诩去世。
大水。
发生水灾。
吴贺齐袭蕲春,虏太守晋宗以归。
吴将贺齐袭击蕲春,俘虏太守晋宗,然后退兵。
初,益州郡耆帅雍杀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于吴,又执太守成都张裔以与吴,吴以为永昌太守。
永昌功曹吕凯、府丞王伉。
率吏士闭境拒守,不能进,使郡人孟获诱扇诸夷,诸夷皆从之;柯太守朱褒、越夷王高定皆叛应。
诸葛亮以新遭大丧,皆抚而不讨,务农殖谷,闭关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
以前,益州郡的地方土豪雍杀死太守正昂,通过吴交趾太守土燮向吴请求归附,又把益州郡的新任太守、成都人张裔抓起来献给吴,吴任命雍为永昌太守。
永昌郡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后封锁边界,坚守城池。
雍不能进城,派同郡人孟获惑和煽动各地的夷族纷纷跟着叛乱。
柯太守朱褒、越的夷族酋长高定。
都起兵响应雍。
诸葛亮因为刚刚遇上国葬,对叛众只是抚慰,没有派兵征讨;一心发展农业,种植粮食,坚守关隘,使百姓休养生息,等人民生活安定,粮食充足以后,才使用民力。
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钟繇为太尉,治书执法高柔代为廷尉。
是时 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柔上疏曰:“公辅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而轩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
古者刑政有疑,辄议于槐、棘之下。
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
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度有补起天听,光益大化。”帝嘉纳焉。
秋季,八月,丁卯(十一日),任命廷尉钟繇为太尉,治书执法高柔代理廷尉。
当时三公没有具体事务,又很少参预朝廷的政治决策,高柔向文帝上书说:“三公辅佐大臣,都是国家的栋梁,为百姓所瞩目。
现在虽设置三公的职位,却不使他们参预朝政,他们只好各自休养,安度晚年,很少提出建议,这实在不是朝廷尊崇和使用大臣、要他们献计献策的本意。
在古代,刑罚和政令有疑冲时,都与三公和大臣在槐树、棘木之下商议。
从今以后,朝廷在政治措施上有疑问,以及关系到刑狱的大事,应该多询问三公的意见。
三公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的时候,还要特别请他们分析讲解政策得失,以求尽量了解事实,这样既可以启发您的思路,弥补考虚不周之处,还能使您的威德更加发扬光大。”文帝很赞赏地采纳了这一建议。
辛未,帝校猎于荥阳,遂东巡。
九月,甲辰,如许昌。
辛未(十五日),文帝到荥阳打猎,顺便巡视东部。
九月甲辰(十九日),前往许昌。
汉尚书义阳邓芝言于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将修好于吴。
冬,十月,芝至吴,时吴王犹未与魏绝,狐疑,不时见芝。
芝乃自表请见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
“吴王见之,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逼,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地。
大五命世之英,诸葛亮亦一时之杰也。
蜀不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
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
大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内侍,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亦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吴王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绝魏,专与汉连和。
汉尚书、义阳人邓芝对诸葛亮说:“如今皇上年幼弱小,刚刚即位,应派重要使臣到吴再次申明和好的愿望。”诸葛亮说:“我对事事已考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找到了。”邓芝问:“这人是谁?”诸葛亮说:“就是使君你啊。”于是派邓芝以中郎将的身份与吴重建友好关系。
冬季,十月,邓芝到达吴。
当时吴王尚未和魏断绝关系,所以犹豫不决,没有立即接见邓芝。
邓芝便自己上表请求接见,上表说:“臣下这次来,也是为吴着想,不仅仅只为蜀的利益。”吴五这才接见了他,说;“孤确实愿意与蜀和好,可是恐怕蜀国君主幼弱,疆域狭窄,势力不强,给魏以可乘之机,你们无法保全自己。”邓芝对他说:“吴、蜀两国,占有四个州的地域。
大王您是当世的英雄,诸葛亮也是一代人杰。
蜀国地势险要,防守坚固,吴国有长江等三条大江的阻隔。
两国的优势加在一起,再联合起来像唇齿一样相辅相依,进可兼并天下,退可与魏鼎足而立,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假如大王归附于魏,魏一定会进一步提出无理要求,上逼您朝拜,下求太子作人质,如果不服从,便以讨伐叛逆为借口,发动进攻,蜀则顺流东下,趁机分取利益,到那时,江南之地可就不再为大王您所有了。”吴王沉默了很久,说:“你说得很对”。
于是和魏断绝关系,专与蜀汉和好。
是岁,汉主立妃张氏为皇后。
同年,蜀汉后主立妃子张氏为皇后。
五年(甲辰、224)
五年(甲辰,公元224年)
春,二月,帝自许昌还洛阳。
春季,二月,魏文帝从许昌返回洛阳。
初平以来,学道废坠。
夏,四月,初立太学;置博士,依汉制设《五经》课试之法。
自汉献帝初平年以来,教育制度废弛。
夏季,四月,开始建立太学,设博士的职务,依照汉朝制度,采取以《五经》考试的办法。
吴王使辅议中郎将吴郡张温聘于汉,自是吴、蜀信使不绝。
时事所宜,吴主常令陆逊语诸葛亮;又刻印置逊所,王每与汉主及诸葛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
吴王派辅议中郎将吴郡人张温到蜀汉聘问,从此以后,吴、蜀两国使者和书信往来不断。
有事需要互通消息,吴王常令陆逊告诉诸葛亮;还专刻一枚自己的印章放在陆逊那里,吴王给蜀汉后主或诸葛亮写信,常先给陆逊看过,言辞轻重、处事可否,有不当之处,即令陆逊改正,再用印封好发出。
汉复遣邓芝聘于吴,吴主谓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鼓,则战争方始耳。”吴王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当尔邪!”
蜀汉再次派邓芝到吴拜会,吴王对他说:“如果天下太平,由两国君主分而治之,不也是很好吗?”邓芝回答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也不能并存两个皇帝。
在兼并魏之后,假如大王未能深刻领会上天的意旨,两国国君各自发扬德行,两国的臣子为各自的君王尽忠,将出擂起战鼓,那时战争才刚刚开始。”吴王大笑说:“你的诚实竟到了这个地步吗!”
秋,七月,帝东巡,如许昌。
帝欲大兴军伐吴,侍中辛毗谏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而欲用之,臣诚未见其利也。
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
今六军不增于故,而复修之,此未易也。
今日之计,莫若养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帝曰:“如卿意更当以虏遗子孙邪?”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惟知时也。”帝不从,留尚书仆射司马懿镇许昌。
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如寿春。
九月,至广陵。
秋季,七月,文帝东部巡视,前往许昌。
文帝欲图大举攻吴,侍中辛毗劝谏说:“现在国家初步安定,土地虽然广阔,人口却很稀少,在这时动用百姓的力量,臣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武皇帝多次出动精锐,只能到达长江边便要退兵。
现在,我们的军队在数量和实力上并不比从前强大,却要再次前去报仇,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目前我们应采取的策略,莫过于休养民力,开垦田地,十年之后,再用兵打仗,就能够一举成功了。”文帝说:“依你的意思,是要把孙权这个后患留给子孙了。”辛毗回答说:“从前周文王所以把商纣王留给武王去消灭,是因为他知道时机尚未成熟。”文帝不听劝谏,留下尚书仆射司马懿镇守许昌。
八月,亲自乘龙舟指挥水军,沿着蔡河、颍水进入淮河,到达寿春。
九月,抵达广陵。
吴安东将军徐建计,植木衣苇,为疑城假楼,自石头至于江乘,联绵相接数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舰于江。
吴安东将军徐盛建议,在竖立的木桩上包起苇席,做成假城池和望楼,分布在石头城至江乘一线,联绵相接,长达数百里,一夜之间全部建成,又在长江上布下许多舰船,往返巡航。
时江水盛长,帝临望,叹曰:“魏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未可图也。”帝御龙舟,会暴风漂荡,几至覆没。
帝问群臣:“权当自来否?”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
又不敢以大众之臣下,必当自来。”刘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已,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大驾停住积日,吴王不至,帝乃旋师。
是时,曹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中领军卫臻曰:“权恃长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所作也。
当时长江水位迅猛上涨,文帝临江而望,叹息说:“尽管魏有铁骑成千上万,却毫无用武之地,看来无法取胜了!”文帝乘坐的龙舟,在狂风大浪中上下颠簸,几乎被巨浪掀翻。
文帝问群臣:“孙权会亲自前来吗?”大臣们都说:“陛下亲率大军攻吴,孙权恐惧,一定要调动全国的力量来应付,但他又不敢把大批军队交给臣下指挥,肯定会亲自前来。”刘晔却说:“孙权一定认为陛下打算以亲征将他引出来,而另派将领渡江跨湖,所以他肯定部署军队等待进攻,既不会亲自前来,他的军队也不会退走。”文帝大驾在江边停留很多天,吴王却仍然没有来,于是下令撤军。
当时,曹休上书,说吴投 降的人供称:“孙权已经在濡须口。”中领军卫臻说:“孙权只依恃长江天险,而不敢与我军在军事上抗衡,这一定是掩饰畏惧心理而制造的假话。”再去拷打审问投降的人,果然是吴守将散布的谎言。
吴张温少以俊才有盛名,顾雍以为当今无辈,诸葛亮亦重之。
温荐引同郡暨艳为选部尚书。
艳好为清议,弹射百僚,核秦三署,率皆贬高就下,降损数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贪鄙,志节污卑者,皆以为军吏,置营府以处之;多扬入暗昧之失以显其谪。
同郡陆逊、逊弟瑁及侍御史朱据皆谏止之。
瑁与艳书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过记功,以成美化。
加今王业始建,将一大统,此乃汉高弃瑕录用之时也。
若令善恶异流,贵汝、颍月旦之评,诚 可以厉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
宜锭模仲尼之泛爱,近则郭泰之容济,庶有益于大道也。”据谓艳曰:“天下未定,举清厉污,足以沮劝;若一时贬黜,惧有后咎。”艳皆不听。
于是怨愤盈路,争言艳及选曹郎徐彪专用私情,憎爱不由公理;艳、彪皆坐自杀。
温素与艳、彪同意,亦坐斥还本郡以给厮吏,卒于家。
始,温方盛用事,余姚虞俊叹曰:“张惠恕才多智少,华而不实,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祸;吾见其兆矣。”无几何而败。
吴国张温年轻时,以聪明才智享有盛名,顾雍认为当时无人能与他相比,诸亮也很推重他。
张温推荐同郡人暨艳作吴的选部尚书。
暨艳喜欢议论朝政,弹劾朝廷百官,对五官、左右三署郎官,审查尤其严格,几乎都被降职,甚至被降数级,能够保住原来官位的,十个人中也没有一个;那些为官贪婪鄙下,没有志向和节操的人,都被他发落成为军吏,安插在军队的各营各府。
他还经常揭发别人的隐私,加以夸大张扬,以证明他处罚得当。
同郡人陆逊、陆瑁写信给暨艳说:“圣贤的人赞扬善行,而体谅别人的愚昧;忘记别人的过错,而记住人家的功劳,以形成美好的风化。
如今大王的伟业刚刚开始,将要统一全国,现在正是如同汉高祖不求全责备,广泛招揽人才的时代。
如果一定要在善恶好坏之间划出一条清楚的界限,重视像过去许劭所作的人物口评,固然可以改变风俗,申明教化,然而恐怕目前很难推行。
应该远学孔子的泛爱亲仁,近效郭泰的宽厚容人,这才有益于正道常理。”朱据也对暨艳说:“天下尚未平定,如果只举荐那些完全清白的人,而容不得一丝缺点,恰恰破坏了劝导作用;如果一下子都被免职,恐怕会带来祸患。”暨艳不听。
于是怨恨之声遍布于路途,人们都争着告发暨艳和选曹郎徐彪专凭私人感情任用官吏,爱憎不以公理作标准;暨艳和徐彪都被治罪自杀了。
张温和暨艳、徐彪素来意见一致,也被牵连治罪,逐回本郡的官府做杂役,后来死在家中。
当当,在张温得势的时候,余姚人虞俊叹息说:“张温才能有余而明智不足,华而不实,人们的怨忿将会聚集在他身上,有败家之祸,我已经看见先兆了。”不久,张温果然被治罪逐回。
冬,十月,帝还许昌。
冬季,十月,魏文帝回到许昌。
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戊申(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鲜卑轲比能诱步度根兄扶罗韩杀之,步度根由是怨轲比能,更相攻击。
步度根部众稍弱,将其众万余落保太原、雁门;是岁,诣阙贡献。
而轲比能众遂强盛,出击东部大人素利,护乌丸校尉田豫乘虚掎其后:轲比能使别帅琐奴拒豫,豫击破之。
轲比能由是携贰,数为边寇,幽、并苦之。
鲜卑族酋长轲比能诱杀另一酋长步度根的兄长扶罗韩,因此步度根十分怨恨轲比能,二人率部互相攻击。
步度根的部众弱于轲比能,遂率领其部一万余户退保太原、雁门。
当年,步度根入朝进贡。
轲比能的部落从此强盛起来,攻击东部酋长素利。
护乌丸校尉田豫,乘轲比能后方空虚,从背后发起攻击;轲比能另派将领琐奴对抗田豫,被击败。
从此以后,轲比能更怀二心,经常进入边塞抢掠,幽、并二州深受其害。
六年(乙巳、225)
六年(乙己,公元225年)
春,二月,诏以陈群为镇军大将军,随车驾董督众军,录行尚书事;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留许昌,督后台文书。
三月,帝行召陵,通讨虏渠;乙巳,还许昌。
春季,二月,文帝下诏,以陈群为镇军大将军,随御驾出征,负责督察各路军队,总领随驾尚书台事务;以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留守许昌,负责处理留守尚书台公文。
三月,文帝前往召陵,开通讨虏渠;乙巳(二十八日),回到许昌。
并州刺史梁习讨轲比能,大破之。
并州刺史梁习讨伐轲比能,大获全胜。
汉诸葛亮率众讨雍,参军马谡送之数十里。
亮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谡曰:“南中恃其险远,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 耳。
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强贼,彼知官势内虚,其叛亦速。
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战为上,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而已。”亮纳其言。
谡,良之弟也。
蜀汉诸葛亮率兵讨伐雍,参军马谡送行数十里。
诸葛亮说:“虽然我们一起谋划此事多年,今天请你再一次提出好计划。”马谡说:“南中依恃地形险要和路途遥远,叛乱不服已经很久了。
即使我们今天将其击溃,明天他们还要反叛。
目前您正准备集中全国的力量北伐,以对付强贼,叛匪知道国家内部空虚,就会加速反叛。
如果将他们全部杀光以除后患,既不是仁厚者所为,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办到。
用兵作战的原则,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以心理战为上,以短兵相接为下,望您能使其真心归服。”诸葛亮采纳了马谡的建议。
马谡是马良的弟弟。
辛未,帝以舟师复征吴,群臣大议。
宫正鲍勋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
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世之戒。
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今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恐,左迁勋为治书执法。
勋,信之子也。
夏,五月,戊申,帝如谯。
辛未(疑误),魏文帝将率水军大举攻吴,召集群臣讨论。
宫正鲍勋劝谏说:“朝廷屡次出动大军征讨,之所以没有取得成果,是因为吴、蜀两国唇齿相依,凭借地势险要和长江的阻隔,有难以攻克的优越条件。
去年亲征,龙船被波涛漂荡在长江南岸遇阻,陛下身陷危境,大臣们心惊胆破,那时朝廷几乎被倾覆,应作为后世百代的警戒 。
如今又劳师动众,远途征讨,每天的经费需要用千金,国家的钱财都白白耗费掉了,而狡猾的敌人仍在那里耀武扬威,我认为再不可以这样了。”文帝听到鲍勋这番议论,大为愤怒,将鲍勋降职为治书执法。
鲍勋是鲍信的儿子。
夏季,五月,戊申(初二),文帝前往谯郡。
吴丞相北海孙劭卒。
初,吴当置丞相,众议旭张昭,吴王曰:“方今多事,职大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及劭卒,百僚复举昭,吴王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六月,以太常顾雍为丞相、平尚书事。
雍为人寡言,举动时当,吴王尝汉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
吴王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惮如此。
初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及为相,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适莫。
时访逮民间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终不宣泄;吴王以此重之。
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军国得失,自非面见,口未尝言。
王常令中书郎诣雍衣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与反覆究而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
郎退告王,王曰:“顾公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
孤当重思之。”江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
王以访雍。
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
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年不宜听也。”王从之。
吴丞相北海人孙劭去世。
当初,吴国要设置丞相一职,大家首推昭。
吴王说:“如今是多事之秋,职位越高,责任愈重,这一职务对张昭来说,并非优待。”孙劭去世,文武官员再次推举张昭,吴王又说:“孤岂不敬爱张子布?丞相负责的政务烦多,而张昭性情刚烈,我若不听从他,他就会不满和怨忿,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六月,任太顾雍为丞相,平尚书事。
顾雍为人沉默寡言,举止稳妥,吴王曾赞叹说:“顾君不说话则已,话即能抓住要害。”每次设筵饮酒作乐,大臣们都恐怕酒后失态,被在场的顾雍到,所以不敢放开酒量。
吴王也说:“顾公在座,使人不乐。”可见大臣和吴王多么忌惮他。
顾雍刚兼任尚书令的时候,被封变阳遂乡侯;拜过爵位后,回到官邸,家人仍不知道他已被封侯,后来听说,都很吃惊。
及至受任为丞相,他选用文官武将,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夹杂自己的好恶。
常常私下到民间访查政治得失,每当有好的建议,都秘密上报,如被采纳,将功劳归于主上;如不被采纳,则始终不泄露出去;吴王为此很看重他。
然而他在朝廷发表意见时,言辞虽然和顺,却能将正确意见坚持到底;对于政治得失,若非亲眼所见,决不妄加评论。
吴王有事情,常令中书郎到顾雍那里咨询访问。
如果顾雍同意,觉得此事可以施行,便与中书郎反复讨论研究,并为他预备酒饭;如果不同意,顾雍便表情严肃,默然无语,什么都不预备。
中书郎回去将情况报告吴王,吴王说:“顾公高兴,说明此事应该办;他不发表意见,表明办法还不稳妥,孤应当反复考虑。”驻守长江岸边的将领,都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很多人上书,认为时机有利,应发兵袭击魏军。
吴王为此事询访顾雍,顾雍说:“我听说贪图小利为兵家所戒,他们的这些条陈,是要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为国家着想。
陛下应加制止,如果不能扬我威武,重创敌人,就不应听从。”吴王采纳了顾雍的意见。
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杀太守徐质,推郡人唐咨为主,诏屯骑校尉任福等讨 平之。
咨自涨道亡入吴,吴人以为将军。
利成郡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杀太守徐质,推举同郡人唐咨作首领。
文帝命令屯骑校尉任福等讨平叛乱。
唐咨从海路逃到吴国,被吴国任命为将军。
秋,七月,立皇子鉴为东武阳王。
秋季,七月,魏文帝立皇子曹鉴为东阳武王。
汉诸亮至南中,所在战捷。
亮由越入,斩雍及高定。
使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门下督巴西马忠由柯入,击破诸县,复与亮合。
孟获收余众以拒亮。
获素为夷、汉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劳陈之间,间曰:“此军何如?”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
今蒙赐观营陈,若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
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亮遂至滇池。
蜀汉诸葛亮到达南中,征讨叛乱,所到必胜。
诸葛亮从越进兵,斩杀雍柯和高定。
派降督、益州人李恢从益州进兵,门下督、巴西人马忠从进兵,击溃南中各县的叛军,再度和诸葛亮会合,孟获收拾雍的残部 抗拒诸葛亮。
孟获深得当地汉人和夷族的信赖,诸葛亮要生擒孟获,以后果然将孟获俘获,让他参观了蜀军的军营战阵,问他说:“这样的军队如何?”孟获说:“以前不知道你们的虚实,所以遭到失败。
如今蒙您允许我参观你们的军营战阵,如果贵军只是这样的军队,我一定能轻易取胜。”诸葛亮笑了笑,将孟获释放,要他再战。
前后把孟获放回七次,又生擒七次,最后诸葛亮仍将孟获释放,孟获却不再走了,对诸葛亮说:“您有天威1南方人不会再反叛了!”于是诸葛亮到达滇池。
益州、永昌、柯、越四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
或以谏亮。
亮曰:“若留外人,是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
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亮于是悉收其俊杰孟获等以为官属,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
自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益州、永昌、柯、越四郡都被平定了,诸葛亮仍然任用当地原来的首领为四郡的地方官吏。
有人劝诸葛亮不要这样做,诸葛亮说:“如果留外地人为官,则要留驻军队,留驻军队,则粮秣供应困难,这是第一个难题;这些夷族刚受过战争之苦,父兄多有死伤,怨气未消,任用外地人而不留驻军队,定有祸患,这是第二个难题;这些夷族叛乱分子屡次三番杀死和废掉官吏,自知有罪,与我们隔阂很深,若留下外地人为官,终究难以被他们信任,这是第三个难题。
我现在是要不留军队,不转运粮食,使法令、政纪大体得以贯彻,让夷族和汉人大何安定下来。”于是诸葛亮网罗孟获等当地的著名人物,任命为地方官使,让他们贡献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供给军队和朝廷使用。
从此之后,在诸葛亮的有生之年,这一地区的夷族再也没有反叛。
八月,帝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
尚书蒋济表言水道难通,帝不从。
冬,十月,如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不渡江之志。
吴人严兵固守。
时天寒,冰,舟不得入江。
帝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归。
孙韶遗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迳路夜要帝,帝大惊。
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
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议者欲就留兵屯田,蒋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不可安屯。”帝从之,车驾即发。
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船付济。
船延在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入淮中,乃得还。
八月,魏文帝命令水军从谯沿涡水进入淮河。
尚书蒋济上表说水路很难通行,文帝不听。
冬季,十月,前往广陵故城,在长江岸边检阅军队,魏军将士十余万,旌旗飘荡数百里,大有跨过长江的意图。
吴布置军队严阵以待。
当时天气寒冷,江边结冰,战船无法入江。
文帝眼望长江的汹涌波涛,叹息说:“哎!这是上天注定要分割大江南北啊!”于是下令撤军。
孙韶派部将高寿等率敢死队五百人,从小路夜袭文帝,文帝大惊。
高寿等缴获了文帝的副车、羽盖而回。
当时,魏军战船数千艘因阻滞无法撤退,有人建议留下军队就地屯田,蒋济认为:“此地东近高邮湖,北滨准河,在水在的时候,很容易被吴军抄掠,不能在这里屯田。”文帝采纳了蒋济的意见,车驾和军队当即开拔。
撤至精湖,水路几乎没有了,文帝将船只都留给了蒋济。
战船前后相连数百里,蒋济令人挖开四五条水道,将船全部集中在一起;并提前堆好土坝,截断湖水,把后面的船都拖入,再掘开水坝,船只全部随水涌入淮河,这样,魏军的舰船才得以返回。
十一月,东武阳王鉴薨。
十一月,东武阳王曹鉴去世。
十二月,吴番阳贼彭绮攻没郡县,众数万人。
十二月,吴番阳贼人彭绮攻陷郡县城池,有部众数万人。
七年(丙午、226)
七年(丙午,公元226年)
春,正月,壬子,帝还洛阳,谓蒋济曰:“事不可不晓。
吾前决谓分半烧船于山阳湖中,卿于后致之,略与吾俱至谯。
又每得所陈,实入吾意。
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春季,正月,壬子(初十),魏文帝返回洛阳,对蒋济说:“对事情不能不弄清楚。
我先前决定将一半船只毁在山阳湖中,幸亏你设法将船只解救 ,虽然在我后面,却几乎与我同时到达谯郡。
还有你每次提的建议,都很合我的心意。
今后征讨孙权的计划,要认真研究讨论。”
汉丞相亮欲出军汉中,前将军李严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护军陈到驻永安,而统属于严。
蜀汉丞相诸葛亮准备出兵至汉中,前将军李严负责后方事务,移驻江州,留护军陈到驻军永安,归属李严指挥。
吴陆逊以所在少谷,表令诸将增广农亩。
吴王报曰:“甚善!令孤父子亲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令与众均等其劳也。”
吴将陆逊因为所在地区粮谷匮乏,上表请求命令各位将领广开田地,增加粮食产量。
吴王回复说:“你的建议很好。
让我父子亲自下田,以八头牛犁地,四张犁耕作,虽然不及古代的帝王,也是想和大家一起劳作。”
帝之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四中都尉鲍勋治之;太子请,不能得,由是恨勋。
及即位,勋数直谏,帝益忿之。
帝伐吴还,屯陈留界。
勋为治书执法,太守孙邕见出,过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
帝闻之,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欲纵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钟繇、华歆、陈群、辛毗、高柔、卫臻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帝不许。
高柔固执不众诏命,帝怒甚,召柔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诛勋。
勋死,乃遣柔还寺。
文帝做太子的时候,郭夫人的弟弟犯法,被当时的魏郡西部都尉鲍勋治罪;太子曹丕向鲍勋请求赦免,遭到拒绝,因此对鲍勋心怀忌恨。
等到即位做了皇帝。
鲍勋又多次直言对谏,更使文帝恨不上加恨。
魏军征讨吴国后退兵,驻扎在陈留地区。
鲍勋任治书执法,太守孙邕晋见文帝,出来后,顺路去鲍勋那里拜访;当时营垒尚未筑好,刚刚立下界标,孙邕穿行,汉有起正路,军营令史刘曜要追究孙邕,鲍勋认为营垒尚未建成,劝止了刘曜,没有上所。
文帝知道后,下诏说:“鲍勋指鹿为马,抓起来交给廷尉治罪。”廷尉根据法律议定,“应处五年徒刑”,廷尉正、廷尉监、廷尉平三位官员所驳说:“依照律法,只应罚黄金二斤”,文帝大为生气说:“鲍勋该处死,而你们却要放掉他,将廷尉正、监、平三官及其下属官员抓起来交给刺奸治罪,要把你们这些老鼠埋在一个坑里!”钟繇、华歆、陈群、辛毗、高柔、卫臻等人一起上表,说鲍勋的父亲鲍信有功于武皇帝,请求赦免鲍勋,文帝不许。
廷尉高柔拒不服从文帝的诏命,文帝更加愤怒,把高柔召至尚书台,然后,派使者秉承旨意到廷尉监狱将鲍勋处死。
鲍勋处死之后,才放高柔回廷尉官府。
票骑将军都阳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啬,帝在东宫,尝从洪贷绢百匹,不称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群臣并救,莫能得。
卞太后责怒帝曰:“梁、沛之间,非子廉无有今日。”又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于是郭后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土。
票骑将军都阳侯曹洪,家中富有,但很吝啬。
文帝做太子时,曾向曹洪借用一百匹娟,未能满意,所以心怀忌恨。
后来,曹洪宾客犯法,便将曹洪逮捕入狱,判处死刑,大臣们都为曹洪求情,仍不赦免。
卞太后气愤地责备文帝:“当年在梁沛之间大战时,若没有曹洪,我们怎么会有今天。”又对郭皇后说:“皇帝今天处死曹洪,我明天就要他废掉你这个皇后!”于是,郭皇后多次哭着为曹洪求情,曹洪才免于一死,被免去官职,削去爵位和封地。
初,郭后无子,帝使母养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诛,故未建为嗣。
睿事后甚谨,后亦爱之。
帝与睿猎,见子母鹿,帝亲射杀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帝即放弓矢,为之恻然。
夏,五月,帝疾笃,乃立睿为太子。
丙辰,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并受遗诏辅政。
丁巳,帝殂。
当初,郭皇后没有儿子,文帝让她以母亲的名义抚养平原王曹睿,曹睿因为母亲甄夫人被杀,没有被立为太子。
他谨慎侍奉郭皇后,深得郭皇后喜爱。
一天,文帝和曹睿父子二人射猎,见到一只母鹿带着一只小鹿,文帝亲手射死了母鹿,要曹睿射那只小鹿,曹睿哭着说:“陛下已经杀了母亲,我不忍心再杀她的儿子。”文帝当即放下弓箭,恻然心伤。
夏季,五月,文帝病重,立曹睿为太子。
丙辰(十六日),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发布遗诏,命令他们辅佐太子曹睿主持政事。
丁巳(十七日),文帝去世。
陈寿评曰: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
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
陈寿评曰:文帝有文学天赋,下笔成章,博闻强记,才艺都很有造诣。
如果再加以宽博旷达的气度和公平挚诚之心,激励自己维护道义的志向,尽心广布贤德恩惠,则比古代的贤明君主,也不会相差太远!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太子曹睿即帝位,尊皇太后卞氏为太皇太后,养母郭皇后为皇太后。
初,明帝在东宫,不交朝臣,不问政事,惟潜思书籍;即位之后,群下想闻风采。
居数日,独见侍中刘晔,语尽日,众人侧听,晔既出,问”何如?”曰:“秦始皇、汉孝武之俦,才具微不及耳。”
当初,魏明帝曹睿在东宫做太了的时候,不结交朝廷大臣,不过问政事,只是埋头读书。
即位后,大臣们都想见识他的风采。
过了数天,只接见了侍中刘晔,谈了一整天,其他人在外侧耳而听。
刘晔出来,都问”怎么样?”刘晔说:“志向可与秦始皇、汉武帝相比,只是才智稍稍及不上。”
帝初莅政,陈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
若不和睦则有雠党,有雠党则毁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此皆不可不深察也。”
明帝开始主持政事,陈群上书说:“大臣随声附和,是非不分,是国家的大祸害。
但是,如果不和睦相处,则又各树党羽;必然互相仇视,无端诋毁、诽谤;无端诋毁、诽谤,造成真假难辨,这些都不可以不深入考察。”
癸未,追谥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癸未(疑误),曹睿追谥生母甄夫人谥号为文昭皇后。
壬辰,立皇弟蕤为阳平王。
壬辰(疑误),立弟弟曹蕤为阳平王。
六月,戊寅,葬文帝于首阳陵。
六月,戊寅(初九),将文帝的遗体安葬在首阳陵。
吴王闻魏有大丧,秋,八月,自将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坚守。
朝议欲发兵救之。
帝曰:“权习水战,所以敢下船陆攻者,冀掩不备也。
今已与聘相拒;夫攻守势倍,终不敢久也。”先是,朝廷遗治书侍御史荀禹慰劳边方,禹到江夏,发所经县兵及所从步骑千人乘山举火,吴王遁走。
吴王听说魏文帝去世。
秋季,八月,亲自率军进攻江夏郡,太守文聘率兵坚守。
朝廷商议派兵增援,明帝说:“孙权的军队惯于水上作战,他们如今敢于弃船从陆上进攻,不过是盼望我军没有准备。
目前文聘已经据城坚守,而进攻的一方需要比防守的力量大一倍才能互相对抗,孙权终究不敢在江夏城下久留。”不久前,朝廷曾派治书侍御史荀禹慰劳边防将士,他进入江夏境,便调动所经各县的士卒,和自己的随从步、骑兵一千人,登山放火,吴王便悄悄撤走了。
辛巳,立皇子为清河王。
辛巳(十二日),立皇子曹为清河王。
吴左将军诸葛瑾等寇襄阳,司马懿击破之,斩其部将张霸;曹真又破 其别将于寻阳。
吴左将军诸葛瑾等进攻襄阳,司马懿把他击败,并斩杀了吴将张霸;曹真又在寻阳击败诸葛瑾的另一部将。
吴丹阳、吴、会山民复为寇,攻没属县。
吴王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以绥南将军全琮领太守。
琮至,明赏罚,招诱降附,数年,得万余人。
吴王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
吴地丹阳、吴、会三郡山民再度叛乱,攻克三郡的属县。
吴王以三 郡险要山地新设东安郡,任命绥南将军全琮兼太守。
全琮上任后,申明并严格执行赏罚办法,引诱、招降那些随从叛乱的人,几年间,就收纳了一万余人。
吴王将全琮召回牛渚,撤销了东安郡。
冬,十月,清柯王卒。
冬季,十月,清河王曹去世。
吴陆逊陈便宜,劝吴王以施德缓刑,宽赋息调。
又云:“忠谠之言,不能极陈;求容小臣,数以利闻。”王报曰:“《书》载‘予违当弼’,而云不敢极陈,何得为忠谠哉!”于是令有司尽写科条,使郎中褚逢赍以就逊及诸葛瑾,意所不安,令损益之。
吴陆逊对有利于国家的措施提出建议,劝吴王广施德政,缓和刑罚,放宽赋税,免征徭役。
又说:“忠诚善良的建议,不能彻底向君王陈述;取悦君王的小臣,才反复以小利上奏。”回复说:“《尚书》上记载:‘我不错误,你要帮我改正’。
你在信中不敢彻底陈述,怎么能称作忠心善良呢?”于是命令有关人员,把将要实施的条款拟好,派郎中令褚逢带给陆逊和诸葛瑾,让他们对其中的不妥之处进行删改或增添。
十二月,以钟繇为太傅,曹休为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曹真为大将军,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票骑大将军。
歆让位于管宁,帝不许。
徵宁为光禄大夫,敕青州给安车吏从,以礼发遣,宁复不至。
十二月,魏明帝任钟繇为太傅,曹休为大司马,仍然负责扬州方面的军务。
任曹真为大将军,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票骑大将军。
华歆要将职位让给管宁,明帝不同意。
征调管宁为光禄大夫,给管宁所在青州的官府下达命令,要他们以对待朝廷大臣的礼仪,用可坐乘的安车并派官吏将管宁护送到都城,但是管宁仍不应召。
是岁,吴交趾太守士燮卒,吴五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
交州刺史吕岱以交趾绝远,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遣良与时南入。
而徽自署交趾太守,发宗兵拒良,良留合浦。
交趾柏邻,燮举吏也,叩头谏徽,使迎良。
徽怒,笞杀邻,邻兄治合宗兵击,不克。
吕岱上疏请讨徽,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而往。
或谓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不一州所附,未易轻也。”岱曰:“今徽虽怀逆计,未知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
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
岱以燮弟子辅为师友从事,遣往说徽。
徽率其兄弟六人出降,岱皆斩之。
这一年,吴交趾太守士燮去世,吴王任命士燮的儿子士徽为安远将军,兼任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接任士燮的交趾太守职位。
交州刺史吕岱认为交趾太遥远,上表请求将海南三郡划归交州,由将军戴良任刺史;海东四郡设立广州,吕岱为刺史;派戴良和陈时南下。
而士徽自封为交趾太守,率自己的宗族的军队抗拒戴良,戴良在合浦停留。
交趾人柏邻,以前经士燮推荐在郡中作吏员,叩头劝士徽迎接戴良来交趾上任。
士徽大怒,将柏邻活活打死,柏邻的哥哥柏治召集自己的宗族士兵进攻士徽,未获成功。
吕岱上书请求征讨士徽,他指挥三千士兵,日夜兼程,渡海前往。
有人对吕岱说:“士微凭借他家几代对交趾人的恩德,为一州人所归附,不可轻视。”吕岱说:“现在士徽虽然图谋不轨,却不知我已迅速到达这里;如果我隐蔽行动,轻装出发,突然打他个措手不及,必定一举获胜;假如我行动国迟缓,使他产生疑心,绕城固守,七个郡的上百个蛮族部落,群起响应即使有才智很高的人,谁又能够谋取他呢!”于是下令行动,过合浦时,与戴良联合进军。
吕岱以士燮的侄子士辅为从事,待以师友之礼,派他前去劝士徽投降。
士徽领兄弟六人出降,吕岱把他们都斩首了。
孙盛论曰:夫柔远能迩,莫善于信。
吕岱师友士辅,使通信誓;徽兄肉袒,推心委命,岱因灭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吕氏之祚不延者也。
孙盛论曰:安扶边远地区的人,亲近他们,最好的办法是讲信义。
吕岱以师友之礼对待士辅,要他信誓旦旦地去劝降士徽,士徽兄弟坦露臂膀,表示投诚,吕岱却为邀功名、谋私利将他们杀害,明智的人由此可知吕氏为什么没有后代延续下来。
徽大将甘醴及柏治率吏民共攻岱,岱奋击,破之。
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
岱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又遣从事南宣威命,暨徽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入贡于吴。
士徽的大将甘醴及柏治率领交趾的官员和百姓共同攻击吕岱,吕岱奋力抵抗,才将甘醴等人击败。
于是又撤销广州,恢复原来的交州建置。
吕岱进军九真,杀死和俘获近万人;又派从事向南深入,传布吴王的声威,促使境外扶南、林邑、堂明的各王,分别派使臣向吴进贡。
烈祖明皇帝上之太和元年(丁未、227)
魏明帝太和元年(丁未,公元227年)
春,吴解烦督胡综、番阳太守周鲂击彭绮,生获之。
春季,吴解烦督胡综、番阳太守周鲂讨伐彭绮,将其生擒。
初,绮自言举义兵,为魏讨吴,议者以为因此伐吴,必有所克帝以问中书令太原孙资,资曰:“番阳宗人,前后数有举义者,众弱谋浅,旋辄乘散。
昔文皇帝尝密论贼形势,言洞浦杀万人,得船千数,数日间,船人复会;江陵被围历月,权裁以千数百兵往东门,而基土地无崩解者;是其法禁上下相维之明验也。
以此推绮,惧未能为权腹心大疾也。”至是,绮果败亡。
当初,彭绮自称举兵起义,为魏征吴,有些大臣建议,借机攻吴,一定会成功。
明帝询问中书令太原人孙资,孙资说:“番阳的强宗大族,前后数次起事,但人数不多,见识浅陋,很快就都散了。
以前文皇帝曾详细分析过吴的形势,说我军在洞浦杀吴军民一万人,缴获一千余艘战船,可是在数日之间,吴军又把人和船聚集到一起;江陵被围数月,孙权仅率一千几百名士兵驻在江陵东门,而吴地并未发生大的动乱;这是他们法纪严密,上下共相维护的明显证据。
以此推论经彭绮的起事,恐怕不会成为孙权的心腹之患。”到这时,彭绮果然失败了。
二月,立文昭皇后寝园于邺。
王郎往视园陵,见百姓多贫困而帝方营修宫室,朗上疏谏曰:“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句践广其御儿之疆,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汉之文、景欲恢弘祖业,故割意于百金之台,昭俭于弋绨之服;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
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也。
今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崇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
若且先成象魏,修城池,其余一切须丰年,专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民充兵强而寇戎宾服矣。”
二月,在邺城为文昭皇后设立陵园,王朗前往陵园巡视,见那里的百姓多数很贫困,而明帝当时正在修建宫室,王朗上书劝谏说:“从前大禹要拯救天下的人民免于灾难,所以先使自己的宫室尽量简陋,衣食尽量节俭;越王勾践为拓展御儿的疆界,也约束自己和家人,节俭家用补充国用;汉朝的文帝、景帝,为了发扬祖先的事业,停修了自己很喜欢、而且只需要百金的楼台,只穿很俭朴的粗厚衣;霍去病仅是个中等才能的将领仍认为匈奴尚未消灭,不置宅邸。
这些都说明,有远虑者,近时要简略;要对付外敌,必须要内部简朴。
目前,建始殿前面,足够大臣列班上朝;崇华殿后面,足够内官侍候问安;华林园和天渊池,足够用于宴会和游乐。
不妨先建成宫廷外的门阙,修筑好城池,其余的工程等年景好的时候再兴建。
当前应当专劝民农耕为主要工作,整顿军队为紧迫任务。
在人民富裕、军队强大以后,敌人自然会前来归服。”
三月,蜀丞相亮率诸军北驻汉中,使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
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匪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三月,蜀汉丞相诸葛亮率领各路军队向北挺进,驻军汉中,以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留下处理丞相府的各项政务。
出发前,诸葛亮上书说:“先皇帝开创大业,刚刚见些成效,却中途溘然长逝了。
如今的天下分成三个政权鼎足而立,要算益州的蜀国最为贫穷困乏,这正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
然而身边近臣仍能兢兢业业、毫不怠懈地在朝内尽其职守;忠勇将士舍身奋战在沙场,出生入死,是因为追念先皇帝的知遇之恩,想要全力报答给陛下。
陛下正应虚心听取各方面意见,发扬光大先皇帝遗下的威德,振奋有志之士的气节;而不应自己轻视自己,讲出不合道理的话来,以致阻塞忠臣进谏的渠道。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宫廷和相府,是一个整体,提升、贬黜、表彰、指责,不应有什么区别。
如果有触犯法纪的行为,或尽忠立功的表现,应该让有关部门按规定给予处罚、奖赏,以显示陛下公允、明察,不能有偏私之心,使宫廷内外执法不统一。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移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
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侍中郭攸之、费、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善良诚实、思想纯正的忠臣,所以先皇帝特意选拔他们留下来辅佐陛下。
我以为宫廷中事务,不论大小,都应先和他们商议,然后再付诸实施,这样一定能弥补缺漏,得到更多的好处。
将军向宠,品行平和公正,通晓军事,在以前经过考验,先皇帝答赞他很有才能,所以被大家推举为掌管禁兵的中部督。
我认为各项军务,都应征求他的意见,必定会令将士和睦,使才智出众和能力较差的人都能各得其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端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亲近贤臣,疏远小人,这是前汉得以兴盛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后汉衰败的根由。
先皇帝在世,每次与我谈起这些,没有一次不对桓帝、灵帝时代的政治腐败痛心疾首。
侍中郭攸之、费,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都是端正善良、能以死报国的忠臣,希望陛下亲近他们,信任他们,则汉室的兴盛,将指日可待。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我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阳亲自耕作,本来只想在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保全性命,从未想通达贵显,名扬天下。
先皇帝不嫌弃我地位卑下,屈尊俯就,三次往茅庐相访,向我询问天下形势,使我感激万分,这才答应为先皇帝奔走效命。
后来军事上遇到挫折,在败军之际承担重任,在危难时刻接受使命,从那时至今,已整整二十一年了。
先皇帝深知我行事谨慎,因此在临终前托付国家大事。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会议不效,以伤先帝之明。
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责攸之、、允等之慢以章其咎。
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阳平石马。
“自从接受先皇帝遗命以来,日夜忧虑叹息,唯恐辜负重托,有损先皇帝知人之明。
于是五月渡过泸水,深入到荒凉的不毛之地。
如今南方已经平定,军力弃足,正应当激励将士,统率三军北定中原,我愿竭尽平庸之力,铲除奸贼,恢复大汉皇室,重返故都,这正是我报答先皇帝,效忠陛下的本分。
至于处理政事,掌握分寸,进纳忠言,则是郭攸之、费、董允等人的职责。
希望陛下将讨伐国贼、复兴大汉朝廷的重任交给我,若无成效,请您治罪,以告先皇帝在天之灵;如果郭攸之、费、董允疏忽失职,就责备追究他们的过错。
陛下自己也应慎重考虑,征询和选择妥善的治国方略,访察、采纳好的建议,真正遵循先皇帝遗训。
如此则臣下我就受恩不浅,感激不尽了。
现在将要远离陛下,在写这份表章时激动得泪流不止,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率军出发,驻屯在沔水北岸的阳平石马。
亮辟广汉太守姚为掾,并进文武之士,亮称之曰:“忠益者莫大于进人,进人者各务其所尚。
今掾并存刚柔以广文武之用,可谓博雅矣。
愿诸掾各希此事以属其望。”
诸葛亮征召广汉太守姚为丞相掾,姚同时推荐了很多文武官员,诸葛亮称赞他说:“对国家效忠进益,莫过于举荐人才,但推荐者往往根据自己的崇尚。
而今掾属姚举荐官员,却能刚柔并济地同时推举文官武将,以备国家之用,可称广博典雅。
希望各位掾属都以姚为榜样,不负我对你们的期望。”
帝闻诸葛亮在汉中,欲大发兵就攻之,以问散骑常侍孙资,资曰:“昔武皇帝征南郑,取张鲁,阳平之役,危而后济,又自往拔出夏侯渊军,数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险,喜出渊军之辞也。
又,武皇帝圣于用兵,罕蜀贼栖于山岩,视吴虏窜于江湖,皆桡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仇,诚所谓见胜而战,知难而退也。
今若进军就南郑讨亮,道既险阻,计用精兵及转运、镇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贼,凡用十五六万人必当复更有所发兴,天下骚动,费力广大,此诚陛下所宜深虑。
夫守战之力,力役参倍。
但以今日见兵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震摄强寇,镇静疆场,将士虎睡,百姓无事。
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敝。”帝乃止 。
明帝得到诸葛亮抵达汉中的报告,准备大举出兵向诸葛亮发起进攻。
他就这件事询问散骑常侍孙资,孙资说:“以前武皇帝攻打南郑,征讨张鲁,在阳平之战中,身临险境,而后才勉强取胜,后来又亲自率兵救出夏侯渊的军队。
他曾多次说:‘南郑真像天上的监狱,中间的斜谷道简直是五百里石穴。
’由于那里的地形险恶,他庆幸救夏候渊的军队脱离险境,才说了上面的话。
再者,武皇帝用兵如神,深知蜀贼栖息在崇山峻岭之间,吴匪流窜于江河大湖之上,因而加以容忍,暂时避开,不强迫将士们死打硬拼,不争一朝一夕的气忿,这就是所谓有可胜的机会便战,无取胜的把握便退的战略。
如果现在进兵南郑讨伐诸葛亮,不但道路艰险,还要调集精兵 ,转运物资,再加上镇守南方的荆、徐、扬、豫四州,防止吴的水上进犯,共需兵力十五六万人,这样,就还需要征发更多的兵役,调集更多的物资,全国都会因此骚动起来,耗费巨大,这的确需要陛下深思。
防守和进攻相比,仅需二分之一的力量。
但以我军现有的兵力,份派重要将领据守各险关要隘,威力即足以使强敌震恐,使我国边境安然无事,将士可以养精蓄锐,百姓也不受劳役之苦。
数年之后,我国国力强,吴、蜀二敌必然自己疲惫下去。”明帝就停止了攻击计划。
初,文帝罢五铢钱,使以谷帛为用,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不能禁也。
司马芝等举朝大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今不若更铸五铢为便。”夏四月,乙亥,复行五铢钱。
当初,帝废止了五铢钱,以粮食和丝绢代替钱币。
社会上弄巧作假的理解越来越多,争相把粮食搞湿以获利,用很薄的丝绢买卖东西,虽然严刑处罚,仍不能禁止。
司马芝等人在朝廷上展开讨论,认为:“以钱作贷币不仅仅为了增加国家的收入,还可以减省刑罚,现在不如恢复铸造五铢钱更为有利。”夏季,四月,乙亥(初十),恢复使用五铢钱。
甲申,初营宗庙于洛阳。
甲申(十九日),开始在洛阳营建宗庙。
六月,以司马懿都督荆、豫州诸军事,率所领镇宛。
六月,任命司马懿都督荆、豫二州诸军事,率自己所属军队镇守宛城。
冬,十二月,立贵嫔河内毛氏为皇后。
初,帝为平原王,纳河内虞氏为妃;及即位,虞氏不得立为后,太皇卞太后慰勉焉。
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
然后职内事,君听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终者也,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虞氏遂绌还邺宫。
冬季,十二月,立贵嫔河内人毛氏为皇后。
以前,明帝为平原王时,娶河内人虞氏为妃;即位为帝以后,虞氏没有被立为皇后,太皇卞太后因此而安慰和劝抚她。
虞氏说:“曹氏家族本来就好立地位低贱、没有按照礼义推举的人。
然而皇后管理宫内事务,国君负责朝廷政事,内外相辅而成;如果没有好的开端,就决不会有好的结果,恐怕一定会因此而亡国灭宗了。”由于卞太后也是低贱出身,虞氏因此被贬回邺城的皇宫。
初,太祖、世祖皆议复肉刑,以军事不果。
及帝即位,太傅钟繇上言:“宜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俗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可以岁生三千人。”诏公卿已下议,司徒朗以为:“肉刑不用已来,历年数百;“今复行之,恐所减之文未彰于万民之目,而肉刑之问已宣于寇雠之耳,非所以来远人也。
今可按繇所欲轻之死罪,使减死髡刑,嫌其轻者,可倍其居作之岁数,内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无以刖易骇耳之声。”议者百余从,与朗同者多。
帝以吴、蜀未平,且寝。
当初,魏武帝、文帝都议论恢复肉刑,因为不断有战争而未能实施。
明帝即位,太傅钟繇建议:“应仿汉景帝的命令,应当斩首示众的人如果自愿以砍去右脚代替,应允许;对黥面、割鼻、砍左脚、宫刑等刑罚,仍然按照汉文帝的法令,以剃发和鞭打代替,这样一年可以使三千人保留性命。”明帝下诏要公卿及以下的臣僚讨论,司徒王朗认为:“不用肉刑至今已经数百年了,现在恢复,恐怕所减刑罚的好处还未使人民见到,而恢复肉刑的恶名已经传到贼寇的耳朵里,这不是招抚远方人士的办法。
现在不妨根据钟繇减免死刑的建议,将死刑减为剃发做苦工,如果认为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可以延行他们服刑的时间。
如此,对内有以生代死的广大无量的恩德,对外则没有以砍脚代替脚镣的骇人听闻的恶名。”讨论的人有百余名,多数同意王朗的意见。
明帝因为吴、蜀两国尚未平定,也就把此事放下子。
是岁,吴昭武将军韩当卒,其子综淫乱不轨,惧得罪,闰月,将其家属、部曲来奔。
这一年,吴昭武将军韩当去世,他的儿子韩综道德败坏,不守法令,害怕被治罪,闰十二月,率领家属和宗族军队来投魏。
初,孟太既为文帝宠,又与桓阶、夏侯尚亲善;及文帝殂,阶、尚皆卒,达心不自安。
诸葛亮闻而诱之,达数与通书,阴许归蜀;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仪密表告之。
达闻之,惶惧,欲举兵叛;司马懿以书尉解之,达犹豫未决,懿乃潜军进讨。
诸将言:“达与吴、汉交通,宜观望而后动。”懿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
当及其未定促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
吴、汉各遣偏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达,懿分诸将以距之。
初,达与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
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
吾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当初,孟达受文帝宠信,又和桓阶、夏侯尚关系密切,文帝去世后,桓阶和夏侯尚也相继故去,孟达心中忧虑不安。
诸葛亮知道后,便引诱孟达,孟达和诸葛亮多次通信,秘密答应归蜀;孟达和魏兴太守申仪有隔阂,申仪秘密上表告发了孟达。
孟达听说后,惊惶恐惧,企图举兵反叛;司马懿写信安慰劝解了他,孟达因此犹豫不决。
司马懿则秘密率军进讨,部下将领说:“孟达已和吴、蜀互相串通,我们应先观察他的动向,然后再采取行动。”司马懿说:“孟达是个不讲信义的人,这时正在怀疑观望。
我军应趁他尚未作出决定,迅速加以解决。”于是司马懿率军急速行军,日夜兼程,仅用八天就抵达孟达的新城城下。
吴、蜀各派将领进兵西城的安桥、木兰塞援救孟达,司马懿则派将领进兵西城的安桥、木兰塞援救孟达,司马懿则派将领分路拦阻。
当初,孟达写信给诸葛亮说:“宛城距洛阳八百里,距我所在新城一千二进里。
听说我起兵,自然要向明帝报告,连续往返,要用一个月的时间,那时我的城池已防守坚固,各军也作好充分的准备。
我的防区地形险要,司马懿肯定不会亲自前来,其他将领来,不会对我造成威害。”及至司马懿的军队兵临城下,孟达又写信对诸葛亮说:“我起兵仅八天,司马懿便兵临城下,怎么如此神速!”
魏纪三 烈祖明皇帝上之下太和二年(戊申、228)
魏纪三 魏明帝太和二年(戊申,公元228年)
春,正月,司马懿攻新城,旬有六日,拔之,斩孟达。
申仪久在魏兴,擅承制刻印,多所假授;懿召而执之,归于洛阳。
春季,正月,司马懿围攻新城,用十六天时间,攻下了城,斩杀孟达。
申仪在魏兴已经很久,擅称秉受旨意刻印,多次假借名义授官。
司马懿召见而逮捕了他,返回洛阳。
初,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尚太祖女清河公主,文帝少与之亲善,及即位,以为安西将军,都督关中,镇长安,使承渊处。
起初,征西将军夏侯渊的儿子夏侯和太祖的女儿清河公主结了婚,文帝年少时和他亲近友好,等到继子帝位,便任命他为安西将军,都督关中,镇守长安,让他承接夏侯渊的防区。
诸葛亮将入寇,与群下谋之。
丞相司马魏延曰:“闻夏侯,主婿也,怯而无谋。
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
闻延奄至,必弃城逃走。
长安中惟御史、京兆太守耳。
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
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亦足以达。
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
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
诸葛亮将要攻打魏,税下人商量这次军事,行动。
丞相司马魏延说:“听说夏侯是魏帝的女婿,此人胆却而没有智谋。
现请给我五千人的精锐部队,带着五千人口粮,直接从褒中出发,沿着秦岭向东,到子午道后折向北方,用不了十天功夫,可以抵达长安。
夏侯听到我突然来到,一定弃城逃走。
长安城中就只有御史、京兆太守了。
横门粮仓的存粮以及百姓逃散剩下的粮食,足以供给军粮。
等到魏国在东方集结起军队,还要二十多天时间,而您从斜谷出来接应,也完全可以到达。
这样,就可以一举而平定咸阳以西的地区了。”诸葛亮认为这是危而不妥的计策,不如安全地从平坦的路上出去,可以稳稳当当地取得陇右地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取胜而不会有失,所以不用魏延之计。
亮扬声由斜谷道取,使镇东将军赵云、扬武将军邓芝为疑兵,据箕谷;帝遣曹真都督关右诸军军。
亮身率大军攻祁山,戎陈整齐,号令明肃。
始,魏以汉昭烈既死,数岁寂然无闻,是以略无备豫;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应亮,关中响震,朝臣未知计所出,帝曰:“帝阻山为固,今者自来,正合兵书致人之术,破亮必也。”乃勒兵马步骑五万,遣右将军张督之,西拒亮。
丁未,帝行如长安。
诸葛亮扬言从斜谷取城,命令镇东将军赵云、扬武将军邓芝充当疑兵,据守箕谷;明帝派遣曹真都督关右地区各军驻扎在城。
诸葛亮亲自统率大军进攻祁山,军阵整齐,号令严明。
起初,魏认为蜀汉昭烈亮刘备已经去世,几年来没有什么动静,因此放松了防备;而突然听到诸葛亮出兵,朝廷和民众都很惧怕。
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等郡都背叛魏而响应诸葛亮,关中如雷轰顶,受到震动,朝廷大臣不知不什么对策,明帝说:“诸葛亮本来依据山险固守,现在亲自前来,正合乎兵书所说招敌前来的策略,一定能够打败诸葛亮。”于是统领步兵和骑兵五万大军,命右将军张监管军务,向西抵御诸葛亮。
丁未(疑误),明帝到达长安。
初,越太守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诸葛亮深加器异;汉昭烈临终,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及出军祁山,亮不用旧将魏延、吴懿等为先锋,而以谡督诸军在前,与张战于街亭。
起初,越太守马谡,才气和抱负超过常人,喜好议论军事谋略,诸葛亮对他深为器重;昭烈帝刘备临终之时对诸葛亮说:“马谡言语浮夸,超过实际才能,不可委任大事,您要对他多加考察。”诸葛亮还认为不是这样,让马谡做参军,时常接见一起谈论,从白天直到黑夜。
等到出兵祁山,诸葛亮不用旧将魏延、吴懿等为先锋,而是让马谡统领各军在前,同张在街亭交战。
谡违亮节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城。
张绝其汲道,击,大破之,士卒离散。
亮进无所据,乃拔西县千余家还汉中。
收谡下狱,杀之。
亮自临祭,为之流涕,抚其遣孤,恩若平生。
蒋琬谓亮曰:“昔楚杀得臣,文公喜可知也。
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扬干乱法,魏绛戮其仆。
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邪!”
马谡违背诸葛亮的指挥调度,军事行动混乱无章,放弃水源上山驻扎,不在山下据守城邑。
张断绝马谡取水的道路,发动进攻并大败马谡,蜀军溃散。
诸葛亮前进没有据点,就攻取西县一千多人家回到汉中。
把马谡关进监狱,杀了他。
诸葛亮亲自吊丧,为他痛哭流涕,安抚他的子女,如同平素一样恩待他们。
蒋琬对诸葛亮说:“古时候晋国同楚国交战楚国杀了领兵的得臣,晋文公喜形于色。
现在天下没有平定,而杀了智谋之士,难道不惋惜吗?”诸葛亮流着眼泪说:“孙武能够制敌而取胜于天下的原因,是用法严明;所以晋悼公的弟弟扬干犯法,魏绛就杀了为他驾车的人。
现在天下分裂,交战刚刚开始,如果又废弃军法,怎么能够讨伐敌人呢?”
谡之未败也,裨将军巴西王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及败,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守,张疑其有伏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
亮既诛马谡及将军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
亮上疏请自贬三等,汉主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
马谡没有失败时,裨将军巴西人王平一再规劝马谡,马谡不采纳;等到失败,部众四散,只有王平率领的一千人擂响战鼓,把守营地,张怀疑有伏兵不敢往前逼近,于是王平缓缓地收扰各部散余的士兵,率领人马返回。
诸葛亮既杀了马谡和将军李盛,还夺了将军黄袭等的兵权,王平的名声地位就特别提高和显示出来,又提拔他为参军,统伶部兵马和营屯之事,官位晋升到讨寇将军,封为亭侯。
诸葛亮上书请求自己贬降三级,汉后主任命诸葛亮为右将军,兼理丞相的职务。
是时赵云、邓芝兵亦败于箕谷,云敛众固守,故不大伤,云亦坐贬为镇军将军。
亮问邓芝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故?”芝曰:“赵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图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余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岸库,须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
这时赵云、邓芝的部队也在箕谷战败,赵云收敛部队坚守,所以损失不大,但也因此被贬为镇军将军。
诸葛亮问邓芝道:“街亭失利,大军败退,兵将不再可收拾,箕谷战败部队撤退,兵将依然齐整如初,是什么原因呢?”邓芝说:“赵云亲自在部队后面拒敌,军需物资,一点都没有抛弃,兵将没有什么缘由可以散乱。”赵云有军资和剩余的绢帛,诸葛亮让用来分给将士,赵云说:“军事上没有胜利,为什么要有赏赐,这些物资请全部存入赤岸库,等到十月用作冬季犒劳品。”诸葛亮很赞同这个意见。
或劝亮更发兵者,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破贼,乃为贼所破,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
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何益!自今已后,诸有忠虑于国者,但勤攻吾之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足而待矣。”于是考微劳,甄壮烈,引咎责躬,布所失于境内,厉兵讲武,以为后图,戎士简练,民忘其败矣。
有人劝说诸葛亮再次发兵,诸葛亮说:“大军在祁山、箕谷的时候,都多于敌军,但没有打败敌人,反而被敌人打败,问题不在于兵少,而在于将领。
现在我打算减少兵将,显明责罚,反思过失,将来另想变通的办法。
如果不能这样,即使兵多也没有什么用处!从今以后,凡是一心为国家分忧效忠的人,只要多多批评我的过错,那么大事就可以安定,敌人就可以打垮,大功就可跷足而待了。”于是考察有功将士,连微小的功劳也不遗漏,对壮烈之士,一一加以甄别,引过自责,把自己的过失在境内公开宣布,练兵讲武,准备将来进取。
将士精简干练,民众忘记既往的兵败了。
亮之出祁山也,天水参军姜维诣亮降。
亮美维胆智,辟为仓曹掾,使典军事。
诸葛亮出兵祁山的时候,天水参军姜维向诸葛亮归降。
诸葛奶赞赏姜维的胆识,任用他做仓曹掾,掌管军事。
曹真讨安定等三郡,皆平。
真以诸葛亮惩于祁山,后必出从陈仓,乃使将军郝昭等守陈仓,治其城。
曹真讨伐安定等三个郡,都已平定。
曹真认为诸葛亮以祁山之败为戒,以后一定从陈仓兵,于是让将军郝昭等驻守陈仓,修建城池。
夏,四月,丁酉,帝还洛阳。
夏季,四月,丁酉(初八),魏明帝返回洛阳。
帝以燕国徐邈为凉州刺史。
邈务农积谷,立学明训,进善黜恶,与羌、胡从事,不问小过;若犯大罪,先告都帅,使知应死者,乃斩以徇。
由是服其威信,州界肃清。
明帝任命燕国人徐邈为凉州刺史。
徐邈重视农业,广积粮食,开学校,显明训导,提升贤良之士,罢免邪恶之官,和羌人、胡人办事,不计较小过,但如犯了大罪,先报告仓们的首领,使其知道应该处死的人,然后才斩首示众。
由此,都顺服于他的声威信誉,凉州界内安定无事。
五月,大旱。
五月,天大旱。
吴王使鄱阳太守周鲂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方所闻知者,令谲挑扬州牧曹休。
鲂曰:“民帅小丑,不足杖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
乞遣亲人赍笺片以诱休,言被谴惧诛,欲以郡降北,求兵应接。”吴王许之。
时频有郎官诣鲂诘问诸事,鲂因诣郡门下,下发谢。
休闻之,率步骑十万向皖以应鲂;帝又使司马懿向江陵,贾逵向东关,三道俱进。
吴王派遣番阳太守周鲂秘密求助已为北方所知名的山越宗帅,想让他们去诳诱魏扬州牧曹休。
周鲂说:“山民宗帅地位低贱,不足以依赖信任,事情如有汇漏,不能使曹上钩。
请派亲信带着我的书信去引诱曹休,说我受到责难,害怕被杀,打算以郡归降北方,请求派兵接应。”吴王同意。
当时不断有尚书郎到周鲂处查究各种事情,周鲂因而来到番阳郡门之下,剪下头发谢罪。
曹休听到后,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向皖城进发接应周鲂。
明帝又命司马懿向江陵方向、贾逵向东关方向,三路大军同时进发。
秋,八月,吴王至皖,以陆逊为大都督,假黄,亲执鞭以见之;以朱桓、全琮为左右督,各督三万人以击休。
休知见欺,而恃其众,欲遂与吴战。
朱桓言于吴王曰:“休本以亲戚见任,非智勇名将也。
今战必败,败必走,走当由夹石、挂车。
此两道皆险厄,若以万兵柴路,则彼众可尽,休可生虏。
臣请将所部以断之,若蒙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乘胜长驱,进取寿春,割有准南,以规许、洛,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权以问陆逊,逊以为不可,乃止。
秋季,八月,吴王到达皖城,任命陆逊为大都督,赐予黄,手执马鞭接见了他。
又任命朱桓、全琮分别担任左、右督,各领三万人迎击曹休。
曹休知道被欺诈,仍然仗恃人多,打算就与吴国交战。
朱桓对吴王说:“曹休本因是皇亲国戚而被任用,并不是有勇有谋的名将。
今如交战必败无疑,败后必逃,逃走时肯定经由夹石、挂车。
这两条道路都很险要狭隘,如若能让一万士兵用柴断路,那么可把他的部众全部俘虏,甚至可以生擒曹休。
请求用我的部队断路,若蒙上天神威,使得曹休自动投降,我们就可乘胜长驱直入,进而攻取寿春,割据准南,划分许昌、洛阳,这是万世难逢的良机,切不可失!”孙权以此询问陆逊,陆逊认为不可,于是没有采取行动。
尚书蒋济上疏曰:“休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前将军满宠上疏曰:“曹休虽明果而希用兵,今反从道,背湖帝江,易进难退,此兵之地也。
若入无强口,宜深为之备!”宠表未报,休与陆逊战于石亭。
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道并进,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余,牛马骡驴车乘万两,军资器械略尽。
尚书蒋济上书说:“曹休深入敌方境内,与孙权的精锐部队对垒,而朱然等在长江上游,正处于曹休背后,我看不出什么有利之处。”前将军满宠上书说:“曹休虽然明智果断但很少用兵,这次他的行军路线背靠湖泊,傍依长江,容易进军,难以退却,这是战争中易于受阻之地。
如果大军进入无疆口,应该严加戒备。”满宠有表章还未得到答复,曹休陆逊已在石亭开战。
陆逊自己统率中路大军,命朱桓、全琮分别为左、右翼,三路并进,冲击曹休埋伏的部队,乘势把他们赶走了,吴军在后追杀,直抵夹石,斩杀、生擒一万余人,缴获牛马驴骡车辆上万,以及几乎全部的军资器械。
初,休表求深入以应周鲂,帝命贾逵引兵东与休合。
逵曰:“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休深入与贼战,必败。”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二百里,获吴人,言休战败,吴遣兵断夹石,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兵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
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今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
若待后军,贼已断险,兵中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
吴人望见逵军,惊走,休乃得还。
逵据夹石,以兵粮给休,休军乃振。
初,逵与不善,及休败,赖逵以免。
起初,曹上书请求深入呈地以接应周鲂,明帝命令贾逵率兵向东与曹休汇合。
贾逵说:“贼兵在东关没有防备,肯定是在皖城集合部队,曹休深入与敌作战,必定失败。”于是部署各将领水路陆路同时并进,行出二百里,擒获吴国人,说曹休大军战败,吴国正派遣兵士阻断夹石通路。
将领不知怎么办好,有的想等待后继部队。
贾逵说:“曹休对外兵败,对内路绝,进不能战,退不能还,正处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恐怕支持不到天黑。
敌军因为没有后续部队,所以只追到夹石,现在我们急速进军,出其不意,这就是所谓的‘先声夺人,以挫伤敌人的土气’,敌兵看到我军来到,一定退走。
假如我们等待后援,敌军已将险路切断,兵虽多又有什么益处!”于是以加倍的速度行军,没途设下许多旌旗战鼓作为疑兵。
吴国人从远处看到贾逵部队,惊恐撤走,曹休于是才得以返回。
贾逵据守夹石,供给曹休士兵粮草,曹休部队才振作起来。
开始,贾逵与曹休关系不好,等到曹休失败,依赖贾逵才得幸免于难。
九月,乙酉,立皇子穆为繁阳王。
九月,乙酉(二十九日),明帝立皇子穆为繁阳王。
长平壮侯曹休上书谢罪,帝以宗室不问。
休惭愤,疽发于背,瘐子,卒。
帝以满宠都督扬州以代之。
子
长平壮侯曹休上书谢罪,明帝以曹休是皇族不加追究。
曹休羞愧郁结,背上生疽,庚子(疑误),去世。
魏帝任命满宠都督扬州,代替曹休遗缺。
护乌桓校尉田豫击鲜卑郁筑,郁筑妻父轲比能救之,以三万骑围豫于马城。
上谷太守阎志,柔之弟也,素为鲜卑所信,往解谕之,乃解围去。
护乌桓校尉田豫进攻鲜卑人郁筑,郁筑的岳父轲比能前来相救,用三万骑兵把田豫围困在马城上谷太守阎志是阎柔的弟弟,素来为鲜卑人所信赖,前去解释劝导,轲比能才解围而去。
冬,十一月,兰陵成侯王朗卒。
冬季,十一月,兰陵成侯王朗去世。
汉诸葛亮闻曹休败,魏兵东下,关中虚弱,欲出兵击魏,群臣多以为疑。
亮上言天汉主曰:“先帝深虑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
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当知臣伐贼,才弱敌强;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全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以为非计。
今贼适疲于四,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
谨陈其事如左: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
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争二也。
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逼于黎阳,几败伯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定之,此臣之未三也。
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图之,委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皆数十年之内,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
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虚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支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
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
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
凡事如是,难可逆见。
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蜀汉诸葛亮听说曹休战败,魏军东下,关中虚弱,打算出兵攻魏,群臣对能否取胜多存怀疑。
诸葛亮对汉后主进言说:“先帝深深忧虑的是汉和魏贼不能同时并立,帝王的基业不能偏安于蜀地,所以托付我讨伐敌人。
以先帝的英明,度量我的才干,当然了解我讨伐敌人的能力不足而人强大;但是不讨伐敌人,帝王的基业也会夭亡,只是坐等失败,还不如去讲座攻敌人呢!所以,托付我这一重任而不加怀疑。
我自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天起,睡觉不安稳,吃饭没滋味,想着由于要北伐敌人,应当先安定南方,所以五月渡过沪水,深入偏远荒蛮的地区。
我不是不爱惜自己,是考虑到帝王的基业不可以在蜀都,所以顶着危难来继承先帝的遗志,但议论的人认为这不是好办法。
如今敌人刚刚在西面的祁山之役中疲惫不堪,又对吴国用兵,兵法上有乘敌人疲劳之机的说法,这正是进取的时机。
谨请让我陈述下列事项:汉帝刘邦明如日月,谋臣智谋深远,但也历经危难,受过重创,危难过后,才转而安定天下。
如今陛下比不上高帝,谋臣不如张良、陈平,而打算用持久之计取胜,坐收统一天下之利,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一个原因。
刘繇、王朗各自占据州郡,谈论安危之计,动辄引证圣人之言,然而对人疑忌满腹,办事众难填胸,今年不打仗,明年不征伐,使得孙策安然地强大起来,以致于吞并江东,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二个原因。
曹操的智谋超过别人,指挥作战好似孙武、吴起,但也曾在南阳被困,乌巢遇险,祁连临危,黎阳受逼,几乎败于伯山,差一点死在潼关,然后才篡得天下,获一时平定;何况我才疏力弱,而想不经过危难就平定天下,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三个原因。
曹操五次攻打昌霸不能攻下,四次跨越巢湖不能成功,任用李服而李服谋害他,委任夏侯渊而夏侯渊败亡;先帝每每称赞曹操是英才,还有这些失误,何况我是庸才,怎能必胜!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四个原因。
自从我到了汉中,只经过一年时间,竟丧亡了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无前、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都是几十年之内,从四面八方集合起来的精英,不是一州所能具有;如果再过几年,就要损失三分之二,还能用什么去打垮敌人呢?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五个原因。
如今民众贫困兵士疲乏,可是国家大事不可停息,国家大事不可停息,那么原地驻守和出兵进取,付出的辛劳和费用正好相等,而不乘关中宽虚的时机进攻敌人,打算以一州之地同敌人长期对峙,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六个原因。
心中难以平静下来的是天下大事,以前先帝在楚地战败,当时曹操拍手高兴,说天下已定。
然而后来先帝东连孙吴,西取益州,挥师北伐,杀了夏侯渊,这是曹操的失策而汉朝大业将要成功了。
但后来吴国又违背盟约,关羽败亡,秭归受挫,曹丕称帝。
世上事情都是如此曲折,实在难以预料。
我只有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得失,不是我的见识所能预见的了。”
十二月,亮引兵出散关,围陈仓,陈仓已有备,亮不能克。
亮使郝昭乡人靳详于城外遥说昭,昭于楼上应之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所知也。
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必死耳。
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详以昭语告亮,亮又使详重说昭,言“人兵不敌,空自破灭。”昭谓详曰:“前言已定矣,我识卿耳,箭不识也。”详乃去。
亮自以有众数万,而昭兵才千余人,又度东救未能便到,乃进兵攻昭,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靡压其冲车,冲车折。
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
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
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
十二月,诸葛亮率领大军从散关出发,包围陈仓,陈仓早已有准备,诸葛亮没能攻下来。
诸葛亮让郝昭同乡人靳详在城外远远地劝说郝昭,郝昭在城楼上对靳详说:“魏国的法律,您是熟悉的,我的为人,您是了解的。
我深受国恩而且门第崇高,您不必多说,只有一死而已。
您回去告诉诸葛亮,就来攻打吧。”靳详把郝昭的话告诉了诸葛亮,诸葛亮又让靳详再次劝告郝昭,说“兵众悬殊,抵挡不住,和必白白自取毁灭。”郝昭对靳详说:“前面已说定了,我认识您,箭可不认识您。”靳详只好返回。
诸葛亮自以为几万兵马,而郝昭才有一千多兵众,又估计东来的救兵未必就能赶到,于是进军攻打郝昭,架起云梯,云梯燃烧起来,梯上的人都被烧死,郝昭又用绳子系上石磨,掷击汉军的冲车,冲车被击毁。
诸葛亮就又制做了百尺高的井字形木栏,以向城中射箭,用土块填塞护城的壕沟,想置接攀登城墙;郝昭又在城内筑志一道城墙。
诸葛亮又挖地道,想从地道进入城里,郝昭又在城内挖横向地道进行拦截。
昼夜攻守相持了二十多天。
曹真遣将军费耀等救之。
帝召张于方城,使击亮。
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问曰:“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知亮深入无谷,屈指计曰:“比臣到,亮已走矣。”晨夜进道,未至,亮粮尽,引去;将军王双追之,亮击斩双。
诏赐昭爵关内侯。
曹真派遣将军费耀等援救郝昭。
明帝召见在方城的张,命他攻击诸葛亮。
明帝亲自来到河南城,摆下酒席为张送行,问张:“等将军赶到,诸葛亮是不是已经取得陈仓呢?”张了解诸葛亮深入作战缺乏粮食,屈指计算一下说:“等到我到了那里,诸葛亮已撤走了。”张日夜兼程赶路,还没到达,诸葛亮的粮食已尽,领兵退去;将军王双追赶,被诸葛亮击杀。
明帝颁布诏书赐郝昭关内侯的爵位。
初,公孙康卒,子晃、渊等皆幼,官属立其弟恭。
恭劣弱,不能治国,渊既长,胁夺恭位上书言状。
侍中刘晔曰:“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外连胡夷,绝远难制,而世权日久;今若不诛,后必生患。
若怀贰阻兵,然后致诛,于事为难;不如困其亲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帝不从,拜渊杨烈将军、辽东太守。
起初,公孙康去世,他的儿子公孙晃、公孙渊都还年幼,所属官吏拥立公孙康的弟弟公孙恭。
公孙恭才能低下,性格懦弱,不能冶理所辖的地区。
公孙渊已然长大,胁迫公孙恭,夺得太守之位,上书说明事情经过。
侍中刘晔说:“公孙氏为汉代所用,因而世代承袭这一职位,其水路有大海相隔,陆路有群山阻挡,对外勾结胡人,遥远难以控制,而且世代为官,权势日久,现在如不诛杀,以后必生祸患。
如等到他们怀有二心守险叛乱,然后再加讨伐,将会更加难办。
不如趁他刚刚即位,有党羽也有仇敌,出其不意,以大军压境,公开悬赏招募,可以不必动兵打仗而平定。”明帝没有采纳,封公孙渊为杨烈将军、辽东太守。
吴王以扬州牧吕范为大司马,印绶未下而卒。
初,孙策使范典财计,时吴王年少,私从有求,范必关白,不敢志许,当时以此见望。
吴王守阳羡长,有所私用,策或料覆,功曹周谷辄为傅著簿书,使无谴问,王临时悦之。
及后统事,以范忠诚,厚见信任,以谷能欺更簿书,不用也。
吴王任用扬州牧吕范为大司马,印信和绶带还没有下达,吕范就去世了。
最初,孙策让吕范掌管财经,当时吴王孙权年少,私下向吕范借钱索物,吕范定要禀告,不敢专断许可,为此,当时即被孙权怨恨。
后来,孙权代理阳羡长,有私下开支,孙策有时进行核计审查,功曹周谷就为孙权制造假账,使他不受责问,孙权那时十分满意他。
但等到孙权统管国事后,认为吕范忠诚,深为信任,而周谷善于欺骗,伪造簿册文书,不予录用。
三年(己酉、229)
三年(己酉,公元229年)
春,汉诸葛亮遣其将陈戒攻武都、阴平二郡,雍州刺史郭准引兵救之。
亮自出至建威,淮退,亮遂拔二郡以归;汉主复策拜亮为丞相。
春季,蜀汉诸葛亮派遣部将陈戒攻打武都、阴平二郡,率领州刺史郭准领兵前去相救。
诸葛亮亲自抵达建威城,郭准退去,诸葛亮于是攻下二郡回帅,汉王又委诸葛亮为丞相。
夏四月,丙申,吴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黄龙。
百官毕会,吴主归功周瑜。
绥远将军张昭,举欲褒赞功德,未及言,吴主曰:“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
吴主追尊父坚为武烈皇帝,兄策为长沙桓王,立子从事登为皇太子,封长沙桓王子绍为吴侯。
夏季,四月,丙申(十三日),吴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黄龙。
文武百官都来朝会,吴王把功劳归于周瑜。
绥远将军张昭,举起板想要歌黛颂德,没等开口说话,吴王说:“如果当初听了张公的计议,现在已经要饭了。”张昭极为羞愧,伏在地上直流汗。
吴王追尊父亲孙坚为武烈皇帝,哥哥孙策为长沙桓王,立儿子孙登为皇太子,封长沙桓王孙策的儿子孙绍为吴侯。
以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张休为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都尉,而谢景、范慎、羊等皆为宾客,于是东宫号为多士。
太子使侍中胡综作《宾友目》曰:“英才卓越,超逾伦匹,则诸葛恪;精识时机,达幽究微,则顾谭;凝辩宏达,言能释结,则谢景;究学甄微,游夏同科,则范慎。”羊私驳综曰:“元逊才而疏,子嘿精而狠,叔发辩而浮,孝敬深而狭。
卒以此言为恪等所恶,其后四人皆败,如所言。
吴王任用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张休为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都尉,而谢景、范慎、羊等都作为宾客,于是东宫号称人才济济。
太子孙登让侍中胡综作《宾友目》说:“英才卓越,出类拔萃,是诸葛恪;精识时势,见解深刻,是顾谭;雄辩明达,言能释疑,是谢景;学问深邃,可与子游、子夏等同,是范慎。”羊私下反驳胡综说:“诸葛恪才大然而粗疏,顾谭精明然而残忍,谢景善辩然而浮浅,范慎精深然而狭窄。”羊终于因此言被诸葛恪等厌恶,以后这四人全都败倒,正中羊所言。
吴主使以并尊二帝之议往告于汉。
汉人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显明正义,绝其盟好。
丞相亮曰:“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
今若加显绝,雠我必深。
当更移兵东戍,与之角力,须并其土,乃议中原。
彼贤才尚多,将相辑穆,未可一朝定也。
顿兵相守,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算之上者。
昔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深思远益,非若匹夫之忿者也。
今议者咸以权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已满,无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
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余,而利不取也。
若大军致讨,彼高当分裂其地以为后规,下当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
若就其不动而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
权僭逆之罪,未宜明也。”乃遣卫尉陈震使于吴,贺称尊号。
吴主与汉人盟,约中分天下,以豫、青、徐、幽属吴、兖、冀、并、凉属汉,其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
吴王派使者到蜀国通告他已即皇帝位,提议两国并尊二帝。
蜀汉认为与吴国结交没有益处而且名号体制不顺,应该显明正义,断绝友好盟约。
丞相诸葛亮说:“孙权有僭号篡逆之心已经很久了,我们国家所以不追究他的薄义寡情,是有求于他的犄角之援。
现在如果公开断绝关系,吴国对我们仇恨必定加深,我们势必转移力加强东方防卫。
与吴国对抗,必须先兼并吴国国土,才能谈论进取中原。
可是,吴国贤能人才还很多,文武将相,团结和睦,不可能一朝平定。
要是兵防守,师老兵疲,使得北敌得逞,这不是谋略之上策。
以前孝文帝对匈奴出以谦卑之辞,先帝宽容大度与吴国结盟,都是权衡形势,随时变通,深思长远的利益,绝非如匹无一时忿恨用事。
而今议论的人都以为孙权的利益在于鼎足之势,不能与我们合力,而且已经踌躇满志,没有北伐的愿望,这样推断,都是似是而非。
为什么?是他的智谋和实力不够,所以以长江为界保全自己;孙权不能越江北上,犹如魏贼不能渡过汉水南下,不是力量有余,并且有利也不去夺取。
若我们大军伐魏,孙权的上策应当先是分占魏的土地再作打算,不策当是劫掠民众开拓疆境,在国内显示武力,绝不会端坐不动的。
即使他不动而与我们和睦相处,我们从北伐,没有东顾之忧,魏黄河以南的部队为了防备吴国,也不能全部向西调动,就是这一点利益,也已经够深远的了。
孙权僭号篡逆之罪,不宜公开表明。”于是派遣卫尉陈震出使到吴,祝贺孙权称号登极。
吴王与蜀汉结盟,约定将来平分天下,以豫、青、徐、幽四州属吴,兖、冀、并、凉四州属汉,司州地区以函谷关界划分。
张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的所统领,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食邑万户。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已直言逆旨,中不进见。
后汉使来,称汉德美,而群臣莫能屈,吴主汉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从事劳问,因请见昭,昭避席谢,吴主跪止之。
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
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吴主辞谢焉。
张昭因年老多病辞去官职,交回所辖部众,改为辅吴将军,班位次于三公,并改封为娄侯,食邑一万户。
张昭每次朝见,辞严气盛,义形于色,曾以直言冒犯旨意,以后不肯来朝见。
后来,蜀汉使节来到吴国,称赞蜀汉的美德,然而文武众臣都不能辩倒他。
吴王叹息说:“假使张公在座,他不折不服,气焰也会收敛,怎么可能再自夸呢?”次日,由宫中派遣使者部侯张昭,接着亲自请见。
张昭离开席位请罪,吴王跪下阻止了他。
张昭坐定之后,仰起头说:“以前太后、桓王没有把老臣托付给陛下,而是把陛下托付给老臣,所以我是想竭尽臣节报答厚恩,然而见识肤浅,违逆陛下旨意。
可是,我是一片愚拙之心为国效劳,志在忠心效命而已!如若变心,想要为了荣华富贵巴结奉承,这是我不能做的。”吴王连连辞谢。
元城哀王礼卒。
元城哀王曹礼去世。
六月,癸卯,繁阳王穆卒。
六月,癸卯(二十一日),繁阳王曹穆去世。
戊申,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皇帝,夫人吴氏曰高皇后。
戊申(二十六日),魏明帝追尊曹氏高祖汉大长秋曹腾为高皇帝,夫人吴氏为高皇后。
秋,七月,诏曰:“礼,王后无嗣,择建支子以继大宗,则当纂正统而奉公义,何得复顾私亲哉!汉宣继昭帝后,加悼考以皇号;哀帝以外藩援立,而董宏等称引亡秦,惑误时朝,既尊恭皇,立庙京都,又宏藩妾,使比长信,叙昭穆于前殿,并四位于东宫,僭差地度,人神弗,而非罪师丹忠正之谏,用致丁、昔鲁文逆祀,罪由夏父;宋国非度,讥在华元。
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世行事为戒,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从后之义;敢为佞邪导庚时君,妄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
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于令典!”
秋季,七月,明帝颁布诏书说:“古礼规定,王后没有儿子时,遴选庶子继承大宗,就应当继承正统而奉公义,怎么能再主个人亲情!汉宣帝继承昭帝的帝位,追加生父皇号;哀帝以封国国君身分即位,而董宏等竟然引用灭亡的秦国为例,迷惑当时朝廷,既尊称生父为恭皇,在京城建立祭庙,又宠用藩国妃妾,使她和长信宫的太皇太后并相比同。
在朝廷前殿叙论亲疏远近,后宫同时并立四位太后,超越身分,毫无节制,人神都不保佑,而非难归罪于忠正规劝的师丹,这样就招致了丁太后、傅太后墓被王莽发掘的祸事。
自此以后,继位君王接连效法。
从前鲁文公违反傺祀礼议,这种逆祀之罪是由于夏父胡言诱惑;宋文公厚葬过度,大臣华元受到指责。
现在我下令公、卿、主官,深刻地以前代所行之事为戒,皇室后裔中万一有由诸侯身分继承帝位的,就应当明白入嗣继承的大义。
有谁胆敢用佞邪之词诱惑庚媚当时君主,图为已死的父母建立非正统尊号,干犯正统,称已死的父亲为皇,称已死的母亲为后,那么你们这些国家重臣,要对那些佞臣诛杀不赦。
这份诏书要用金写在简册上,藏在宗庙之中,载入国家法典。”
九月,吴主迁都建业,皆因会,不复增改,留太子登及尚书九官于武昌,使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并掌荆州及豫章三郡事,董督军国。
九月,吴王迁都建业,全部承用原有的宫室王府,不再增设改建,留下太子孙登及尚书九卿在武昌,让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并掌管荆州及豫章三郡事务,监督全国的军政大事。
南阳刘尝著《先刑后礼论》,同郡谢景称之于逊,逊呵之曰:“礼之长于刑久矣;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
南阳人刘曾经著《先刑后礼论》,同郡人高等景向陆逊称赞这部书,陆逊呵斥说:“礼仪为首,先于刑法,已很久了,刘用繁琐的辩解违背先圣的教化,你现在在太子宫中任职,理应遵照仁义之礼以宣扬恩德之音,象刘那样的言论,没必要讲!”
太子与西陵都督步骘书,求见启诲,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及诸僚吏行能以报之,因上疏奖劝曰:“臣闻人君不亲小事,使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不下庙堂而天下治也。
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
愿明太子重以经意,则天下幸甚!”
太子孙登给西陵都步骘写信,请求指教。
步骘于是把当时荆州界内情况和各官吏的品行才能一一分析报告,并上书鼓励规劝说:“我听说君王不亲临小事,而是让各级官吏尽忠职守,所以舜帝任用九位贤人,自己不用再操心,不出庙堂而天下便行到治理。
所以贤人所在之地,能抵御万里之外的敌人,他们实在是国家的杰出人才,兴哀的关键。
愿使太子明晓重视,深加留意,这就是天下的大幸运了!”
张还吴迎家,道病卒。
临困授子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重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非无忠臣贤佐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
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
《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
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无假取于人,而忠臣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离则有衅,巧辩缘间,眩于小忠,恋于恩爱,贤愚杂错,黜陟失序,其所由来,情乱之也。
故明君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廖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吴主省书,为之流涕。
张回吴郡迎接家眷,中途病死去。
临终时,将写好的遗表交给儿子。
遗表说:“自到来主持国家的人,全都打算修行德政与太平盛世相媲美。
至于治理的结果,多不能实现,不是没有忠臣贤能辅佐,而是由于主上不能克制自己的私情,不能任用他们。
人之常情都是畏惧艰难,趋就容易,喜好相同意见,厌恶不同意见,这与治国之道正好相反。
古书上说,‘从善如同登山,从恶如同山崩’,是比喻为善多么因难。
君王承袭祖先累世的基业,据有至尊的自然之势,有掌握天下八种权柄的威严,喜好容易受到赞同带来的欢快,无需听 取采纳别人意见,而忠义之臣提出难以采纳的方案,说出逆耳的言语,与君王不能契合,不也正当如此吗!君王与忠臣疏远就会出现袭痕,花言巧语之人借机离间,君王被这点所谓有忠心搞得迷迷糊糊,迷恋于个人私恩错爱,使得贤明和愚下混在一起,罢免和进用都失去标准,这种情形由来的原因,是私情作怪。
所以圣明的君王明察此情,求访贤能如饥似渴,接受规劝而不厌烦,抑制私情,损减私俗,出于大义割舍私恩,那么上面没有偏颇错廖的任用,下面也就不抱非分之想了。”吴王读着这封遗书,感动得流出热泪。
冬,十月,改平望观曰听讼观。
帝常言:“狱者,天下之情命也。”每 断大狱,常诣观临听之。
初,魏文师李悝著《法经》六篇,商君受之以相秦。
萧何定《汉律》,益为九篇,后稍增至六十篇。
又有《令》三百余篇,《决事比》九百六卷,世有增损,错糅无常,后人各为章句,马、郑诸儒十有余家,以至于魏,所当用者合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余言,览者益难。
帝乃诏但用郑氏章句。
尚书卫觊奏曰:“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
王政之敝,未必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帝从之。
又诏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等删约汉法,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合百八十余篇,于《正律》九篇为增,于旁章科令为省矣。
冬季,十月,魏改平望观为听讼观。
明帝常说:“刑狱之事,关系天下人的性命。”每次判决重要刑事案件,经常到听讼观临听。
以前,魏文侯老师李悝著《法经》六篇,商鞅接受了其中的思想以辅佐秦国,萧何制定《汉律》,增加到九篇,以后逐渐增到六十篇。
又有《令》三百余篇,《决事比》九百零六卷。
世代都有增加和减光,错杂无常。
后代人又各自逐章逐句作注,有马融、郑玄等儒学大师十余家,以至到了魏,能够适用的总计有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余言,阅读愈加困难。
明帝于是诏,只采用郑氏注。
尚书卫觊上奏说:“刑法,对于国家非常宝贵重要,但却被人们私下议论时所轻视;监狱官吏,掌握着百姓性命,但却被任用者所鄙屑。
国家败坏,未必不是由于这一缘故。
请设置法律博士。”明帝睬纳了他的意见。
又下诏命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等修改汉朝法规,制定《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合计一百八十余篇,虽然比萧何《正律》九篇有所增加,但比其它附属法令精减了。
十一月,洛阳庙成,迎高、太、武、文四神主于邺。
十一月,洛阳皇家宗庙建成,从邺城迎来高帝、太帝、武帝、文帝四位先祖的灵位供奉。
十二月,雍丘王植徙封东阿。
十二月,雍丘王曹植被迁徙,封于东阿。
汉丞相帝徙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城于沔阳,筑东城于成固。
汉丞相诸葛亮把相府、军营迁移到南山下的平原上,在沔阳县修建汉城,在成固县修建乐城。
四年(庚戌、230)
四年(庚戌,公元230年)
春,吴主使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洲、欲俘其民以益众,陆逊、全琮皆谏,以为:“桓王创基,兵不一旅。
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不当远涉不毛,万里袭人,风波难测。
又民易水土,必致疾疫,欲益更损,俗利反害。
且其民犹禽兽,得之不足济事,无之不足亏众。”吴主不听。
春季,吴王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兵士一万人,渡海寻求夷洲、洲,打算俘获当地民众以增加民力。
陆逊、全琮都来劝止,认为“桓王创立基业时,兵士不过五百人,而今江东人已很多,足够使用,不应当远渡大洋,深入不毛之地,向万里之外发兵袭人,海上狂风巨浪,难以预测。
而且民众一旦改变水土环境,肯定会引发疾病,打算增加民力反而更加受损,打算谋利反被其害;况且当地民人犹如禽兽,得到他们不足以事业有帮助,没有他们也不会显得民众亏缺。”吴王没有接受。
尚书琅邪诸葛诞、中书郎南阳邓扬等相与结为党友,更相题表,以散 骑常侍夏侯玄等四人为四聪,诞辈八人为八达。
玄,尚之子也。
中书监刘放子熙,中书令孙资子密,吏部尚书卫臻子烈三人咸不及比,以其父居势位,容之为三豫。
尚书琅琊人诸葛诞、中书郎南阳人邓等互相结成朋党,争相题品吹捧,以散骑常侍夏侯玄等四人为四聪,诸葛诞等八人为八达。
夏侯玄是夏侯尚的儿子。
中书监刘放的儿子刘熙、中书伶孙资的儿子孙密、吏部尚书卫臻的儿子卫烈三人都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因他们的父亲高居权势之位,特别容纳三人得参预题品,称为三豫。
行司秆事董昭上疏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
近魏讽伏诛建安之末,曹伟斩戮黄初之始。
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堂,常用功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芭势,莫能纠,毁坏风俗,侵欲滋甚。
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
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已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
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人何患其不已知,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
’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
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帝善其言。
二月,壬午,诏曰:“世之质文,随教而变。
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趣,不由典谟。
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罢退之!”于是免诞、扬等官。
行司秆事董昭上书说:“凡拥有天下的帝王,无不崇沿尊重朴实忠信之士,深恶虚伪不真之人,这是因后者毁坏教化,扰乱秩序,伤风败俗。
近有魏讽在建安末年被诛杀,曹伟在黄初二年被处死。
俯伏思量陛下前后颁布的诏书,极为痛恶浮华虚伪,想要打破拆散明党,常常因此而切齿痛恨;而执法的官吏,却畏他们的权势,不敢监督揭发,败坏风俗行为,赵来越严重。
我暗中观察,当今年轻人不再把作学问当作进取之本,而专门以互相结交朋友为业。
国中士人不以孝悌清廉修身为第一,而以趋炎附势营利为先,结成朋党,连成群伙,互相恭维,叹息怀才不遇,把诋毁当作惩罚羞辱,把朋党赞誉看作封爵奖赏,对依附自己的人则连声赞叹,好话说尽,对不依附自己的人则百般挑剔,以至互相说:‘当今之世什么忧虑不能消除,只怕人事关系不够,交结党友不多而已,还担心什么别人不了解自己,只要让他听几句好话,就会像吃了灵丹妙药对你温和服贴。
’又听说有的人还指使家中奴仆宾客冒充属下差役,出入宫廷官府禁地,来往书信,探听消息。
凡是这一类事情,都是法律不容许,刑罚不赦免的。
即使魏讽、曹伟的罪过,也不比他们更重!”明帝同意董昭的说法。
二月,壬午(初四),下诏说:“社会风气的朴实和浮华,随着教化而改变。
兵荒战乱以来,儒家经典的教授完全荒废,年轻人进取的途径,不在经典,这岂不是训导不恰当、对将提拔任用的人不突出考察品德吗?从现在起,郎记必须通晓一种经典才可以升任地方长官,博士课的考试,择取成绩优秀者马上录用,华而不实、不务正道的人罢免!”于是,免去诸葛诞、邓的官职。
夏,四月,定陵成侯钟繇卒。
夏季,四月,定陵成侯钟繇去世。
六月,戊子,太皇太后卞氏殂。
秋七月,葬武宣皇后。
六月,戊子(十一日),太皇太后卞氏去世。
秋季七月,安葬武宣皇 后卞氏。
大司马曹真以“汉人数入寇,请由斜谷伐之;诸将数道并进,可以大克。”帝从之,诏大将军司马懿溯汉水由西城入,与真会汉中,诸将或由子午谷、或由武威入。
司空陈群谏曰:“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
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群议。
真复表从子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
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
大司马曹真认为:“蜀汉多次入侵,请下令由余谷出兵讨伐,各将领分 几路同时并进,可以大胜。”明帝听从了曹真的建议,颁布诏书命大将军司马懿逆汉水由西城进军,与曹真在汉中汇合,其他将领有的由子午谷,有的由武威进军入蜀。
司空陈群劝谏说:“太祖以前到阳平攻打张鲁,大量收集豆麦以增加军粮供给,张鲁没有攻下而粮食已经缺乏。
如今既然不能就地取粮,况且斜谷地势险阴,无论进退,都很困难。
转运粮食肯定会被抄袭截击,如果多留士兵据守险要之处,便会使战士受损失,不可不深思熟虑!”明帝听从了陈群的建议。
曹真再次上书要从子午道进攻汉中,陈群又陈述不便行事的理由,并谈到军事费用的预算情况。
明帝下诏把陈群的议论交给曹真参考,曹真却据此诏书随即出动。
八月,辛巳,帝行东巡;乙未,如许昌。
八月,辛巳(初五),明帝向东巡行;乙未(十九曰),到达许昌。
汉丞相亮闻魏兵至,次于成固赤坂以待之。
召李严使将二万人赴汉中,表严子丰为江州都督,督军典严后事。
蜀汉丞相诸葛亮听说魏军来到,驻扎在成固、赤坂等魏军。
让李严率领二万人赶往汉中,上表请让李严的儿子李丰为江州都督,统领军队掌管接应之事。
会天大雨三十余日,栈道断绝,太尉华歆上疏曰:“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降,愿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
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
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上之心,则二贼之衅可从而待也!”帝报曰:“贼凭恃山川,二祖劳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敝,是以观兵以窥其衅。
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
正值大雨不停,连降三十多天,栈道断绝,太尉华歆上书说:“陛下以圣道而处在象成康之治一样的盛世,希望先专心于国家的文治,把征伐作为以后的事情。
主持国家的人以民众为基础,民众以衣食为根本。
如能使中原没有饥饿寒冷之苦,百姓对上边没有离心离德之意,那么吴、蜀二贼的矛盾,可以坐待其爆发!”明帝答道:“敌人凭借高山大川,太祖和世祖前世劳苦,还没平定,朕岂敢自己吹嘘,说一定消灭敌人呢?将领们以为不一一进取,二贼不可能自行败亡,因此用兵以窥测敌人的破绽。
如果天时还没有到来,周武王纣,会师盟津而回军,就是前车之鉴,朕不会忘记历史的鉴戒。”
少府杨阜上疏曰:“昔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已积日矣。
转运之劳,担负之苦,所费已多,若有不继,必违本图。
《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
’徒使六军困于山谷之间,进无所略,退又不得,非王兵之道也。”
少杨阜上书说:“从前周武王渡黄河伐纣,一条白鱼跃入舟中,君臣险色大变,行军得到吉祥的瑞兆,还那么害怕,何况面对真正的灾异而能不战栗吗?而今吴、蜀没有平定,而上天屡次降下灾变,各路大军刚刚进发,便天降大雨之灾,积沙乱石阻塞山路,已经有不少日子。
转运军用物资的劳累,肩挑背负的辛苦,耗费的已经很多,如果供应不能跟上,一定事与愿违。
《左传》上说:‘看到便利就进,知道困难就退,是用兵的良法。
’白白地让大军在山谷之间受困,进没有什么可以掠取,退又不可能,不是帝王之师的做法。”
散骑常侍王肃上疏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
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迫而不展,粮远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
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
是贼偏得以逸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
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兆民知上圣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肃,朗之子也。
散骑常侍王肃上书说:“从前的书上有这样的话:‘从千里之外供给粮食,士兵谅会面有饥色,依靠就近拾柴做饭,军队就会经常吃不饱。
’这是说在平路行军的情况,又何况是深入峻岭,靠开凿山路前进,所费劳力与平地行军相比,一定相差百倍。
现在又加上霖雨不断,山道崎岖,又陡又滑,兵众拥挤而不能展开,粮食远在外地,难以跟上,实在是行军的大忌。
听说曹真发兵已过了一个月而行军才到子午谷的半路,修路的劳动,战士全都参加,让敌人独得以逸待劳,这是兵家所禁忌的。
拿古代来说,就是周武王伐纣,出了关而又退回;拿近代而论,就是武帝、文帝征伐孙权,到了长江而不渡,难道不是所谓的顺天知时,随时变通的先例吗?百姓知道圣明的君主因为雨水造成艰难的缘故,休兵停战,以后遇有机会,就会因此而拼力效用,那就是所谓乐意冒险,民忘其死的了。”王肃是王朗的儿子。
九月,诏曹真等班师。
九月,下诏命曹真班师。
冬,十月,乙卯,帝还洛阳。
时左仆射徐宣总统留事,帝还,主者秦呈文书。
帝曰:“吾省与仆射省何异!”竟不视。
冬季,十月,乙卯(十一日),明帝返回洛阳。
当时,左仆射徐宣总管留守京师之事,明帝归来后,主事官吏把徐宣批示后的文书呈送明帝过目,明帝说:“我审阅和仆射审阅有什么不同!”竟然看都不看。
十二月,改葬文昭皇后于朝阳陵。
十二月,将文昭皇后改葬在邺城朝阳陵。
吴主扬声欲至合肥,征东将军满宠表召兖、豫诸军皆集,吴寻退还,诏罢其兵。
宠以为:“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表不罢兵。
后十余日,吴果更到合肥城,不克而还。
吴王扬言要出兵到合肥,征东将军满宠上表奏请调兖州、豫州各军全部集中。
吴军不久退兵,明帝下诏停止此次军事行动。
满宠认为:“现在敌大举进兵不战而还,不是他们的本意。
这必定是打算伪装退却以使我们停止作战准备,再倒转回来乘虚而入,攻我不备。”上表请求不能停止备战。
十几天后,吴军果然重到合肥城下,攻不下城,只好退兵。
汉丞相亮以蒋琬为长史。
亮数外出,琬常足食足兵,以相供给。
亮每 言:“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
蜀丞相诸葛亮任用蒋琬为长史,诸葛亮数次外出征战,蒋琬常能筹措足够的粮食和兵员供给诸葛亮。
诸葛亮每次都说:“蒋琬忠心而又有雅量,当是与我共同佐助帝王之业的人。”
青州人隐蕃逃奔入吴,上书于吴主曰:“臣闻纣为无道,微子先出;高祖宽明,陈平先入。
臣车二十二,委弃封域,归命有道,赖蒙天灵,得自全致。
臣至止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见精别,使臣微言纱旨,不得上达,于邑三叹,曷惟其已!谨诣阙拜章,乞蒙引见。”吴主即召入,蕃进谢,答问及陈时务,甚有辞观。
侍中右领军胡综侍坐,吴主问何如?综对曰:“蕃上书大语有似东方朔,巧捷诡辩有似祢衡,而才皆不及。”吴主又问:“可堪何官?”综对曰:“未可以治民,且试都辇小职。”吴主以蕃盛语刑狱,用为廷尉监。
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数称蕃有王佐之才,普尤与之亲善,常怨叹其屈。
于是蕃门车马云集,宾客盈堂,自卫将军全琮等皆倾心接待;“惟羊及宣诏郎豫章杨迪拒绝不与通。
潘浚子翥,亦与蕃周旋,馈饷之。
浚闻,大怒,疏责翥曰:“吾受国厚恩,志报以命,尔辈在都,当念恭顺,亲贤慕善。
何故与降虏交,以粮饷之!在远闻此,心震面热,惆怅累旬。
疏到,急就往使受杖一百,促责所饷!”当时人咸怪之。
顷之,蕃谋作乱于吴,事党,亡走,捕得,伏诛。
吴主切责郝普,普怕惧,自杀。
朱据禁止,历时乃解。
青州人隐蕃逃到吴国,上书给吴王说:“我听说商纣王行为无道,微子先出离本国;汉高祖宽厚英明,陈平首先入境投靠。
我今年二十二岁,舍弃故土,最顺于有道圣君,承蒙上天保佑,得以安全抵达,我来到此地已有数日,而主客之官把我看作一般的归降之士,没有再加精细的考察甄别,使我的精辟见解和美好意图不能呈献给陛下,再三叹息,为什么这样!谨到宫门呈递奏 章,乞蒙召见。”吴王随即召他入宫,隐蕃叩谢,回答问题和陈述时势,极善言辞,仪态从容。
侍中右领军胡综在座,吴王问他印象如何?胡综答道:“隐蕃上书语气大,好象东方朔,乘巧敏捷、善于诡辩,好象祢衡,可是才能却比不上。”吴王又问:“可以担当什么官职?”胡答:“不可让他治理民众,暂且在京都试任一个低等职务。”吴王认为隐蕃多谈刑狱之事,就任他为廷尉监。
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屡次称隐蕃有辅佐帝王之才,郝普尤其与隐蕃亲密友好,经常抱怨叹息隐蕃屈才。
于是隐蕃门前车马云集,宾客满堂,卫将军全琮以下等都倾心交往,只有羊和宣诏郎豫章人杨迪拒绝与隐蕃交往。
潘浚的儿子潘翥,也和隐蕃交往应酬,还赠送物品给他,潘浚听说后勃然大怒,写信责备潘翥说:“我受国家厚恩,志在以生命回报,你住在京师,应当心怀恭顺,亲近贤能,仰慕善行,为什么和一个投降的人交往,还送给他粮食!我在远方听到此事,心头震动,脸上发热,惆怅数十天。
信到后,赶快到信使那里接受一百杖的责罚,立刻索回赠送的物品!”当时人们都对潘浚的做法感到奇怪。
没多久,隐蕃图谋在吴国叛乱,事被发觉逃走,后被捉到处死。
吴王严厉责备郝普,郝普极为恐惧,自杀了。
朱据被软禁,过一些时间才予解除。
武陵五蛮夷叛吴,吴主以南土清定,召交州刺史吕岱还屯长沙沤口。
武陵郡五蛮夷反叛吴国,吴王认为南方疆土安定,调交州刺史吕岱回军驻守长沙沤口。
魏纪四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五年(辛亥、231)
魏纪四 魏明帝太和五年(辛亥,公元231年)
春,二月,吴主假太常潘浚节,使与吕岱督军五万人讨五溪蛮。
浚姨兄蒋琬为诸葛亮长史,武陵太守卫秦浚遗密使与琬相闻,欲有自托之计。
吴主曰:“承明不为此也。”即封表以示浚,而召还,免官。
春季,二月,吴王授予太常潘浚符节,命他与吕岱统领大军五万人讨伐五蛮。
潘浚的妻只蒋琬担任诸葛亮长史,武陵太守卫上奏说潘浚派遣密使与蒋琬联系,有寄托归附的打算。
吴王说:“潘浚不会做这种事。”随即封好卫奏章以给潘浚看,而把卫召回,免去官职。
卫温、诸葛直军行经岁,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洲绝远,卒不可得至,得夷洲数千人还。
温、直坐无功,诛。
卫温、诸葛直率军出海已有一年,兵士因为得了传染病而死的有十之 八九。
洲极其遥远,最终也没能到达,只掠得夷洲几千人返回。
卫温、诸葛直因出师无细,论罪被杀。
汉丞相亮命李严以中都护署府事。
严更名平。
亮帅诸军入寇,围祁山,以木牛运。
于是大司马曹真有疾,帝命司马懿西屯长安,督将军张、费曜、戴陵、郭准等以御之。
蜀汉丞相诸葛亮命李严以中都护的官职署理汉中留府的事务,李严改 名李平。
诸葛亮率领各路大军进犯魏境,围祁山,用木牛运输军用物资。
这时大司马曹真有病,明帝命司马懿向西驻扎在长安,统领将军张、费曜、戴陵、郭淮等御诸葛亮。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去世。
自十月不雨,至于是月。
自去年十月起不降雨,一直到这个月。
司马懿使费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余众悉出,西救祁山。
张欲分兵驻雍、,懿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
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
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
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麦,与懿遇于上之东。
懿敛军依险,兵不得交,亮引还。
司马懿命费曜、戴陵留下四千精兵防守上,其余的士兵全部出动,往西援救祁山。
张打算分出部分兵力驻守在雍县、县,司马懿说:“估计前面的部队能够独立抵挡敌军,将军的意见就对了;如果前面的部队不能抵挡敌军而分为前后两部分,这说是楚国三军所以被黥布击溃的原因。”于是进军。
诸葛亮分出一支部队留下来进攻祁山,亲自率领大军到上迎战司马懿。
郭淮、费曜等抄袭诸葛亮,诸葛亮击败他们,乘机收割了上的麦子,与司马懿在上以东相遇。
司马懿收兵据险防守,两军不得交战,诸葛亮率军退回。
懿等寻亮后至于卤城。
张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 我利在不战欲以长计制之也。
且祁山知大军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逼,坐失民望也。
今亮孤军食少,亦行去矣。”懿不从,故寻亮。
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
贾栩、魏平数请战,因曰:“公畏蜀如虎,柰天下笑何!”懿病之。
诸将咸请战。
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张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按中道向亮。
亮使魏延、高翔、吴班逆战,魏兵大败,汉人获甲首三千,懿还保营。
司马懿尾随诸葛亮之后到达卤城。
张说:“他这来迎战我军,要求作战达不到目的,认为我军利于不战,打算以持久之计制胜。
况且祁山方面知道大军已经靠近,人心自然稳定,可以在这里驻军,分出一支奇兵,出现在他们的后路,不应当只敢尾随而不敢追击,使得民众失望。
现在诸葛亮孤军用战,粮食又少,也快要走了。”司马懿不听从张的意见,有意尾随诸葛亮。
已经赶上,又上山扎营,拒绝同诸葛亮交战。
贾栩、魏平多次请求出战,还说:“您畏蜀如虎,怎能不让天下人取笑!”司马懿对此很不满意。
将领们纷纷请求出战。
夏季,五月,辛已(初十),司马懿便让张攻击围祁山之南的蜀无当军监军何平,亲自据中路与诸葛亮正面对峙。
诸葛亮命魏延、高翔、吴班迎战,魏军大败,蜀军俘获了三千人,司马懿退军何卫大营。
六月,亮以粮尽退军,司马懿遣张追之。
进至木门,与亮战,蜀入乘高布伏,弓弩乱发,飞矢中右膝而卒。
六月,诸葛亮因为粮尽退军,司马懿命张追击。
张进兵到木门,与诸葛亮交战,蜀军利用居于高地布下伏兵,万箭齐发,张右膝中箭而死。
秋,七月,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秋季,七月,乙酉(十五日),皇子曹殷生,大赦天下。
黄初以来,诸侯王法禁严切,至于亲姻皆不敢相通问。
东阿王植上疏曰:“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
周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治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执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亲姻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洽人,推惠施恩者矣。
至于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
不敢乃望交气类,修人事,叙人伦,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乘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废,恩纪之违,甚于路人;隔阂之异,殊于胡、越。
今臣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于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
然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退惟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以叙骨肉之欢恩,全怡怡之笃义。
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齐义于贵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则古人之所叹,风雅之所咏,复存于圣世矣!臣伏自惟省,无锥刀之用;及观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为异姓,窃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
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不离于梦想者也。
远慕《鹿鸣》君臣之宴,中咏《常棣》匪他之诫,下思《伐木》友生之义,终怀《蓼莪》罔极之哀,每四节之会,块然独处,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高谈无所与陈,精义无所与展,未尝不闻乐而拊心,临觞而叹息也。
臣伏以犬马之城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语耳!若葵藿之倾太阳,虽不为回光,然向之者诚也。
窃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臣闻《文子》曰:‘不为福始 ,不为祸先。”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而臣独倡言者,实不愿于圣世有不蒙施之物,欲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宣缉熙章明之德也!”诏报曰:“盖教化所由,各有隆敝,非皆善始而恶终也,事使之然。
今令诸国兄弟情礼简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本无禁锢诸国通问之诏也;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于此耳。
已敕有司,如王所诉。”
黄初以来,对诸侯王的法制禁令为严厉,以至于姻戚之间都不敢互相往来问侯。
东阿王曹植上书说:“尧教化天下,先从亲族开始再推及到疏远的人,从近支推及到远支。
周文王以礼法对待其妻,推及兄弟,用此来治理国家。
陛下具有唐尧一样神明完美的德行,推行文王谦谨恭敬的仁爱之心,恩惠遍沾后宫,恩宠显于九族,诸王百官轮流入值,国家的务不会在朝堂废弃,个人的感情也能在私下展布,姻亲之间的交往可以通达,喜庆哀吊的情感能够表达,真可谓是推己及人、广施恩德的了。
至于为臣我,人际关系完全断绝,在政治清明时却受到禁锢,我暗自伤心。
不敢奢望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去修明世事,叙次人伦,更何况近来姻亲关系不能交往,兄弟之间背离绝交,吉凶之事不得不到音信,喜庆哀吊之礼完全废除。
恩情如此背离,甚于过路之人,隔如此深远,超过胡人、越人。
现在我因为受到种种制约,永无进朝晋见的希望,至于倾心王室,情绕宫庭,只有神明才知道。
可是天意如此,有什么可说的呢!但是想到各位新王时常怀有兄弟手足这情,愿陛下能沛然开恩赐下诏书,使各封国互相祝贺通问,四时之节,得以来京展拜,以叙骨肉欢聚的情谊,成全兄弟友好的义理。
妃妾的母家,馈赠脂粉,一年可以两次往来问候,使亲王在礼义上与其他皇亲外戚比齐,在待遇上和文武百官同等。
如果这样,那么古人所赞叹、《诗经》所歌咏的就再现于当今圣世了!我私下反省自己,连锥刀的用处都没有;但看到陛下所提拔任用的人,如果把我当作皇室之外的人,私下度量,也不比在朝人士差。
如能允许我脱下藩王所戴远游冠,戴上大臣的武弁帽,解下藩王的红绣带,佩上大臣的青绣带,得到一个驸马都尉、奉车都尉之类的名号,把宅第安在京师,手执马鞭,帽边插笔,天子出游时随从前后,天子返宫后待命殿前,圣上垂问,承应回答,拾遗补阙,侍奉左右,这就是我亦诚之心的最大愿望,梦以求的理想。
我追慕《鹿鸣》所描述君臣之的情景,经常吟咏《常棣》‘兄弟不是外人’的告诫,近思《伐木》求友的意义,最终感怀《蓼莪》父母之恩难以报答的悲哀,每逢四时节令,离群独处,左右只有奴仆,面前只有妻子儿女,高谈阔论没有人听,精辟见解不能发挥,未尝不是听到音乐就抚心悲痛,举起洒怀就长长叹息。
我以犬马的诚心不能感动人,正如人的真城不能感动天。
感动上天而使城墙崩塌、夏日降霜的典故,我当初相信它们,但以我的心相比,这些不过是些虚夸!犹如向日葵倾向太阳,虽然太阳不为之回光,然而倾向之心是真诚的。
我暗中自比为向日葵,而能够降下天地般恩惠,赐给日月星一样光明的人,其实正是陛下。
我听说《文子》一书上说:‘不要开始有福,不要首先遇祸。
’现在互相疏远隔阂,兄弟一同担忧,而我独自首先上奏的原因,实在是不愿意在圣明之世仍有人蒙受不到恩泽,想使陛下崇尚唐尧时代亲族和睦的美好,发扬文王之世政治清明的德政!”明帝用诏书回答说:“教化的推行,各有兴盛和衰落,不都是开始完善,终局非坏不可,而是时势迫使它这样。
现今只是让各封国兄弟之间人情礼仪间化,妃妾母家减省脂粉馈赠,并没有禁止各封国往来问候的诏命。
矫枉过正,下边的官吏害怕受到谴责,才造成您说的那种状况。
已命令主管官员,照您的意见办。”
植复上疏曰:“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内有朱虚、车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愿王勿疑。
’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磐石之固。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
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
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
’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叔鱼陷刑,叔向赞国。
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必不远。
华宗贵族藩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
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也,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豪右执政,不在亲戚,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
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
惟陛下察之。
苟吉专其位,凶高其患者,异姓之臣也。
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其其荣,殁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
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
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
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
若有毫厘少挂圣意着,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之不合义者,如是则臣愿足矣。”帝但以优文答报而已。
曹植又上书说:“从前,汉文帝众代国出发,怀疑朝廷肆生事变,宋昌说:‘京城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些皇亲,外有齐、楚、淮南、琅琊各封国,都是磐石般的皇族,望君王不要怀疑。
’我想陛下远的一定观览过周文王依靠虢仲、虢叔两位弟弟完成王业的记载,近一点还考虑过周成王时召公、毕公辅佐朝政之事,再就是关于宋昌磐石之固的比喻。
我听说羊披上虎皮,看见草就高兴,看见豺狼就胆战,是忘记它身上披的虎皮了。
而今任用的将领不优良,则与此相似。
所以俗话说:‘怕就怕做事的人不了解所做的事,了解应该怎样做事的人却不能够去做。
’古代周成王杀死管叔,流放蔡叔,用周公、召公作为辅佐;叔鱼被恶侯所杀,叔向却助晋国以成霸业;西周三监之乱,我自会引以为戒;二南之辅,不必远求。
皇宗显贵和封国藩王中,必定有这种人才。
能使天下倾耳注目的人,是当权者。
所以谋略能够使人主改变,威望能够使下面慑服。
豪门大族执政,不在于是否皇亲国戚,掌握着权柄,虽然疏远也举足轻重;势力衰落,虽是皇亲也必定轻微。
所以取代齐国的人是田姓家族,而非吕姓家族;瓜分晋国者,是赵姓、魏姓,而不是姬姓,请陛下明察。
在吉祥太平时专擅权位,在凶祸来临时赶快逃避的,都是异姓之臣。
希望国家安定,祈求家族高贵,存则共享荣耀,亡时同当灾祸,都是皇族之臣。
而今反倒疏远皇族亲近异姓,我因不解。
我跟陛下齐踏薄冰,同蹈炭火,攀登高山,跨越深漳,寒冷炎热,燥热潮湿,无论环境好坏,都在一起,怎么能离开陛下呢?我内心不胜悲愤苦闷,上书陈情,如有不合圣意之处,请求暂且交给书府收藏,不要毁掉丢弃,我死之后,或许可以引起深思。
如果有一丝一毫能合陛下圣意的地方,请在朝廷公开,使博古通今之士纠正我上书中不合大义之处。
如能这样,我的愿望就满足了。”明帝只是以措辞感人的文章作为回答而已。
八月,诏曰:“先帝著令,不欲使诸王在京都者,谓幼主在位,母后摄政,防微以渐,关诸盛衰也。
朕惟不见诸王十有二载,悠悠之怀,能不兴思!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适子一人朝明年正月,后有少主、母后在宫者,自如先帝令。”
八月,明帝下诏说:“先帝颁布诏令,不想让亲王们留在京都的原因,是因为皇帝年幼,母后摄政,防微杜,关系国家盛衰。
朕不见各亲王已有十二年,悠悠情怀,怎能不思念!现下令所有亲王及皇族的公爵侯爵,各派嫡子一人于明年正月来京朝会,但以后如有皇帝年少、母后在宫摄政的情况,自当按先帝的诏令办。”
汉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运事。
会天霖雨,平恐运粮不继,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喻指,呼亮来还;亮承以退军,平闻军退乃更阳惊,说“军粮饶足,何以便归!”又欲杀督运岑述以解已不办之靓。
又表汉主,说“军伪退,欲以诱贼。”亮具出其前后手笔书疏,本末违错。
平辞穷情竭,首谢罪负。
于是亮表平面前后过恶,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
复以平子丰为中郎将、参军事,出教敕之曰:“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表都护典汉中,委君于东关,谓至心感动,终始可保,何图中乘乎!若者护思负一意,君与公琰推心从事,否可复通,逝可复还也。
详思斯戒,明吾用心!”
蜀汉丞相诸葛亮进攻祁山的时候,李平留守后方,掌管督运军需事务。
当时正值霖雨连绵,他平担心运粮供应不上,派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传喻后主旨意,叫诸葛亮退军。
诸葛亮承此旨退回。
李平听到退军的消息,假装惊讶,说“军粮充足,为什么就回来?”又要杀督远粮的岑述来解脱自己失职不办的责任。
还向汉王上表,说“军队假装退却,是想引诱敌人”。
诸葛亮出示李平前后亲笔所写的全部信函、书奏等,矛盾重重。
李平理屈词穷,低头认罪。
于是诸葛亮上表奏明李平前后的罪恶,罢掉官职,削去封爵和食邑,流放到梓潼郡。
又任用李平的儿子李丰为中郎将、参军事,写信告诫他说:“我和你们父子同心力辅助汉室,上表推荐你父亲典理汉中事务,委任你在东关镇守,自认为真心感动,自始至终可以依靠,怎么会想到中途背离呢?如果你父亲能认罪诲过,一心一意为国效忠,你与蒋琬推心置腹,同心共事,那么闭塞的可能通泰失去的可以再得到。
请仔细思考这一劝戒,明白我的用心。”
亮又与蒋琬、董允书曰:“孝起前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
吾以为鳞甲但不当犯之耳,不图复有苏、张之事出于不意,可使孝起知之。”孝起者,卫尉南阳陈震也。
诸葛亮又给蒋琬、董允写信说:“孝起以前对我说李严居心刻深,乡里 认为不好接近。
我以为他虽然严峻苛刻,但不触犯他也无妨,没有想到又有苏秦、张仪反复无常之事出人意料地重演,可以让孝起知道这件事。”孝起就是卫尉南阳人陈震。
冬,十月,吴主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扬州刺王凌,吴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
布遣人告凌云:“道远不能自致,乞兵见迎。”凌腾布书,请兵马迎之。
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凌作报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暴归道,甚相嘉尚。
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
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会宠被书入朝,敕留府长史,“若凌欲往迎,勿与兵也。”凌于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击,督将迸走,死伤过半。
凌,允之兄子也。
冬季,十月,吴王派遣中郎将孙布诈降,以引诱扬州刺史王凌,吴王在阜陵设下伏兵布诈降,孙布派人告诉王凌说:“道路太远,不能自己前去,请求出兵迎接。”王凌把孙布的书向上呈报,请求出兵相迎。
征东将军满宠认为这必是许诈降,不给派军队,而替王凌写了一封给孙布的回信说:“知道邪正之分,想要避开灾祸,顺应天意,脱离暴政,归顺正道,非常值得嘉许。
本打算派兵迎接,可是算计着兵少不足以保卫您,兵多则事情必然远近传播。
请暂且先对你的意图严加保密,以成全本来的志向,临到时机合适时再做部署。”适逢满宠接到命令入朝,临行命令留府长史:“如果王凌想要去迎孙布,一定不要给他军队。”王凌在这以后要不到兵,就单独派遣一名督将率领步、骑兵七百人前往迎接,孙布乘夜袭击,督将逃走,兵士死伤过半。
王凌是王允的侄子。
先是凌表宠年过耽酒,不可居方任。
帝将召宠,给事中郭谋曰:“宠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余年,有勋方岳;及镇淮南,天人惮之。
若不如所表,将为所窥,可令还朝,问以东方事以察之。”帝从之。
既至,体气康强,帝慰劳遣还。
先前,王凌上表说满宠年纪老迈,酷嗜饮酒,不可再担任独当一面的职务。
明帝将要召回满宠,给事中郭谋说:“满宠任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多年来,著有功劳,后来镇守准南,吴中十分畏惧他。
如果情况不象王凌上表所说,将被敌人窥探利用,可以令他还朝,用询问东方军事的方式考察他。”明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满宠既到,看起来身体健康气色强壮,明帝加以慰劳后让他回任上。
十一月,戊戍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戊戌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十二月,戊午,博平敬侯华歆卒。
十二月,戊午(二十日),博平敬侯华歆去世。
丁卯,吴大赦,改明年元曰嘉禾。
丁卯(二十九日),吴国大赦,改明年年号为嘉禾。
六年(壬子232)
六年(壬子,公元232年)
春,正月,吴主少子建昌侯虑卒。
太子登自武昌入省吴主,因自陈久离定省,子道有阙;又陈陆逊忠勤,夫所顾忧。
乃留建业。
春季,正月,吴王的小儿子建昌侯孙虑去世。
太子孙登从武昌入朝晋见吴王,诉说自己久离京城父母,不能尽到儿子的孝道;又说陆逊忠心勤恳,没有什么可顾虑担忧的。
于是孙登留在建业。
二月,诏改封诸侯王,皆以郡为国。
二月,魏明帝颁诏改封诸侯王,都由郡改称为国。
帝受女淑卒,帝痛之甚,追谥平原懿公主,立庙洛阳,葬于南陵,取甄后从孙黄与之合葬,追封黄为列侯,为之置后,袭爵。
帝欲自临送葬,又欲幸许。
司空陈群谏曰:“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述之,加以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以来,未有此比。
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 载。
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此万国之至望也。
又闻驾欲幸许昌,二宫上下,皆悉居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
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以便移殿舍,或不知何故。
臣以为喜凶有命,祸福由人,移走求安,则亦无益。
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何为举宫暴露野次,内公私烦费 ,不可计量。
且吉士贤人,犹不妄徙其家,以宁乡邑,使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成国之主,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少府杨阜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该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帝皆 不听。
三月,癸酉,行东巡。
明帝的爱女曹淑去世,明帝极为悲痛,追谥为平原懿公主,在洛阳建庙,在南陵安葬,取甄后已亡的侄孙甄黄与她合葬匹配,追封甄黄为侯爵,并为他选立继承人,承袭爵位。
明帝想要亲皇送葬,还想前往许昌。
司空陈群直言规劝说:“八岁以下的孩子死亡,没有丧葬的礼仪,何况还未满月,就以成人丧葬之送葬,加穿丧服,满朝都穿白衣服,日夜在棺哀哭,自古以来没有能与此相比的。
而陛下还要亲自去察看陵暮,亲自送葬。
愿陛下抑制割舍这种有损无益之事,这是普天下最大的愿望。
又听说陛下打算驾临许昌,太后、皇后两宫上下,都一齐随驾东行,满朝大小官员无不感到震惊奇怪。
有人说这是想要避灾,有人说是打算营缮宫室而迁移殿舍,有的则不知什么原因。
我认为吉祥和凶险,全是天命,灾祸和福分,由人掌握,用移居来祈求平安,也无益于事。
如果必须移居避灾,修缮整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都可暂时分住,为什么要举宫上下暴露在旷野之地,公私花费巨大,难以计算。
而且贤人吉士还不轻易迁居搬家,以便乡里安宁,使乡亲们没有恐惧之心,何况陛下是天下的主人,一举一动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呢!”少府杨阜说:“文皇帝、武宣皇后去世,陛下都不送葬,为的是以国家利益为重,以防不测,为什么要给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送葬呢?”明帝都不接受。
三月,癸酉(初七),起驾向东巡游。
吴主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之辽东,从公孙渊求马。
吴王派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船渡海到辽东,向公孙渊求购马匹。
初,虞翻性疏直,数有酒失,又好抵忤人,多见谤毁。
吴主尝与张昭论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而神仙,世岂有仙人也!”吴主积怒非一,遂徙翻交州。
及周贺等之辽东,翻闻之,以为五宜讨;辽东绝远,听使来属,尚不足取,今去人财以求马,既非国利,又恐无获。
欲谏不敢,作表以示吕岱,岱不报。
为爱憎所白,复徙苍梧猛陵。
起初,虞翻性情粗疏率直,洒后屡次出现过失,又喜好顶撞别人,多次被人毁谤。
吴王曾与张昭谈论到神仙,虞翻指着张昭说:“他们都是死人而你却说是神仙,世上哪有仙人!”吴王对虞翻的恨愤不止一次两次,于是将虞翻贬到交州。
等到周贺等去辽东,虞翻听到后,认为应该出兵讨伐五,辽东相隔极远,即使前来归附,也不足取,而今派人带财物去辽东购马,既不是国家之利又恐怕没有收获,想上书规劝不敢,将奏章给吕岱过目,吕岱没有回答。
虞翻被怨恨的人告发,再次被贬到苍梧郡猛陵县。
夏,四月,壬寅,帝如许昌。
夏季,四月,壬寅(初六),明帝到达许昌。
五月,皇子殷卒。
五月,皇子曹殷去世。
秋,七月,以卫尉董昭为司徒。
秋季,七月,明帝提升卫尉董昭为司徒。
九月,帝行如摩陂,治许昌宫,起景福、承光殿。
九月,明帝前往摩陂,修整许昌皇宫,新建景福殿、承光殿。
公孙渊阴怀贰心,数与吴通。
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之。
散骑常侍蒋济谏曰:“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
伐之而不能制,是驱使为贼也。
故曰:‘虎狼当路,治狐狸。
’先除大害,小害自己。
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岁选计、孝,不乏职贡,议者先之。
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不足为富;傥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帝不听。
豫等往皆无功,诏令罢军。
辽东太守公孙渊暗地怀有二心,多次与吴国联系,明帝命当南太守田豫督领青州各路大军从海道,幽州刺史王雄从陆路同时进军讨伐公孙渊。
散骑常侍蒋济劝谏说:“凡不是准备加以吞并的国家,不骚扰又不叛逆的藩属,都不宜轻易出兵诗伐。
讨伐他们而不能制服,是迫使他们成为寇贼。
所以说:‘虎狼当路,不治狐狸。
’先除掉大害,小害自会消失。
如今海边之地,世世代代臣属于朝廷,每年上计报告人口、赋税、刑狱等情况,推举孝廉,不缺赋税和贡品,朝廷官员议论时都把辽东排在前面。
即使一举出兵就能把他们打败,获得的民众也不足以增加国力,获得的财物也不能使我们富足;倘若失败,会由此结下怨恨,自毁信誉。”明帝不接爱。
田豫待前往征讨都徒劳无功,下诏停止用兵。
豫以吴使周贺等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道无岸,当赴成山,成山无藏船之处,遂辄以兵屯据成山。
贺等还至成山,遇风,豫勒兵击贺等,斩之。
吴主闻之,始思虞翻之言,乃召翻于交州。
会翻已卒,以其丧还。
田豫认为吴国买马使节周贺等行将返归,时已冬季,海上风急,肯定畏惧海浪飘摇,靠岸行驶,而东边海岸水浅不能靠岸,必当赴经成山,成山又没有藏船之处,于是就派出部队把守成山。
周驾等返回行至成山,果然遇风上岸,田豫率军袭击周贺等,并杀了他。
吴王听说后,才想起虞翻的建议,于是召 虞翻从交州返回。
这时虞翻已经去世,只运回灵柩。
十一月,庚寅陈思王植卒。
十一月,庚寅(二十八日),陈思王曹植去世。
十二月,帝还许昌宫。
十二月,明帝回到许昌宫。
侍中刘晔为帝所亲皇。
帝将伐蜀,朝臣内外皆曰:“不可。”晔入与帝议,是曰“可伐”;出与朝臣言,则曰“不可”。
晔有胆智,言之皆有形。
中领军杨暨,帝之亲臣,又重晔,执不可之议最坚,每从内出,辄过晔,晔讲不可之意。
后暨与帝论伐蜀事,暨切谏,帝曰:“卿书生,焉知兵事!”暨谢曰:“臣言诚不足采,侍中刘晔,先帝谋臣,常曰蜀不可伐。”帝曰:“晔与吾言蜀可伐。”暨曰:“晔可召质也。”诏召晔至,帝问晔,终不言。
后独见,晔责帝曰:“伐国,大谋也,臣得与闻大谋,常恐眯梦漏泄以益臣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诡道也,军事未发,不厌其密。
陛下显然露之,臣恐敌国已闻之矣。”于是帝谢之。
晔见出,责暨曰:“无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
人主之威,岂徒大鱼而已!予诚直臣,然计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暨亦谢之。
侍中刘晔为明帝所亲近器重。
明帝将要讨伐蜀国,朝廷内外都说:“不可。”刘晔入朝与明帝商议,则说:“可讨伐”;出来和朝廷大臣讨论,则又曰“不可”。
晔有胆有识,谈论起来,有声有色,很动听,中领军杨暨是明帝的亲信大臣,也看重刘晔,是持不可伐意见中最为强硬的人,每次从朝廷出来,就去拜访刘晔,刘晔都讲不可讨伐的道理。
后来,杨暨和明帝谈起伐蜀之事,杨暨恳切规劝,明帝说:“你是个书生,怎么知晓军事!”杨暨谢罪说:“我的话诚然不足采纳,侍中刘晔是先帝的谋臣,常常说蜀不可讨伐。”明帝说:“刘晔与我说蜀可伐。”杨暨说:“可以把刘晔叫来对质。”明帝下诏让刘晔来,问刘晔,刘晔始终不说话。
后来刘晔单独晋见,责备明帝说:“讨伐一个国家,是一项重大的决策,我知道这件大事后,常常害怕说梦话泄漏出去增加我的罪过,怎么敢向人说这件事?用兵之道在于诡诈,军事行动没开始时,越机密越好。
陛下公开泄漏出去,我恐怕敌国已经听说了。”于是明帝向他道歉。
刘晔出来后,责怪杨暨说:“渔夫钓到一条大鱼,就要放长线跟在后,必须到可以制用时再用线将它牵回,那就没有得不到的。
帝王的威严,难道只是一条大鱼而已!你诚然是正直的臣僚,然而计谋不足以采纳,不可不仔细想一想。”杨暨也向他道歉。
或谓帝曰:“晔不尽忠,善伺上意所趋而合之,陛下试与晔言,皆反意而问之,若皆与反问反者,是晔常与圣意合也。
每问皆同者,晔之情必无所逃矣。”帝如言以验之,果得其情,从此疏焉。
晔遂发狂,也为大鸿胪,以忧死。
有人对明帝说:“刘晔不尽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向而献媚迎合,请陛下试一试,和刘晔说话时全用相反的意思问他,如果他的回答都与所问意思相反,说明刘晔经常与陛下圣意相一致。
如果他的回答都与所问意思相同,刘晔的 迎合之情必然暴露无遗。”明帝如其所言检验刘晔,果然发现他的迎合之情,从此疏远了他。
刘晔于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鸿胪,因忧虑而死。
《傅子》曰;巧诈不如拙诚,信矣。
以晔之明智权计,若居之以德义,行之以忠信,古之上贤,何以加诸!独任才智,不敦诚悫,内失君心,外于俗,卒自危,岂不惜哉!
《傅子》曰:巧诈不如拙诚,确实是这样。
以刘晔的聪明智慧和权术计谋,如果坚守道德大义,将忠信作为行动的准则,即使是古代的贤人,又怎能超过他!而刘晔只是施展才智,不重诚恳,在内失掉君王的宠信,在外受窘于世俗的压力,最终因此危害了自己,岂不可惜!
晔尝谮尚书令陈矫专权,矫惧,以告其子骞。
骞曰:“主上明圣,大 人大臣,今若不合,不过不作公耳。”后数日,帝意果解。
刘晔曾经进谗言说尚书令陈矫专权,陈矫十分害怕,将此事告诉儿子陈骞。
陈骞说:“主上圣明,您是大臣,如果不能融洽,不过不当三公而已。”几天后,明帝的不满之意果然消除。
尚书郎乐安廉昭以才能得幸,好抉群臣细过以求媚于上。
黄门侍郎杜恕上疏曰:“伏见廉昭奏左丞曹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
又云:‘诸当坐者别奏。
’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陈理,志意恳恻。
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古之帝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
今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
原其所由,非独臣不尽忠,亦其主不能使也。
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敬容中行而著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
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乎!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不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
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
今有疏者毁人而陛下其私报所憎,誉人而陛下疑其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遂使疏者不敢毁誉,以至政事损益,亦皆有嫌。
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垂名竹帛,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将遂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戒也。
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乎不以。
’言不贤则不可为大臣,为大臣则不可不用也。
《书》数舜之功,称去四凶,不言有罪无问大小则去也。
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不自以为不知,以陛下为不问也。
陛下何不遵周公之反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书坐则侍帷幄,行则从华辇,亲对诏问,各陈所有,则群臣之行皆可得而知,忠能者进,暗劣者退,谁敢依违而不自尽。
以陛下这圣明,亲与群臣论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尽,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
以此治事,何事不办;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吾当自忧耳。
’近诏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办也。
’伏读明诏,乃知圣思究尽不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忧其未也。
人之能否,实有本怀,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
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
选举非其人,未必为有罪也;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
陛下知其不尽力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虽圣贤并世,终不能以此为治也。
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不绝,作迎客出入之制,以恶吏守寺门,期实未得为之本也。
昔汉安帝时,少庥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举奏,章劾纷纷。
近司录校尉也羡辟大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选举不以实者也。
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以今况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
出入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洽世之具也。
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廉昭等乎!夫纠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也。
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诚顾道理而弗为耳。
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也,陛下将何乐焉!”恕畿之子也。”
尚书郎乐安人廉昭因有才干受到宠信,他喜好收集群臣的微小过失用以向 上献媚。
黄门侍郎杜恕上书说:“我看见谦昭上奏说左丞曹有罪罚应当禀报,但曹不依据诏书,应深入追究责问。
还说:‘其安应当处罚的人另行奏报。
’尚书令陈矫上奏说自己不敢逃避处罚,也不敢陈述理由,辞意恳切悲恻,我暗自哀怜而为朝廷惋惜。
古代帝王所以能矫正世风抚育人民的原因,没有不是远得百姓的戴,近靠群臣的竭尽智力。
而今陛下日理万机,担忧劳苦,有时还在灯光下处理公务,但很多事情仍不能安顿,刑法禁令日渐松弛。
察究原因,并非只是群臣不尽忠心,也是主上不能恰当地使用他们。
百里奚在虞地愚钝而在秦国足智多谋,豫让在中行氏那里马马虎虎过日子,而在智伯那里显出了节操,这些都是古人的明证。
如果陛下当今之世没有良才,朝廷乏贤能辅佐,难道可以追望稷、契的遥远踪迹,坐等来世的俊杰吗?现在所谓的贤能,都做了大官而享受着厚禄,然而侍奉君王的节操没建立,奉公守法的心思不专一的原因,是由于对委任的职责没有独断的权力,而时俗有许多禁忌的缘故。
我以为忠臣不必是亲信,亲信不一定就忠心耿耿。
现在被疏远的人批评别人而陛下怀疑是挟私报仇,赞誉别人则陛下怀疑是出以私情偏爱,左右亲信有的就乘机顺着您的心意说话,于是使被疏远的人不敢提出批评或赞誉,以至政事中的变更也都受到猜嫌。
陛下应当思如何使朝臣的心胸开阔起来,鼓励有道之士的气节,使他们自行向古人看齐,垂名史册,可是现在反而让像廉昭这种人在中间扰乱,我恐怕大臣们将会只要求安身保位,而坐观国家得失,成为后世的鉴戒。
古代周公警告鲁侯说:“不在使大臣抱怨不任用他们。
’这是说不是贤能就不可用为大臣,凡是大臣就不可不用。
《尚书》举出舜的功劳,称他除去四凶,不是说有罪的人可以不问大小一概赶走。
而今朝廷大臣不是认为自己没有才干,而认为是陛下不任用;不是认为自己无知,而认为是陛下没有询问,陛下为什么不遵照周公和贤能,大舜排除奸恶的作法,使侍中、尚书坐则在帷幄中侍侯,行则跟从在御驾左右,亲自答对陛下诏问,各尽所知,那么群臣的品德行为都可以了解,忠成贤能的人进用,愚笨恶劣的人降职,谁还敢模棱两可而不竭尽才能。
以陛下的圣明,亲自与群臣商议国家大事,使群臣人人能竭尽才能,是贤能还是愚劣,在于陛下使用恰当。
这样治理事情,什么事不能办;这样来建立功勋,什么功勋不能成就!每有军机大事,诏书上常说:‘谁能忧虑这些呢?我只能自己忧虑。
’最近诏书上又说:‘忧公忘私的人必定不能这样,但先公后私自己就可以做到。
’恭读圣明诏书,才知道陛下对下情了解得很深很透,然而也对陛下不根本上治理而只忧虑枝节问题感到奇怪。
人贤能与否,当然有先天本情,就是我也认为朝廷大臣不都完全称职。
圣明的主上用人,是使贤能的人不敢保留他的能力,而使没有才能的人不得占据不能胜任的官位。
推选不是贤能之人,未必是有罪过;满朝上下都能容得这种不适当的人,才是怪事。
陛下明知某人没有尽力而为他的职责忧虑,知道某人没有才能而教他办事,岂不只是主上辛劳而臣下安逸吗?即使圣贤同时并存于世,也终究不能认为这样就算是治理国家。
陛下还担心台阁禁令不够严,人情请托不能断绝,定出迎客出入的制度,让凶恶的官吏守卫官府厦门,这实在不是实行禁令的根本作法。
以前汉安帝时,少府窦嘉征召廷尉郭躬无罪侄儿,还有人止书控,纷纷弹劾。
最近司隶校尉孔羡聘用大将军狂妄无理的弟弟,而主管官员不说一句话,那种望风迎合的态度,甚于接受嘱托,这是不按实情选用人才的结果。
窦嘉有皇亲的宠信,郭躬不是国家重臣,还尚且如此;用今天的情况和古代相比,这是陛下自己没有作出必要的处罚用以杜绝结党营私的源头。
也入禁地的制度,让恶吏守门,不是治世的办法。
假使我的话有一点承陛下明察采纳,还怕什么邪恶不除灭,而豢养廉昭之辈!本来,检举揭发奸恶,就是尽忠的举动;然而世人憎恨小人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不顾情理而只是以迎合以求提拔。
如果陛下不再察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以为违背众议抵世事是为奉公,窥人过失向上告发是尽忠节。
那么为什么真有才能的人反而不去做这种事?实在是顾及正道而不去这样做而已。
使天下的人都背离正道而去谋取私利,本是君王所最忧虑的,陛下还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杜恕是杜畿的儿子。
帝尝卒至尚书门,陈矫跑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按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积分,非陛下所宜临也。
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
帝尝问矫;”司马公忠贞,可谓社稷之臣乎?”矫曰:“朝廷之望也;可谓社稷则未知也。”
明帝曾经突然来到尚书台门,陈矫跪着向明帝说:“陛下要去哪里?”明帝说:“我想看一看公文。”陈矫说:“这是我的职责,不是陛下应该亲临的事情。
如果我不称职,那么就请罢免我,陛下应该回去。”明帝惭悔,乘车返回。
明帝曾经问陈矫:“司马懿忠贞不渝,可以答得上是国家大臣吗?”陈矫答:“他是朝廷中有声望的人,国家能不能依靠他不知道。”
吴陆逊引兵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救之。
满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时。
又,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绝,不来尚欲诱致,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军趋杨宜口,吴人闻之,夜遁。
吴陆逊率军向庐江进发,朝中议论认为应该火速前往救援。
满宠说 :“庐江虽小,但有精兵良将,可以防守一段时间。
而且,敌人是舍船登陆行军二百里而来,没有后继部队。
不来还找算引诱他们来,现在应该听任他们向前行进,怕的就是他们逃走我们赶不上。”于是整军直赴杨宜口,吴军听到消息后,连夜撤退。
是时,吴从岁有来计。
满宠上疏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
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
“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均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一至于此,动略无限,必淮北为守。”帝未许。
宠重表曰:“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
又曰:‘善动敌者形之。
’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所谓形而诱之也。
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尚书赵咨以宠策为长,诏遂报听。
这时,吴国每年都有攻魏的计划。
满宠上书说:“合肥城南临长江、巢湖,北面远离寿春,敌军围攻合肥,肯定据水取占地势;我军救援,应当先攻破敌人主力部队,然后包围才会解除。
敌军进攻极为容易容易,而我们出兵救援却很困难,应该调出城内军队,在城西三十上,有奇险可依,另建城堡固守,这是为了引诱敌人上岸,在平地上功断他们的退路,此计为宜。”护军将军蒋济议论说:“这样做既是向天下表现出软弱,而且望到敌人烟火就毁坏城池,这是敌人还未进攻而先自动解除防守。
一旦到这种地步,敌人就会肆强抢掠夺,我军肯定将会退到淮河北岸防守。”明帝不同意。
满宠又上书说:“孙子说‘用兵必须诡诈,所以要能战而显示也不能,以小利引诱敌人骄狂,假装恐惧使敌人上当’,这就是表面和实质不必相适应。
又说:‘善于牵动敌人者要造成一定的势态。
’现在敌人未到而我们已从城内撤出,这就是以阵势引诱敌人。
引诱敌人远离水域,选择有利时机发动攻击,在城外战场上取胜,城内就会得到保佑!”尚书赵咨认为满宠的计策比较完善,明帝于是下诏批准。
青龙元年(癸丑、233)
青龙元年(癸丑,公元233年)
春,正月,甲申,青龙见摩陂井中。
二月,帝如摩陂观龙,改元。
春季,正月,甲申(二十三日),在摩陂中出现一条青龙。
二月,明帝去摩陂观青龙,更改年号。
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奉表称臣于吴;吴主大悦,为之大赦。
三月,吴主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将兵万人,金宝珍贷,九锡备物,乘海授渊,封渊为燕王。
举朝大臣自顾雍皆谏,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护关舒、综而已;”吴主不听。
张昭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
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吴主反覆难昭,昭意弥切。
吴主不能堪,按剑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常恐失计。”昭孰视吴主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吴主掷刀于地,与之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吴主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
公孙渊派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携带表章赴吴称臣,吴王非常高兴,为此大赦天下。
三月,吴王派遗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率领大军万人,携带金银财宝、奇珍异贷及九锡齐备,乘船渡海赏赐公孙渊,封公孙渊为燕王。
自顾雍以下的满朝大臣都直言规劝,座为“公孙渊不可轻信,这样做,对他的恩遇太厚了,只要派遣官兵护送宿舒、孙综就够了。”吴王不接受。
张昭说:“孙渊背叛魏国,害怕讨伐,从远地而来求援,绝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公孙渊改变主意,打算自动向魏表明忠心,我们的两位使节不能返回,不也让天下人取笑吗?”吴王反复驳诘张昭,张昭越发坚持己见。
吴王不能忍受,按着佩剑恼怒地说:“吴国士族之人入宫则参拜我,出宫则参拜您,我敬重您已经到了极点,而您屡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我,我常常唯恐自己做出不愿做的事。”张昭看着吴王说:“我虽然知陛下不会采纳我的建议,但每次都竭尽愚忠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太后临终时呼唤我到她的床前,留下遗诏,吩咐我辅佐陛下的话音犹在耳边的缘故。”接着泪满面,吴王将刀扔在地上,与张昭相对哭泣。
然而还是派遣张弥、许晏去往辽东。
张昭对不采纳他的意见忿忿不平,声称有病不去朝见。
吴王怨恨张昭,下令用土将张昭家的大门都住,张昭又从里面用土将门封死。
夏,五月,戊寅,北海王蕤卒。
夏季,五月,戊寅(十八日),北海王曹蕤去世。
闰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闰五月,庚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六月,洛阳宫鞠室灾。
六月,洛阳宫鞠室发生火灾。
鲜卑轲双能诱保塞鲜卑步度根与深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
荆州只毕轨表辄出军,以外威比能,内镇步度根。
帝省表曰:“步度根已为比能所诱,有自疑心。
今轨出军,慎勿越塞过句注也。”比诏书到,轨已进军屯阴馆,遣将军苏尚、董弼追鲜卑。
轲比能遣子将千余骑迎步度根部落,与尚、弼相遇,战于楼烦,二将没,步度根与泄归泥部落皆叛出塞,与轲比能合寇边。
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将中军讨之,轲比能乃走幕北,泄半泥将其部众来降。
步度根寻为轲比能所杀。
鲜卑首领轲比能引诱保塞鲜卑首领步度根与他深交和睦,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在陉北迎接步度根的人马辎重,荆州刺史毕轨上表请求马上出兵,对外威胁柯比能,对内镇压步度根。
明帝审阅上表后说:“步度根已以被轲比能引诱,心虚多疑。
现在毕轨也兵征讨,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越过边塞句注山。”等到诏书送到,毕轨已经进军到阴馆驻屯,派遣将军苏尚、董弼追击鲜卑人。
轲比能派遣儿子率领一千多骑兵迎接步度根部落,自己与苏尚、董弼遭遇,在楼烦交战。
苏尚、董弼战死,步度根部落与泄归泥部落全部叛变出塞,与轲比能联合,侵犯魏边境。
明帝派遣骁骑将军秦郎率中军前往征讨,轲比能逃到漠北,泄归泥率领部众归降,步度根不久就轲比能杀掉。
公孙渊知吴远难恃,乃斩张弥、许晏等首,传送京师,悉没其兵资珍宝。
冬,十二月,诏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
公孙渊自知吴国相距遥远难以信用靠,于是斩张弥、许晏等人首级,送到京城,全部吞并了吴国的士兵及带来的金银财宝。
冬季,十二月,颁诏任命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为乐浪公。
吴主闻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
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踊如山。
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吴王听到消息勃然大怒说:“腾年已六十,人世间的艰难困苦,还有什么没经历过,近来却被鼠辈所戏弄,令人气涌如山。
如不亲手斩掉鼠辈的脑袋扔进大海,就再也无颜君临万国,即令为此亡国颠沛,也决不怨恨!
陆逊上疏曰;“陛下以神武之资,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
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
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党之戒,轻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不怀细而害大。
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至而忧,悔之无及。
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
今乃远惜辽东众之马,柰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惜乎!”
陆逊上书说:“陛下以神明威武的资质,生当大命,在乌林大破曹操,在西陵大败刘备,在荆州生擒关羽,这三个败虏都是当世英雄,却都被陛下摧折他们的锋芒。
圣明的教化安抚四方,风行万里而小草为之倾倒,如今,正临荡平中原、统一天下之时,现在不能忍住小恨而发出雷霆万钧般怒火,是违背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训,轻视自己为帝王的贵重身分,这是我感到惑的。
我听说,行万里路的人不在中途止步,立志取得天下的人不对小事耿耿于怀而危害大局。
强大的敌人压境,荒远之地还没有臣服,陛下乘船远征,必然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事到临头才去忧虑,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如能使国家大事及时报捷,那么分孙渊不用征讨自己就会归顺。
而今陛下还恋惜远在辽东的人口和马匹,怎么单单要舍弃江东万安的根本基业而不珍惜呢?”
尚书仆射薛综上疏曰:“昔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请刎颈以血染车。
何则?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
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隍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
然其方土寒,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
加又洪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
加以郁雾冥其上,碱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染,凡行海者,稀无此患,此不可三也。
天生神圣,当乘时平乱,康此民物。
今逆虏将灭,海内垂定,甩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仇,既非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 。”
尚书仆射薛综上书说:“从前汉元帝想乘楼船,薛广德请求自刎,以鲜血染车来阻止。
为针么?因为水火无情,至危至险,不是帝王所应北临之地。
今辽东蛮戒小国,没有坚固的城堡,防御的战术,兵器轻钝,如犬、羊一般不懂治国,前去征伐必胜无疑,正如陛下诏书所言。
然而其国土狭小、贫瘠严寒,庄稼不能生长,民众熟习骑马,流动无常,忽听大军来到,自量抵抗不过,如鸟惊兽骇,四散远逃,我们会连一人一马都见不到,虽然得到了这块空旷地方,但守住它毫无益处,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一。
加之大海无际,洪流深广,已有成山之难,海上肮行变化无常,大风大浪难以避免,转 眼之间,连人带船全被吞没,即使有尧舜的德行和智慧,也无法施展,有孟贲、夏育的勇敢和力量,也不能发挥,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二。
还有,浓郁的云雾罩在天空,咸苦的海水蒸发在下面,极易使人生脚气病,互相传染,凡在海上肮行的人,很少有人不生此病,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三。
上天生出神明的圣人,当运用时机削平动乱,使人民康盛,社会富足。
而今敌逆就要灭除,海内将要平安,却要违背既定的大政方略,自寻至危的困阻,忽视国家的安危,发泄一时的气愤,既不是有利于国家的大计,又是开天辟地以来未曾有过的举动,实在是群臣所以坐卧不安,吃饭不香,睡觉不稳的原因。”
选曹尚书陆瑁上疏曰:“北寇与国,壤地连接,苟有间隙,应机而至。
夫所以为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
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期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至计也。
又后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
且沓渚去渊,道理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远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
加单步负粮,经远深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
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济;若实了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卒灭,使天诛稽于朔野,山虏乘间而起,恐非发之长虑也!”吴主未许。
选曹尚南瑁上书说:“北方的魏与我国土地相接,如果稍有空隙,就会乘机而入。
我们所以要渡越大海,求购马匹,违心结交孙渊的原因,是为解决眼前的马荒之急,除掉魏这一心腹之患。
现在反而要舍本求末,舍近求远,因一时气忿改变规划,一时激动兴师动众,这才是狡猾的敌人愿意听到的,而绝不是我大吴最好计策。
还有,兵家战术,在于使敌人疲劳,以逸待劳,得失之间,察觉与不察觉则大不相同,况且沓渚县离公孙渊路途还很遥远,如大军到达,也要把兵力一分为三,让体格强壮的士兵向前进攻,稍差的守卫船舰,最差的运送粮食。
大军人数虽然很多,但难以全部用上。
加之靠步行背粮,长途跋涉深入故境,那一带战马众多,能够随时截击我们。
如果公孙渊狡猾奸许,与魏并未断绝关系,我们大军出动之日,他们就会如同唇齿,互相援助;如果确实孤立无援,因为惧怕而远逃,或许也难很快消灭,我们对他的惩罚及于北方荒野,而国内的山越叛民乘机四起,这恐怕也不是万全的长久这策。”吴王没有同意。
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
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从容庙堂之上,以余议议之耳。
至于中夏鼎沸,九域盘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未有正于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
昔尉佗叛逆,僭号称帝,于时天下安,百姓康阜,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告喻而已。
今凶桀未殄,疆场犹警,未家以渊为先。
顾陛下抑威任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吴主乃止。
陆瑁再次上书说:“战争,固然中古代用来诛杀暴乱、威镇四方蛮夷的行动。
然而战事要在奸雄已经灭除,天下太平无事,在朝廷之上从从容容地充分讨论之后才可进行。
至于在中原战乱不断,九州之地各自盘踞相互为敌之时,大都须将本国的根本大业加深加固,爱护人力,珍惜财物,没有偏在这时舍近治远,使军队疲的,从前尉佗叛逆,僭号称帝,当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富足,可是汉文帝仍然认为出兵远征并不容易,只是派陆贾前去劝喻而已。
而今首恶元凶还未消灭,边境地区不断报警,不宜先去讨伐公孙渊。
愿陛下抑制盛怒,任用计谋,暂息六军,秘密策划,以后再去图取,则天下万幸!”吴王这才罢休。
吴主数遣人慰谢张昭,昭固不起。
吴主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
吴主烧其门,欲以恐之,昭亦不出。
吴主使人灭火,住门良久。
昭诸子共扶昭起,吴主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
吴王多次派人慰问张昭,向他道歉,张昭始终不出来。
吴王有次出宫,经过张昭家门呼唤他,张昭声答病重。
吴王让人火烧张昭家门,想要恐吓张昭,张昭也不出来。
吴王便让人把火来掉,在门中长时间等侯,张昭几个儿子一齐扶张昭起床,吴王自己的车把他拉回宫,深切地责备自己,张昭不得已,然后参加朝会。
初,张弥、许晏等至襄平,公孙渊欲图之,乃先分散其吏兵,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强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
玄菟在辽东北二百里,太守王赞,领户二百,旦等皆舍于民家,仰其饮食,积四十许日。
旦与群等议曰:“吾人远辱国,自弃于此,与死无异。
今观此郡,形势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烧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
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虏乎!”群等然之。
于是阴相结约,当用八月十九日夜发,其日中时,为郡中张松所告,赞便士众,闭城门,旦、群、德、强皆逾城得走。
时群病疽疮著膝,不及辈旅,德常扶接与俱,崎岖山谷,行六七百里,创益困,不复能前,卧草中,相守悲泣。
群曰:“吾不幸创甚,死亡无日,卿诸人宜速进道,冀有所达,空相守俱死于穷谷之中,何益也!”德曰:“万里流离,死生共之,不忍相委。”于是推旦、强使前,德独留宋群,采菜果食之。
旦、强别数日,得达句丽,因宣吴主诏在丽王位宫及其主簿,给言有赐,为辽东所动夺。
位宫等大喜,即受诏,命使人随旦还迎群,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还吴,奉表称臣,贡貂皮千枚,鸡皮十具。
旦等见吴主,悲喜不能自胜。
吴主壮之,皆拜校尉。
最初,张弥、许晏等到达辽东襄平,公孙渊打算消灭他们,于是拆散他们的官兵,把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强等及宫兵六十人安置在玄菟。
玄菟在辽东以北二百里,太守王赞管辖二百户人家。
秦旦等都居住在民家,靠他们供给饮食,住了四十多天。
秦旦与张群等商议说:“我们远在异域,辜负了使命,被弃于此地,与死无异。
现观察此郡,防守十分薄弱,如果我们一旦齐心,放火焚烧城廓,杀死他们的官吏,为国家报仇雪耻,然后一死,也足以无恨了。
这比苟且偷生,长久地做囚犯活着怎么样!”张群等都赞成。
于是暗中相互 约定,当在八月十九日夜里起事。
那天中午,被郡中人张松告密,王赞便集合起部众,关闭城门,秦旦、张群、杜德、黄强全都爬过城墙逃出。
当时张群膝盖生疮,跟不上别人,杜德常常搀扶照应他一起走,山路程崎岖不平,走出六七百里,伤势更加严重,不能再向前走,躺在草丛中,互相守悲伤流泪。
张群说:“我不幸伤得厉害,离死没儿天了,你们几位应该加紧向前赶路,指望有个去处,白白地守着我都会死在深山穷谷之中,有什么益处!”杜德说:“万里流离,生死与共,怎么能忍心抛弃你!”于是推出秦旦、黄强在前先行,杜德一人留守张群,采集野菜、山果给他吃。
秦旦、杜德离开了几天,到达高句丽国,随机宣称吴王给高句丽王位宫及其主簿颁下 诏书,谎称赏有赐品,都被辽东所劫掠。
位宫等非常高兴,随即受诏,下令使人跟随秦旦返回迎接张群,又派遣差役二十五人,护送秦旦等返回吴国,上表称臣,进贡貂皮一千张,鸡皮十件。
秦旦等见到吴王,悲喜交集,不能自制,吴王也被他们感动,都提升为校尉。
是岁,吴主出兵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余日,不敢下船。
满宠谓诸将曰:“孙权得埕移城,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 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余。”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水隐处以待之。
吴主果上岸耀兵,宠伏兵卒起击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吴主又使全琮攻注安,亦不克。
这一年,吴王出动大军打算围攻新城,但因远离水域,停泊二十多天,不敢下船上岸。
满宠对将领们说:“孙权得知我们迁移城址,必定在他的部众中说了狂妄自大的话,如今大举出兵而来,是想求得一时之功,虽然不敢到城前攻击,也必当上岸炫耀武力,显示实力有余。”于是秘密派遣步、骑兵六千人,埋伏在肥水隐蔽的地方等待。
吴王果然率军上岸炫耀,满宠伏兵突然起而袭击,斩杀吴兵数百,吴兵中也有跳入水中淹死的。
吴王又派全琮攻打六安,也没能攻下。
蜀降都督张翼用法严峻,南夷豪帅刘胄叛。
丞相亮以参军巴西马忠代翼,召翼令还。
其人谓翼宜速归即罪。
翼曰:“不然,吾以蛮夷蠢动,不称职,故还耳。
然代代未至,吾方临战场,当运粮积谷,为灭贼之资,岂可以黜退之故而废分家之务乎!”于是统摄不懈,代到乃发。
马忠因其成基,破胄,斩之。
蜀国降都督张翼执法严峻,南方夷人首领刘胄起兵叛乱。
丞相诸葛亮命参军巴西人马忠接替张翼,调张翼返回。
他的部下告诉张翼应即速返归接受处罚,张翼说:“不对,我是因为蛮夷叛乱,没有能力平息,因此被召回。
可是,接替我的人还没有到达,而我正身临战场,应当转运粮食积存谷米,作为消灭叛敌的资本,怎么可以因罢黜的缘故而使国家的军务荒废呢?”于是统筹兼理毫不松懈,马忠抵达后才出发返回。
马忠利用张翼打下的基础,击败刘胄,并杀了他。
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远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诸葛亮鼓励发展农业,训练军队,制作木牛、流马为运载工具,运粮集存在斜谷口,修整斜谷屯积军粮和物资的仓库;百姓和士兵得以休息,前后三年,才动用他们。
二年(甲寅、234)
二年(甲寅,公元234年)
春,二月,亮悉大众十万由斜谷入寇,遣使约吴同时大举。
春季,二月,诸葛亮倾十万大军从斜谷出兵攻魏,并派遣使节前往吴 国相约同时大举出兵。
三月,庚寅,山阳公卒,帝素服发丧。
三月,庚寅(初六),山阳公刘协去世,魏明帝身穿素服发丧。
已酉,大赦。
已酉(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夏,四月,大疫。
夏季,四月,流行瘟疫。
崇华殿灾。
洛阳崇华殿发生火灾。
诸葛亮至,军于渭水南。
司马懿引军渡渭,背水为垒拒之,谓诸将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东,诚为可忧;若西上五丈原,诸将无事矣。”亮果屯五矿丈原。
诸葛亮到达县,大军驻扎在渭水的南面。
司马懿率领军队渡过渭水,背水立营抵御诸葛亮,对将领们说:“诸葛亮如果从武功出兵,依山而往东,确实可怕;如果向西前往五丈原,将领们就没事了。”诸葛亮果然驻扎在五丈原。
雍州刺史郭淮言于懿曰:“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
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懿乃使淮屯北原。
堑垒未成,汉兵大至,淮逆击却之。
雍州刺史郭淮对司马懿说:“诸葛亮肯定争夺北原,应当先去占据它。”议论的人多数都说不必这样,郭淮说:“如果诸葛亮跨过渭水登上北原,和北山连兵,断绝长安通往陇西的道路,使百姓和羌人动荡不安,这对国家是不利的。”司马懿便郭淮驻防在北原。
营垒还没有筑成,蜀炽大部队已经到来,郭淮迎战,击退了蜀军。
亮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已志不伸,乃公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诸葛亮因为前几次出兵,都是由于运粮跟不上,使自己的志向不能伸展,就分出部队实行屯田,作为长期驻军的基础,屯田的士兵和渭水之滨居民杂处在一起,而百姓安居乐业,蜀军并无私弊。
五有,吴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众号十万;又遣陆逊、诸葛瑾将万余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阳;将军孙韶、张承淮赂广陵、淮阴。
六月,满宠欲率诸军求新城,殄夷将军田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图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
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
城不可拔,众必罢怠;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
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
若便进兵,适入其计矣。”
五月,吴王率军信驻巢湖口,直指合肥新城,号称十万大军;又派遣陆逊、诸葛瑾统率一万余人进入江夏、沔口,进指襄阳;将军孙韶、张承进入淮河,直指广陵、淮阴。
六月,满宠想要率领各路大军救援新城,殄夷将军田豫说:“敌人倾巢动,大举进攻,不是为图小利,而是打算以新城为钓饵,引诱我大军前来。
应当听任仓们攻打新城,挫伤其锐气,不应与之争战以决胜负,城攻不下,士兵必然疲怠;待他们疲怠后再攻击,可以大获全胜。
如果敌人看出这一计策,必不再攻城,势必自行撤退。
如果我们马上进军,正中了他们的奸计。”
时东我方吏士皆分休,庞表请召中军兵,并召所休将士,须集击之。
散骑常侍广平刘劭议以为:“贼众新至,心专气锐,宠以少人自战其地,若便进击,必不能制。
宠请待兵,未有所失也,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先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
骑到合肥,疏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
贼闻大军来,骑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矣。”帝从之。
此时,在东方的部队正轮番休假,满宠上表请征召中军兵,并征召休假的将士,集中力量迎战。
散骑常侍广平人刘劭商议时认为:“敌军人数众多,而且刚刚来到,意志专一,士气旺盛,满宠因守军人少又在自己防地作战,即使出击,步定不能制胜敌军。
他请求援军,没什么过失。
我认为可以先派遣步兵五千,精骑兵三千,做为先头出发,扬言从数道进军,造成震慑敌人的形势。
骑兵到达合肥,疏散队列,多布旌旗,多擂战鼓,在城下展示兵力,然后带领部队从敌人背后出现,占其退路,扼其粮道。
敌人听说我大军前来,骑兵截断了后路,必定震惊而逃,不战自破。”明帝采纳子这一建议。
宠欲拔新城守,致贼寿春,帝不听,曰:“昔汉光武遣兵据略阳,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
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拔。
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征之,比至,恐权走也。”乃使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助司马懿御诸葛亮,敕懿:“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走而追之,全胜之道也。”秋,七月,帝御龙舟东征。
满宠想要转移新城守军,引敌人到寿春,明帝不同意,说:“从前汉光武派遣部队占据略阳,终于攻破隗嚣。
先帝在东方设置合肥,在南方把守襄阳,在西方固守祁山,贼兵一来就在这三城之下被击败,其原因正是因为它们处于必争之地。
即使权攻打新城,肯定不能攻下。
命令将士们坚持守住,我将亲自前往征讨。
到那时,孙权恐已经逃走。”于是派遣征蜀护军秦朗统率步、骑兵二万人援助事马懿抵御诸葛亮,命令司马懿:“一定要坚守壁垒,不与决战,挫败敌军锋芒,使们们进攻不能得逞,撤退不能交战,停留时间长久,粮食就要耗尽,劫掠也不会有收获,则必撤军。
待敌撤退时再去追击,才是全胜之道。”秋季,七月明帝亲登龙舟东征。
满宠募壮士焚吴攻具,射杀吴主之弟子泰;又吴吏士多疾病。
帝未至数百里,疑兵先至。
吴主始谓帝不能也,闻大军至,遂遁,孙韶亦退。
满宠招募壮士焚烧吴国攻城的器械,射死吴王的侄子孙泰,而且吴国官兵多有生病。
明帝离吴国驻地数百里时,迷惑敌人的先遣军已先行到达。
吴王开始认为明帝不会亲征,听到率大军已到,于是撤走,孙韶也退兵。
陆逊遣亲人韩扁奉表诣吴主,逻者得之。
诸葛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还,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干,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豆,与诸将弈棋、射戏如常。
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当有以。”乃自来见逊。
逊曰:“贼知大驾已还,无所复忧,得专力于吾。
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
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魏人素惮逊名,遽还赴城。
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趣船,魏人不敢逼。
行到白围,托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斩获千余人而还。
陆逊派遣亲信韩扁携带表章到吴王那里,被魏巡逻的人截获。
诸葛瑾听到消息后非常害怕,写信给陆逊说:“主上已经撤军回去,敌军俘得韩扁,会完全知道我们的虚实,而且河水已干,应当火速撤军。”陆逊未回答,正在催促部众种菜、种豆,和部将下棋射戏同平常一样。
诸葛瑾说:“陆逊足智多谋,他一定有原因。”于是亲自前来会见陆逊。
陆逊说”贼军知道主上已经回去,再没有什么忧虑的,得以专门用力对付我。
而且他们地住关口要道,我们的兵将心怀恐惧,应当镇定以安军心,再设计权变,然后撤出。
现在即便表示撤退,贼军必定认为我们害怕了,仍然会来施加压力,我们势所必败。”于是秘密地与诸葛瑾订下计谋,命令诸葛瑾督领船队,陆逊出动全部兵马以示向襄阳城进发,魏兵素来惧怕陆逊的名声,急忙撤还赶赴襄阳城。
诸葛瑾便率领船队驶出,陆逊从容地整理队伍,故作声势,步行走到船上,魏军不敢逼近。
行到白围时,假称停留打猎,秘密派遣将军周峻、张梁等袭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杀死俘获一千人余人而还。
群臣以为司马懿方与诸葛亮相守未解,车驾可西幸长安。
帝曰:“权走,亮胆破,大军足以制之,吾无忧矣。”遂进军至寿春,录诸将功,封赏各有差。
群臣以为司马懿正在同诸葛亮相持不解,明帝可以向西临幸长安。
明帝说:“孙权已经退走,诸葛亮必然破胆,大军足以制胜,我没有忧虑了。”于是进军到寿春,检录各将领的功劳,封官授爵赏赐嘉奖各有不同。
八月,壬申,葬汉孝献皇帝于禅陵。
八月,壬申(二十日),在禅陵为汉献帝下葬。
辛巳,帝还许昌。
辛巳(二十九日),明帝返回许昌。
司马懿与诸葛亮相守百余日,亮数挑战,懿不出。
亮乃遗懿巾帼妇人之服;懿怒,上表请战,帝使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
护军姜维谓亮曰:“辛佐治杖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
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
司马懿同诸葛亮相持了一百多天,诸葛亮多次挑战,司马懿就是不出兵。
诸葛亮就把妇女使用的头巾、发饰和衣服送给司马懿,司马懿恼羞成怒,上表请求出战。
明帝派遣卫尉辛毗执持符节为军师来节制司马懿的行动。
护军姜维对诸葛亮说:“辛毗持符节来到,贼军不会再出战了。”诸葛亮说:“司马懿本来就无心作战,所以一定要请求出战,是向部众表示敢于用武而已。
将领在军中,君主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如果他能制胜我军,难道还要远隔千里而请求作战吗?”
亮遣使者至懿军,懿问其寝食及事之烦简,不问戎事。
使者对曰:“诸葛公夙兴夜,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所啖食不至九升。”懿告人曰:“诸葛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诸葛亮派遣使节到司马懿军中,司马懿向使者询问诸葛亮的睡眠、饮食和办事多少,不打听军事情况,使者答道:“诸葛公早起晚睡,凡是二十杖以 上的责罚,都亲自披阅;所吃的饭食不到几升。”司马懿告诉人说:“诸葛孔明进食少而事务烦,他还能活多久呢!”
亮病笃,汉使尚书仆射李福省侍,因谘以国家大计。
福至,与亮语已,别去,数日还。
亮曰:“孤知君还意,近日言语谘弥日,有所不尽,更来求决耳。
公所问者,公琰其宜也。”福谢:“前实失不谘请,如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还耳。
乞复请蒋琬之后,谁可任者?”亮曰:“文伟可以继之。”又问其次,亮不答。
诸葛亮病重,汉后主派遣尚书仆射李福前来问候,同时询问国家大事。
李福来到,诸葛亮谈话完毕,辞别而去,几天之后又回来。
诸葛亮说:“我知道您返回来的意图,近来虽然整天谈话,有些事还没有交待,又来听取决定了。
你所要问的事蒋琬适合。”李福道歉说:“日前确实不曾询问,如您面年这后,谁可以担负重任,所以就又返回。
再请问蒋琬之后,谁可承担重任?”诸葛亮说:“费可以继任。
“又问费这后怎么样?诸亮没有回答。
是月,亮卒于军中。
长史杨仪整军而出。
百姓奔告司马懿,懿追之。
姜维令仪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敛军退,不敢逼。
于是仪结陈而去,入谷然后发丧。
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懿闻之,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懿按行亮之营垒处所,叹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还。
这个月,诸葛亮在军中去世,长史杨仪整顿军队而退。
百姓跑着去报告司马懿,司马懿追赶汉宫。
姜维命令杨仪调转战旗方向,擂响战鼓,象是即将对司马懿进攻。
司马懿收军后退,不敢向前逼进。
于是杨仪结阵离去,进入斜谷之后才发丧。
百姓为此事编了一句谚语说:“死诸葛亮吓走活仲达。”司马懿听到后笑着说:“这是我能够意料诸葛亮活着,不能料想诸葛亮已死的缘故。”司马懿到诸葛亮驻军营垒处所察看,感叹说:“真是天下的奇才啊!”追到赤岸,没有追上蜀军而还。
初,汉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养士卒。
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
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已才用之不尽。
杨仪为人干敏,亮每出军,仪常规画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军戎节度,取办于仪。
延性矜高,当时皆避下之,唯仪不假借延,延以为至忿,有如水火。
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废也。
起初,蜀汉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待士兵。
每次跟随诸葛亮出兵,总是请求带兵一万人,和诸葛亮分道行军队一样,诸葛亮制止而不许可。
魏延常说诸葛亮胆怯,叹息抱怨自己的才干没有得到充分发挥。
杨仪为人干练机敏,诸葛亮每次兵,杨仪常常规划调遣部队,筹办粮谷,不假思索,即刻便完,军事节制调度,都依靠杨仪办理。
魏延性格矜持高傲,当时众将都避而让之,只有杨仪对他不加忍让,魏延最为忿恨,如同水火不能相容。
诸葛亮深深爱惜二人的才干,不忍心偏废任何一方。
费使吴,吴主醉,问曰:“杨仪、魏延,牧小人也,虽尝鸣犬之益于是时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
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诸君愦愦,不知防虑于此,岂所谓贻厥孙谋乎!”对曰:“仪、延之不协,起于私忿耳,而无黥、韩难御之心也。
今方扫除强贼,混一函夏,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若舍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犹备有风波而逆废舟楫,非长计也。”
费出使到吴国,吴王酒醉,问费说:“杨仪、魏延是像牧童一样的小人,虽然曾经以鸡鸣狗吠的本事有益于时务,但是既已任用他俩,情势不能轻视。
如果一旦诸葛亮不在了,必定发生祸乱,各位糊涂,不知道对此要用心防备,难道这就是所谓谋及子孙吗?”费答道:“杨仪、魏延的不和,是起因于私忿,而没有黥布、韩信的叛逆心意。
如今正在扫除强敌,统一华夏,功劳依靠人才来成就,业绩需要人才来扩展,如果舍弃他们而不任用,防备他们造成后患,就如同防备发生风波反倒弃舟楫一样,不是最好的办法。”
亮病困,与仪及司马费等身殁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这;若延不从命,军便自发。
亮卒,仪秘不发丧,令往揣延意指。
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
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当自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之所部勒,作断后将乎!”自与共作行留部分,令手书与已连名,告下诸将。
绐延曰:“当为君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出,奔马而去。
延寻悔之,已不及矣。
诸葛亮病危的时候,与杨仪和司马费等安排死后退军的调度,命令魏延殿后阻击追敌,姜维作为副将;如果魏延不服从命令,军队便自行出发。
诸葛亮去世,杨仪秘而不发丧,让费去魏延处揣度他的意向。
魏延说:“丞相虽然去世,还有我在。
相府亲信和官属,便可将遗体送还归葬,我当亲自统率各路大军攻击贼军;怎么能因一人死去而废弃天下的大事呢?何况我魏延是何等人,就应当被杨仪约束,作断后的将军吗?”他就私自和费共同作出撤退和留下的安排,让费亲笔写信连同自己签名,传告下面将领。
费欺骗魏延说:“我当为您回去向杨仪解释,杨仪是个文官,很少经历军事,一定不会违抗尊命。”费出来,策马奔驰而去。
魏延旋即后悔,但已追不到费了。
延遣从觇仪等,欲按亮成规,诸营相次引军还,延大怒,搀仪未发,率所领径先南归,所过烧绝阁道。
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
汉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 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而疑延。
仪等令槎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
延先至,据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等,仪等令将军何平于前御延。
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在寒,汝辈何敢乃尔!”延士众知曲在延,莫为用命,皆散。
延独与其子数人逃亡,奔汉中,仪遣将马岱追斩之,遂夷延三族。
蒋琬率宿卫诸营北行赴难,行数十里,延死问至,乃还。
始,延欲杀仪等,冀时论以已代诸葛辅政,故不降魏而南还击仪,实无反也。
魏延派人窥探到杨仪等人打算按照诸葛亮既定的计划,各军营依次带领部队撤还。
魏延勃然大怒,抢在杨仪没有发兵之前率领所属部队径先南归,所过之处烧绝栈道。
魏延、杨仪各自上表说对方叛逆,一天之内,羽书一并送到都城。
汉后主以此事询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董允、蒋琬都担保杨仪而怀疑魏延。
杨仪等人命令砍伐山林打通道路,日夜兼程行进,紧随在魏延之后。
魏延先到,占据南谷口派兵迎击杨仪等人,杨仪等命将军何平在前面抵御魏延。
何平叱责先登上南谷口的士兵说:“诸葛公死,尸骨未寒,你们怎如此!”魏延的部众知道魏延理亏,不愿为他卖命,都四散逃走。
魏延独自和他的儿子共几个人逃奔汉中,杨仪派遣将领马岱追杀了他们,最终诛灭魏延三族。
蒋琬率领宿卫各军北上赶汉中,走出几十里,魏延被杀的音讯传来,于是回军。
开始时,魏延想杀杨仪等人,希望舆论让自己代替诸葛亮辅政,所以不向魏投降而南还攻击场仪,确实没有叛逆之心。
诸军还成都,大赦,谥诸葛亮曰忠武侯。
初,亮表于汉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臣不别治生以长尺寸。
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卒如其所言。
各路大军返回成都,大赦天下,赐诸葛亮谥号为忠武侯。
当初,诸葛亮曾上表汉王说:“我在成都有桑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家中子弟衣食,自有富裕,我没有别的收入增加家产。
臣死去之日,必不让家内有多余的绢帛,家外有多余的钱财,而有负陛下。”最后,果如其所言。
丞相长史张裔常称亮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所以忘其身者也!”
丞相长史张裔常称赞诸葛亮:“他行赏不遗忘疏远的人,处罚不宽恕亲近的人,封爵不允许无功者取得,刑责不因为是权贵而免除。
这就是贤能者和一般人都能够忘身报国的原因。”
陈寿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 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感哺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可谓识治之良才,管、兼之亚匹矣。
陈寿评曰:诸葛亮当丞相,安抚百姓,显示法度准则,限制官员的职权,遵照法令制度,开诚布公,坦白无私。
对尽忠而有益于国家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加奖赏,对违法而怠慢的人,即使是亲近者也必定处罚;对真心诚意认罪悔改的人,即使罪行较重也必定释放,对革命化言巧语进行掩饰的人,即使罪行较轻也必定诛杀;再小的善行也予以赞扬,再小的恶行也予以贬责。
精熟各种事物,能从根本上治理,要求名义与实际相符,端端厌恶虚伪。
最终是蜀国上下都对他怀有敬晨爱戴之情,刑罚虽然严苛,但没有怨恨,这是因为他用心公正,而且劝诫分明。
可以说他是懂得治国之道的卓越人才,与管仲和萧何并列。
初,长水校尉廖立,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副,常以职位游散,快快怨谤无已,亮废产为民,徙之汶山。
及亮卒,立垂泣曰:“吾终为左衽矣!”李平闻之,亦发病死。
平常冀亮复收已,得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也。
当初,长水校尉廖立,自以为才气名声适宜作诸葛亮的副手,常因职位调动频繁,抱怨诽谤,怏怏不已。
诸葛亮罢免廖立为平民,放逐到汶山。
到诸葛亮去世,廖立流着泪说:“我终生要做野人了!”李平听到噩耗,也发病而死。
这是由于李平常常希望诸葛亮再次收用自己,得以补过,而料想后来的当权者不能这样做的缘故。
习凿齿论曰:昔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而无怨言,圣人以为难。
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流汨哭泣,李严致死,岂徙无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鉴至明而丑者忘怒;水鉴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
水鉴无私,犹以免谤;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
水鉴无私,犹以免谤;况大人君子怀乐生之心,流矜恕之德,法行于不可不用,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私,诛之而不怒,天下有不服者乎!
习凿齿论曰:从前管仲夺了伯氏在骈地的采邑三百多家,伯氏终生没有怨言而已!圣人都取为是件难事。
诸葛亮去世使廖立流泪哭泣,李平发病而死,岂只是没有怨言而已!水最平正,倾斜的物体会取以为准;镜最明亮,丑陋的人会忘记发怒。
平水、明镜所以能使万物原形毕现而不招致怨恨的原因,是由于它们无私。
水、镜无私,还可以因此免遭毁谤,何况大人君子心怀怜惜众生的爱心,广布体恤宽恕的恩德,法在不可不用时才使用,刑罚加于罪犯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因怒而诛杀,天下还会有不顺服的人吗?
蜀人所在求为诸葛亮立庙,汉主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
步兵校尉习隆等上言:请近其墓,立一庙于沔阳,断其私祀。
汉主从之。
蜀地民众请求为诸葛亮建立祭庙,汉王不准。
百姓于是随着岁时节令在路上自己祭祀。
步兵校尉习隆等向上建议:请在靠近诸葛亮墓地的沔阳,建立一个祭庙,断绝私人祭祀。
汉后主同意了。
汉主以左将军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以丞相长吏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寻加琬行都护,假节,领益州刺史。
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出类拔萃,处群僚之右,既无戚容,又无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由是众望渐服。
汉后主任左将军吴懿为车骑将军,授予符节,督领汉中,任丞相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管国事,不久又给蒋琬加官行都护,授予符节,兼益州刺史。
当时刚刚失去统帅,远近都惶惶不安,蒋琬则出类拔萃,处在百官之首,既没有悲戚的面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神态举止,如同平日。
于是逐渐赢得人心。
吴人闻诸葛亮卒,恐魏承衰取蜀,增巴丘守兵万人,一欲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
汉人闻之,亦增永安之守以防非常。
汉主使右中郎将宗预使吴,吴主问曰:“东之与西,譬犹一家,而闻西更增白帝之守,何也?”对曰:’臣以为东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也。”吴主大笑,嘉其抗尽。
礼之亚于邓芝。
吴国听说诸葛亮去世,害怕魏乘机攻取蜀地,增加巴丘守军一万人,一是打算用以救援,二是打算待机分割。
蜀国听到后,也增加永安的守军的以防止非常情况发生。
汉后主命右中郎将宗预出使吴国,吴王问道:“吴国与西蜀,尤如一家,可是听说西蜀却增加了白帝城的守军,为什么?”宗预对答说:“我认为吴国增加巴丘的军队,西蜀增加白帝城的守卫,都是符合时势的必然举动,都不足以互相询问。”吴王大笑,称赞他抗言不屈,言无所隐。
对他的礼遇仅次于邓芝。
吴诸葛恪以丹阳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徙得外县平民而已,其余深远,莫能禽尽,屡自求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
众议咸以为:“丹阳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
其幽邃人民,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恶,咸共逃窜。
山出铜铁,自铸甲兵。
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越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穴之腾木也。
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
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皆以为难。
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赤吾族也!”恪属盛陈其必捷,吴主乃拜恪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使行其策。
吴国诸葛恪因丹阳山路程险阻,山民又多强悍,虽然以前出征讨,只是空得一些外县的平民而已,其余都藏在深山远谷,不能全部擒获,便多次请求到当地做官让山民出山,保证三年可获得士兵四万。
大家都认为:“丹阳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邻接,周围数千里,山谷万重。
当地人民深居幽谷,从没有进过城,遇到官吏,都是手持武器,在山野中逃跑,老死在丛林之中。
被追捕逃亡的惯犯,也都一起逃窜。
山里出产铜铁,自己铸造兵器。
民俗喜好练武,熟习打仗,崇尚气势勇力。
他们爬高山越险地、穿密林过棘丛,好象鱼游深渊、猿猴攀树一样自如。
不时观察机会,出山抢掠,时常招致官兵讨伐,寻找他们藏身的山洞。
他们战则一轰而上,败则如鸟飞鼠窜,从前代以来,一直没能制服他们。”大家都认为很难。
诸葛恪的父亲葛谨听到后,也认为事情最终办不到,叹息说:“诸葛恪不能使我家兴旺,终将使家门败灭!”诸葛恪一再说他必能取胜报捷,吴王于是任命他为抚越将军,兼丹阳太守,让他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冬,十一月,洛阳地震。
冬季,十一月,洛阳发生地震。
吴潘浚讨武陵蛮,数年,斩获数万。
自是群蛮衰弱,一方宁静。
十一月,浚还武昌。
吴国潘浚讨伐武陵蛮夷,几年时间,斩杀俘获几万人。
自此之后,各蛮夷部落衰落,一方平静无事。
十一月,潘浚返回武昌。
魏纪五 烈祖明皇帝中之下青龙三年(乙卯、235)
魏纪五 魏明帝青龙三年(乙卯,公元235年)
春,正月,戊子,以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尉。
春季,正月,戊子(初八),任命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尉。
丁巳,皇太后郭氏殂。
帝数问甄后死状于太后,由是太后以忧殂。
丁己(疑误),皇太后郭氏去世。
明帝多次向太后询问母亲甄氏致死的情状,于是,太后因忧惧而死。
汉杨仪既杀魏延,自以为有大功,宜代诸葛亮秉政;而亮平生密指,以仪狷狭,意在蒋琬。
仪至成都,拜中军师,无所统领,从容而已。
初,仪事昭烈帝为尚书,琬时为尚书郎。
后虽俱为丞相参军、长史,仪每从行,当其劳剧;自谓年宦先琬,才能逾之,于是怨愤形于声色,叹咤之音发 于五内,时人畏其言语不节,莫敢从也。
惟后军师费往慰省之,仪对恨望,前后云云。
又语曰:“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若举军以就魏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复及!”密表其言。
汉主废仪为民,徙汉嘉郡。
仪至徙所,复上书诽谤,辞指激切;遂下郡收仪,仪自杀。
蜀杨仪已然杀掉魏延,自认为立有大功,应当代替诸葛亮执政。
可是,诸葛亮生前另有秘密指令,认为杨仪胸襟狭隘而且性情急躁,意向是由蒋琬接任。
杨仪到达成都后任中军师,没有统管的具体工作,只是悠闲而已。
最初,杨仪侍奉昭烈帝刘备担任尚书职务,蒋琬当时只是尚书郎。
后来,虽然两人都担任了丞相参军、长史的职务,但杨仪每次随诸葛亮行动,承担的任务比较繁重,自认为资历深于蒋琬,才干也超过蒋琬,于是抱怨愤恨之情显露于声色中,叹息怒斥之声发自心底。
当时人们害怕他言炎话语没有约束,不敢和他来往。
只有后军师费前去安慰问候他,杨仪对费发泄心中的怨恨,把前后经过如此如此地说了一遍,又对费说:“当初丞相刚刚去世之时,我如果率军投奔魏,为人处世怎会零落失意到这种地步?令人后悔,不可能再追回了!”费把他的话秘密上表,汉后主遂把杨仪免职贬为平民,流放到汉嘉郡。
杨仪到达流放地点后,又上书进行诽谤,言辞激烈强硬,于是下令郡府逮捕杨仪,杨仪自杀。
三月,庚寅,葬文德皇后。
三月,庚寅(十一日),安葬皇太后郭氏。
夏,四月,汉主以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费代琬为尚书令。
夏季,四月,汉后主任命蒋琬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费接替蒋琬担任尚书令。
帝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力役不已,农桑失业。
司空陈群上疏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
况今丧乱之后,人民 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汉一大郡。
加以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
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
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是当罢守御耳,岂可复兴役邪!是固君之识,萧何之大略也。”群曰:“昔汉祖惟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高祖犹非其壮丽。
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
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
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
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
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钟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
’夫王者岂惮一人,盖为百姓也。
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乃为之少有减省。
明帝热衷于土木建筑工程,已经兴建了许昌宫,又修复洛阳宫,建起昭阳太极殿,筑成总章观,观高十余丈。
于是不停地征调劳役,农桑之事几乎停顿。
司空陈群上书说:“古代大禹承继唐尧、虞舜的昌盛基业,还是居住低矮的宫室,身穿粗劣的衣服,何况如今正在战乱之后,人口很少,比之汉文帝、汉景帝之时,不超过当时的一个大郡。
加之边疆战事不断,将士劳累辛苦,如果出现水灾、旱灾,就会成为国家的深重忧虑。
以前刘备从成都出发到白水,沿途大建居室馆所,耗费大量人力,太祖知道他是使民众疲惫。
而今中原大用民力,也正是吴国、西蜀所希望的,这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关键问题,愿陛下考虑!”明帝答道:“帝王之业和帝王宫殿,也应该并行建立,消灭敌人之后,只须罢兵防守,怎么可以再大兴劳役呢?这本来是你的职责,同萧何当初修治未央宫一样。”陈群说:“从前汉高祖只与项羽争夺天下,项羽已然被灭,而宫室都被烧毁,所以萧何修建了武器库、粮库,都是紧急需要,然而高祖还责怪修建得过于华丽。
而今吴、蜀两国还没平定,实在不应与古代等同并论。
人们要想满足私欲,没有找不到托辞的,何况帝王,更没有人敢于违抗。
陛下以前想要拆毁武器库,说是不可不拆毁;以后打算重新设置,又说不可不设置。
如果一定要兴建,固然不是臣下的话所能改变的;如果稍加留意历史教训,臣下回心转意,也不是高瞻远瞩地所能比得上的。
汉明帝打算修建德阳殿,钟离意直言规劝,就采纳了他的意见,以后又重新兴建;宫殿建成后,对群臣说:‘如果钟离尚书还在,此殿就建不成了。
’作为帝王怎么可以只怕一个人?应该一切为百姓考虑。
现在我不能使陛下稍稍听取一些意见,比起钟离意差得太远了。”为此,明帝稍有减省。
帝耽于内宠,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凡数千人,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
廷尉高柔上疏曰:“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
况今所捐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徙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讫罢作者,使得就农;二方平定,复可徐兴。
《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已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之昌,殆能由此。
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余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
如此,则《螽斯》之徵可庶而致矣。”帝报曰:’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明帝沉迷于宠妃美女之中,宫中女官的官位和俸禄比照文武百官的数目,自贵人以下到担任宫廷洒扫的宫女有千人,挑选读书识字可以信赖的六人任为女尚书,让她们审查不经尚书省直接上奏的朝臣奏章,分别处理,可者准奏。
廷尉高柔上书说:“从前汉文帝爱惜十家的资财,不建造一个小小的楼台娱乐,霍去病忧虑匈奴的危害,没有闲暇营治宅第,何况现在所耗费的绝非只是百金的资财,所忧虑的绝非只是北狄的危害!我认为,只可粗略地完成已动工的工程,充当朝会和宴会之用,竣工之后遣返在工地上劳动的民夫,使他们能够回去务农,待西蜀和吴国平定之后,再可慢慢兴建。
《周礼》规定,天子可有后妃以下一百二十人,嫔妃的仪制,已经够盛大了。
我私下听说,后宫的人数可能已超过这个数目,圣下的子嗣未能昌盛,大概全是由于此吧。
我认为可以挑选少量贤淑美女,备齐内官的数目,其余的全部遣送回家,陛下可以育精养神,专一静养。
那么,《诗经·螽斯》所说多子多孙的征兆不久就可出现了。”明帝回答说:“你经常正言进谏,其它事情,请再进言。”
是时猎法严峻,杀禁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
柔复上疏曰:“中间以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訾,民 虽障防,力不能御。
至如荥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
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之捐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
惟陛下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永济,莫不悦豫矣。”
这时狩猎的法规极其严厉,杀死皇家禁地内麋鹿的人要处以死刑,没收财产,有能发现并告发的人,给以重赏。
高柔又上书说:“近年来,百姓提供了各种劳役,从事田间劳动的人已经减少,再加上又有猎禁之法,群鹿有时暴性发作,贪吃毁坏地里长着的嫩苗,处处为害,所损害的不计其数,民众虽然设障防备,但力量不够,防不胜防。
以至到了荥阳附近地区,周围数百里,年年几乎没有收成。
而今天下创造财富的很少,而麋鹿造成的损失很多,如果突然爆发战争动员兵役,或者荒年降临颗粒不收,将没有办法应付。
请陛下对待民间宽大放松一些,准许民众捉捕麋鹿,尽快解除猎禁,那么百姓将有长久的接济,没有谁会不高兴了。”
帝又欲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观,望见孟津。
卫尉辛毗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
今而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
且若九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止。
明帝又想铲平北芒山顶,下令在上面建造台观,以便远望孟津。
卫尉辛毗规劝说:“天地成自然,本来就是高高低低。
现在要反其道而行,已经违背了天理;加之耗费人工,民众已无力承担。
如果九河涨满,洪水为害时,丘陵都被夷为平地,将靠什么防御呢?”明帝这才作罢。
少府杨阜上疏曰:“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
曩使桓、灵不废高祖之法度,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今吴、蜀未定,军旅在外,诸所缮治,惟陛下务从约节。”帝优诏答之。
少府杨阜上书说:“陛下承继武皇帝开拓的帝王大业,保持文皇帝一贯遵循的方向,实在应该向古代圣贤的治世看齐,总观各朝末世放荡的弊政。
以前假使汉桓帝、汉灵帝不废驰汉高祖的法令制度,不破坏汉文帝、汉景帝的谦恭节俭,我们太祖虽有神武之威,又往何处施展,而陛下又怎么能够处在至尊地位呢?而今吴、蜀两国还没平定,军队在外戍边,各项修缮整治工程,请陛下务必简约节省。”明帝下诏对他的意见表示称赞。
阜复上疏曰:“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
桀作璇室象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丧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祸,秦始皇作阿房,二世而灭。
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
陛下当以尧、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而乃自暇自逸,惟宫台是饰,必有颠覆危之祸矣。
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
臣虽弩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悟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坠于地。
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笔诏答。
杨阜又上书说:“尧帝推崇简陋的茅屋,万国安居,大禹居住低矮的宫室,天下乐业。
到了商朝和周朝,殿堂堂基不过高三尺,宽只能容纳九张席子而已。
夏桀用玉石建造居室,用象牙装饰走廊,商纣建造倾宫、鹿台,因而断送了王朝大业。
楚灵王因修筑章华台而身遭大祸,秦始皇修建阿房宫,传位二世即归灭亡。
如果不估量民力的极限,只为满足自己耳目的享受,没有哪一个不灭亡的。
陛下应当以尧、舜、禹、商汤、文王、武王为榜样,以夏桀、殷纣、楚灵王、秦始皇的教训为鉴戒,不这样而是贪图自己闲暇安逸,只是关心宫殿台阁的修饰,一定有朝廷颠覆国家灭亡的灾祸。
君王好比是头脑,大臣好比是四肢,生死与共,利害相同。
我虽然愚蠢胆怯,岂敢忘记诤臣的大义,言辞不激切,便不足以感动陛下;陛下如不体察我的进言,恐怕皇祖、先帝创建的大业将坠落在地。
即使我以身死而能于事有万分之一的补救,那么我死去了也如同活着。
谨敲击棺木,沐浴更衣,听候诛杀。”奏章呈上后,明帝被他的忠言感动,亲笔写诏回答。
帝尝著帽,被缥绫半袖。
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帝默不答。
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
明帝曾经头戴便帽,身穿淡青色短袖绸衫,杨阜问明帝:“这是符合礼制的哪一种服装?”明帝沉默不语。
从此以后,不穿礼制规定的标准服装不见杨阜。
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
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帝愈严惮之。
杨阜又上书打算减去宫女中那些不被皇帝宠幸的人,于是召来御府吏员询问后宫人数,吏员遵守原有的规定,答道:“这是宫中的秘密,不能泄漏。”杨阜大怒,责打他一百棍,数落他说:“国家对九卿没有秘密,反而对小吏有什么秘密吗?”明帝更加惧惮杨阜。
散骑常侍蒋济上疏曰:“昔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
今二敌强盛,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
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
散骑常侍蒋济上书说:“从前勾践鼓励生育,准备国家征用,燕昭王抚慰疾病贫苦的人民,是打算报仇雪耻,所以能以弱小的燕国战胜强大的齐国,贫穷的越国消灭了强劲的吴国。
如今吴、蜀两敌强盛,陛下在位时不能翦除,将为后代百世所谴责。
凭着陛下圣明神武的韬略,舍弃那些可以缓办的事情,一心一意讨伐敌人,我认为没有什么难办的。”
中书侍郎东菜王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颜渊曰:‘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
’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
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而贾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谓之安。
’今寇贼未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以应敌,久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子孙不竟,社稷之忧也。
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曩时矣。”帝皆不听。
中书侍郎东莱人王基上书说:“我听说古人用水比喻人民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
颜渊说:‘东野子驾车,马力已经用尽了,但仍不停地向前驱赶,终将毁掉马匹。
’如今劳役辛苦,男女分离,希望陛下深察东野子驾车的弊病,留意舟水关系的比喻,让奔跑的马匹在力气还没用尽时得到休息,在人民还没困竭时减省力役。
从前汉朝取得天下,到文帝时只有同姓诸侯,可是贾谊仍然忧虑地说:‘把火苗放在柴堆下面而睡其上,还认为是平安。
’如今贼寇未灭,猛将拥兵自重,限制约束他们就无法应付敌人,长久下去则难以交代给子孙,当此国家盛明之时,还不全力除害,如果将来子孙不强,必定是国家的忧患。
假使贾谊复活,一定比从前感受更加深切。”明帝都不采纳。
殿中监督役,擅收兰台令史;右仆射卫臻奏按之。
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
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若又纵之,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夷矣。”
殿中监监督营造宫室,擅自拘捕兰台令史。
右仆射卫臻奏请查办,明帝颁诏说:“宫殿不能完工,是我最关心的,你推究查办此事,是为什么?”卫臻说:“古代有禁止官吏互相侵犯职权的法规,不是厌恶他们勤于办事,实在是因为收效小而破坏大。
我每次检查校事的工作,都有同类毛病,如果再对此放纵,我恐怕各部门马上就要越职越权,以至王权衰颓了。”
尚书涿郡孙礼固请罢役,帝诏曰:“钦纳谠言。”促遣民作;监作者复秦留一月,有所成讫。
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
帝虽不能尽用群臣直谏之言,然皆优容之。
尚书涿郡人孙礼坚持请求停止劳役,明帝下诏说:“敬佩并接受你的正直之言。”催促把民夫遣返回家。
但监工官吏又上奏留一个月,以便使工程完结。
孙礼直接来到工地,不再重新上奏,宣称皇帝颁布诏书遣返民工,明帝对孙礼的做法感到新奇,因而没有责怪。
明帝虽然不能全部采用群臣的直言进谏,却都能宽容他们。
秋,七月,洛阳崇华殿灾。
帝问侍中领太史令泰山高堂隆曰:“此何咎也?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对曰:“《易传》曰:‘上不俭,上不节,孽火烧其室。
’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
’此人君务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2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诏问隆:“吾闻汉武之时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其义云何?”对曰:“夷越之巫所为,非圣贤之明训也。
《五行志》曰:‘柏梁灾,其后有江充巫蛊事。
’如《志》之言,越巫建章无所厌也;今宜罢散民役。
宫室之制,务从约节,清扫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立作,则莆、嘉禾必生此地,若乃疲民之力,竭民之财,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人也。”
秋季,七月,洛阳崇华殿发生火灾,明帝问侍中兼太史令的泰山人高堂隆说:“这是什么灾祸?在礼仪上有没有祈福除灾的意义吗?”高堂隆对答说:“《易传》说:‘居上不俭朴,在下不节约,灾火烧他的宫室。
’还说:‘君王高筑楼台,天火成灾。
’这是君王一心只致力于修饰宫殿,不了解百姓亏空竭尽,所以上天以旱灾回报,火就从高高的宫殿燃起。”明帝用诏书问高堂隆:“我听说汉武帝的时候柏梁发生火灾,反而是用大建宫殿来镇慑,这又怎么解释?”对答说:“这是夷、越族的巫师所为,不是圣贤的明训。
《五行志》记载:‘柏梁火灾,在这以后有江充巫蛊之事。
’正如《五行志》所记,越人巫师诱惑修筑建章台,并没有镇慑灾难的作用,现在应该遣散民役。
宫殿的建制,务必从简节约;清扫火灾的地方,不要冒昧地另行施工,那么瑞草、禾苗一定能在这儿生长起来。
如果继续耗费民力,枯竭民财,不是招致符瑞、安抚远方之人的做法。”
八月,庚午,立皇子芳为齐王,询为秦王。
帝无子,养二王为子,宫省事秘,莫有知其所由来者。
或云:芳,任城王楷之子也。
八月,庚午(二十四日),立皇子曹芳为齐王、曹询为秦王。
明帝没有儿子,收养曹芳和曹询为子,皇宫禁地事情极其秘密,无人知晓他俩的来历。
有人说,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
丁巳,帝还洛阳。
丁巳(十一日),明帝返回洛阳。
诏复立崇华殿,更名曰九龙。
通引水过九龙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
使博士扶风马钧作司南车,水转百戏。
颁诏重新修建崇华殿,改名为九龙殿。
开渠引来水流过九龙殿前,用玉石砌成水井,用彩缎包裹井栏,水从玉雕蟾蜍的口中流入,再从玉雕神龙的口中吐出。
命博士扶风人马钧制作司南车,制作以水为动力旋转活动的百戏车。
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高堂隆,对曰:“《诗》曰:‘惟鹊有巢,惟鸠居之。
’今兴宫室,起陵霄阙,而鹊巢之,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
夫天道无亲,惟与善人,太戊、武丁睹灾悚惧,故天降之福。
今若罢休百役,增崇德政,则三王可四,五帝可六,岂惟商宗转祸为福而已哉!”帝为之动容。
陵霄阙刚刚起架时,有喜鹊在上面筑巢,明帝以此事询问高常隆,高堂隆回答说:“《诗经》说:‘鹊筑巢,鸠居之’。
如今大兴宫殿,又新起陵霄阙,并且有喜鹊在上面筑巢,这是宫殿没建成不能在里面居住的象征。
上天的旨意好像是说:‘宫殿未成,就会有外姓人统治支配它。
’这就是上天的告诫。
天道没有亲疏,只赐福于善良的人。
太戊、武丁看见灾异征兆后惶悚恐惧,所以上天改降福分。
现今如果能够停止各种劳役,增施德政,那么三王可以增为四王,五帝可以增为六帝,难道只是商代的帝王可以转祸为福吗?”明帝为之动容。
帝性严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亲召问,言犹在口,身首已分。
散骑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上疏曰:“今宫室未就,见作者三四万人。
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
愿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
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
计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余,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
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
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顾经国之体。
臣愚以为自今已后,傥复使民,宣明其令,使必如期;以次有事,宁使更发,无或失信。
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从庶不知,谓为仓卒。
故愿陛下下之于吏,钧其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
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
昔汉文帝欲杀犯跸者,廷尉张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倾也。
’臣以为大失其议,非忠臣所宜陈也。
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已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者也。
,不可不察。”
明帝性情严厉急躁,对那些监督修建宫殿而没能如期完工的人,亲自召来责问,话还没出口,已被杀头。
散骑常侍兼秘书监王肃上书说:“而今宫殿还没建成,参加劳作的人已有三四万。
九龙殿可以使陛下安居,里面足够安置六宫人员;只有泰极殿前边的工程尚大。
愿陛下指派领取国家粮饷目前又无紧急任务的士兵,挑选身体强壮者一万人,让他们一年轮换一次。
都知道休息替代有日可待,就都会乐于在工地劳动,虽然辛苦而不再有怨言了。
总计一年有三百六十万工,也不算少。
本应当一年完成的,不妨三年完成,遣散其余的民工,使他们都回去务农,这是长远之计。
取信于民,是国家的重要珍宝。
以前陛下临幸洛阳,征发百姓修建营垒,有关部门命令营垒修成就放民工回家;结果营垒建成,又贪图百姓工力的便宜,不按时放还。
有关部门只营求眼前利益,不顾治国大体。
我愚昧地认为,从今以后,倘若再使用民工,应该明确宣布期限,使用民工一定遵守时限。
如果又有劳役,宁可重新征发,也不要失信。
凡陛下临时施刑的人,都是有罪的官吏、当死的人,可是众人不知道详情,说是仓促行事。
所以,愿陛下交给主管官吏处理。
同样是死,不要让罪犯的血污染宫廷,还被远近猜疑。
况且人命至重,容易诛杀而难于复生,一旦气绝,不可能再接续,所以圣对此都很重视。
以前汉文帝想要杀死冒犯御驾的人,廷尉张释之说:‘正当事情发生时,皇上派人诛杀他就算了,现在既然下交到廷尉,廷尉是天下的天平,不可偏颇。
’我认为这是完全失去大义,不是忠臣所该说的话。
廷尉也是天子的属官,都不可以失去公平,而天子反倒可以迷惑错谬吗?这是看重自己而轻视帝王,是严重不忠的人,不可不明察。”
中山恭王衮疾病,令官属曰:“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亟以时营乐堂。”堂成,舆疾往居之。
又令世子曰:“汝幼为人君,知乐不知苦,必将以骄奢为失者也,兄弟有不良之行,当造谏之,谏之不从,流涕喻之,喻之不改,乃白其母,犹不改,当以奏闻,并辞国土。
与其守宠罹祸,不若贫贱全身也。
此亦谓大罪亚耳,其微过细故,当掩覆之。”冬十月,已酉,衮卒。
中山恭王曹衮病重,命令官属说:“男人不应死在女人手上,赶快给我在东面营造一座殿堂。”殿堂建成,带病前去居住。
又命令嫡子说:“你年纪尚小便作了王,只知道欢乐而不知道痛苦,一定会因骄恣奢华而出现过失。
兄弟们如有不良行为,你应当前去规劝,规劝不被接受,要流泪劝告,再不改正,就告诉他们的母亲,还不改就应当奏报皇上,并辞退封国食邑。
与其依仗恩宠招祸,不如贫贱保全性命。
这当然是指犯了大罪,如是细小过失,便应当替他掩饰。”冬季,十月,已酉(初三),曹衮去世。
十一月,丁酉,帝行如许昌。
十一月,丁酉(二十二日),明帝前往许昌。
是岁,幽州刺史王雄使勇士韩龙刺杀鲜卑轲比能;自是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边陲遂安。
这一年,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了鲜卑首领轲比能。
从此以后,鲜卑部落分崩离析,互相攻击,强者远遁,弱者归顺,边境平安。
张掖柳谷口水溢涌,宝石负图,状象灵龟,立于川西,有石马七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列宿、孛彗之象,以有文曰“大讨曹”。
诏书班天下,以为嘉瑞。
任令于绰连赍以问钜鹿张,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既往,祥兆先见而后废兴从之。
今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祥兆乎!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符瑞也。”
张掖柳谷口水满涌出,露出一块玉石,带有图案,形状如灵龟,竖立在水面,上有七个石马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星宿、孛星和彗星的图形,并有“大讨曹”三字。
明帝下诏公告天下,认为是祥瑞。
任县县令于绰带着诏书及玉石图案去问巨鹿人张。
张秘密地对于绰说:“神因为知道未来,不追溯往事,吉祥征兆先显现出,然后接着就有兴有废。
如今汉朝灭亡已久,魏已得天下,怎么还会是兴魏的吉祥预兆呢?这块玉石,是当今之世要有变异而预示将来的符瑞。”
帝使人以马易珠玑、翡翠、玳瑁于吴,吴主曰:“北皆孤所不用,而可以得马,孤何爱焉。”尽以与之。
明帝派人去吴国用马匹换取珍珠、翡翠、玳瑁。
吴王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不用的,而可用来换到马匹,我为什么要吝惜呢?”于是,全都给了来使。
四年(丙辰、236)
四年(丙辰,公元236年)
春,吴人铸大钱,一当五百。
春季,吴铸造大钱,一当五百。
三月,吴张昭卒,年八十一。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吴主以下,举邦惮之。
三月吴张昭去世,享年八十一岁。
张昭容貌高傲,威风凛凛,自吴王以下,举国敬畏。
夏,四月,汉主至湔,登观阪,观汶水之流,旬日而还。
夏季,四月,汉后主到达湔氐道,登上观阪,观看汶水水道,停留十日返回。
武都氐苻健请降于汉;其弟不从,将四百户来降。
武都郡氐族人苻健向蜀汉请降,其弟不跟从,率四百户来降魏。
五月,乙卯,乐平定侯董昭卒。
五月,乙卯(十三日),乐平定侯董昭去世。
冬,十月,己卯,帝还洛阳宫。
冬季,十月,己卯(初十),明帝返回洛阳宫。
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东方。
高堂隆上疏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这。
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
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
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民不堪命,皆有怨怒。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言天之赏罚,随民言,顺民心也。
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犯昊天也。
今宫室过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恳切之训。
当崇孝子祗耸之礼,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隆数切谏,帝颇不悦。
侍中卢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
毓,植之子也。
甲申(十五日),在大辰星旁出现异星,后又出现在东方天际。
高堂隆上书说:“凡是帝王迁移都城或者兴建城邑,都要先选定祭祀天地和社稷神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尊奉他们。
将要营建宫殿时,也要先建祖先祭庙,然后再建马厩、仓库,最后才兴建居室。
如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及社稷,各神神位都没有确定,祖先祭庙的建制也不符合礼法,而只是大修宫殿,使人民失掉生计。
外人都说:‘宫中的花费与军国总费用几乎相等’,百姓忍受不了,都抱有怨恨愤怒的情绪。
《尚书》说:‘上天耳聪目明,实际是人民耳聪目明,上天显赫威灵,实际是人民显赫威灵。
’这是说上天的奖赏和惩罚,随从民意,顺应民心。
用原木做椽子,建造陋室居住,是唐尧、虞舜、大禹留下来的风范;修玉台、造琼室,是夏桀、商纣对皇天的冒犯。
如今宫殿修建过盛,彗星在天空闪烁,这就是仁慈的天父发出恳切的训诫。
陛下应当尊崇孝子恭谨接受的礼仪,不应当忽视它,以免加重上天的愤怒。”高堂隆多次恳切直言规劝,明帝颇不高兴。
侍中卢毓进言说:“我听说君王圣明则臣下正直,古代的圣王唯恐听不到自己的过失,这正是我们不及高堂隆之处。”明帝怒意才算消解。
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十二月,癸巳,颍阴靖侯陈群卒。
群前后数陈得失,每上封事,辄削其草,时人及其子弟莫能知也。
论者或讥群居位拱默;正始中,诏撰群臣上书以为《名臣奏议》,朝士乃见群谏事,皆叹息焉。
十二月,癸巳(二十四日),颍阴靖侯陈群去世。
陈群曾前后多次上书陈述治国得失,每次都是封好上奏即毁掉底稿,当时的人和他的儿子、兄弟都不知道其中内容。
议论的人中有的讥讽陈群身居高位,只是拱手而默无所言。
正始年间,诏命选录群臣上书编纂《名臣奏议》,在朝人士才见到陈群进谏事迹,都赞叹不止。
袁子论曰:或云:“少府杨阜岂非忠臣哉?见人主之非则勃然触之,与人言未尝不道。”答曰:“夫仁者爱人,施之君谓之忠,施于亲谓之孝。
今为人臣,见人主失道,力诋其非而播扬其恶,可谓直士,未为忠臣也。
故司空陈群则不然,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书数十上,外人不知。
群子谓群于是乎长者矣。”
袁宏论曰:有人说:“少府杨阜难道还不是忠臣吗?看见君王的过错就迫不及待地尖锐指出,与人谈话时也不加隐瞒。”我的回答是:“仁人君子爱人,如爱的是君王则称之为忠,如爱的是父母则称之为孝。
如今作为臣属,看见君主失去道义,竭力批评他的过错并且处处宣扬,这种人可称为直士,但不可当作忠臣。
前司空陈群就不是这样,他终日谈论,也未曾讲过君主的过错,上书规劝数十次,外人都不知道。
君子因此称陈群是长者。”
乙未,帝行如许昌。
乙未(二十六日),明帝前往许昌。
诏公卿举才德兼备者各一人,司马懿以兖州刺史太原王昶应选。
昶为人谨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浑,曰深,为书戒之曰:“吾以四者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
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而善终,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君子戒于阙党也。
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
夫毁誉者,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
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徙而轻毁誉哉!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
若已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
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斯言信矣。”
诏命三公九卿每人推举才德兼备者一人,司马懿推荐的兖州刺史太原人王昶应选。
王昶为人恭谨忠厚,他给侄子起名王默、王沉,给儿子起名王浑、王深,写信告诫他们说:“我以这四字作为你们的名字,是要你们能顾名思义,不敢违犯。
事物都是成熟得快死亡得也快,晚成必有好结果;早晨开花的小草,到晚上就凋零了,松柏的茂盛,寒冬也不会衰减,所以君子都以‘阙党小子’的急于求成为戒鉴。
如果能把委曲看作是舒展,能把谦让看作是获得,能把柔弱看作是刚强,便很少不能成功了。
毁谤和赞誉,是喜爱和厌恶的根源,也是灾祸和福分的契机。
孔子说:“我对别人,不毁谤,不赞誉。
凭圣人的德行尚且如此,何况平庸之辈,怎么可以轻易毁谤和赞誉呢?别人有时攻击自己,应当退而自己质问自己,如自己有可以攻击的行为,那么别人的攻击就是对的;如果自己没有应受攻击的行为,那么他的话就是虚妄之言。
说得对就不要怨恨他,说得不对也无害于己,又何必报复他?谚语说:‘救寒草如厚皮袄,止谤莫如自修身。
’这句话确实如此啊!”
景初元年(丁巳、237)
景初元年(丁巳,公元237年)
春,正月,壬辰,山茌县言黄龙见。
高堂隆以为:“魏得土德,故其瑞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以神明其政,变民耳目。”帝从其议。
三月,下诏改元,以是月为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从地正也。
更名《太和历》曰《景初历》。
春季,正月,壬辰(疑误),山荏县奏报说看见黄龙。
高堂隆认为:“魏得的是土德,所以它的瑞兆是出现黄龙,应改变历法,换服装颜色,依靠神灵使政治清明,使万民耳目一新。”明帝同意此议。
三月,下诏改年吨,以本月为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祭祀牲畜用白,依从天地人三正中的地正,改太和历为景初历。
五月,己巳,帝还洛阳。
五月,己巳(初二),明帝返回洛阳。
己丑,大赦。
己丑(二十二日),魏大赦天下。
六月,戊申,京都地震。
六月,戊申(十二日),魏京都发生地震。
己亥,以尚书令陈矫为司徒,左仆射卫臻为司空。
己亥(初三),明帝任命尚书令陈矫担任司徒,左仆射卫臻担任司空。
有司奏以武皇帝为魏太祖,文皇帝为魏太祖,帝为魏烈祖;三祖之庙,万世不毁。
主管官吏奏请以武皇帝曹操为魏太祖,文皇帝曹丕为魏高祖,明帝曹睿为魏烈祖;三祖的祭庙,万世不能毁坏。
孙盛论曰:夫谥以表行,庙以存容。
未有当年而逆制祖宗,未终而豫自尊显。
魏之群司于是乎失正矣。
孙盛论曰:谥号用以表明死者的行为,祭庙用以存留死者的容貌。
没有活着的时候而事先确立自己称祖称宗,没有去世而预先使自己尊崇显耀的。
魏国的主事之官在此失当了。
秋,七月,丁卯,东乡贞公陈矫卒。
秋季,七月,丁卯(初二),东乡贞公陈矫去世。
公孙渊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帝欲讨之,以荆州刺史丘俭为幽州刺史。
俭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可书。
吴、蜀恃险,未可卒平,卿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光禄大夫卫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
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而犹按甲养士,未果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
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帝不听,使俭帅诸军及鲜卑、乌桓屯辽东南界,玺书徵渊。
渊遂发兵反,逆俭于辽隧。
会天雨十余日,辽水大涨,俭与战不利,引军还右北平。
渊因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置百官,遣使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以侵扰北方。
公孙渊多次对魏的宾客口出恶言,明帝打算讨伐他,命荆州刺史丘俭担任幽州刺史。
丘俭上书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可以载入史书的丰功伟绩,吴、蜀两国依仗地势险阻,不能很快平定,暂且可以调用这里无处用武的士兵平定辽东。”光禄大夫卫臻说:“丘俭所述的都是战国时代的细微之术,不是帝王的大事。
吴国年年频繁地举兵侵犯边境,而我们仍是按兵不动休养士卒,没有前去征讨,原因实在是百姓极度疲劳的缘故。
公孙渊生长在海边,子孙三代相承,在外安抚戎狄,在内练兵备战,而丘俭打算以偏师长驱作战,早晨到达晚上就能席卷得胜,可见这些话完全是胡说。”明帝不听劝说,命丘俭统率各军及鲜卑、乌桓部落在辽东南界驻屯,以玺书征召公孙渊入朝。
公孙渊立即发兵反叛,在辽隧迎战丘俭。
当时正值大雨下了十多天,辽河大涨,丘俭出战不利,率军回到右北平。
公孙渊乘机自立为燕王,改年号为绍汉,设置文武百官,派遣使节授予鲜卑单于印玺,对边民封官授爵,引诱鲜卑人侵扰魏北部边境。
汉张后殂。
蜀国张皇后去世。
九月,冀、兖、徐、豫大水。
九月,冀州、兖州、徐州、豫州发生水灾。
西平郭夫人有宠于帝,毛后爱驰。
帝游后园,曲宴极乐。
郭夫人请延皇后,帝不许,因禁左右使不得宣。
后知之,明日,谓帝曰:“昨日游宴北园,乐乎?”帝以左右泄之,所杀十余人。
庚辰,赐后死,然犹加谥曰悼。
癸丑,葬愍陵。
迁其弟曾为散骑常侍。
西平人郭夫人被明帝宠爱,明帝对毛皇后的宠爱逐渐消失。
明帝游逛后花园,尽兴欢宴,郭夫人请让毛皇后参加,明帝不准许,并下令左右的人不得泄漏。
毛皇后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天问明帝说:“昨日在北园游乐欢宴,高兴吗?”明帝因左右的人泄漏出去,一连杀了十几人。
庚辰(十六日),命毛皇后自尽,然而还是追加谥号,称悼皇后。
癸丑(疑误),把毛皇后安葬在愍陵。
又提升毛皇后的弟弟毛曾担任散骑常侍。
冬,十月,帝用高堂隆之议,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圜丘,诏曰:“昔汉氏之初,承秦灭学之后,采摭残缺,以备郊祀,四百余年,废无礼。
曹氏世系出自有虞,以始祖虞舜配;祭皇皇后地于方丘,以舜妃伊氏配;祀皇天之神于南郊,以武帝配;祭皇地之于北郊,以武宣皇后配。”
冬季,十月,明帝采用高堂隆的建议,在洛阳城南委粟山上建造圜丘,下诏说:“从前汉朝初年,正是秦朝焚书坑儒之后,当时搜集残缺失散的文献,作为郊外祭祀天地之用,四百余年来,礼荒废失传。
曹氏世系是有虞氏后裔,如今在圜丘祭祀皇皇帝天,以始祖虞舜配享;在方丘祭祀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享;在南郊祭祀皇天之神,以武帝配享;在北郊祭祀皇地之神,以武宣皇后配享。”
庐江主簿吕习密使人请兵于吴,欲开门为内应;吴主使卫将军全琮督前将军朱桓等赴之,既至,事露,吴军还。
庐江主簿吕习秘密派遣使节向吴国请求出兵接应,想要打开城门里应外合。
吴王派卫将军全琮督领前将军朱桓等赶赴庐江,到达时事情败露,吴军返回。
诸葛恪至丹阳,移书四部属城长吏,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
乃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俟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
旧谷既尽,新谷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入。
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
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拘执!”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伉缚送诸府。
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
民闻伉坐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吴主嘉其功,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徙屯庐江皖口。
诸葛恪到达丹阳,用正式公文通知四部属城长官,命令他们各自严密防守疆界,整顿部队;已经归顺的山越平民,一律设屯聚居。
然后又调各将领,率兵据守险要,只修缮防御工事,不与山越交兵。
等待稻米快成熟时,即下令士兵收割,使地上不留稻种。
原有的粮食已经吃尽,新稻又没有收成,平民设屯聚居,劫掠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山民饥饿难忍,逐渐出山归降。
诸葛恪遂又下命令说:“山民只要痛改前非,接受教化,都应当抚慰,迁移到外县,不能随意猜疑,拘押逮捕。”臼阳县长胡伉获得降民周遗,周遗原是一个恶霸,迫于饥饿暂时出山。
胡伉把他捆绑起来,送到郡府惩办。
诸葛恪认为胡伉违抗命令,于是将胡伉斩首。
山民听说胡伉因随意捕人被杀,知道官府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离开山区,于是扶老携幼,大批出山,一年之后统计人数,都同原来计划的一样。
诸葛恪亲自统领一万人,其余的分给其他将领。
吴王嘉奖他的功劳,任命诸葛恪为威北将军、封为都乡侯,移驻庐江皖口。
是岁,徙长安钟、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
盘折,声闻数十里。
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
大发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
又铸黄龙、凤皇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余,置内殿前。
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树松、竹、杂木善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置其中。
司徒军议掾董寻上疏谏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避死亡。
故周昌比高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婢,天生忠直,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
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
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乃作无益之物,黄龙、凤皇,九龙、承露盘,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
其功三倍于殿舍。
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以异于小人;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黑,衣冠了鸟,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面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秉笔流涕,心与世辞。
臣有八子,臣死之后,累陛下矣!”将奏,沐浴以待命。
帝曰:“董寻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寻,有诏勿问。
这一年,把原设在长安的钟、橐佗、铜人、承露盘移到洛阳。
承露盘折断,响声传出几十里。
铜人太重,无法运到洛阳,只好留在霸城。
广为征集黄铜,铸成铜人两个,称为翁仲,并排安放在皇宫司马门外。
又熔铸黄龙、凤凰各一个,黄龙高四丈,凤凰高三丈多,安置在皇宫内殿前。
在芳林园西北角堆起一座土山,命三公九卿等众官员都去搬运泥土,在土山上种植松树、竹子、杂木和美草,捕来山禽杂兽放到丛中豢养。
司徒军议掾董寻上书劝谏说:“我听说古代的正直之士,把应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对国君全部讲出,不躲避杀身逃亡之祸,所以周昌把汉高祖比作夏桀、商纣,刘辅把赵后比作婢女。
天生忠诚正直之臣,虽然面对白刃和沸腾的开水,都敢于上前而不畏惧,实在是为了当时的君王,珍惜君王的天下。
建安以来,野战中死去和逃亡的无以计数,有的已门户尽灭,即使还有幸存的人,也是孤寡老弱。
假如果真是现在宫殿狭小,应当扩建,也还应随顺农时,不要妨碍农业生产,何况是制作毫无益处的器物?黄龙、凤凰、九龙、承露盘,这些都是圣明的君王不愿制作的东西,制作所需的工夫是修建宫殿的三倍。
陛下既然尊重群臣,让他们头戴官帽,身穿绣衣,出门乘坐华丽的车轿,用以和平民区别;可又让他们挖坑抬土,面目又脏又黑,衣冠破碎不整,丢尽国家的脸面,为的只是对国家毫无益处的林园,实在很不对。
孔子说:‘君王对臣下以礼相待,臣下侍奉君王效尽忠心。
’没有忠义没有礼法,国家靠什么维持?我知道此言既出,肯定被杀,可是我自比为牛身之一毛,活着既然无益于国家,死了又会有什么损失?持笔流泪,心已与世辞别。
我有八个儿子,我死之后,还要拖累陛下了。”将要上奏前,沐浴等待命令。
明帝说:“董寻不怕死吗?”主事官奏请拘捕董寻,明帝下诏说不必追究。
高堂隆上疏曰:“今世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国不度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德政;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帝不听。
高堂隆上书说:“如今世上邪恶之人,喜好议论秦、汉之时的奢靡生活以动摇陛下的圣心,引诱陛下求取已亡国家不合法度的器物,致使百姓劳苦,钱财浪费,伤害德政,这不是提倡礼乐的和谐,保持神明的喜庆。”明帝不采纳。
隆又上疏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载,尧、舜君臣南面而已。
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徙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
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乃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
今若有人来告,‘权、禅并修德政,轻省租赋,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役其士民,重其赋敛,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亡,然后至于不亡。
今天下雕敝,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蓄,外有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
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诸受休者又绝禀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
而度支经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
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
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以惠养吏民是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
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帝览之,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
高堂隆又上书说:“古代洪水泛滥,波浪滔天,历时二十二年,唐尧、虞舜依然面朝南方而坐,平安无事。
如今没有那时的紧急情况,可是却让三公九卿大夫等官员与厮役共同从事力役,让四方蛮夷知道,记载在史书上,不是好的名声。
而今吴、蜀二敌,不是大漠游散的胡人以及占据乡邑的盗贼,而是僭号称帝、欲与中原抗衡。
如果现在有人来报告:‘孙权、刘禅都在修德政,减轻田租赋税,有事向前辈贤者咨询,事事遵循礼仪法度,’陛下听到这些,难道能不警惕、厌恨他们,感到将难以很快消灭他们,而为国家忧虑吗?如果有人说,‘那两个敌国都行无道,崇尚侈华没有限度,奴役它的士人与庶民,加重田租赋税,下面承受不了,怨叹之声一天比一天厉害’。
陛下听到这些,难道不庆幸他们的疲惫败落而认为攻取他们不会很难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可以变换位置思考一下,掌握事物的道理便不远了。
将要亡国的君主自以为不会灭亡,然后导致亡国;圣贤的君主自认为有亡国之危,然后才不会亡国。
而今天下凋敝衰败,人民没有一石以上的存粮,国家没有维持一年的储备,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大军只能长期驻守边防,国内大兴土木工程,州郡骚动不安,万一有敌人入侵的警报,那么,我恐怕修建宫墙的官员便不能舍命破敌了。
加之武将文官的俸禄逐渐减少,与从前相比,只有五分之一,很多受命退休的官员,不再发给生活费用,不应该交纳赋税的如今都要交纳一半,国家的收入比以前多出一倍,而支出比以前减少三分之一。
可是,预算支出,筹划经费,愈加不够,缴纳牛肉作为额外赋税,接连不断。
反过来推算,多出的费用必定另有用途。
俸禄发给米谷和布帛,是君王恩待官吏,让他们赖以为生,如果现在取消,就是夺去他们的性命了。
已然得到的又失去,是怨恨集聚的根源。”明帝看后,对中书监、中书令说:“看到高堂隆这一奏章,使朕感到恐惧。”
尚书卫觊上疏曰:“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鼠。
臣以为不然。
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
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敝,难可复振。
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览也。
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计校府库,量入为出,犹恐不及;而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
昔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每所非笑。
汉武有求于露而犹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
尚书卫觊上书说:“如今议论的人多爱说好听的话,他们谈论政治,则把陛下比作尧、舜;谈论征伐,就把吴、蜀两敌比作狸猫和田鼠,我认为并不如此。
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僚尽力,各自效忠自己的君主,这与当初六国分治的形势没什么差别。
如今千里无炊烟,百姓贫困不堪,陛下如不多加留意,必将很快衰败,再难以振兴起来。
武皇帝时候,后宫每餐不超过一盘肉,衣服不穿锦缎绣饰,坐垫不镶花边,所用器物也没有红漆,所以才能平定天下,给子孙留下福分,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的。
当务之急应是君臣上下,核算国家财政库存,量入为出,恐怕还来不及;如果还是征调工匠役夫不停,侈奢糜费一天胜似一天,国家府库将日渐枯竭。
从前汉武帝相信神仙之道,说应当取得云表的露水来和玉屑一起服用,所以竖立了仙掌来承接从高而下的露水,陛下通达圣明,每每嗤笑其非。
汉武帝有求于露水还被非议,陛下无求于露水而虚设承露盘,毫无益处并浪费了很多人力,这些实在都是陛下圣虑所应克制减省的啊!”
时有诏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听以生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首者内之掖庭。
太子舍人沛国张茂上书谏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
又,诏书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乃出与士。
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忧,或穷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欢心者,鲜不危殆。
且军师在外数十万人,一日之费非徙千金,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掖庭非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内外交引,其费半军。
昔汉武帝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与争者耳。
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释甲,强寇在疆,图危魏室。
陛下不战战业业。
念崇节约,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怔目之观,然亦足以聘寇雠之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帝之侈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帝不听。
当时,有诏书命令搜括强取天下仕女,已经嫁给下级官吏和平民为妻的,一律改嫁给出征兵士,允许以相当数目的牛马牲畜赎回。
还选拔其中更美貌的送到皇宫。
太子舍人沛国人张茂上书直言劝谏:“陛下是上天之子,小吏、平民也是陛下之子。
如今夺取那个给予这个,也和夺兄之妻嫁给弟弟没什么区别,作为父母来说,就是有所偏爱了。
还有,诏书说可以用年龄、毛色与妻子价值相当的马牛牲畜代替,所以富家则倾家荡产,穷人则典当借债,用昂贵的价钱买来牲畜以赎回他的妻子。
朝廷以配妻给出征战士为名义而实际上是送到皇宫,色衰丑陋的才配给士兵。
这样,配到妻子的人未必高兴,而失去妻子的人必定忧伤,或者穷困或者忧愁,都不如愿。
一个拥有天下而得不到万民欢心的君王,很少有不陷于危险的。
况且军队驻扎在外数十万人,一天的开支绝非只是千金,把全国赋税都用在兵役开支上,还将供给不上,何况又有皇宫中那么多超额的美女。
对后妃及太后娘家随意赏赐,内外开支,费用与军费相半。
从前汉武帝挖地造海,堆土造山,依赖的是当时天下统一,没有敢与他抗争的人。
自从衰乱以来,四、五十年,马不离鞍,士不解甲,强敌压境,企图吞灭魏室。
陛下不兢兢业业,考虑崇尚节俭,反而追求奢糜,中尚方制作出游戏器物,后园竖起承露盘,这当然能使耳目愉悦,然而也足以助长敌人的图我之心!可惜啊,舍弃尧、舜的节俭而仿效汉武帝的奢侈,我私下认为陛下不应这样。”明帝不理睬。
高堂隆疾笃,口占上疏曰:“曾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臣寝疾有增无损,常恐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诚,愿陛下少垂省览!臣观三代之有天下,圣贤相承,历数百载,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
然癸、辛之徙,纵心极欲,皇天震怒,宗国为墟,纣枭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
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
宜防鹰扬于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棋,镇抚皇畿,翼亮帝室。
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则辍录授能。
由此观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诏深慰劳之。
未几而卒。
高堂隆病重,口授上书说:“曾子曾经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卧床病重,有增无减,常常恐怕猝然去世,款款忠心不能昭然于世,我的一片赤诚,愿陛下稍稍垂阅深思!我观察夏、商、周三代占有天下时,圣贤的君王前后相承,历经数百年,天下每一尺土地都归他所有,每一个子民都是他的臣属。
可是,夏桀、商纣之辈,放纵私心,极尽私欲,皇天震怒,国家化为废墟。
纣被斩首县悬挂在白旗之上,桀被放逐到鸣条山,天子尊位,被商汤、周武居有。
难道夏桀、商纣与普通人不同?他们也都是圣明君王的后裔。
黄初年间,上天预示警告,异类之鸟,在燕巢中抚育长大,嘴、爪、胸部都是红色,这是魏室的特大怪事,应该防备飞扬跋扈的大臣在宫墙之内发难。
可以选拔亲王,让他们在自己封国之内建立军队,亲自统率,象棋子一样,分布全国,镇抚皇家的疆土,辅翼弘扬皇室。
皇天不特别亲近谁,只辅佑有德的圣君。
百姓赞咏德政,则享国年数自然长久;下面怨声载道,上天就会另外选授新的贤能。
由此看来,天下乃是全体民众的天下,而不单是陛下的天下了。”明帝亲手写下诏书,深切慰劳高堂隆。
不久,高堂隆去世。
陈寿评曰:高堂隆学业修明,志存匡君,因变陈戒,发于恳诚,发于恳诚,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谓意过其通者欤!
陈寿评曰:高堂隆学业昌明,立志辅助君王,在天变灾异发生时提出劝诫警告,发自诚恳之心,堪称是忠臣啊!及至他一定要改变历法,让魏国以虞舜为祖先,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意念超过了通博吧!
帝深疾浮华之士,诏吏部尚收卢毓曰:“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
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按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耳。
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帝纳其言。
诏散骑常侍刘邵作考课法。
邵作《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又作《说略》一篇,诏下百官议。
明帝对华而不实的士人深恶痛绝,下诏给吏部尚书卢毓说:“选拔举荐人才时,不要唯名是取,名声如同地上的画饼,只能看不能吃。”卢毓说:“凭名声选拔,不足以得到奇异的人才,但可以得到一般的人才;一般的人敬畏教化、仰慕善行,然后才会出名,不应当痛恶这样的人。
我既不能够识别奇异的人才,而主事官吏的责任又是根据名次按常规任命官职,只有从以后的实际中检验了。
古代以上奏陈事考察言谈,用实际工作考察能力。
如今考绩的办法已经废驰,只是凭借赞誉或毁谤的舆论决定晋升和罢免,所以真假混杂,虚实难辨。”明帝接受了他的建议,颁布诏书让散骑常侍刘邵制定考课法。
刘邵制定《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又作《说略》一篇,下诏让百官讨论。
司隶校尉崔林曰:“按《周官》考课,其文备矣。
自康王以下,遂以陵夷,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
及汉之季,其失岂在乎佐史之职不密哉!方今军旅或猥或卒,增减无常,固难一矣。
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毛不整,振其领,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远。
若大臣能任其职,式是百辟,则孰敢不肃,乌要考课!”
司隶校尉崔林说:“《周官》考课之法,条例已十分完备了。
从周康王以后,就逐渐废驰,这就说明考课之法能否保持完全看人的掌握。
到汉代末年,失误岂止在于佐吏的职责不详密!如今军队或聚或散,减增无常,本来就很难统一标准。
况且万目不张,就要拉住它的纲绳;裘毛不整,就要抖动它的衣领。
皋陶在虞舜的手下做事,伊尹在商王朝供职,邪恶的人自会远离。
如果大臣们能尽到他的职责,成为百官效法的榜样,那么谁敢不恭恭敬敬地尽职尽责,难道在于考核吗?”
黄门侍郎杜恕曰:“明试以功,三载考绩,诚帝王之盛制也。
然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著,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
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云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
于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
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
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
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
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被阙,无善不纪,无过不瘵。
且天下至大,万机至众,诚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
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支,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
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办课可以致雍熙者哉!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课,犹不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
黄门侍郎杜恕说:“公开考核官员的能力,三年进行一次考绩,确实是帝王最完善的制度。
然而经过六个朝代,考绩办法没有明著于世,经过七位圣人,考核条例也没能流传下来,我的确认为这是由于考核的原则可以粗略地依据,详细规定很难一一列举的缘故。
俗语说:‘世上有恶人,没有恶法。
’如果法制是万能的,那么唐尧、虞舜可以不必需要后稷、子契的辅佐,商朝、周朝也不会以伊尹、吕尚的辅助为可贵了。
而今主张考绩的人,陈述了周朝、汉朝的所说所为,辍叙了汉代京房考功课吏的本义,可以说是使考课的要旨更加显明了。
盼望用这种办法崇尚谦恭推让的世风,振兴美好的治绩,我认为还不是尽善尽美。
打算让州、郡举行任官考试,必须经由四科,都有实际成效,然后保举,经官府考试征用,任不地方官吏,根据功绩补升为郡守,或者增加禄秩,赐予爵位,这最是考核官吏的当务之急。
我认为被任职的官员应当使他们的身分显贵,采用他们的建议,命他们都分别制定州郡官吏考核办法,切实施行,确立可信的必赏制度、可行的必罚制度。
至于三公九卿及内职大臣,也应当都就他们的职务进行考核。
古代的三公,坐在君王身旁讨论治国大道,内职大臣,时时弥补君王的疏忽和错误,再小的善行也要记载,再小的过失也要纠举。
况且天下如此之大,大事如此之多,绝非一盏明灯就能照亮每个角落,所以君王好比是头脑,大臣好比是四肢,必须明白同属一体、互相依赖才能成事的道理。
所以古人说廊庙所以需的木材,绝非一根木头就能支撑,帝王的宏大事业,绝非只靠一个臣僚的谋略。
由此看来,怎么可能只靠大臣守职尽责办理课试,就可以使天下太平和乐呢?如果容身保位没有被放逐罢官之罪,而为国尽节,也处在被怀疑的形势中,公道没有树立起来,私下议论却成为风气,这样即使是孔子来主持考核,恐怕也不能发挥一点点才能,何况世俗的普通人呢?”
司空掾北地傅嘏曰:“夫建官均职,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
循名责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
本纲未举而造制末程,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议久之不决,事竟不行。
司空掾北地人傅嘏说:“设置官吏分担职责,管理百姓,是治国的根本。
依照官职考察官员的实际工作,依照规章进行督促检查,是治国的细微末节。
大纲不举而抓细小之事,不重视国家大政方针,而以制定考课之法为先,恐怕不足以区分贤能和愚昧,显示出明暗之理。”于是,久议不决,此事竟没有实行。
臣光曰:为治之要,莫先于用人,而知人之道,圣贤所难也。
是故求之于毁誉,则爱憎竞进而善恶浑淆;考之于功状,则巧诈横生而真伪相冒。
要之,其本在于至公至明而已矣。
为人上者至公至明,则群下之能否焯然形于目中,无所复逃矣。
苟为不公不明,则考课之法,适足为曲私欺罔之资也。
臣司马光曰:治理国家的关键,没有比用人更重要的了;然而识别人才的办法,连圣贤也感到困难。
所以只好求助于舆论的毁谤或赞誉,于是个人爱憎争相掺杂进来,使善良和邪恶混淆;用档案进行考核,于是巧诈横生,真假不明。
总之,识别人才的根本在于主上的至公至明而已。
居上位的人至公至明,那么属下有能无能就会清清楚楚地反映在眼中,无所遁形。
如果不公不明,那么考绩之法,恰好能够成为徇私、欺骗的凭借。
何以言之?公明者,心也,功状者,迹也。
已之心不能治,而以考人之迹,不亦难乎!为人上者,诚能不以亲疏贵贱异其心,喜怒好恶乱其志,欲知治经之士,则视其记览博治,讲论精通,斯为善治经矣;欲知治狱之士,则视其仓库盈实,百姓富给,斯为善治财矣;欲知治兵之士,则视其战胜攻取,敌人畏服,斯为善治兵矣。
至于百官,莫不皆然。
虽询谋于人而决之在己,虽考求于迹而察之在心,研核其实而斟酌其宜,至精至微,不可以口述,不可以书传也,安得豫为之法而悉委有司哉!
为什么这样说呢?所谓至公至明,是要出自内心,所谓档案,反映的是外在表现。
自己的内心都不能理正,而要去考察别人的表现,不也很难吗?居上位的人,如果真能做到不以亲疏贵贱改变心思,不因喜怒好恶改变意志,那么,想要了解谁是擅长经学的人,只要看他博学强记,讲解精辟通达,那他就是饱学之士了;想要了解谁是执法人才,只要看他断案穷尽真相,不使人含冤受屈,那他就是善于理财了;想要了解治军的将领,只要看他战必胜、攻必取,能使敌人畏服,那他就是善于治军了。
至于文武百官,莫不如此。
虽然要听取别人的意见,但决断在于自己;虽然考核要看实际表现,但审察却在自己内心。
探讨实情而斟酌是否适宜,最为精密最为细微,不可以口述,也不可以笔录,怎么可以预先定出法规而全部委派给有关部门办理呢?
或者亲贵虽不能而任职,疏贱虽贤才而见遗;所喜所好者败官而不去,所怒所恶者有功而不录;询谋于人,则毁誉相半而不能决,考求其迹,则文具实亡而不能察。
虽复为之善法,繁其条目,谨其簿书,安能得其真哉!
有的人因是皇亲显贵,虽然无能但仍被任官授职;有的人因为关系疏远出身卑贱,虽然有德有才但仍被排斥。
当权者所喜欢的人即使失职也不被罢免,所恼怒厌恶的人即使有功也不被录用。
向人咨询,毁誉各半而不能决断;考核事迹,文书具备内容空洞而不能觉察。
即使制定了再好的考核办法,增加考核条目,完备档案文簿,又怎么能得到真实情况呢?
或曰:人君之治,大者天下,小者一国,内外之官以千万数,考察黜陟,安得不委有司而独任其事哉?曰:非谓其然也。
凡为人上者,不特人君而已;太守居一郡之上,刺史居一州之上,九卿居属官之上,三公居百执事之上,皆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在下之人,为人君者亦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公卿太守,奚烦劳之有哉!
有人说:君主的治理,大到天下,小到封国,里里外外的官吏成千上万,要一一考察任免,怎么能不委派给有关部门而独自承担呢?回答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居上位的人,不只是君王而已;太守居于一郡之上,三公居于百官之上,如果各级都用这个办法考察任免自己的下属,君王也用这个办法考察任免三公、九卿、郡守,还会有什么烦劳呢?
或曰:考绩之法,唐、虞所为,京房、刘邵述而修之耳,乌中废哉?曰:唐、虞之官,其居位也久,其受任也专,其立法也宽,其责成也远。
是故鲧之治水,九载绩用弗成,然后治其罪;禹之治水,九州攸同,四既宅,然后赏其功;非若京房、刘邵之法,校其米盐之课,责其旦夕之效也。
事固有名同而实异者,不可不察也。
考绩非可行于唐、虞而不可行于汉、魏,由京房、刘邵不得其本而奔趋其末故也。
有人说:考绩之法,是唐尧、虞舜所制定,京房、刘邵不过是加以陈述及修订罢了,怎么可以废除呢?回答是:唐尧、虞舜的官吏,任职时间长,所担职责专,设立法规宽,完成期限远。
所以姒鲧治水,历经九年尚未完成,然后才治他的罪;大禹治水,等到九州全部安定,四方土地都可以居住,然后才嘉奖他的功劳;不象京房、刘邵的办法,考核官吏琐刺碎碎的功绩,检查他们一朝一夕的成效。
事情本来就有名同而本质不同的一面,不可不明察。
考绩之法并不是只在唐尧、虞舜时才可能实行,而在汉、魏不可行,是由于京房、刘邵没有弄清根本问题而只追求细微末节的缘故。
初,右仆射卫臻典选举,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汉主遇亡虏为上将,周武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试而后用!”臻曰:“不然。
子欲同牧野于成、康,喻断蛇于文、景,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
起初,右仆射卫臻主持推举选拔人才的工作,中护军蒋济给卫臻写信说:“汉高祖遇见逃犯,任命为上将;周武王延聘渔夫担任太师。
平民百姓甚至奴仆,可以登上王公之位,何必墨守成文,非得考试以后才能任用?”卫臻说:“不然。
你想要把牧野大战比同于周成王、周康王时代,把汉王斩蛇起义比同于汉文帝、汉景帝时代,喜好出乎常规的举动,开提拔奇才的先河,将会使天下混乱起来。
卢毓论人及先举,皆先性行而后言才,黄门郎冯翊李丰尝以问毓,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服其言。
卢毓议论人才及选举之事,都是优先考虑德性品行而后再谈才干。
黄门郎冯翊人李丰曾经就这个问题问卢毓,卢毓说:“才干是要用来行善的,所以大才干能够成就大的善行,小才干能够成就小的善行。
如今只说是有才而不能行善,这样的才干是不适合作官的!”李丰佩服他的见解。
魏纪六 烈祖明皇帝下景初二年(戊午、238)
魏纪六 魏明帝景初二年(戊午,公元238年)
春,正月,帝召司马懿于长安,使将兵四万讨辽东。
议臣或以为四万兵多,役费难供。
帝曰:“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也。”帝谓懿曰:“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渊弃城豫走,上计也;据辽东拒大军,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禽耳。”帝曰:“然则三者何也?”对曰:“唯明智能审量彼我,乃豫有所割弃。
此既非渊所及,又谓今往孤远,不能支久,必先拒辽水,后守襄平也。”帝曰:“还往几乎日?”对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春季,正月,明帝从长安召回司马懿,命他率军四万人讨伐辽东。
参预谋议的大臣有的认为四万兵员太多,军费难以提供。
明帝说:“四千里远征讨伐,虽说要出奇制胜,但也应当依靠实力,不应斤斤计较军费。”明帝对司马懿说:“公孙渊放弃守城先行逃走,是上策;据守辽东抗拒大军,是中策;如死守襄平,必被生擒。”明帝说:“那么,三者中他将采用哪一种?”回答说:“只有明智的人,才能审慎度量敌我双方的力量,才会预先有所舍弃。
这既不是公孙渊的才智所能达到的,他又会认为我军是孤军远征,不能支持长久,一定是先在辽水抗拒,然后退守襄平。”明帝说:“往返需多少天?”回答说:“进军一百天,攻战一百天,返回一百天,以六十天作为休息日,这样的话,一年足够了。”
公孙渊闻之,复遣使称臣,求救于吴。
吴人欲戮其使,羊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
若魏伐不克,而我军远卦,是恩结遐夷,义形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吴主曰:“善!”乃大勒兵胃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之。”
公孙渊听到消息,再次源遣使节称臣,向吴国求救。
吴国打算杀掉来使,羊说:“不可,这是发泄匹夫一时怒气,而破坏称霸称王的大计,不如就势厚待他,然后派遣奇兵暗中前往,以胁迫公孙渊归附。
如果魏讨伐不能取胜,而我军远赴救难,便与远方夷族结下恩情,大义表现于万里之外。
如果双方交战难解难分,辽东前方、后方分隔,那么我们就在它边陲郡县,驱逐劫掠而归,也足以表达上天的惩罚,对往事报仇雪恨了。”吴王说:“好!”于是大规模地集结部队,并对公孙渊来使说:“请回去等候音信,我们遵从来函吩咐,一定和老弟休戚与共!”又说:“司马懿所向无敌,我深为老弟担忧。”
帝问于护军将军蒋济曰:“孙权其救辽东乎?”济曰:“彼知官备已固,利不可得,深入则非力所及,浅入则劳而无获;权虽子弟在危,犹将不动,况异域之人,兼以往者之辱乎!今所以外扬此声者,谲其行人,疑之于我,我之不克,冀其折节事已耳。
然沓渚之间去渊尚远,若大军相守,事不速决,则权之浅规,或得轻兵掩袭,未可测也。”
明帝向护军将军蒋济问道:“孙权会救援辽东吗?”蒋济说:“孙权知道我们戒备严密,不可能从中渔利,援军深入则力所不及,不深入势必徒劳无功;即使是儿子、兄弟处于那种危险境地,孙权都不会出动,何况是异域他国之人,加之以前还被羞辱过。
如今所以向外宣扬出兵救辽,不过是欺骗辽东来使,使我们产生疑惧,一旦我们不能攻克,希望公孙渊向他臣服而已。
可是沓渚县离公孙渊所在地相距还远,如果大军受到阻碍,相持不下,战斗不能速决,那么孙权的临时决策,或者轻兵突袭,就不可预料了。”
帝问吏部尚书卢毓:“谁可为司徒者?”毓荐处士管宁。
帝不能用,更问其次,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校尉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二月,癸卯,以韩暨为司徒。
明帝问吏部尚书卢毓说:“谁可以担任司徒?”卢毓推荐处士管宁,明帝不采用,又问其次的人选,卢毓答道:“敦厚忠诚的是太中大夫韩暨,耿直高洁的是司隶校尉崔林,忠贞纯朴的是太常常林。”二月,癸卯(十一日),任命韩暨担任司徒。
汉主立皇后张氏,前后之妹也。
立王贵人子为皇太子,瑶为安定王。
汉王立张氏为皇后,是前皇后的妹妹。
立王贵人的儿子刘为皇太子,刘瑶为安定王。
大司农河南孟光问太子读书及情性好尚于秘书郎正,正曰:“奉亲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风;接待群僚,举动出于仁恕。”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户所有耳;吾今所问,欲知其权略智谋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于承志竭欢,既不得妄有施为;智谋藏于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此之有无,焉可豫知也!”光知正慎宜,不为放谈,乃曰:“吾好直言,无所回避。
今天下未定,智意为先,智意自然,不可力强致也。
储君读书,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如博士深策讲试以求爵位邪!当务其急者。”正深谓光言为然。
正,俭之孙也。
蜀大司农河南人孟光向秘书郎王询问太子读书情况及性情爱好,正说:“侍奉双亲虔诚恭敬,日日夜夜毫不怠懈,有古代世子的风范;接待群臣,举措出以仁义宽恕之心。”孟光说:“如您所说,都是每家子弟所具备的。
我今天要问的,是想知道他的权略智谋如何?”正说:“作为世子的大义,在于继承君父的志向,尽心使父母欢乐。
既不能随便有所作为,就把智谋深藏在胸怀之内,权略顺应时势发挥,是否具备这些,怎么可以预先知道呢?”孟光知道正讲话谨慎合宜,不敢放开畅谈,便说:“我喜欢直言,没有什么避讳。
如今天下未定,智谋最为重要,智谋是先天秉性,不可用力强迫求得。
太子读书,怎么可以效法我们博学强记以备咨询,象博士探策讲试一样以谋求一官半职呢?应当在最急需的方面下功夫。”正深感孟光言之有理。
正是俭的孙子。
吴人铸当千大钱。
吴国铸造可当一千的大钱。
夏,四月,庚子,南乡恭侯韩暨卒。
夏季,四月,庚子(初九),南乡恭侯韩暨去世。
庚戍,大赦。
庚戌(十九日),魏大赦天下。
六月,司马懿军至辽东,公孙渊使大将军卑衍、杨祚将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
诸将欲击之,懿曰:“贼所以坚壁,欲老吾兵也,今攻之,正堕其计。
且贼大众在此,其巢窟空虚;直指襄平,破之必矣。”乃多张旗帜,欲出其南,衍等尽锐趣之。
懿潜济水,出其北,直趣襄平;衍等恐,引兵夜走。
诸军进至首山,渊复使衍等逆战,懿击,大破之,遂进围襄平。
六月,司马懿大军到达辽东,公孙渊命大将军卑衍、杨祚统率步、骑兵数万人驻扎在辽隧,围城挖掘了长达二十余里的壕沟。
魏军将领们想要攻城,司马懿说:“敌人所以坚守壁垒不肯决战,是打算拖死我军,现在攻打他们,正中其计。
而且敌人主力在此,他们的老巢必定空虚,我军直指襄平,必能攻破。”于是,打出许多战旗,佯作要向南方出动,卑衍等率全部精锐部队随之向南。
司马懿率军暗中渡过辽河,向北挺进,直扑襄平。
卑衍等大为惊恐,率军连夜撤回。
魏各路大军进抵首山,公孙渊再命卑衍等迎战。
司马懿迎击,大败卑衍,遂进军包围襄平。
秋,七月,大霖雨,辽水暴涨,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雨月余不止,平地水数尺;三军恐,欲移营,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
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懿皆不听。
司马陈曰:“昔攻上庸,八部俱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
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懿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失半而克,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
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
今贼粮垂尽而围蒋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
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
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
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咸欲罢兵。
帝曰:“司马懿临危制变,禽渊可计日待也。”
秋季,七月,连降大雨,辽河暴涨,运粮船队从辽口直抵城下。
大雨下了一个多月不停,平地水深数尺,魏三军恐惧,打算迁移营垒,司马懿下令军中:“有敢说迁营者斩!”都督令史张静违抗命令,被斩,军心这才安定。
敌人依仗水势,砍柴放牧依然如故,将领们想要俘获他们,司马懿都不准许。
司马陈说:“从前攻打上庸,八支部队同时进发,日夜不停,所以能用十六天时间攻下坚城,斩杀孟达。
这次远征而来,反而更安闲迟缓,我私下感到疑惑。”司马懿说:“孟达兵少但存粮可支撑一年,我军将士四倍于孟达,但粮食不能支持一个月。
以一个月攻打一年,怎么可以不快速?以四个兵士攻击一个敌人,即使丧失一半而能够攻克,都应当去做,所以不顾死伤地强攻,是与粮食竞争啊!如今敌众我寡,敌饥我饱,何况雨水如此之大,功力不能施展,虽然应当速战速决,又能干什么呢?自打从京师出发,不担心敌人进攻,只恐怕敌人逃走。
如今敌人粮食就要耗尽,可是我们的包围还没完成,抢掠他们的牛马,抄袭他们的樵夫,这是故意逼迫他们逃走。
用兵是一种诡诈的行为,要善于随机应变。
敌人凭仗人多,倚仗雨大,虽然饥饿窘困,还不肯束手投降,应当显示出我们无能以便使他们安心。
如果因贪图小利使他们惊吓逃跑,这不是好的计策。”朝中听说大军遇雨,一致打算退兵。
明帝说:“司马懿有能力临危控制事变,捉住公孙渊指日可待。”
雨霁,懿乃合围,作土山地道,橹钩冲,昼夜攻之,矢石如雨。
渊窘急,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其将杨祚等降。
八月,渊使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解围却兵,当君臣面缚。
懿命斩之,檄告渊曰:“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
孤天子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得礼邪!二人老耄,传言失指,已相为斩之。
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懿谓演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发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但有降与死耳。
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壬午,襄平溃,渊与子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斩渊父子于梁水之上。
懿既入城,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余人,筑为京观。
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皆平。
雨止,司马懿随即合拢包围圈,高堆土山,深挖地道,用干、橹车、钩梯、冲车,日夜攻城,射箭与石密集如雨。
公孙渊窘迫危急,粮食已尽,以至人与人互相格杀残食,死亡极多,部将杨祚等投降。
八月,公孙渊派遣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求解围退兵,如果同意,君臣定当自缚面降。
司马懿命斩来使,用檄文通知公孙渊说:“楚国和郑国地位相等,可是郑伯还光着脊背牵羊出城迎降。
我是天子的上公,而王建等想要我解围后退,难道不失礼吗?这二个老糊涂,传话失去意指,已被我杀掉。
如还有请降之意,就另派年轻有明快决断的人前来。”公孙渊又派侍中卫演,请求指定日期,派送人质。
司马懿对卫演说:“军事大要有五条,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当坚守,不能坚守就当逃走。
剩下的两条路,就只有投降和死了。
公孙渊不肯自缚面降,这是决心去死,不必送来人质!”壬午(疑误),襄平城败溃,公孙渊和儿子公孙带领数百骑兵从东南突围逃走,魏军急忙追击,在梁水岸边斩杀了公孙渊父子。
司马懿既已进入襄平城;诛杀城中公卿以下官吏及兵民七千余人,积尸封土,筑成大坟,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全部平定。
渊之将反也,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渊皆杀之,懿乃封直等之墓,显其遗嗣,释渊叔父恭之囚。
中国人欲还旧乡者,咨听之。
遂班师。
公孙渊将要反叛时,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苦劝阻,都被公孙渊诛杀。
司马懿于是堆土加高纶直等人的坟墓,显扬他们的子弟,释放了为朝廷所立而被公孙渊囚禁的叔父。
中原人想要返回故里,听任自便。
然后班师。
初,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先渊未反时,数陈其变,欲令国家讨渊;及渊谋逆,帝不忍市斩,欲就狱杀之。
廷尉高柔上疏曰:“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
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
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市斩。
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于宅。
最初,公孙渊的哥哥公孙晃作为公孙恭的人质住在洛阳,公孙渊还未反叛时,公孙晃几次报告公孙渊的变故,打算让魏出兵讨伐。
到公孙渊图谋叛逆,明帝不忍心把公孙晃在街市斩首,打算下狱处决。
廷尉高柔上书说:“我私下听说公孙晃以前多次自动归附,报告公孙渊已萌生祸心,他虽然是凶犯宗族,但是推究其本心,是可以宽恕的。
从前,孔丘曾经明察司马牛的忧虑,祁奚曾经指明叔向没有过失,这都是古代的美好义行。
我认为公孙晃确实在先前有过举报,应免他一死;如果他本来没有告发,应应当在街市上斩首示众。
如今是进不赦免其性命,退又不公开其罪状,只是紧闭狱门,命他自杀,天下各地,或许会怀疑我们的做法。”明帝不采纳,竟派遣使节带着搀有金屑的酒让公孙晃和他的妻子儿女饮下,然后赏赐棺木丧衣,埋葬在公孙晃的住宅。
九月,吴改元赤乌。
九月,吴改年号为赤乌。
吴步夫人卒。
吴步夫人去世。
初,吴主为讨虏将军,在吴,娶吴郡徐氏;太子登所生庶贱,吴主令徐氏母养之。
徐氏妒,故无宠。
及吴主西徙,徐氏留处吴;而临淮步夫人宠冠后庭,吴主欲立为皇后,而群臣议在徐氏,吴主依违者十余年。
会步氏卒,群臣奏追赠皇后印绶。
徐氏竟废,卒于吴。
起初,吴王任讨虏将军,驻守吴郡,娶吴郡人徐氏。
太子孙登生母出身卑贱,吴王命徐氏抚养。
徐氏十分嫉妒,所以失宠。
等到吴王向西迁移,徐氏仍留住在吴郡。
这时,临淮人步夫人在后宫最受宠爱,吴王打算立为皇后,可是群臣议论应立徐氏,吴王犹豫不决,拖延了十几年。
恰好步氏去世,群臣奏请追赠步夫人皇后印信、绶带。
徐氏竟被废,在吴郡去世。
吴主使中书郎吕壹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因此渐作威福,深文巧诋,排陷无辜,毁短大臣,纤介必闻。
太子登数谏,吴主不听,群臣莫敢复言,皆畏之侧目。
吴王让中书郎吕壹主管各官府及州郡公文,吕壹因此渐渐作威作福起来,援引法律条文进行狡诈的诋毁,排斥陷害无辜,诽谤朝廷大臣,连细微小事也禀闻吴王。
太子孙登屡次规劝,吴王都不接受,群臣不敢再表示意见,对吕壹都深怀恐惧,侧目而视。
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吴主怒,收嘉,系狱验问。
时同坐人皆畏怖壹,并言闻之。
侍中北海是仪独云无闻,遂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
仪曰:“今刀锯已在臣颈。
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顾以闻知当有本末。”据实答问,辞不倾移,吴主遂舍之;嘉亦得免。
吕壹诬告前江夏太守刁嘉诽谤讥讽朝政,吴王大怒,逮捕了刁嘉,下狱审问。
当时被牵连的人都畏惧吕壹,都说听到过刁嘉诽谤之词,只有侍中北海人是仪一人说没有听到过,于是被连日穷追诘问,诏书也越发严厉,群臣都为他捏着一把汗,是仪说:“如今刀锯已经架在脖颈上,我怎敢为刁嘉隐瞒,自取杀身灭门之祸,成为不忠的鬼魂?只是要说听到、了解此事,必须有头有尾。”是仪据实回答审问,供辞不改,吴王于是放了他,刁嘉也被免罪。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壹乱国,每言之,辄流涕。
壹白丞相顾雍过失,吴主怒,诘责雍。
黄门侍郎谢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壹曰:“不能佳。”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壹未答。
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壹曰:“君语近之也。”曰:“潘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无因耳。
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壹大惧,遂解散雍事。
潘浚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浚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刃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
壹密闻知,称疾不行。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虑吕壹祸乱国政,一谈到这件事,就止不住流泪。
吕壹指控丞相顾雍有过失,吴王大怒,责问顾雍。
黄门侍郎谢在闲谈时问吕壹:“顾公之事如何?”吕壹答:“不能乐观。”谢又问:“如果此公被免,应当是谁代替他?”吕壹没回答。
谢说:“莫非是潘浚?”吕壹答:“你的话差不多。”谢又说:“潘浚常常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没有机会讲罢了。
今日他如接替顾公,恐怕明日就会打击你了。”吕壹万分恐惧,亲自去建业,打算尽辞极谏。
到达后,听说太子孙登已经多次揭发吕壹,而不被接受。
潘浚于是宴请文武百官,打算在席间亲手杀死吕壹,再以性命抵罪,为国除害。
吕壹得到密报,声称有病不去赴宴。
西陵督步骘上疏曰:“顾雍、陆辽、潘浚,志在竭诚,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课其殿最。
此三臣思虑不到则已,岂敢欺负所天乎!”
西陵督步骘上书说:“顾雍、陆逊、潘浚志在竭诚报国,睡觉吃饭都不安宁,思虑着怎样安国利民,建立国家的长治久安之计,可以说是君王的心腹和肢体,国家的重臣了。
应当对他们分别委以重任,不要让其他官员监督他们主管的工作,考核他们的政绩等次。
这三位大臣思虑不到的事情就算了,岂敢欺骗辜负君王呢?”
左将军朱据部曲应受三万缗,工王遂诈而受之。
壹疑据实取,考问主者,死于杖下;据哀其无辜,厚棺敛之,壹又表据吏为据隐,故厚其殡。
吴主数责问据,据无以自明,藉草待罪;数日,与军吏刘助觉,言王遂所取。
吴主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穷治壹罪,赏助百万。
左将军朱据的部曲应领受三万钱,工匠王遂将钱诈骗冒领。
吕壹怀疑朱据实际将钱私取,拷问朱据部下主事的军吏,将他打死在棍棒之下。
朱据哀伤他无辜屈死,丰厚地为他入殓安葬。
吕壹又上表说朱据军吏为朱据隐瞒,所以朱据为他厚葬。
吴王屡次责问朱据,朱据无法表明自己清白,只好搬出家门,坐卧在草席上听候定罪。
几天后,典军吏刘助发觉此事,说钱被王遂取走。
吴王深有感触,省悟地说:“朱据尚被冤枉,何况小小吏民呢!”于是深究吕壹罪责,赏赐刘助钱百万钱。
丞相雍至廷尉断狱,壹以囚见。
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乎?”壹叩头无言。
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有司奏壹在辟,或以为宜加焚裂,用彰元恶。
吴主以访中书令会稽阚泽,泽曰:“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吴主从之。
丞相顾雍到廷尉审理和判决案件,吕壹以阶下囚身分相见,顾雍面色温和地审问他的口供,临走出时,又对吕壹说:“您是否还有什么要讲的?”吕壹叩头无语。
当时尚书郎怀叙当面责骂羞辱吕壹,顾雍责备怀叙说:“官府有正常的法律,为什么要这样!”有关部门奏请处以吕壹死刑,有的认为应加以焚烧、车裂之刑,以表明他是罪魁祸首,吴王就此事请问中书令会稽人阚泽,阚泽说:“盛明之世,不宜再有此刑。”吴王听从了他的意见。
壹既伏诛,吴主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因问时事所当损益。
礼还,复有诏责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曰:“袁礼还云:‘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相见,并咨以时事当有所先后,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陈,悉推之伯言、承明。
伯言、承明见礼,泣涕恳恻,辞旨辛苦,至乃怀执危怖,有不自安之心。
’闻之怅然,深自刻怪!何者?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
人之举厝,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君有嫌难耳。
不尔,何缘乃至于此乎?与诸君从事,自少至长,发有二色,以谓表里足以明露,公私分计足用相保,义虽君臣,恩犹骨肉,荣福喜戚,相与共之。
忠不匿情,智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同船济水,将谁与易!齐桓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
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
吕壹既已处死,吴王让中书郎袁礼向诸位大将道歉,同时询问他们对时事兴革的意见。
袁礼返回后,又有诏书责备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说:“袁礼回来后说:‘与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相见,同时向他们询问时事先后安排的意见,各人都以不掌民事为由,不肯当即发表意见,全推给陆逊、潘浚。
陆逊、潘浚见到袁礼,流泪不止,态度诚恳痛切,辞意辛酸痛苦,甚至心怀危惧,有一种感觉不安全的神情。
’我听了不禁怅然,内心深感困惑。
为什么?天下只有圣人才能无过,只有聪明人才能自察。
普通人的举止行动,怎么可能全部正确?自以为是而有伤害抵触众意的地方,一时忽视而没有觉察,所以使各位心存疑忌畏难了。
不然的话,有什么缘由至于这样?和各位共事,从年少至年长,如今头发已经花白,自以为表里都可以和诸位坦诚相见,公私情分足以互保;大义上我们是君臣关系,但恩情上犹如骨肉至亲,荣耀、福分、喜乐、悲戚,都共同分享和承受。
忠臣不应该隐瞒实情,智士不应该保留谋略,不论事情是非如何,各位怎么可以袖手旁观,自得悠闲呢?我们是同舟共济,还有谁能替代?古代齐桓公有善行,管仲没有不赞叹;有过失,没有不直言规劝;如不被采纳,则永不休止地规劝。
如今我自知没有齐桓公的德行,可是各位不肯开口直言规劝,仍然采取避嫌畏难的态度,就这一点而言,我比齐桓公还好一点,不知各位比起管仲来又是如何?”
冬,十一月,壬午,以司空卫臻为司徒,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冬季,十一月,壬午(二十四日),魏任命司空卫臻担任司徒,司隶校尉崔林担任司空。
十二月,汉蒋琬出屯汉中。
十二月,蜀蒋琬出兵驻扎在汉中。
乙丑,帝不豫。
乙丑(初八),魏明帝患病。
辛巳,立郭夫人为皇后。
辛巳(二十四日),魏立郭夫人为皇后。
初,太祖为魏公,以赞令刘放、参军事孙资皆为秘书郎。
文帝即位,更名秘书曰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遂掌机密。
帝即位,尤见宠任,皆加侍中、光禄大夫,封本县侯。
是时,帝亲览万机,数兴军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每有大事,朝臣会议,常令决其是非,择而行之。
中护军蒋济上疏曰:“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
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菲不祗肃。
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
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之于左右,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人臣,至于便辟取合,或能工之。
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
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
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
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适以闻。
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绩。
岂牵近习而已哉!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当有所付;若委一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权败官之敝。
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帝不听。
最初,太祖还是魏公时,任命赞令刘放、参军事孙资同时担任秘书郎。
文帝即位,改称秘书为中书,任命刘放担任中书监,孙资担任中书令,两人掌管机密。
明帝即位,两人尤其受到恩宠信任,都加任侍中、光禄大夫,封为本县侯。
这时,明帝亲自处理日常政务,屡次出兵,中枢筹划都由他俩掌管;每有国家大事,朝臣集会议事,经常让他俩决断是非,择定而行。
中护军蒋济上书说:“我听说大臣权力太重,国家就有危险,左右过于亲近,耳目必受蒙蔽,这是古代最大的戒鉴。
以前大臣掌事,内外动摇不安;陛下识见高明,亲自处理国事,无不肃然安定。
大臣不是不忠,只是权威下移,人们对君王就一定怠慢,这是情势发展的必然。
陛下既然已经对大臣有所明察,希望不要忘记左右亲信造成的流弊。
左右亲信的忠心和谋略,未必胜于大臣,至于逢迎诌媚、阿谀奉承,有的却极其擅长。
如今外面议论,动辄就说‘中书’,虽然让他们恭敬谨慎,不敢对外交往,然而仅有这个名义,就可以迷惑世俗,何况实际掌握国家要事,整日侍奉在眼前;倘若趁着陛下疲倦之时,有所剖断,窃弄权威,大臣见他们能影响国事,也就会顺势转而趋向他们。
一旦有此弊端,私结成朋党,褒贬毁誉就会兴起,功过赏罚必定颠倒,走正路向上的或许会被阻塞,而曲意逢迎左右近侍的却能显贵,他们抓住空子就钻,看到迹象就干,陛下亲信他们,也就不再猜疑。
这按理是应该让陛下早早听到了解,用心留意,则左右近侍的形迹自然暴露。
有人担心朝廷大臣会害怕进言不妥而受左右近臣的怨恨,因而不敢上报陛下和他们对抗。
我认为陛下静神沉思,垂听舆论全面观察,如果事物有不尽合理或是不合于用的,就要改换曲调,远可以和黄帝、唐尧的功劳相等,近可以使武帝、文帝的政绩发扬,岂止是不受左右控制而已!可是君王不可能独自承担天下的全部事情,必当有所托付。
如果委任一个臣属,除非有周公旦的忠心,管仲的公道,否则就有弄权败官的弊病。
当今之世,栋梁之才虽然很少,但德行能称职于一州,才智可效力于一官,忠信尽力,各奉其职的人,还是可供驱策的,不要使圣明之朝出现恶吏专权的丑名!”明帝不接受。
及寝疾,深念后事,乃以武帝子燕王宇为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
爽,真之子;肇,休之子也。
帝少与燕王宇善,故以后事属之。
到明帝病重卧床,深虑后事,才任命武帝之子燕王曹宇担任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共同辅政。
曹爽是曹真之子,曹肇是曹休之子。
明帝年少时与燕王曹宇亲近友好,所以把后事嘱托给他。
刘放、孙资久典机任,献、肇心内不平;殿中有鸡栖树,二人相谓曰:“此亦久矣,其能复几!”放、资惧有后害,阴图间之。
燕王性恭良,陈诚固辞。
帝引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谁可任者?”时惟曹爽独在侧,放、资因荐爽,且言:“宜召司马懿与相参。”帝曰:“爽堪其事不?”爽流汗不能对。
放蹑其足,耳之曰:“臣以死奉社稷。”帝从放、资言,欲用爽、懿,既而中变,敕停前命;放、资复入见说帝,帝又从之。
放曰:“宜为手诏。”帝曰:“我困荐,不能。”放即上床,执帝手强作之,遂赍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流涕而出。
甲申,以曹爽为大将军。
帝嫌爽才弱,复拜尚书孙礼为大将军长史以佐之。
刘放、孙资长久地掌管国家机要,夏侯献、曹肇心中忿忿不平。
殿中有一只鸡飞上树,两人互相说:“这也太久了,看他们还能活几天!”刘放、孙资怕有后患,私下想加以离间。
燕王曹宇性情恭顺温和,诚恳地坚决推辞,明帝让刘放、孙资进入卧室问道:“燕王正是如此吗?”刘放、孙资答道:“燕王实际是自知不能承担重任,所以这样。”明帝问:“谁可以承担?”当时只有曹爽一人在旁,刘放、孙资顺势推荐曹爽,并且说:“应当召回司马懿参与。”明帝问:“曹爽能承担这件大事吗?”曹爽汗流满面,紧张得不能回答。
刘放暗中踩他的脚,耳语说:“快说以死奉社稷。”明帝听从刘放、孙资建议,打算任用曹爽、司马懿,不久中途又改变,下令停止先前的任命。
刘放、孙资再次入见游说明帝,明帝再度听从他们的意见。
刘放说:“最好亲自写下诏书。”明帝说:“我疲乏极了,不能写。”刘放随即上床,把着明帝的手勉强写下诏书,遂拿着出宫大声说:“有诏书免去燕王曹宇等的官职,不得在宫中滞留。”曹宇等流泪而出。
甲申(二十七日),任命曹爽担任大将军,明帝嫌曹爽才能不足,又任命尚书孙礼担任大将军长史辅助他。
是时,司马懿在汲,帝令给使辟邪,赍手诏召之。
先是,燕王为帝画计,以为关中事重,宜遣懿便道自轵关西还长安,事已施行。
懿斯须得二绍,前后相违,疑京师有变,乃疾驱入朝。
这时,司马懿正在汲县,明帝派遣给使辟邪,带着手诏前去召司马懿。
开始,燕王替明帝筹划,认为关中事关重大,应让司马懿走小道从轵关向西回到长安,事情已经施行。
司马懿不久又接到第二封诏书,前后矛盾,怀疑京师发生变故,于是急速入朝。
三年(己未、239)
三年(己未,公元239年)
春,正月,懿至,入见,帝执其手曰:“吾以后事属君,君与曹爽辅少子。
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所复恨矣!”乃召齐、秦二王以示懿,别指齐王芳谓懿曰:“此是也,君谤视之,勿误也!”又教齐王令前抱懿颈。
懿顿首流涕。
是日,立齐王为皇太子。
帝寻殂。
春季,正月,司马懿回到京师,入见明帝。
明帝拉着他的手说:“我把后事嘱托给您,您要与曹爽一起辅佐幼子。
死岂是可以忍住的,我强忍着不死是为等待您。
能够与您相见,再无遗恨了。”于是召来齐王曹芳、秦王曹询拜见司马懿,又指着齐王曹芳对司马懿说:“就是他了,您仔细看看,不要看错!”又教齐王曹芳上前抱住司马懿的脖颈,司马懿叩头流泪。
这一天,立齐王曹芳为皇太子,明帝旋即去世。
帝沈毅明敏,任心而行,料简功能,屏绝浮伪。
行师动众,论决大事,谋臣将相,咸服帝之大略。
性特强识,虽左右小臣,宫簿性行,名迹所履,及其父兄子弟,一经耳目,终不遗忘。
明帝深沉刚毅,聪明敏捷,但纵情任性。
能够择别官吏的事功和能力,排除虚浮不实。
每次发兵出征,讨论决定大事,谋臣将相,全都佩服明帝的远大谋略。
记忆力极强,虽然只是左右卑微小官,但档案中所记有关的禀性行为、主要事迹和经历,及家中父兄子弟的情况,一经过目,终身不忘。
孙盛论曰:闻之长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发垂地,口吃少言,而沈毅好断。
初,诸公受遗辅导,帝皆以方任处之,政自己出。
优礼大臣,开容善直,虽犯颜极谏,无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其伟也。
然不思建德垂风,不固维城之基,至使大权偏据,社稷无卫,悲夫!
孙盛论曰:听长辈说,魏明帝容貌英秀出众,站立时长发垂地,有些口吃,话语不多,但性格沉着刚毅而有决断。
起初,各位大臣接受遗诏辅政,魏明帝把他们都派出去镇守地方,朝政则由自己亲自处理。
对大臣优待礼敬,心胸开阔,喜爱爽直,即使大臣当面冒犯批评,也不折辱诛杀,他的君主度量是如此宽宏。
可是他不考虑建立恩德,使风范流传后世,不巩固曹氏宗室作为基础,至使大权旁落,社稷无人保卫,可悲!
太子即位,年八岁;大赦。
尊皇后曰皇太后,加曹爽、司马懿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诸所兴作宫室之役,皆以遗诏罢之
太子曹芳即位,时年八岁。
大赦天下。
尊称皇后为皇太后,给曹爽、司马懿加封侍中官职,授符节、黄钺,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各处修建宫殿的劳役,都以遗诏的名义罢除。
爽、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高,常父事之,每事谘访,不敢专行。
曹爽、司马懿各自领兵三千人轮流在宫内宿卫,曹爽因司马懿年纪已大,地位一向很高,经常把他当作父辈侍奉,每有事情必去拜访咨询,不敢独断专行。
初,并州刺史东平毕轨及邓扬、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而急于富贵,趋时附势,明帝恶其浮华,皆抑而不用。
曹爽素与亲善,及辅政,骤加引擢,以为腹心。
晏,进之孙;谧,斐之子也。
晏等咸共推戴爽,以为重权不可委之于人。
丁谧为爽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司马懿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
爽从之。
二月,丁丑,以司马懿为太傅、以爽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最初,并州刺史东平人毕轨及邓、李胜、何晏、丁谧都有才名,但急于富贵,趋炎附势,明帝厌恶他们虚浮不实,都加抑制而不录用。
曹爽一向与他们亲近友好,到掌权辅政,马上引荐提升,成为心腹。
何晏是何进的孙子,丁谧是丁斐之子。
何晏等都共同推戴曹爽,认为大权不能托付给别人。
丁谧替曹爽出谋划策,让曹爽禀告皇帝发布诏书,改任司马懿为太傅,外表上用虚名使他尊贵,实际上打算让尚书主事,上奏先由曹爽过目,以便控制轻重缓急,曹爽听从其计。
二月,丁丑(二十一日),任命司马懿担任太傅,曹爽弟曹羲担任中领军,曹训担任武卫将军,曹彦担任散骑常侍、侍讲,其余兄弟都以列侯身分侍从,出入宫廷禁地,尊贵宠信没有超过他们的了。
爽事太傅,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希复由之。
爽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以何晏代之,以邓扬、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
晏等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
莫敢忤旨。
黄门侍郎傅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躁,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免嘏官。
又出卢毓为廷尉,毕轨又枉奏毓免官,众论多讼之,乃复以为光禄勋。
孙礼亮直不挠,爽心不便,出为扬州刺史。
曹爽侍奉太傅,外表仍恭敬有礼,但各项决定很少再经他认可。
曹爽让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让何晏取而代之。
任命邓、丁谧担任尚书,毕轨担任司隶校尉,何晏等依仗曹爽势力用事,迎合的人升官进职,违抗的人罢黜斥退,朝廷内外都看风向行事,不敢违抗他们的意旨。
黄门侍郎傅嘏对曹爽的兄弟曹羲说:“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浮躁,巧取好利,不求务本,我恐怕他一定先诱惑你们兄弟,仁人志士将远远离去,而朝政将要荒废了。”何晏等于是对傅嘏心怀不满,因细微小事免去他的官职。
又让卢毓从尚书省出来任为廷尉,但毕轨又上奏诬诌,卢毓被免官,舆论多为卢毓辩冤,才又任命他为光禄勋。
孙礼耿直不屈,曹爽感到不利,就让孙礼出京担任扬州刺史。
三月,以征东将军满宠为太尉。
三月,任命征东将军满宠担任太尉。
夏,四月,吴督军使者羊击辽东守将,俘人民而去。
夏季,四月,吴国督军使者羊率军攻击辽东守将,劫掠当地百姓而归。
汉蒋琬为大司马,东曹掾犍为杨戏,素性简略,琬与言论,时不应答。
或谓琬曰:“公与戏言而不应,其慢甚矣!”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从后言,古人所诫。
戏欲赞吾是邪,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则显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戏之快也。”又督农杨敏尝毁琬曰:“作事愦愦,诚不及前人。”或以白琬,主者请推治敏,琬曰:“吾实不如前人,无可推也。”主者乞问其愦愦之状,琬曰:“苟其不如,则事不理,事不理,则愦愦矣。”后敏坐事系狱,众人犹惧其必死,琬心无适莫,敏得免重罪。
蜀国蒋琬担任大司马,东曹掾犍为人杨戏,平素性情简慢,言语不多,蒋琬与他谈话,时时不作回答。
有人对蒋琬说:“您与杨戏谈话他竟不回答,太怠慢了。”蒋琬说:“人的心意不同,就像各人的面孔不同一样,当面顺从,背后议论,是古人所警诫的。
杨戏想要赞同我对,但不是他的本意;想要反对我的话,就显出我的不对,所以沉默不语,这是杨戏表里一致的地方。”另外,督农场敏曾经毁谤蒋琬说:“办事糊涂,实在不如前任。”有人把话告诉蒋琬,主事官请求追查惩治杨敏,蒋琬说:“我确实不如前任,没有什么要追查的。”主事官请他说说糊涂表现在什么地方,蒋琬说:“既然不如前任,事情就不应该处理,事情不应该处理,就是糊涂了。”后来,杨敏因犯事入狱,众人还担心他必被处死,蒋琬对他不抱成见,杨敏得以免治重罪。
秋,七月,帝始亲临朝。
秋季,七月,魏帝开始亲临朝政。
八月,大赦。
八月,大赦天下。
冬,古月,吴太常潘浚卒。
吴主以镇南将军吕岱代浚,与陆逊共领荆州文书。
岱时年已八十,体素精勤,躬亲王事,与逊同心协规,有善相让,南土称之。
冬季,十月,吴国太常潘浚去世。
吴王任命镇南将军吕岱接替潘浚,与陆逊共管荆州文书。
吕岱时年已经八十,身体一直很健康,为官专心勤奋,亲自处理政事,与陆逊同心协力,事情办好时两人互相推让,南方人士对他们非常称道。
十二月,吴将廖式杀临贺太守严纲等,自称平南将军,攻零陵、桂阳,摇动交州诸郡,众数万人。
吕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吴主遣使追拜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络绎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其支党,郡县悉平。
岱复还武昌。
十二月,吴将廖式杀临贺郡太守严纲等,自称平南将军,攻陷零陵、桂阳,煽动交州各郡,聚众数万人。
吕岱上表后立即前往平乱,连夜兼程,吴王派遣使节在后追赶,任命吕岱为交州牧,并派遣将领唐咨等率兵增援,前后相继,讨伐攻打了一年,终于平息叛乱,杀了廖式及其党羽,各郡县全部平定。
吕岱又返回武昌。
吴都乡侯周胤将兵千人屯公安,有罪,徙庐陵;诸葛瑾、步骘为之请。
吴主曰:“昔胤年少,初无功劳,横受精兵,爵以侯将,盖念公瑾以及于胤也。
而胤恃此,酗淫自恣,前后告谕,会无悛改。
孤于公瑾,义犹二君,乐胤成就,岂有已哉!迫胤罪恶,未宜便还,且欲苦之,使自知耳。
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在中间,苟使能改,亦何患乎!”
吴国都乡侯周胤率兵一千人驻防公安县,犯了罪,被放逐到庐陵。
诸葛瑾、步骘为他求情。
吴王说:“以前周胤年幼,开始并无功劳,平白地领受精兵,封以侯爵,全都是思念周瑜才对他宠爱的。
但周胤依仗恩宠,酗酒荒淫,恣意放纵,前后多次告诫,没有改悔。
我对周瑜的情义同你们二位一样,乐于看到周胤有所成就,岂有终止?可是迫于周胤罪恶太重,不应该现在让他回来,我还想让他尝点苦头,使他能自己了解自己。
就凭他是周瑜的儿子,又有你们二位在中间,假如他能改正,还有什么担忧呢?”
瑜兄子偏将军峻卒,全琮请使峻子护领其兵。
吴主曰:“昔走曹操,拓有荆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
初闻峻亡,仍欲用护。
闻护性行危险,用之适为作祸,故更止之。
孤念公瑾,岂有已哉!”
周瑜的侄子偏将军周峻去世,全琮请求让周峻的儿子周护接领周峻部队。
吴王说:“从前击败曹操、吞并荆州,全是周瑜的功劳,我常记不忘。
起初听说周峻去世,便打算任用周护。
后听说周护性情凶狠,任用他恰恰是让他去闯祸,所以改变了主意。
我思念周瑜,岂有终止!”
十二月,诏复以建寅之月为正。
十二月,魏帝下诏恢复以建寅之月为正月。
邵陵厉公上正始元年(庚申、240)
魏邵陵厉公正始元年(庚申,公元240年)
春,旱。
春季,发生旱灾。
越蛮夷数叛汉,杀太守,是后太守不敢之郡,寄治安定县,去郡八百余里。
汉主以巴西张嶷为越太守,嶷招慰新附,诛讨强猾,蛮夷畏服,郡界悉平,复还旧治。
蜀国越郡蛮夷常有叛乱,杀死太守,以至后来的太守不敢到郡治中就职,而在安定县寄住治事,距郡治八百余里。
汉后主任命巴西人张嶷担任越太守,张嶷招降安抚新归附的夷人,征讨诛杀强悍狡黠的夷人,各部落于是敬畏顺服,郡内全部平定,郡府又迁回原址。
冬,吴饥。
冬季,吴国发生饥荒。
二年(辛酉、241)
二年(辛酉,公元241年)
春,吴人将伐魏。
零陵太守殷札言于吴主曰:“今天弃曹氏,丧诛累见,虎争之际而幼童莅事。
陛下身自御戎,取乱侮亡,宜涤荆、扬之地,举强羸之数,使强者执戟,羸者转运。
西命益州,军于陇右,授诸葛瑾、朱然大众,直指襄阳,陆逊、朱桓别征寿春,大驾入淮阳,历青、徐。
襄阳、寿春,困于受敌,长安以西,务御蜀军,许、洛之众,势必分离,掎角并进,民必内应。
将帅对向,或失便宜,一军败绩,则三军离心;便当秣马脂车,陵蹈城邑,乘胜逐北,以定华夏。
若不悉军动众,循前轻举,则不足大用,易于屡退,民疲威消,时往力竭,非上策也。”吴主不能用。
春季,吴国将要讨伐魏。
零陵太守殷札对吴王说:“如今上天废弃曹氏,丧事凶杀不断出现。
当此猛虎争斗之际,而让一个孩子临政。
陛下应当亲自统率大军,夺取乱国,征服衰世,尽出荆州、扬州的人力、物力,调查丁壮和老弱的人数,让丁壮执戟上阵,老弱转运物资;在西方让蜀汉在陇右驻屯;命诸葛瑾、朱然率领大军直指襄阳;陆逊、朱桓另外出征寿春;陛下御驾进军淮河以北,进攻青州、徐州。
襄阳、寿春被我们围困,长安以西要全力防御蜀军,许昌、洛阳的军队势力要分散,我们多方牵制,同时进军,民众一定响应。
到时将帅交战,只要有一处指挥失当,一军战败,则三军军心涣散。
我们正好备马整车,攻陷城邑,乘胜追击,平定华夏。
如果我们不出动全部大军,只是象以前一样出动少量部队,则不足以完成大事,容易屡屡败退,民众疲沓,军威消失,时间过去,力量耗竭。
这不是上策。”吴王没有接受。
夏,四月,吴全琮略淮南,决芍陂,诸葛恪攻六安,朱然围樊,诸葛瑾攻中。
征东将军王凌、扬州刺史孙礼与全琮战于芍陂,琮败走。
荆州刺史胡质以轻兵救樊,或曰:“贼盛,不可迫。”质曰:“樊城卑兵少,故当进军为之外援,不然,危矣。”遂勒兵临围,城中乃安。
夏季,四月,吴国全琮进击淮南,掘开芍陂堤岸,诸葛恪攻打六安,朱然围困樊城,诸葛瑾攻打中。
魏征东将军王凌、扬州刺史孙礼与全琮在芍陂交战,全琮败逃。
荆州刺史胡质派出轻装部队救援樊城,有人说:“敌人强盛,不能靠近。”胡质说:“樊城城墙低矮,守军又少,所以应当强行进军作为外援,不然,樊城就危险了。”于是率军逼近吴国围城部队,城中军心始安。
五月,吴太子登卒。
五月,吴国太子孙登去世。
吴兵犹在荆州,太傅懿曰:“中民夷十万,隔在水南,流离无主,樊城被攻,历月不解,此危事也,请自讨之。”六月,太傅懿督诸军救樊;吴军闻之,夜遁,追至三州口,大获而还。
吴国部队仍留在荆州,太傅司马懿说:“中汉民和夷人有十万之多,隔在沔水南岸,流离逃亡,无家可归,樊城被围,已过一个多月还没解除,这是危急之势,请派我亲自前去征讨。”六月,太傅司马懿率领各军救援樊城,吴军听到消息后,连夜遁逃。
司马懿率军追到三州口,获大量物资和俘虏而归。
闰月,吴大将军诸葛瑾卒。
瑾太子恪先已封侯,吴主以恪弟融袭爵,摄兵业,驻公安。
闰五月,吴国大将军诸葛瑾去世。
诸葛瑾的长子诸葛恪先前已被封侯,吴王让诸葛恪弟弟诸葛融承袭父亲的爵位,统率父亲的部队,驻扎在公安县。
汉大司马蒋琬以诸葛亮数出秦川,道险、运粮难,卒无成功,乃多作舟船,欲乘汉、沔东下,袭魏兴、上庸。
会旧疾连功,未时得行。
汉人咸以为事有不捷,还路甚难,非长策也;汉主遣尚书令费、中监军姜维等喻指。
琬乃上言:“今魏跨带九州,根蒂滋蔓,平除未易。
若东西并力,首尾掎角,虽未能速得如志,且当分裂蚕食,先摧其支党。
然吴期二三,连不克果。
辄与费等议,以凉州胡塞之要,进退有资,且羌、胡乃心思汉如渴,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
若维征行,御制河右,臣当帅军为维镇继。
今涪水陆四通,惟急是应,若东西有虞,赴之不难,请徙屯涪。”汉主从之。
蜀国大司马蒋琬认为诸葛亮屡次出兵秦川,由于道路险阻,转运粮食困难,最终也没有成功,于是大量制造船舰,打算利用汉水、沔水顺流东下,袭击魏兴、上庸。
正逢蒋琬旧病连续发作,没能及时配合吴国行动。
大家都认为这样一旦不能取胜,撤退极其困难,不是上策。
汉后主派遣尚书令费、中监军姜维等向蒋琬说明大家意见。
蒋琬于是上书说:“如今魏的势力已横跨九州,蒂蔓延成长,铲除不易。
如果吴国和西蜀齐心合力,首尾夹击,虽然不能迅速实现宏图大志,暂且也可分割其力量,蚕食其国土,摧垮其边陲。
然而与吴国二三次约定同时进军,都未能实现。
我与费等商议,认为凉州是胡人边塞要地,进退都有依赖,而且当地羌人、胡人都如饥似渴地想着归顺我朝,最好让姜维担任凉州刺史。
如果姜维征讨能够控制河西,我将率军继进,作他的后援。
如今涪县水路陆路四通八达,足以应付紧急情况,如果东方、西方发生危险,前去救援都不困难,请把大本营迁到涪县驻屯。”汉后主采纳了这一建议。
朝廷欲广田畜谷于扬、豫之间,使尚书郎汝南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
艾以为:“昔太祖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
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出征,运兵过半,功费巨亿。
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什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益开河渠以增溉灌,通漕运。
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二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
以此乘吴,无不克矣。”太傅懿善之。
是岁,始开广漕渠,每东南有事,大兴军众,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余而无水害。
魏打算在扬州、豫州之间开荒垦田,积蓄粮谷,令尚书郎汝南人邓艾到陈县、项县以东至寿春一带巡视,邓艾认为:“从前太祖大破黄巾施行屯田,在许都囤积粮谷用来制胜四方。
如今三边都已平定,军事行动集中在淮河以南,每次大军出征,转运军粮的兵士占了一半,耗费多亿。
陈县、蔡县一带土地平坦肥沃,可以减少许昌附近稻田,把水并入河道向东灌溉,命令淮河以北二万人,淮河以南三万人,十分之二轮流休息,常驻的四万人边屯田边防守。
宜多挖河渠增加灌溉,开通漕运。
除去全部开支,总计每年可获五百万斛作为军费。
六七年内,可在淮河土地上积蓄二千万斛,这就是十万大军五年的粮食。
以此雄厚基础攻吴,无往而不胜。”太傅司马懿认为妥善。
这一年,开始扩开漕渠。
以后每次东南方出现战事,遂大举出兵,乘舟而下,直抵长江、淮河,军费、粮食都绰绰有余,并且消除了水患。
管宁卒。
宁名行高洁,人望之者,邈然若不可及,即之熙熙和易。
能因事导人于善,人无不化服。
及卒,天下知与不知,无不嗟汉。
管宁去世。
管宁名声极大,行为高洁,是人们仰慕的人。
看上去好象不可接近,但与他在一起,却感到和乐平易。
他擅长随事诱导人们行善,人们无不受到感化,由衷敬服。
到死时,天下不管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无不哀叹。
三年(壬戍、242)
三年(壬戌,公元242年)
春,正月,汉姜维率偏军自汉中还住涪。
春季,正月,蜀国姜维率领偏师从汉中回到涪县驻防。
吴主立其子和为太子,大赦。
吴王立儿子孙和为太子,大赦天下。
三月,昌邑景侯满宠卒。
秋,七月,乙酉,以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
三月,昌邑景侯满宠去世。
秋季,七月,乙酉(十九日),任命领军将军蒋济担任太尉。
吴主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将兵三万击儋耳,珠崖。
吴王派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率军三万人攻打儋耳、珠崖。
八月,吴主封子霸为鲁王。
霸,和母弟也,宠爱崇特,与和无殊。
尚书仆射是仪领鲁王傅,上疏谏曰:“臣窃以为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蕃辅,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
且二宫宜有降杀,以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书三、四上,吴主不听。
八月,吴王封儿子孙霸为鲁王。
孙霸是孙和的胞弟,受到特别的宠爱,与孙和没有差别。
尚书仆射是仪兼任鲁王傅,上书规劝说:“我私下认为鲁王天资卓越,又有美德,文武双全,当今之计应让他镇守四方,作为辅助朝廷的屏藩,宣扬美德,广布威望,才是国家的良策,举国上下的希望。
而且太子和亲王之间,应该有所差别,用以端正上下秩序,显明教化的根本。”上书三四次,吴王都不理睬。
四年(癸亥、243)
四年(癸亥,公元243年)
春,正月,帝加元服。
春季,正月,魏帝行加冠礼。
吴诸葛恪袭六安,掩其人民而去。
吴国诸葛恪率军袭击六安,劫掠当地百姓而归。
夏,四月,立皇后甄氏,大赦。
后,文昭皇后兄俨之孙也。
夏季,四月,魏立皇后甄氏,大赦天下。
甄皇后是文昭皇后兄长甄俨的孙女。
五月,朔,日有食之,既。
五月,朔(初一),出现日食,为日全食。
冬,十月,汉蒋琬自汉中还住涪,疾益甚,以汉中太守王平为前监军、镇北大将军,督汉中。
冬季,十月,蜀国蒋琬从汉中返回涪县居住,病情更加严重,任命汉中太守王平担任前监军、镇北大将军,督领汉中。
十一月,汉主以尚书令费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十一月,汉后主任命尚书令费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吴丞相顾雍卒。
吴丞相顾雍去世。
吴诸葛恪远遣谍人观相径要,欲图寿春。
太傅懿将兵入舒,欲以攻恪,吴主徙恪屯于柴桑。
吴诸葛恪派遣暗探,观察山川地要,准备攻打寿春。
太傅司马懿率军进入舒县,打算由此进攻诸葛恪。
吴王调移诸葛恪在柴桑驻屯。
步骘、朱然各上疏于吴主曰:“自蜀还者,咸言蜀欲背盟,与魏交通,多作舟船,缮治城郭;又,蒋琬守汉中,闻司马懿南向不出兵,乘虚以掎角之,反委汉中,还近成都。
事已彰灼,无所复疑,宜为之备。”吴主答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无所负之,何以致此!司马懿前来入舒,旬日便退。
蜀在万里,何如缓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汉川,此间始严,亦未举动,会闻魏还而止;蜀宁可复以此有疑邪!人言苦不可信,朕为诸君破家保之。
步骘、朱然分别上书给吴王说:“从蜀地归来的人,都说蜀国打算背弃盟约,正在大量制作船舰,修缮城池。
还有,蒋琬驻守汉中,听说司马懿南下,不但不出兵,乘虚进行夹击,反而放弃汉中,回到成都附近。
事情已经十分明显,无可置疑,应多加戒备。”吴王回答说:“我对待蜀国不薄,聘问宴享,结盟明誓,没有辜负他们的地方,怎么能变成这样?司马懿大军前来进入舒县,十日便撤退了。
蜀在万里之外,怎么会知道司马懿用兵是快是慢而就贸然出兵呢?从前,魏打算进入汉川,这中间我们也是严阵以待,没有举师动众,随后听到魏已回军才算结束,怎么可以再以此怀疑蜀汉呢?传言实在不可信,我愿以家族破败而为诸位担保。”
征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王昶上言:“地有常险,守无常势。
今屯宛去襄阳三百余里,有急不足相赴。”遂徙屯新野。
征东将军及都督扬、豫诸军事王昶上书说:“地势的险阻固定不变,防守的形势却变化无常。
如今驻屯的宛县,距离襄阳三百余里,遇有紧急情况,来不及赴援。”于是移驻在新野县。
宗室曹上书曰:“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
亲亲之道专用,则其渐也微弱;贤贤之道偏任,则其敝也劫夺。
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故能保其社稷,历纪长久。
今魏尊尊之法虽明,亲亲之道未备,或任而不重,或释而不任。
臣窃惟此,寝不安席,谨撰合所闻,论其成败曰:昔夏、商、周历世数十,而秦二世而亡。
何则?三代之君与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故倾危而莫救也。
秦观周之敝,以为小弱见夺,于是废五等之爵,立郡县之官,内无宗子以自毗辅,外无诸侯以为藩卫;譬犹芟刈股肱,独任胸腹,观者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岂不悖哉!故汉祖奋三尺之剑,驱乌合之众,五年之中,遂成帝业。
何则?伐深根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理势然也。
汉监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诸吕擅权,图危刘氏,而天下所以不倾动者,徙以诸侯强大,盘石胶固也。
然高祖封建,地过古制,故贾谊以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文帝不从。
至于孝景,猥用晁错之计,削黜诸侯,遂有七国之患。
盖兆发高帝,衅钟文、景,由宽之过制,急之不渐故也。
所谓‘末大必折,尾大难掉’,尾同于体,犹或不从,况乎非体之尾,其可掉哉!武帝从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后,遂以陵夷,子孙微弱,衣食租税,不预政事。
至于哀、平,王氏秉权,假周公之事而为田常之乱,宗室诸侯,或乃为之符命,颂莽恩德,岂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独忠孝于惠、文之间而叛逆于哀、平之际也,徙权轻势弱,不能有定耳。
赖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莽于已成,绍汉嗣于既绝,斯岂非宗子之力也!而曾不监秦之失策,袭周之旧制,至于桓、灵,阉宦用事,君孤立于上,臣弄权于下;由是天下鼎沸,奸宄并争,宗庙焚为灰烬,宫室变为榛薮。
皇族曹上书说:“古代帝王,必定任用同姓皇族,以表明亲近亲族,也必定任用异性大臣,以表明尊重贤能。
只采用亲近亲族的办法治国,随着它的浸蚀,皇权就会渐渐衰弱;只采用尊重贤能的办法治国,随着它的把持,皇权就会被夺取。
先圣了解这种必然趋势,所以对于皇族和非皇族广泛求取,同时并用,因而能够保有社稷,历时长久。
如今魏尊重贤能的法律虽已严明,亲近亲族的办法还不完备,或者任而不重用,或者放置不任用。
我私下思虑这些,睡觉都不能安宁,谨对所听到的加以陈述,议论它的成败得失。
古代夏、商、周历经数十世代,而秦只传到二世即归灭亡,为什么?夏商周三代的君王与各封国共同管理万民,所以出现危险而没人相救。
秦王朝看到周王朝的衰败,认为是弱小的封国终会被吞夺,于是废除五等爵,建立郡县制,朝廷内没有皇族子弟辅佐,朝廷外没有诸侯屏卫,好象一个人割掉四肢独由胸腹支撑,旁观者为之寒心,可秦始皇还安然自得,认为是为子孙创立了帝王的万世之业,岂不荒谬!所以汉高祖奋起三尺之剑,以乌合之众起兵,五年之中,成就了帝王之业。
这是为什么?因为拔除盘根错节难以成功,摧枯拉朽容易得力,这是事理之必然。
汉朝看到秦朝的失误,于是大封皇族子弟。
等到诸吕擅权,危害刘氏皇族,而天下却没有发生动摇,其原因仅仅在于诸侯力量强大,有如粘在一起的磐石一样稳固。
然而汉高祖分封诸侯建立藩国,封地面积超过古代规定,所以贾谊认为要想天下得到治理安定,不如广建诸侯国而减少诸侯势力,汉文帝没有采纳。
到了汉景帝,由于采用晁错的计策,削减封国领土,于是爆发了七国之乱。
征兆出现在汉高帝时,祸患聚集于文帝、景帝之时,是由于开始宽厚得超过规定,而后来削减时又太急切的缘故。
所谓:‘末大必折,尾大难掉’,尾巴与身子同属一体,有时也不顺从,便何况不是属于一体的尾巴,岂能摆得动?汉武帝采纳主父偃的计策,颁布让诸侯自己可以分封子弟的推恩令,自此以后,封国力量由此衰败,子孙微弱,除了收取租税维持衣食生活外,不能参予国政。
到了哀帝、平帝时,王莽掌权,借着周公之事,重演田常之乱,封国诸侯中,有的甚至制造天赐祥瑞,歌颂王莽恩德,岂不令人悲哀?由此说来,并不是皇族子弟偏偏在惠帝、文帝之际忠孝双全,而在哀帝、平帝之际就变成叛逆,是权力轻微,势力薄弱,不能平定祸乱而已。
幸赖光武皇帝发扬不世的英姿,在王莽做了皇帝后仍能将他擒获,使汉代皇族子嗣在将要灭绝之时得以延续,岂不是皇族子弟的力量!可是以后,又不能借鉴秦王朝的教训,不知道承袭周王朝的旧制,到了汉桓帝、汉灵帝时,宦官执政,君王孤立于上,大臣弄权于下,于是天下大乱,奸人并争,宗庙被烧成灰烬,宫室变成荒草树丛。
太祖皇帝龙飞凤翔,扫除凶逆。
大魏之兴,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观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长策,睹前车之倾覆而不改于辙迹。
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窜于闾阎,不闻邦国之政;权均匹夫,势齐凡庶。
内无深根不拔之固,外无盘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为万世之业也。
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侯,皆跨有千里之士,兼军武之任,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曾无一人间厕其间,与相维制,非所以强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
今之用贤,或超为名都之主,或为偏师之帅;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县之宰,有武者必置百人之上,非所以劝进贤能、褒异宗室之礼也。
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以其扶之者众也。
此言虽小,可以譬大。
是以圣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变而无倾危之患矣。”冀以此论感悟曹爽,爽不能用。
“太祖皇帝龙飞凤翔,扫除凶逆,大魏兴起,至今已有二十四年了。
观察五代的存亡原因,而不采用他们的治国良策;目睹前车之倾覆,却不改变车道。
皇家子弟空有虚名而实无封地,封国之君空有百姓而不能役使;皇族成员迁居在大街小巷,不知道国家大政方针;权力如一介小民,势力同寻常百姓。
内无盘根错节的稳固,外无磐石般诸侯结盟相助,这是不能够使国家安定,成就万世大业的。
况且现在的州牧、郡守,与古代的方伯、诸侯一样,都拥有千里之地,身兼军队要职,有的一家数人担任高官,有的兄弟同时占据要职;而皇族子弟竟无一人跻身于其间,与他们互相牵制,这不是使主干强大、枝梢微弱、防备万一的办法。
如今所谓任用贤能,或提拔到著名城市为长,或担任一军统帅;可是皇族子弟有文才的,必只限于当一个小县县宰,有武略的,必只限于当一个只管百人的小官,这不是奖励进取,任用贤能,褒奖优待皇族子弟的礼法。
俗语说‘百足之虫,至死不本僵’,这是因为扶持它身体的脚众多的缘故。
这句话说的虽是小虫,但可以比喻国家大事。
所以,圣明的君王在安定时不忘记危乱,存时不忘记亡,即使天下发生变故,也不会有覆灭的灾难了。”曹希望以这番议论使曹爽有所感动而省悟,曹爽不采纳。
五年(甲子、244)
五年(甲子,公元244年)/B
春,正月,吴主以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
春季,正月,吴王任命上大将军陆逊担任丞相,原担任的州牧、都护、领武昌事等官职继续兼任。
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夏侯玄,大将军爽之姑子也。
玄辟李胜为长史,胜及尚书邓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太傅懿止之,不能得。
三月,爽西至长安,发卒十余万人,与玄自骆口入汉中。
征西将军及都督雍、凉诸军事夏侯玄,是大将军曹爽姑母之子。
夏侯玄征召李胜担任长史,李胜与尚书邓打算让曹爽在天下树立威名,劝他伐蜀。
太傅司马懿劝止他们,没能止住。
三月,曹爽西行至长安,发兵十余万人,与夏侯玄一起从骆口进入汉中。
汉中守兵不满三万,诸将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
王平曰:“汉中去涪垂千里,贼若得关,便为深祸,今宜先遣刘护军据兴势,平为后拒;若贼分向黄金,平帅千人下自临之,比尔间涪军亦至,此计之上也。”诸将皆疑,惟护军刘敏与平意同,遂帅所领据兴势,多张旗帜,弥亘百余里。
汉中守军不足三万人,将领们都很恐慌,打算坚守城池不出兵迎战,等待涪县的救援。
王平说:“汉中距离涪县将近一千里,敌人如果攻占了关城,便成为深灾大祸,应该先派遣刘护军占据兴势,我在后面拒敌。
如果敌人分兵向黄金攻击,我率领一千人亲自迎战,周旋之间,涪县援军便会到达,这是上策。”将领们都持怀疑,只有护军刘敏与王平意见相同,便率所领部队占据兴势,并漫山遍野插上战旗,连绵一百余里。
闰月,汉主遣大将军费督诸军救汉中,将行,光禄大夫来敏诣别,求共围棋;于时羽檄交至,人马擐甲,严驾已讫,与敏对戏,色无厌倦。
敏曰:“向聊观试君耳;君信可人,必能辨贼者也。”
闰三月,汉后主派遣大将军费统领各军救赴汉中,将出发时,光禄大夫来敏来到费住所送别,请求一起下一局围棋。
此时,战地文书交错送到,士兵战马都已披挂铠甲,出动命令已经下达,可是费与来敏对奕,仍面无厌倦。
来敏说:“我是故意考验您的,您确实令人满意,一定可以退敌。”
夏,四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丙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大将军爽兵距兴势不得进,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涪军及费兵继至。
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
邓、李胜与伟争于爽前。
伟曰:“扬、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爽不悦。
大将军曹爽率领部队到达兴势后受到抵抗,不能前进。
关中以及氐、羌部落转运的军粮供给不上,牛马骡驴大量死亡,当地百姓在路边哀号哭泣,涪县大军及费部队相继到达。
参军杨伟向曹爽分析形势,认为应当紧急撤还,不然将大败。
邓、李胜与杨伟在曹爽面前争执起来,杨伟说:“邓、李胜将败坏国家大事,应该斩首!”曹爽大为不快。
太傅懿与夏侯玄书曰:“《春秋》责大德重。
昔武皇帝再入汉中,几至大败,君所知也。
今兴势至险,蜀已先据,若进不获战,退见邀绝,覆军必矣,将何以任其责!”玄惧,言于爽;五月,引军还。
费进据三岭以截爽,爽争险苦战,仅乃得过,失亡甚众,关中为之虚耗。
太傅司马懿给夏侯玄去信说:“《春秋》大义,对大臣重臣要求严而施恩重。
从前武皇帝第二次进入汉中,几乎大败,你是知道的。
如今兴势地形十分险要,蜀军已率先占据,如果进攻,敌人不应战,退却又被阻截,全军必然覆灭,你将承担什么责任?”夏侯玄恐惧,对曹爽说了上面的话。
五月,率领大军退还,费进军占据三岭阻截曹爽,曹爽争险夺关进行苦战,仅只得以逃出,失散伤亡甚重,关中地区为这次行动白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秋,八月,秦王询卒。
秋季,八月,秦王曹询去世。
冬,十二月,安阳孝侯崔林卒。
冬季,十二月,安阳孝侯崔林去世。
是岁,汉大司马琬以病固让州职于大将军,汉主乃以为益州刺史,以侍中董允守尚书令,为之副。
这一年,蜀国大司马蒋琬因病坚持将州职辞让给大将军费,汉后主遂任命费担任益州刺史,侍中董允担任尚书令,作为费的副手。
时战国多事,公务烦猥;为尚书令,识悟过人,每省读文书,举目暂视,已究其意旨,其速数倍于人,终亦不忘。
常以朝晡听事,其间接纳宾客,饮食嬉戏,加之博弈,每尽人之欢,事亦不废。
及董允代,欲学之所行,旬日之中,事多愆滞。
允乃叹曰:“人才力相远若此,非吾之所及也!”乃听事终日而犹有不暇焉。
当时蜀正值征战多事之秋,公务繁杂细碎,费担任尚书令,见识过人,每审阅公文,略望一眼,便已知道其中主要意思,速度超过常人几倍,并且过目不忘。
经常在早晨和傍晚听取大家意见,处理公事,中间接待宾客,饮食娱乐,还要作博奕之戏,每次都能使人尽兴快乐,公事也不荒废。
等到董允接替费,想要效法费行为,十天之中,很多事情都被耽误。
董允于是叹息说:“人的才力相差如此之大,不是我能赶得上的!”于是整天听取意见处理公务,还是没有空闲。
六年(乙丑、245)
六年(乙丑,公元245年)
春,正月,以票骑将军赵俨为司空。
春季,正月,任命票骑将军赵俨担任司空。
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礼秩如一,群臣多以为言,吴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
吴国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同住一宫,礼仪和俸禄完全一样,群臣对此颇有议论。
吴王于是命令两人分宫居住,僚属也加区别。
由此,兄弟之间产生了感情上的裂痕。
卫将军全琮遣其子寄事鲁王,以书告丞相陆逊,逊报曰:“子弟苟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
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
逊书与琮曰:“卿不师日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家门致祸矣。”琮既不答逊言,更以致隙。
卫将军全琮让儿子全寄侍奉鲁王,写信告诉丞相陆逊,陆逊回答说:“你的儿子如果真有才干,不必担忧不被任用,不宜出任私门幕职,邀取荣华。
如果才力不佳,最终也会招来灾祸;况且听说两宫势均力敌,必定各要党羽,这是古人最避忌的。”全寄果然攀附鲁王,轻率地与之结交。
陆逊写信给全琮说:你不学汉朝金日严格对待儿子,反而庇护阿寄,最终会为你的家门招来灾祸。”全琮不仅不回答陆逊,反而与陆逊发生了裂痕。
鲁王曲意交结当时名士。
偏将军朱绩以胆力称,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与结好;绩下地住立,辞而不当。
绩,然之子也。
鲁王一心要结交当时知名人士。
偏将军朱绩以有胆力著称,鲁王亲自到他的官署,挨近他坐下,想要与他结好。
朱绩走下座位站在一旁,推辞不敢承当。
朱绩是朱然的儿子。
于是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滋延大臣,举国中分。
吴主闻之,假以精学,禁断宾客往来,督军使者羊上疏曰:“闻明诏省夺二宫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远近悚然,大小失望。
或谓二宫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犹且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
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不审陛下何以解之!”
从那时起,从侍从到宾客,形成对立的两派,仇视敌党,猜忌贰心,逐渐蔓延到朝廷大臣,全国分为两派,吴王听说后,借口让他俩专心学习,断绝与宾客的往来。
督军使者羊上书说:“听说陛下公开颁诏剥夺两宫的卫队,断绝了宾客,使四方礼敬再不能表达,远远近近为之震惊,大大小小感到失望。
有的说这是由于两宫不遵守法典礼仪。
即使确如所怀疑的那样,也应多加补救,严密斟酌,不让外人说三道四。
我恐怕猜疑积多变成毁谤,时间一长,必将四处流传,西方和北方,距离我国不远,将说两宫有不能调和的过错,不知陛下将如何解释?”
吴主长女鲁班适左护军全琮,少女小虎适骠骑将军朱据。
全公主与太子母王夫人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为后,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己,心不自安,数谮毁太子。
吴主寝疾,遣太子祷于长沙桓王庙,太子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太子过所居。
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见上寝疾,有喜色”,吴主由是发怒;夫人以忧死,太子宠益衰。
吴王的长女鲁班嫁给左护军全琮,小女小虎嫁给骠骑将军朱据。
全公主鲁班与太子孙和的母亲王夫人有隔阂,吴王想要立王夫人为皇后,公主加以阻止。
后又恐怕太子即位后怨恨自己,心里感到不安,便多次毁谤太子。
吴王病重在床,派遣太子去长沙桓王孙策祭庙祈祷。
太子妃的叔父张休在庙附近住家,邀请太子顺便来家坐坐。
全公主派人监视,因而报告说:“太子不在庙中,只去了妃家商议事情”,又说,“王夫人看到陛下病重卧床,而有喜色”。
吴王于是发怒,王夫人因忧虑而死,对太子的宠爱更为衰减。
鲁王之党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共谮毁太子,吴主惑焉。
陆逊上疏谏曰:“太子正统,宜有盘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书三四上,辞情危切;又欲诣都,口陈嫡庶之义,吴主不悦。
鲁王的党羽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一起诬陷毁谤太子,吴王感到迷惑。
陆逊上书规劝说:“太子是正统,应该有坚如磐石的稳定地位,鲁王是藩国之臣,对他宠爱俸禄应当有所差别,彼此各得其所,上下才能安定。”连续上书三四次,辞情激切,还要去京师,当面陈述嫡庶的大义,吴王不快。
太常顾谭,逊之甥也,亦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等级逾邈;如此,则骨肉之恩全,觊觎之望绝。
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
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芮疏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势轻也。
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义,陈人彘之戒,帝既悦怿,夫人亦悟。
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鲁王与谭有隙。
太常顾谭是陆逊的外甥,也上书说:“我听说无论是国还是家,一定要明确嫡庶的区别,使尊卑之礼各不相同,高下有别,等级不可超越。
只有这样,内肉的恩情才能保全,夺嫡的邪念才可断绝。
从前贾谊陈述治安之策,议论诸侯的形势,认为势力太重虽是亲族也必有叛逆的危险,势力轻微虽然疏远,也必有保全的福分。
所以淮南王虽是文帝的亲弟弟,但没能终身享受他的封邑俸养,是失之于势力太重;吴芮是疏远的臣僚,世代在长沙做官享福,是得益于势力轻微。
从前汉文帝让慎夫人与皇后并坐,袁盎让慎夫人座位后退,文帝面有怒色;等到袁盎谈论起上下尊卑大义,陈说戚夫人被砍成人彘的警戒,文帝已然面有喜色,慎夫人也醒悟。
今天我所陈述的,并不偏袒任何一方,实在是打处稳定太子并便利鲁王。”由此,鲁王与顾谭有了隔阂。
芍陂之役,谭弟承及张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绪与之争功,谮承、休于吴主,吴主徙谭、承、休于交州,又追赐休死。
芍陂之战,顾谭的弟弟顾承和张休都立有功劳。
全琮的儿子全端、全绪与他们争功,向吴王诬诌顾承、张休,吴王贬顾承、张休到交州,又追赐张休自尽。
太子太傅吾粲请使鲁王出镇夏口,出杨竺等不得令在京师,又数以消息语陆逊;鲁王与杨竺共谮之,吴主怒,收粲下狱,诛。
数遣中使责问陆逊,逊愤恚而卒。
其子抗为建武校尉,代领逊众,送葬东还,吴主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抗事事条答,吴主意乃稍解。
太子太傅吾粲请求派鲁王出镇夏口,逐出杨竺等人,不要让他们留在京师,又多次向陆逊通报消息。
鲁王与杨竺一起诬陷吾粲,吴王大怒,拘捕吾粲下狱处死,屡次派遣中使责问陆逊,陆逊愤懑而死。
陆逊的儿子陆抗担任建武校尉,代管陆逊的部队,送葬东行回吴郡。
吴王又拿杨竺指控陆逊的二十件事一一质问陆抗,陆抗一件一件地作出回答,吴王怒意才稍稍化解。
夏,六月,都乡穆侯赵俨卒。
夏季,六月,都乡穆侯赵俨去世。
秋,七月,吴将军马茂谋杀吴主及大臣以应魏,事泄,并党与皆伏诛。
秋季,七月,吴国将军马茂图谋杀害吴王及大臣以降魏,事情泄漏,马茂和他的党羽都被诛杀。
八月,以太常高柔为司空。
八月,任命太常高柔担任司空。
汉甘太后殂。
蜀甘太后去世。
吴主遣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士三万人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云阳西城,通会市,作邸阁。
吴王派遣校尉陈勋统率屯田部队及工匠三万人,开凿句容山道,从小其直到云阳西城,开通集市,以会商旅,并修建了存储粮物的邸阁。
冬,十一月,汉大司马琬卒。
冬季,十一月,蜀大司马蒋琬去世。
十二月,汉费至汉中,行围守。
十二月,蜀费抵达汉中,巡视戍边军队。
汉尚书令董允卒;以尚书吕为尚书令。
蜀尚书令董允去世,任命尚书吕担任尚书令。
董允秉心公亮,献可替否,备尽忠益,汉主甚严惮之。
宦人黄皓,便僻佞慧,汉主爱之。
允上则正色规主,下则数责于皓;皓畏允,不敢为非,终允之世,皓位不过黄门丞。
董允心地正直无私,诤言进谏,竭尽忠心。
汉王对他非常敬畏。
宦官黄皓,关于花言巧语,逢迎献媚,汉王对他十分宠爱。
董允对上则严肃地规劝汉王,对下则多次指责黄皓。
黄皓畏惧董允,不敢胡作非为,直到董允去世时,黄皓的官位不过黄门丞。
费以选曹郎汝南陈祗代允为侍中,祗矜厉有威容,多技艺,挟智数,故以为贤,越次而用之。
祗与皓相表里,皓始预政,累迁至中常侍,操弄威柄,终以覆国。
自陈祗有宠,而汉主追怨董允日深,谓为自轻,由祗阿意迎合而皓浸润构间故也。
费任命选曹郎汝南人陈祗接替董允担任侍中,陈祗端庄威严,多才多艺,很有心计,所以费认为他是贤能,越级提拔任用。
陈祗与黄皓内外勾结,黄皓才开始参予政事,多次升迁至中常侍,操弄权柄,终于断送了蜀国。
自从陈祗受到宠信,汉后主追怨董允日渐加深,认为董允轻视他,这是由于陈祗阿谀迎合及黄皓不断离间的缘故。
魏纪七 邵陵厉公中正始七年(丙寅、246)
魏纪七 魏邵陵厉公正始七年(丙寅,公元246年)
春,二月,吴车骑将军朱然寇中,杀略数千人而去。
春季,二月,吴国车骑将军朱然侵犯中,杀死掠夺了数千人之后,才离去。
幽州刺史丘俭以高句骊王位宫数为侵叛,督诸军讨之;位宫败走,俭遂屠丸都,斩获首虏以千数。
句骊之臣得来数谏位宫,位宫不从;得来叹曰:“立见此地将生蓬蒿。”遂不食而死。
俭令诸军不坏其墓,不伐其树,得其妻子,皆放遣之。
位宫单将妻子逃窜,俭引军还;未几,复击之,位宫遂奔买沟。
俭遣玄菟太守王颀追之,过沃沮千有余里,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而还,所诛纳八千余口。
论功受赏,侯者百余人。
魏国幽州刺史丘俭因为高句丽国王位宫屡次侵犯边境举兵叛乱,所以就率军去讨伐他;位宫失败逃走后,丘俭屠杀高句丽国的首都丸都城军民,杀死、俘虏的数以千计。
高句丽的大臣得来曾经多次劝谏位宫不要叛乱,但位宫不听;得来悲叹地说:“用不了多久就将见到此地长满蓬蒿野草了。”说完之后就绝食而死了。
丘俭得知此事后,命令各路军队不得毁坏得来的墓,不得砍伐墓地的树木,如俘获了得来的妻子儿女,也全部释放回家。
位宫独自带着妻子儿女狼狈逃窜,丘俭也率军回撤了;但没过多久,丘俭又派兵追杀位宫,位宫逃奔到买沟,丘俭随即派遣玄菟太守王欣继续追击,一直追过了沃沮城一千多里,到达了肃慎氏的南部边界,就在那里刻石立碑,记述了此次战功,然后率军凯旋而归。
此次进攻诛杀及纳降的敌军总计有八千余人。
于是论功行赏,受封为侯爵者有一百余人。
秋,九月,吴主以骠骑将军步骘为丞相,车骑将军朱然为左大司马,卫将军全琮为右大司马。
分荆州为二部:以镇南将军吕岱为上大将军,督右部,自武昌以西至薄蒲圻;以威北将军诸葛恪为大将军,督左部,代陆逊镇武昌。
秋季,九月,吴王任命骠骑将军步骘为丞相,车骑将军朱然为左大司马,卫将军全琮为右大司马。
把荆州分为两个部分:任命镇南将军吕岱为上大将军,督领右部,管辖武昌以西至蒲圻一带地区;任命威北将军诸葛恪为大将军,督领左部,代替陆逊,镇守武昌。
汉大赦。
大司农河南孟光于众中责费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
衰敝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
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何有旦夕之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乎!”但顾谢,而已。
蜀汉实行大赦。
大司农、河南人孟光当众责备费说:“实行大赦,就象树木一半茂盛另一半却枯槁一样,是一种偏颇的政策,不是圣明之世所应实行的。
只有到了社会极端衰败,实在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暂且变通偶尔实行一次。
如今主上仁德圣明,百官们也都尽职尽责,哪儿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急情况而几次施行这种不平常的恩典,去加惠于那些为非作歹的奸恶之徒呢?”费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他道歉,谦恭地听其责备而已。
初,丞相亮时,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
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语赦也。
若刘景升、季玉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由是蜀人称亮之贤,知不及焉。
当初,诸葛亮做丞相的时候,有人认为他不肯实行大赦,诸葛亮回答说:“治理国家要靠大的德政,而不靠小恩小惠,因此汉代的贤臣匡衡、吴汉不愿实行大赦。
先帝也曾说过:‘我与陈元方、郑康成在一起时,常常听他们给我讲述治国之道,但是竟没有一次讲到过赦免政策。
象刘表、刘琮父子那样,每年都实行赦免,对于治国又有什么好处?’”因此蜀人极力称赞诸葛亮的贤明,而知道费是比不上他的。
陈寿评曰:诸葛亮为政,军旅数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陈寿评曰:诸葛亮治理国政,曾多次发兵征战,但赦免令却不轻易下达,这难道不是很有远见卓识吗?
吴人不便大钱,乃罢之。
吴国人认为大面额的钱币不方便,于是停止了使用。
汉主以凉州刺史姜维为卫将军,与大将军费并录尚书事。
汶山平康夷反,维讨平之。
汉后主刘禅任命凉州刺史姜维为卫将军,与大将军费一起任录尚书事。
汶山郡平康县的夷人反叛,姜维率军去讨伐,平定了叛乱。
汉主数出游观,增广声乐。
太子家令巴西谯周上疏谏曰:“昔王莽之败,豪杰并起以争神器,才智之士思望所归,未必以其势之广狭,惟其德之厚薄也。
于时更始、公孙述等多已广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为善。
世祖初入河北,冯异等劝之曰:‘当行人所不能为者。
’遂务理冤狱,崇节俭,北州歌叹,声布四远。
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吴汉、寇恂素未之识,举兵助之;其余望风慕德,邳肜、耿纯、刘植之徙,至于舆病赍棺,襁负而至,不可胜数;故能以弱为强而成帝业。
及在洛阳,尝欲小出,铫期进谏,即时还车。
及颍川盗起,寇恂请世祖身往临贼,闻言即行。
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务,欲自安不为;帝者之欲善如此!故《传》曰:‘百姓不徙附’,诚以德先之也。
今汉遭厄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臣愿陛下复行人所不能为者以副人望!且承事宗庙,所以率民尊上也;今四时之祀或有不临,而池苑之观或有仍出,臣之愚滞,私下自安。
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乐,先帝之志,堂构未成,诚非尽乐之时。
愿省减乐官、后宫,凡所增造,但奉修先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汉主不听。
汉后主经常外出游乐观览,增加乐工歌伎的人数。
太子家令、巴西郡人谯周上疏进谏说:“从前王莽失败之时,天下豪杰群起争夺帝位,有才德有智慧的人士所希望归附的人,未必是考虑他势力的大小,而主要是考虑他仁德的厚薄。
当时刘玄、公孙述等人的势力大多已比较壮大,但他们一个个都纵欲无度尽情享乐,而不愿意为百姓们多行善事。
世祖刘秀初入河北的时候,冯异等人劝勉他说:‘您应当多做别人所不能做的事。
’于是他尽心治理冤狱,崇尚节俭,北部州县到处都为他歌功颂德,他的名声很快就传遍了四方。
于是邓禹从南阳赶来追随他,吴汉、寇恂与他素不相识,也发兵来帮助他;其作的人,如邳肜、耿纯、刘植等,也都望风而仰慕他的仁德;至于抱病登车,带着棺木、背负着孩子而赶来投奔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因此他能由弱到强而最终成就了帝王之业。
他住在洛阳时,有一次曾想出宫门到近处去游览一下,铫期进谏劝阻,他立刻就驱车返回了。
而当颍川盗贼作乱时,寇恂请求让他亲自率兵临敌,他二话没说立即就动身出发了。
因此,没有紧急事务,想随便出去走走他也不敢,而遇到紧急事务,想自在安闲他也不肯。
帝王想要多做善事就是这样!所以《传》书上说:‘百姓不会凭白无故地拥护你’,必须把仁德放在首位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当今汉朝正遭受厄运,天下分裂,鼎足而三,豪杰明智之人此时正盼望着贤明的君主来统一天下,我希望陛下您能再象先帝那样,做别人所不能做的事,以符合人们对您的期望!主持宗庙察祀,是为了率领人民尊奉长上。
但是如今举行四时祭祀您有时并不亲临主持,却时常到池塘园林去游玩观览,我这个愚笨迟钝之人,暗自以此忧虑不安。
那些肩负天下之责的人,没有闲暇尽情享乐。
如今先帝的志向、遗业还没有实现,实在不是尽情享乐的时候。
我希望您能够减省乐官、后宫之数,凡是需要增加建造的东西,只可遵照奉行先帝所设置的规模办理,为后世子孙树立一个节俭的典范。”但汉后主不听谯周的劝告。
八年(丁卯、247)
八年(丁卯,公元247年)
春,正月,吴全琮卒。
春季,正月,吴国的全琮去世。
二月,日有食之。
二月,发生日食。
时尚书何晏等朋附曹爽,好变改法度。
太尉蒋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
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
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此时魏国尚书何晏等人勾结依附于曹爽,喜好更改国家的法规制度。
太尉蒋济上疏说:“古时大舜辅佐唐尧治国,以结党营私为戒;周公协助成王理政,对结交什么人也极为慎重。
国家的法度,只有那些著名于世的伟大人才,才能总掌其纲领而留传于后世,岂是中下等官吏所能随便改变的?而且更改国家法度最终不仅无益于治理国家,却反而足以伤害人民。
所以应该让文武大臣们,恪守各自的职责,都能做到清廉公正,那么平和之气、吉祥符瑞就可以受到感应而降临了。”
吴主诏徙武昌宫材瓦缮修建业宫。
有司奏言:“武昌宫已二十八岁,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吴主曰:“大禹以卑宫为美。
今军事未已,所在赋敛,若更通伐,妨损农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乃徙居南宫。
三月,改作太初宫,令诸将及州郡皆义作。
吴王诏令拆运武昌宫的砖瓦木材,用来修缮建业宫。
有关官吏禀告说:“武昌宫至今已有二十八年,其砖木破旧恐怕已不适宜再用,应该向下面的州县去要,从全国各地砍伐木材运来。”吴王说:“古时大禹以低矮的宫室为美,我也应该如此。
如今战事连绵不断,向全国各地征收赋税,如果再让各地砍伐木材,就会妨害损伤农林生产,所以武昌宫的旧砖木,还是可以使用的。”于是迁居南宫。
三月,改建太初宫,命令各个将领及各州郡官长都来义务协助建造。
大将军爽用何晏、邓、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专擅朝政,多树亲党,屡改制度。
太傅懿不能禁,与爽有隙。
五月,懿始称疾,不与政事。
大将军曹爽采纳何晏、邓、丁谧的计谋,把太后迁居到永宁宫,并独揽朝政大权,广泛地提拔亲戚党羽,多次更改制度。
太傅司马懿不能禁止,就与曹爽之间产生矛盾。
五月,司马懿开始称病,不上朝参与政事。
吴丞相步骘卒。
吴国丞相步骘去世。
帝好亵近群小,游宴后园。
秋,七月,尚书何晏上言:“自今御幸式乾殿及游豫后园,宜皆从大臣,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为万世法。”冬,十二月,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孔又上言:“今天下已平,陛下可绝后园习骑乘马,出必御辇乘车,天下之福,臣子之愿也。”帝皆不听。
魏帝喜好宠幸亲近一群小人,在后园游乐饮宴。
秋季,七月,尚书何晏上疏说:“从今以后皇帝到式乾殿或者到后园游乐时,应该都有大臣跟随,以便询问商量政事,讲解讨论经书大义,并为世世代代所效法。”冬季,十二月,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孔义又上疏说:“如今天下已经太平,陛下可以不必再到后园学习骑术,外出一定要乘坐辇车,这是天下之福,也是臣子的愿望。”魏帝都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
吴主大发众集建业,扬声欲入寇,扬州刺史诸葛诞使安丰太守王基策之,基曰:“今陆逊等已死,孙权年老,内无贤嗣,中无谋主。
权自出则惧内衅卒起,痈疽发溃;遣将则旧将已尽,新将未信。
此不过欲补支党,还自保护耳。”已而吴果不出。
吴王发重兵集中在建业,并扬言要入侵魏国,扬州刺史诸葛诞得到消息后,让安丰太守王基出谋划策。
王基说:“如今陆逊等人已死,孙权也已年老,内无贤良的继承人,朝中又无主谋之人。
孙权若亲自领兵出征,则惧怕内乱象痈疽溃烂那样突然爆发;若派遣将领出征,则旧将领已经死光,而新将领又未获得信任。
所以这只不过是想整顿内部,加强自我保护的措施而已。”过些时候,吴国果然没有出兵。
是岁,雍、凉羌胡叛降汉,汉姜维将兵出陇右以应之,与雍州刺史郭淮、讨蜀护军夏侯霸战于洮西。
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部落降维,维徙之入蜀。
淮进击羌胡余党,皆平之。
这一年,雍州、凉州的羌、胡族人背叛魏国投降蜀汉,汉将姜维领兵出陇右来接应他们,与雍州刺史郭淮、讨蜀护军夏侯霸在洮西展开战斗。
胡人首领白虎文、治无戴等人率领部落投降了姜维,姜维把他们迁徙到蜀国境内。
郭淮向羌胡余党进攻,全部平定了叛乱。
九年(戊辰、248)
九年(戊辰,公元248年)
春,二月,中书令孙资,癸巳,中书监刘放,三月,甲午,司徒卫臻各逊位,以侯就第,位特进。
春季,二月,中书令孙资,癸巳(三十日),中书监刘放,三月,甲午(初一),司徒卫臻各自退位,都赐以侯爵退居归家,加封为特进。
夏,四月,以司空高柔为司徒,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
邈叹曰:“三公论道之官,无其人则缺,岂可以老病忝之哉!”遂固辞不受。
夏季,四月,任命司空高柔为司徒,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
徐邈感叹地说:“三公是讲论治国大道的官职,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应虚位以待,怎能让老弱病残之人辱没这个职位呢?”于是就坚决推辞不接受司空之职。
五月,汉费出屯汉中,自蒋琬及,虽身居于外,庆赏刑威,皆遥先谘断,然后乃行。
雅性谦素,当国功名,略与琬比。
五月,蜀汉的费出都城屯兵于汉中。
从蒋琬到费,虽然身居于外,但国家的庆典赏赐及刑罚等大事,都先要远远地向他们咨询,做出决断,然后才加以实行。
费性情谦逊朴素,治理国政的功绩名望,大致与蒋琬相当。
秋,九月,以车骑将军王凌为司空。
秋季,九月,任命车骑将军王为司空。
涪陵夷反,汉车骑将军邓芝讨平之。
涪陵的夷人谋反,蜀汉车骑将军邓芝率兵讨伐平定了叛乱。
大将军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伎乐。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其党何晏等纵酒其中。
弟羲深以为忧,数涕泣谏止之,爽不听。
爽兄弟数俱出游,司农沛国桓范谓曰:“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爽曰:“谁敢尔邪!”
大将军曹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与皇帝相同,尚方署中的珍宝玩好,也充满了他的家,他还私自留用明帝的宫中女官做歌舞乐妓。
他掘开地面建造地下宫室,在四周雕饰了华丽的花纹,并经常与他的党羽何晏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
他的弟弟曹羲深深地为此忧虑,多次哭泣着劝阻他别再这样做,但曹爽不听。
曹爽兄弟几个经常一起出去游玩,司农、沛国人桓范对他说:“您总理万机,掌管城内禁兵,弟兄们不宜同时出城,如果有人关闭城门,又有谁在城内接应呢?”曹爽说:“谁敢这样做!”
初,清河、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
冀州刺史孙礼请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时图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诉,云图不可用,礼上疏自辨,辞颇刚切。
爽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
久而复为并州刺史,往见太傅懿,有忿色而无言。
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礼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托,下建万世之勋。
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之所以不悦也!”因涕泣横流。
懿曰:“且止,忍不可忍!”
当初,清河、平原二君争议地界,八年也不能决断。
冀州刺史孙礼请求观看天府收藏的魏明帝受封为平原王时的地图加以决断;但曹爽相信清河郡的上诉,说地图不可用,于是孙礼上疏自我申辩,言辞颇为强硬严厉。
曹爽勃然大怒,弹劾孙礼对朝廷心怀不满,叛罪五年。
过了很久,又改任孙礼为并州刺史。
孙礼去看望太傅司马懿时,面露忿然之色却不说话。
司马懿说:“你是嫌得到并州地盘小呢?还是怨恨处理分界事务不正确呢?”孙礼说:“为什么您说话这样不合道理?我虽然没有什么德能,难道还把区区官位和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吗?我本想说的是您应该追循伊尹、吕尚的足迹,匡正辅佐魏国朝政,上可以报答明帝的嘱托,下可以建立万世的功勋。
而如今国家将要遭受危难,天下也动荡不宁,这就是我所以不高兴的原因!”说完他已经悲痛万分,泪流满面了。
司马懿劝慰他说:“你先不要悲痛,要学会忍受那些不能够忍受的事情。”
冬,河南尹李胜出为荆州刺史,过辞太傅懿。
懿令两婢侍。
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懿不持杯而饮,粥皆流出沾胸。
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懿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
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好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
今还为本州,盛德壮烈,好建功勋!”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复济,令人怆然!”故爽等不复设备。
冬季,河南令尹李胜出任荆州刺史,到太傅司马懿家去辞行。
司马懿让两个婢女侍奉着出来接见。
让他更衣,他却把衣服掉在地上;指着嘴说口渴,婢女端来了粥,司马懿拿不动碗,就由婢女端着喝,粥从嘴边流出,沾满了前胸。
李胜说:“大家都说您的中风病旧病复发,没想到您的身体竟这样糟!”司马懿气喘嘘嘘地说:“我年老体弱卧病不起,不久就要死了。
你屈就并州刺史,并州靠近胡地,要很好地加强戒备。
恐怕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我把我的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托付给你。”李胜说:“我是回去愧居本家乡的州官,不是并州。
司马懿装聋作哑,故意听错他的话说:“你刚刚到过并州?”李胜又说:“是愧居荆州。”司马懿说:“我年老耳聋思绪迷乱,没听明白你的话。
如今你回到本家乡的州,正好轰轰烈烈地大展德才建立功勋。”李胜告退后,禀告曹爽说:“司马公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形体与精神已经分离,离死不远,不足以忧虑了。”过了几天,他又流着泪向曹爽等人说:“太傅的病体不能再复元了,实在令人悲伤。”因此曹爽等人不再对司马懿加以戒备。
何晏闻平原管辂明术卫数,请与相见。
十二月,丙戍,辂往诣晏,晏与之论《易》。
时邓在坐,谓辂曰:“君自谓善《易》,而语初不及《易》中辞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含笑赞之曰:“可谓要言不烦也!”因谓辂曰:“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来集鼻上,驱之不去,何也?”辂曰:“昔元、凯辅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
今君侯位尊势重,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也。
又,鼻者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
’今青蝇臭恶,而集之,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深思也!愿君侯衰多益寡,非礼勿履,然后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曰:“此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辂还邑舍,具以语其舅;舅责辂言太切至。
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以辂为狂。
何宴听说平原郡的管辂精通占卜之术,就请求与他相见。
十二月,丙戌(二十八日),管辂去拜访何晏,何晏和他讨论《易经》。
当时邓也在坐,对管辂说:“您自己说善于研究《易经》,但谈话时却从不说到《易经》中辞义,这是为什么?”管辂说:“善于《易经》的人是不说《易经》的。”何晏含笑称赞他说:“这话可真是要言不烦哪!”于是又对管辂说:“请为我试卜一卦,看我的地位能否达到三公?”又问道:“连日来我总梦见数十只青蝇落在鼻子上,赶都赶不走,这是怎么回事呢?”管辂说:“古代八元、八凯辅佐虞舜,周公辅佐成王,都因其温和仁厚谦虚恭敬而多福多寿,这不是卜筮所能决定的。
如今您地位尊贵权势很大,但人们怀念您恩德的少,而畏惧您威势的多,这恐怕不是小心求福之道。
另外,鼻子是天中之山,《易经》说:‘居高位而不危倾,就可以长久地守住尊贵之位。
’如今梦见青蝇这种污秽的东西集聚在您的鼻子上,这就是说地位高者将要倾覆,轻佻奢侈者将要灭亡,您不能不深入地想一想了!希望您削减多的,补充不足,不合礼的事不要去干,这样三公的地位就可以达到,青蝇也可以被驱赶走了。”邓说:“你这是老生常谈。”管辂说:“但老生者却见到不生,常谈者却见到不谈。”管辂回到家中,把这些都告诉了他舅舅。
其舅责怪管辂说话太直切露骨。
管辂说:“和死人说话,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其舅勃然大怒,认为管辂太狂傲。
吴交趾、九真夷贼攻没城邑,交部骚动。
吴主以衡阳督军都尉陆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
胤入境,喻以恩信,降者五万余家,州境复清。
吴国交趾、九真的夷人造反,攻陷了城镇,整个交州地区也都骚动不安。
吴王任命衡阳督军都尉陆胤为交州刺史和安南校尉。
陆胤进入交州境内,广施恩惠和诚信,结果投降者有五万余家,交州境内又恢复了太平。
太傅懿阴与其子中护军师、散骑常侍昭谋诛曹爽。
太傅司马懿暗地里和他的儿子中护军司马师、散骑常侍司马昭密谋诛杀曹爽。
嘉平元年(己巳、249)
嘉平元年(己巳,公元249年)
春,正月,甲午,帝谒高平陵,大将军爽与弟中领军羲、武卫将军训、散骑常侍彦皆从。
太傅懿以皇太后令,闭诸城门,勒兵据武库,授兵出屯洛水浮桥;召司徒高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羲营。
因奏爽罪恶于帝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
臣言‘太祖、高祖亦属臣以后事,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
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
’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则专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易以私人,根据盘互,纵恣日甚。
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伺察至尊,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光汹汹,人怀危惧。
陛下便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留车驾宿伊水南,伐木为鹿角,发屯田兵数千人以为卫。
春季,正月,甲午(初六),魏帝祭扫高平陵,大将军曹爽和他的弟弟中领军曹羲、武卫将军曹训、散骑常侍曹彦等都随侍同行。
太傅司马懿以皇太后名义下令,关闭了各个城门,率兵占据了武库,并派兵出城据守洛水浮桥;命令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职事,占据曹爽营地;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职事,占据曹羲营地。
然后向魏帝禀奏曹爽的罪恶说:“我过去从辽东回来时,先帝诏令陛下、秦王和我到御床跟前,拉着我的手臂,深为后事忧虑。
我说道:‘太祖、高祖也曾把后事嘱托给我,这是陛下您亲眼见到的,没有什么可忧虑烦恼的。
万一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我当誓死执行您的诏令。
’如今大将军曹爽,背弃先帝的遗命,败坏扰乱国家的制度;在朝内则超越本分自比君主,在外部则专横拔扈独揽大权;破坏各个军营的编制,完全把持了禁卫部队;各种重要官职,都安置他的亲信担任;皇宫的值宿卫士,也都换上了他自己的人;这些人相互勾结盘踞在一起,恣意妄为日甚一日。
曹爽又派宦官黄门张当担任都监,侦察陛下的情况,挑拨离间陛下和太后二宫的关系,伤害骨肉之情,天下动荡不安,人人心怀畏惧。
这种形势下,陛下也只是暂时寄居天子之位,岂能长治久安。
这绝不是先帝诏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谈话的本意。
我虽老朽不堪,怎敢忘记以前说的话?太尉蒋济等人也都认为曹爽有篡夺君位之心,他们兄弟不宜掌管部队担任皇家侍卫,我把这些意见上奏皇太后,皇太后命令我按照奏章所言施行。
我已擅自作主告诫主管人及黄门令说:‘免去曹爽、曹羲、曹训的官职兵权,以侯爵的身分退职归家,不得逗留而延滞陛下车驾,如敢于延滞车驾,就以军法处置。
’我还擅自作主勉力支撑病体率兵驻扎在洛水浮桥,侦察非常情况。”曹爽得到司马懿的奏章,没有通报魏帝;但惶急窘迫不知所措,于是就把魏帝车驾留宿于伊水之南,伐木构筑了防卫工事,并调遣了数千名屯田兵士为护卫。
懿使侍中高阳许允及尚书陈泰说爽,宜早自归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谓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为誓。
泰,群之子也。
司马懿派遣侍中、高阳人许允和尚书陈泰去劝说曹爽,告诉他应该尽早归降认罪;又派曹爽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诉曹爽,只是免去他的官职而已,并指着洛水发了誓。
陈泰是陈群之子。
初,爽以桓范乡里老宿,于九卿中特礼之,然不甚亲也。
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范,欲使行中领军。
范欲应命,其子止之曰:“车驾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
至平昌城门,城门已闭。
门候司蕃,故范举吏也,范举手中版示之,矫曰:“有诏召我,卿促开门!”蕃欲求见诏书,范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尔?乃开之。
范出城,顾谓蕃曰:“太傅图逆,卿从我去!”蕃徙行不能及,遂避侧。
懿谓蒋济曰:“智囊往矣!”济曰“范则智矣;然驽马恋栈豆,爽必不能用也。”
当初,曹爽因桓范是他同乡年长的故旧,所以在九卿之中对桓范特别加以礼遇,但关系不太亲近。
司马懿起兵时,以太后的名义下令,想要让桓范担任中领军之职。
桓范打算接受任命,但他的儿子劝阻他说:“皇帝的车驾在外,您不如出南门去投奔。”于是桓范就离城出去。
走到平昌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
守门将领司蕃是桓范过去提拔的官吏,桓范把手中的版牒向他一亮,谎称说:“有诏书召我前往,请你快点开门。”司蕃想要亲眼看看诏书,桓范大声呵斥说:“你难道不是我过去手下的官吏吗?怎敢如此对我?”司蕃只好打开城门。
桓范出城以后,回过头来对司蕃说:“太傅图谋叛逆,你还是跟我走吧!”司蕃步行追赶不及,只好在道旁躲避。
司马懿得知后对蒋济说:“曹爽的智囊去了!”蒋济说:“桓范是很有智谋的,但曹爽就象劣马贪恋马房的草料一样,因顾恋他的家室而不能作长远打算,所以必然不能采纳桓范的计谋。”
范至,劝爽兄弟以天子诣许昌,发四方兵以自辅。
爽疑未决,范谓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读书何为邪!于今日卿等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质一人,尚欲望活;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也!”俱不言。
范又谓羲曰:“卿别营近在阙南,洛阳典农治在城外,呼召如意。
今诣许昌,不过中宿,许昌别库,足相被假;所忧当在谷食,而大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从,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也!”
桓范到了之后,劝说曹爽兄弟把天子挟持到许昌,然后调集四方兵力辅助自己。
曹爽仍犹豫不决,桓范就对曹羲说:“这件事明摆着只能如此办理,真不知你读书是干什么用的!在今天的形势下,象你们这样门第的人想要求得贫贱平安的日子还可能吗?而且普通百姓有一人被劫作人质,人们尚且希望他能存活,何况你们与天子在一起,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不从。”他们都默然不语。
桓范又对曹爽说:“你的中领军别营近在城南,洛阳典农的治所也在城外,你可随意召唤调遣他们。
如今到许昌去,不过两天两夜的路程,许昌的武器库,也足以武装军队,我们所忧虑的当是粮食问题,但大司农的印章在我身上,可以签发征调。”然而曹羲兄弟却默然不动,从初夜一直坐到五更。
曹爽然后把刀扔在地上说:“即使投降,我仍然不失为富贵人家!”桓范悲痛地哭泣道:“曹子丹这样有才能的人,却生下你们这群如猪如牛的兄弟!没想到今日受你们的连累要灭族了。”
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诏免己官,奉帝还宫。
爽兄弟归家,懿发洛阳吏卒围守之;四角作高楼,令人在楼上察视爽兄弟举动。
爽挟弹到后园中,楼上便唱言:“故大将军东南行!”爽愁闷不知为计。
于是曹爽向魏帝通报了司马懿上奏的事,告诉魏帝下诏书免除自己的官职,并侍奉魏帝回宫。
曹爽兄弟回家以后,司马懿派洛阳的兵士包围了曹府并日夜看守;府宅的四角搭起了高楼,派人在楼上监视曹爽兄弟的举动。
曹爽若是挟着弹弓到后园去,楼上的人就高声叫喊:“故大将军向东南去了。”弄得曹爽愁闷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戊戍,有司奏“黄门张当私以所择才人与爽,疑有奸。”收当付廷尉考实,辞云:“爽与尚书何晏、邓、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阴谋反逆,须三月中发。”于是收爽、羲、训、晏、、谧、轨、胜并桓范皆下狱,劾以大逆不道,与张当俱夷三族。
戊戌(初十),有关部门奏告“黄门张当私自把选择的才人送给曹爽,怀疑他们之间隐有奸谋。”于是逮捕了张当,交廷尉讯问查实。
张当交待说:“曹爽与尚书何晏、邓、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人阴谋反叛,等到三月中旬起事”。
于是把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丁谧、毕轨、李胜以及桓范等人都逮捕入狱,以在逆不道罪劾奏朝廷,并与张当一起都被诛灭三族。
初,爽之出也,司马鲁芝留在府,闻有变,将营骑斫津门出赴爽。
及爽解印缓,将出,主簿杨综止之曰:“公挟主握权,舍此以至东市乎?”有司奏收芝、综治罪,太傅懿曰:“彼各为其主也,宥之。”顷之,以芝为御史中丞,综为尚书郎。
当初,曹爽出城之时,司马鲁芝留在府中,后听说发生变乱,就率领军营骑兵砍开津门,出城投奔曹爽。
等到曹爽将要出门交出官印之时,主簿杨综劝止他说:“您挟天子握重权,交出官印是想要被诛杀于东市吗?”有关部门奏告要逮捕鲁芝、杨综治罪,太傅司马懿说:“他们也是各为其主,宽恕他们吧。”不久,任命鲁芝为御史中丞,杨综为尚书郎。
鲁芝将出,呼参军辛敞欲与俱去。
敞,毗之子也,其姊宪英为太常羊耽妻,敞与之谋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尚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曰:“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
凡人在难,犹或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
且为人任,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
事定之后,敞叹曰:“吾不谋于姊,几不获于义!”
当初鲁芝将要出城之时,呼唤参军辛敞,想让他与自己同去。
辛敞是辛毗之子。
辛敞的姐姐辛宪英是太常羊耽之妻。
辛敞与姐姐商量说:“天子在外,太傅关闭了城门,人都说这将不利于国家,事情能这样吗?”宪英说:“以我看来,太傅的这个举动,不过是想诛杀曹爽而已。”辛敞说:“那么事情能成功吗?”宪英说:“恐怕会接近成功吧!曹爽的才能是不能与太傅相比的。”辛敞说:“那么我可以不必出城了?”宪英说:“怎么可以不出去呢?忠于职守,是人之大义所在。
一般人遇到危难,尚且需要救助,何况你的上司呢?这就好比为人执鞭驾车而突然撒手不管一样,没有比这更凶险的事了。
再说为人承担责任,为人去死,这是亲信宠爱之人的职责,你只要随大流就可以了。”于是辛敞跟随出城而去。
事情平定之后。
辛敞感叹地说:“如果我不是先同姐姐商量,几乎背离了大义。”
先是,爽辟王沈及太山羊祜,沈劝祜应命。
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沈遂行。
及爽败,沈以故吏免,乃谓祜曰:“吾不忘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也!”
先前,曹爽召聘王沈和太山人羊祜为官,王沈劝羊祜应召。
羊祜说:“委身效命追随主人,又岂是一件容易事!”结果王沈一人去了。
等到曹爽失败,王沈因为是曹爽原来的行属被免官,于是他对羊祜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从前说的话。”羊祜说:“这件事不是我当初所能想到的。”
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
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
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为曹氏后。
曹爽堂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早年守寡而无子,其父夏侯文宁想让她改嫁,夏侯令女用刀割下两耳以示誓死不嫁,平时居家度日常常依靠曹爽。
曹爽被诛后,夏侯家上书断绝婚约,并强行把夏侯令女接回家,将再次让她改嫁;夏侯令女悄悄进入寝室,又用刀自己割断了鼻子,其家人十分惊愕惋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就如同轻轻的尘土栖息在柔弱的草上而已,你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而且你丈夫家人已被杀尽,你苦守着这个家到底是为了谁呀?”夏侯令女回答说:“我听说过,仁人不会因盛衰而改变节操,义士也不会因存亡而改变心志。
曹家以前兴盛之时,我尚且想终生守节,何况如今衰亡了,我怎么忍心抛弃它?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这样做?”司马懿听说后,很称赞她的贤备,于是就听任她收养了儿子作为曹家的后代。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人莫能及。
晏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
‘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
‘唯宰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神况诸己也。
何晏等人刚刚当政时,自以为是当时的杰出人才,没有人能比得上。
何晏曾经对名士加以品评说:“‘唯其深刻,所以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就是如此。
‘唯其细致入微,所以能成天下之事’,司马子元就是如此。
‘唯其神妙,所以不显迅疾而速度极快,不行而已到达’,我只听说过这样的话,但未见如此之人。”何晏是想以神来比拟自己。
选部郎刘陶,晔之子也,少有口辩,邓之徒称之以为伊、吕。
陶尝谓傅玄曰:“仲尼不圣。
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玄不复难,但语之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及曹爽败,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
选部郎刘陶是刘晔之子,从小就有辩才,邓等人称颂他可比伊尹、吕尚。
刘陶曾对傅玄说:“孔子不是圣人。
何以知道呢?因为智者对付一群愚人,就如同在掌中玩弄一个弹丸;而孔子竟不能得天下而为天子,怎能称作圣人?”傅玄不再与他辩论,只对他说:“天下形势变化无常,如今可以看到你将穷困不堪。”等到曹爽失败,刘陶罢官退居家中,才承认自己言语的错误。
管辂之舅谓辂曰:“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何之视候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
管辂的舅舅对管辂说:“你以前是如何知道何晏、邓必败的?”管辂说:“邓在行路时,脉不能控制肌肉,站立起来歪歪斜斜,好象没有手脚的样子,这就叫鬼躁;何晏看上去的样子就是魂不守舍,面无血色,精神象飘浮的烟一样绵软不振,面容则象枯槁的木头,这就叫鬼幽;这二者都不是有久远之福的征象。”
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
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徙,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
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
粲,之子也。
何晏生性风流自赏,搽脸的白粉从不离手,走路也顾影自怜。
他尤其喜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灿以及山阳人王弼等人清谈玄理,崇尚虚无之论,说《六经》是圣人的糟粕。
从此后天下的士大夫争相羡慕而仿效他们,终于形成一时之风气,不可遏制。
荀灿是荀之子。
丙午,大赦。
丙午(十八日),实行大赦。
丁未,以太傅懿为丞相,加九锡;懿固辞不受。
丁未(十九日),任命太傅司马懿为丞相,赐九锡;司马懿坚决推辞不受。
初,右将军夏侯霸为 曹爽所厚,以其父渊死于蜀,常切齿有报仇之志,为讨蜀护军,屯于陇西,统属征西。
征西将军夏侯玄,霸之从子,爽之外弟也。
爽既诛,司马懿召玄诣京师,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
霸素与淮不叶,以为祸必相及,大惧,遂奔汉。
汉主谓曰:“卿父自遇害于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遇之甚厚。
姜维问于霸曰:“司马懿既得彼政,当复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
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若管朝政,吴、蜀之忧也。”士季乾,钟繇之子尚书郎会也。
当初,右将军夏侯霸受到曹爽厚遇,因他父亲夏侯渊死于蜀,所以常常咬牙切齿立志报仇雪恨,担任讨蜀护军,驻扎在陇西,属于征西将军所统率。
征西将军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
曹爽被诛以后,司马懿召夏侯玄回京城,让雍州刺史郭淮代替他的职位。
夏侯霸平素与郭淮不和,认为此番必然祸害及身,十分害怕,所以就逃奔到蜀汉。
汉后主对他说:“你的父亲是自己在交战之中阵亡的,不是我的先辈杀死的。”然后给予他十分丰厚的待遇。
姜维问夏侯霸:“司马懿既已把持魏国朝政,你看他会不会有征伐别国的企图?”夏侯霸说:“他正在经营整理内部事务,还顾不上对外征伐。
但有一个叫钟士季的人,年纪虽轻,如果管理朝政,将是吴、蜀两国的忧患。”钟士季,就是钟繇的儿子尚书郎钟会。
三月,吴左大司马朱然卒。
然长不盈七尺,气候分明,内行修洁。
终日钦钦,若在战场,临急胆定,过绝于人。
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
以此玩敌,使不知所备,故出辄有功。
然寝疾增笃,呈主迟昼为减膳,夜为不寐,中使医药口食之物,相望于道。
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吴主辄召见,口自问讯,入赐酒食,出赐布帛。
及卒,吴主为之哀恸。
三月,吴国左大司马朱然去世。
朱然高不满七尺,但对是非的态度分明,很注重自我身心道德的修养。
每天都恭谨尽职不敢懈怠,常常好象在战场上一样,遇到紧急情况,意定神闲,胆力过人。
虽然没有战事,但每天早晚都要擂鼓,听到鼓声,军营的士兵都立即整好行装列队集合。
他用这个办法麻痹敌人,使敌人放松戒备,所以每次出战都会取得胜利。
朱然卧病不起日益严重,吴王为此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并经常不断地派宦官为朱然送医送药送食物。
朱然每次派人报告疾病消息,吴王就立即召见,亲自问讯,报信的人来时赐以酒食,走时赐以衣帛。
朱然去世时,吴王极其悲痛。
夏,四月,乙丑,改元。
夏季,四月,乙丑(初八),魏国改年号为嘉平。
曹爽之在伊南也,昌陵景侯蒋济与之书,言太傅之旨,不过免官而已。
爽诛,济进封都乡侯,上疏固辞,不许。
济病其言之失,遂发病,丙子,卒。
曹爽在伊水之南时,昌陵景侯蒋济曾给他写信,说太傅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免去他的官职而已。
曹爽被诛之后,晋封蒋济为都乡侯,他上疏坚决推辞,但未被批准。
蒋济恨自己失言于曹爽,忧郁成疾,丙子(十九日),去世。
秋,汉卫将军姜维寇雍州,依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侵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雍州刺史陈泰御之。
泰曰:“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
今围而取之。
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乃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兵围城,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
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引日月。
维引兵救之,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
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
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禽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
淮从之,进军洮水。
维惧,遁走,安等孤绝,遂降。
淮因西击诸羌。
秋季,蜀汉的卫将军姜维进犯雍州,依傍山建筑两座城,派牙门将句安、李歆等人驻守,并聚集羌胡人为人质,进犯侵逼各个郡;征西将军郭淮和雍州刺史陈泰进行抵御。
陈泰说:“城虽然坚固,但离蜀国路途遥远而险阻,当会需要运送粮食;羌人怕姜维的劳役繁重,必然不肯依附他。
如今围攻夺取城,用不着厮杀流血就可以攻克;他们虽有救兵,但山道险阻不是行军打仗之地。”于是郭淮派陈泰率领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兵包围了城,切断了运输道路和城外流水。
句安等人出城挑战,陈泰却按兵不动。
城内将士困窘不堪,仅靠分配的粮食和聚集起来的雪水度日。
姜维率兵前来救援,出了牛头山就与陈泰的军队相遇。
陈泰说:“用兵之道贵在不战而使人屈服。
如今扼守牛头山,姜维没有了退路,就会成为我们的笼中之鸟了。”于是命令诸军各自坚守营垒,不与姜维交战,并派人向郭淮报告,让郭淮快速向牛头山进军,截断姜维退路。
郭淮采纳这个意见,进军洮水。
姜维害怕了,迅速撤兵,句安等人孤立无援,终于投降。
郭淮于是向西进击各个羌人部族。
邓艾曰:“贼去未远,或能复还,宜分诸军以备不虞。”于是留艾屯白水北。
三日,维遣其将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结营。
艾谓诸将:“维今卒还,吾军人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此维使化持吾令不得还,维必自东袭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潜军径到;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败。
汉军遂还。
邓艾说:“敌人撤离不远,或许还会再来,应该把各部军队分开驻守,以备不测。”于是留下邓艾的部队,驻扎在白水北面。
过了三天,姜维派遣将领廖化在白水南岸面向邓艾的部队结营扎寨。
邓艾对各个将领说:“姜维如今突然返回,而我军人少,按照兵法他应渡河来战;但是他们却不筑桥,这是姜维让廖化牵制住我们,使我们不能返回,而姜维必定从东面袭取洮城。”洮城在白水之北,离邓艾驻地六十里,邓艾当天夜里就秘密出兵直奔洮城;姜维果然渡河而来,但邓艾先期到达占据了洮城,因此得以不败。
蜀军于是返回。
兖州刺史令狐愚,司空王凌之甥也,屯于平阿,甥舅并典重兵,专淮南之任。
凌与愚阴谋,以帝暗弱,制于强臣,闻楚王彪有智勇,欲共立之,迎都许昌。
九月,愚遣其将张式至白马,与彪相闻。
凌又遣舍人劳精诣洛阳,语其子广,广曰:“凡举大事,应本人情。
曹爽以骄奢失民,何平叔虚华不治,丁、毕、桓、邓虽并有宿望,皆专竞于世。
加变易朝典,政令数改,所存虽高而事不下接,民习于旧,众莫之从,故虽势倾四海,声震天下,同日斩戮,名士减半,而百姓安之,莫之或哀,失民故也。
今司马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贤能,广树胜己,修先朝之政令,副众心之所求。
爽之所以为恶者,彼莫不必改,夙夜匪懈,以恤民为先,父子兄弟,并握兵要,未易亡也。”凌不从。
兖州刺史令狐愚,是司空王凌的外甥,驻扎在平阿,甥舅二人同时掌握重兵,单独承当淮南地区的重任。
王凌与令狐愚暗地里策划,认为魏帝昏庸懦弱,受制于强臣,又听说楚王曹彪有智有勇,想要共同立他为帝,奉迎他到许昌建都。
九月,令狐愚派他手下将领张式到白马县,与曹彪通了消息。
王凌又派舍人劳精到洛阳,告诉他的儿子王广。
王广说:“每当要干一番大事业,应该以人情世态为本。
曹爽因骄奢淫佚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何晏虚浮而不能治国,丁谧、毕轨、桓范、邓等人虽有较高的声望,但都一心追逐名利。
再加上变易国家的典章制度,多次更改政策法令,他们心里想的虽然十分高远但却不切合实际民情,百姓习惯于旧制,没有人顺从他们。
所以他们虽有倾动四海的势力、威震天下的声名,而一旦同日被杀之后,手下名士就散去大半,百姓们照旧安定,没有谁为他们而悲哀,这都是失去民心的缘故。
如今司马懿的本心虽难以测量,事情也不可预料,但是他却能提拔贤能,广泛树立超过自己的人才,遵循先朝的政策法令,符合众人心里的愿望。
造成曹爽恶名声的那些事情,他都必定加以改正。
终日兢兢业业,以安抚人民为先务,而且他们父子兄弟都掌握着兵权,是不容易被推翻的。”王凌听不进他的话。
冬,十一月,令狐遇复遣张式诣楚王,未还,会遇病卒。
冬季,十一月,令狐愚又派张式去见楚王,还没等他回来,令狐愚就病逝了。
十二月,辛卯,即拜王凌为太尉。
庚子,以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十二月,辛卯(初九),在王凌治所任命他为太尉。
庚子(十八日),任命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光禄大夫徐邈卒。
邈以清节著名。
卢钦尝著书称邈曰:“徐公志高行洁,才博气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洁而不介,博而守约,猛而能宽。
圣人以清为难,而徐公之所易也!”或问钦:“徐公当武帝之时,人以为通;自为凉州刺史,及还京师,人以为介,保也?”钦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
比来天下奢靡,转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俗同。
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无常而徐公之有常也。”钦,毓之子也。
光禄大夫徐邈去世。
徐邈以清正有气节著名于世。
卢钦曾著书称赞徐邈说:“徐公志向高远行为清白,才学广博气势威猛,而其实行起来则是高远而不拘谨,清白而不孤傲,广博而能把握要领,威猛而能宽容。
圣人认为清正难以做到,而徐公很容易就做到了。”有人问卢钦:“徐公在武帝时,人们认为他很通达;自从当了凉州刺史,又回到京师后,人们则认为他孤傲,这是为什么?”卢钦回答说:“以前毛、崔琰当政,崇尚清高朴素,当时的人们都改变平常的装束,因此人们认为通达。
近来天下奢侈,人们都相互仿效,而徐公却保持平素的风尚自得其乐,不与世俗相同。
所以从前的通达,就成了今日的孤傲;这是因为世人变化无常而徐公始终如一。”卢钦是卢毓之子。
二年(庚午、250)
二年(庚午,公元250年)
夏,五月,以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
夏季,五月,任命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
初,会稽潘夫人有宠于吴主,生少子亮,吴主爱之。
全公主既与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结,数称亮美,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
吴主以鲁王霸结朋党以害其兄,心亦恶之,谓侍中孙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
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乎!”遂有废和立亮之意,然犹沈吟者历年。
峻,静之曾孙也。
当初,会稽郡的潘夫人受到呈王的宠幸,生下少子孙亮,吴王十分喜爱他。
全公主既已与太子孙和有矛盾,就想预先奉承结交孙亮,于是常常称赞孙亮之美,并把她丈夫之侄全尚的女儿嫁与孙亮为妻。
吴王因鲁王孙霸结交朋党来陷害自己的兄长,所以心中十分厌恶他,就对侍中孙峻说:“子弟之间不和睦,臣下就会分党分派,这样就将出现像袁绍兄弟那样的失败,而被天下之人耻笑。
假若只立一人的话,怎能不乱呢?”从此就有了废孙和立孙亮的意思,但在数年间仍然未拿定主意。
孙峻是孙静的曾孙。
秋,吴主遂幽太子和。
骠骑将军朱据谏曰:“太子,国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归心。
昔晋献用骊姬而申生不存,汉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窃惧太子不堪其忧,虽立思子之宫,无所复及矣!”吴主不听。
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吴主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匆匆!”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各上书切谏,据、晃亦固谏不已;吴主大怒,族诛正、象。
牵据、晃入殿,据、晃犹口谏,叩头流血,辞气不挠;吴主杖之各一百,左迁据为新都郡丞,晃斥归田里,群司坐谏诛放者以十数。
遂废太子和为庶人,徙故鄣,赐鲁王霸死。
杀杨竺,流其尸于江,又诛全寄、吴安、孙奇,皆以其党霸谮和故也。
初,杨竺少获声名,而陆逊谓之终败,劝竺兄穆令与之别族。
及竺败,穆以数谏戒竺得免死。
朱据未至官,中书令孙弘以诏书追赐死。
秋季,吴王终于幽禁了太子孙和。
骠骑将军朱据进谏说:“太子是国家的根基;加之平素性情仁和孝敬父母,所以天下之人都爱戴他。
从前晋献公宠幸骊姬而太子申生不能存活,汉武帝听信江充之言而戾太子蒙冤死去,我害怕太子不堪忍受其忧郁,到那时您即使象汉武帝那样建立思子之宫,恐怕也无可挽回了!”吴王不听。
朱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领各个文官武将用泥涂头自行绑缚,连日到宫门跪求放了孙和;吴王登上白爵观,见到他们,十分厌恶,就命令朱据、屈晃等人“不许这样急匆匆的”。
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各自上书直切进谏,朱据、屈晃也仍然坚持进谏不止;吴王勃然大怒,诛杀了陈正、陈象及其家族。
又把朱据、屈晃带入殿中,二人仍然口谏不止,叩头流血,言辞声调毫不软弱,吴王下令各责打他们一百杖,又把朱据降职为新都郡丞,把屈晃罢官退居乡里,各个官吏因进谏获罪被诛杀流放的数以十计。
吴王终究还是把太子孙和废为平民,迁居到故鄣县,又赐鲁王孙霸自杀。
杀了杨竺,把尸体扔到江中,又诛杀了全寄、吴安、孙奇,都是因为他们与孙霸勾结并诬陷孙和的缘故。
当初,杨竺年轻时很有名气,而陆逊认为他终究会毁了自己,并劝说杨竺之兄杨穆与他分家。
杨竺出事,杨穆因多次劝阻告诫杨竺而得以免死。
朱据还没有到达任所,中书令孙弘就奉诏书追上他赐罪。
冬,十月,庐江太守文钦伪叛,以诱吴偏将军朱异,欲使异自将兵迎己。
异知其诈,表吴主,以为钦不可迎。
吴主曰:“方今北土未一,钦欲归命,宜且迎之。
若嫌其有谲者,但当设计网以罗之,盛重兵以防之耳。”乃遣偏将军吕据督二万人与异并力至北界,钦果不降。
异,桓之子;据,范之子也。
冬季,十月,庐江太守、谯郡人文钦佯装背叛,用以诱惑吴国偏将军朱异,想要让朱异亲自领兵来迎接他。
朱异知道他是诈降,就给吴王上奏表章,认为不能迎接文钦。
吴王说:“如今北方领土尚未统一,文钦想要归降我国,应该去迎接他。
如果怀疑他是诈降的话,只要设计网罗他,发重兵加以防备就行了。”于是就派遣偏将军吕据据率领二万人与朱异一起到达北部边界,文钦果真不来投降了。
朱异是朱桓之子,吕据是吕范之子。
十一月,大利景侯孙礼卒。
十一月,大利景侯孙礼去世。
吴主立子亮为太子。
吴王立其子孙亮为太子。
吴主遣军十万作堂邑涂塘以淹北道。
吴王派遣十万大军进驻堂邑、涂塘二县,以占领通往北部的道路。
十二月,甲辰,东海定王霖卒。
十二月,甲辰(二十七日),东海定王曹霖去世。
征南将军王昶上言:“孙权流放良臣,适庶分争,可乘衅击吴。”朝廷从之,遣新城太守南阳州泰袭巫、秭归,荆州刺史王基向夷陵。
昶向江陵,引竹为桥,渡水击之。
吴大将施绩,夜遁入江陵,昶欲引致平地与战,乃先遣五军按大道发还,使吴望见而喜,又以所获铠马甲首环城以怒之,设伏兵以待之。
绩果来追,昶与战,大破之,斩其将钟离茂、许。
征南将军王昶上书说:“孙权流放良臣,嫡子与庶子争权夺利,我们可乘其内部分裂之机进攻吴国。”朝廷采纳了这个意见,派遣新城太守南阳人州泰袭击巫县、秭归,荆州刺史王基发兵夷陵。
王昶发兵江陵,以竹索为桥,渡河进攻。
吴国大将施绩,夜里逃入江陵城,王昶想把他引入平地再与之战,于是先派遣五军人马从大道返回,使吴军望见而高兴,又把缴获的铠甲马具等物丢弃在城的四周以激怒吴军,然后埋伏下兵力以等待敌人出击。
施绩果然中计率军来追击,王昶与他交战,大破敌军,并杀了吴国的将领钟离茂、许。
汉姜维复寇西平,不克。
蜀汉的姜维再次进犯西平,未能获胜。
三年(辛未、251)
三年(辛未,公元251年)
春,正月,王基、州泰击吴兵,皆破之,降者数千口。
春季,正月,王基、州泰进击吴国军队,都获得胜利,投降者有数千人。
三月,以尚书令司马孚为司空。
三月,任命尚书令司马孚为司空。
夏,四月,甲申,以王昶为征南大将军。
夏季,四月,甲申(初九),任命王昶为征南大将军。
壬辰,大赦。
壬辰(十七日),实行大赦。
太尉王凌闻吴人塞涂水,欲因此发兵,大严诸军,表求讨贼;诏报不听。
凌遣将军杨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刺史黄华,华、弘连名以白司马懿,懿将中军乘水道讨凌,先下赦赦凌罪,又为书谕凌,已而大军掩至百尺。
凌自知势穷,乃乘船单出迎懿,遣掾王谢罪,送印绶、节钺。
懿军到丘头,凌面缚水次,懿承诏遣主簿解其缚。
太尉王凌听说吴人占据了涂水地区,想要因此发兵进攻,于是加紧整顿各路军队,并上表请求讨伐吴军,但朝廷不采纳他的意见。
王凌派遣将军杨弘把废立君主的打算告诉兖州刺史黄华,但黄华、杨弘却连名把此事报告了司马懿,于是司马懿率领中军乘船从水路去讨伐王凌,先下达赦令赦免王凌之罪,然后又写信晓谕王凌,不久大军突然到达百尺堰。
王凌自知大势已去,于是就乘船独自一人出去迎接司马懿,派佐官王前去谢罪,送去官印和符节、斧钺。
司马懿的军队到达丘头,王凌把双手绑在背后,面向司马懿,跪在水边,司马懿按诏书旨意让主簿给他松了绑。
凌既蒙赦,加恃旧好,不复自疑,径乘小船欲趋懿。
懿使人逆止之,住船淮中,相去十余丈。
凌知见外,乃遥谓懿曰:“卿直以折简召我,我当敢不至邪,而乃引军来乎!”懿曰:“以卿非肯逐折简者故也。”凌曰:“卿负我!”懿曰:“我宁负卿,不负国家!”遂遣步骑六百送凌西诣京师,凌试索棺钉以观懿意,懿命给之。
五月,甲寅,凌行到项,遂饮药死。
王凌既已得到赦免,再加上仗着与司马懿有旧交,也就不再疑惑,径直乘小船想要靠近司马懿。
司马懿派人迎上去挡住他,把船停在淮河中间,与司马懿的船相隔十余丈。
王凌知道这是因自己有罪而见外,就远远地对司马懿说:“你就是随随便便直接写封书信召我,我又怎敢不来?没想到你竟率军前来!”司马懿说:“那是因为你不肯追随写信人的缘故。”王凌说:“你辜负了我!”司马懿说:“我宁肯辜负你,也不能辜负国家!”于是就派步骑兵六百人送王凌由西路回京师洛阳。
王凌试着向司马懿索要棺钉,以观察司马懿的意思,结果司马懿果真命人给了他棺钉。
五月,甲寅(初十),王凌走到项县,终于服毒而死。
懿进至寿春,张式等皆自首。
懿穷治其事,诸相连者悉夷三族。
发凌、愚冢,剖棺暴尸于所近市三日,烧其印绶、章服,亲土埋之。
司马懿到达寿春,张式等人都自首了。
司马懿十分严酷绝决地处理此事,把各个有关连的人都杀灭三族。
挖开王凌、令狐愚的坟墓,劈开棺材在附近的城镇暴尸三日,烧了他们的官印、章服,把他们裸埋于地下。
初,令狐愚为白衣时,常有高志,众人谓愚必兴令狐氏。
族父弘农太守邵独以为:“愚性倜傥,不修德而愿大,必灭我宗。”愚闻之,心甚不平。
及邵为虎贲中郎将,而愚仕进已多所更历,所在有名称。
愚从容谓邵曰:“先时闻大人谓愚为不继,今竟云何邪?”邵熟视而不答,私谓妻子曰:“公治性度,犹如故也。
以吾观之,终当败灭,但不知我久当坐之不邪,将逮汝曹耳。”邵没后十余年而愚族灭。
当初,令狐愚还是普通百姓时,常常胸怀高远之志,众人都说令狐愚必能兴盛令狐氏家族。
只有同族的父辈弘农太守令狐邵却认为:“令狐愚性情豪爽不受拘束,不修养道德而志愿极大,必定会灭我宗族。”令狐愚听了,心中忿忿不平。
等到令狐邵担任虎贲中郎将时,令狐愚官职已经多次提升,到处都很有名望。
这时令狐愚从容地对令狐邵说:“以前曾听您说我不能承继光大宗族,今天您还说什么呢?”令狐邵只是久久地看着他而不回答,然后却私下里对妻子说:“令狐愚的性情器量仍跟以前一样。
以我来看,他终究会败灭家族,但不知我能否活到受牵连的那一天,不过你们将会赶上的。”果然令狐邵死后十余年,令狐愚家族被诛灭。
愚在兖州,辟山阳单固为别驾,与治中杨康并为愚腹心。
及愚卒,康应司徒辟,至洛阳,露愚阴事,愚由是败。
懿至寿春,见单固,问曰:“令狐反乎?”曰:“无有。”杨康白事,事与固连,遂收捕固及家属皆系廷尉,考实数十,固固云无有。
懿录杨康,与固对相诘,固辞穷,乃骂康曰:“老佣!既负使君,又灭我族,顾汝当活邪!”康初自冀封侯,后以辞颇参错,亦并斩之。
临刑,俱出狱,固又骂康曰:“老奴!汝死自分耳。
若令死者有知,汝何面目以行地下乎!”
令狐愚在兖州时,召聘山阳人单固任别驾,单固与治中杨康同为令狐愚的心腹。
等令狐愚死后,杨康应司徒的召聘到洛阳。
泄露了令狐愚暗地里的行事,令狐愚因此而败露。
司马懿到寿春,见到单固,问他说:“令狐愚谋反了吗?”回答说:“没有。”杨康告发的事情,与单固有牵连,于是收捕了单固及其家属,都绑送廷尉处,拷问数址次,单固都坚持说没有。
司马懿收捕了杨康,让他与单固对质,单固辞穷,就大骂杨康:“你这老奴!既背叛使君,又灭我家族,看你还能活多久!”杨康起初还希望自己能封侯,后因为供词颇多参差矛盾之处,也把他一起斩首。
临刑时,他们一起出狱,单固又大骂杨康说:“老奴!你死是活该,如果死者有知,看你有什么面目在地下行走。”
诏以扬州刺史诸葛诞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
诏令任命扬州刺史诸葛诞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
吴主立潘夫人为皇后,大赦,改元太元。
吴王立潘夫人为皇后,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元。
六月,赐楚王彪死。
尽录诸王公置邺,使有司察之,不得与人交关。
六月,赐楚王曹彪死。
又全部逮捕了各个王公并安置在邺都,派有关的官吏监察,不许他们与人交往。
秋,七月,壬戍,皇后甄氏殂。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魏国皇后甄氏去世。
辛未,以司马孚为太尉。
辛未(二十八日),任命司马孚为太尉。
八月,戊寅,舞阳宣文侯司马懿卒。
诏以其子卫将军师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八月,戊寅(初五),舞阳宣文侯司马懿去世。
诏令任命司马懿之子司马师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初,南匈奴自谓其先本汉室之甥,因冒姓刘氏。
太祖留单于呼厨泉于邺,分其众为五部,居并州境内。
左贤王豹,单于於扶罗之子也,为左部帅,部族最强。
城阳太守邓艾上言:“单于在内,羌夷失统,合散无主。
今单于之尊日疏而外土之威日重,则胡虏不可不深备也。
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固叛割为二国,以分其势。
去卑功显前朝而子不继业,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雁门。
离国弱寇,追录旧勋,此御边长计也。”又陈“羌胡与民同处者,宜以渐出之,使居民表,以崇廉耻之教,塞奸宄之路。”司马师皆从之”
起初,南匈奴人自称其先人本是汉室的外甥,于是就冒充姓刘氏。
太祖曹操把单于呼厨泉留在邺都,把他的人分成五部,居住在并州境内。
左贤王刘豹,是单于於扶罗之子,任左部统帅,他的部族实力最强。
城阳太守邓艾上书说:“单于在内地,羌夷人失去统治,合合散散没有主脑。
如今单于的尊严日见微弱,而外地的威势日见加重,这样对胡人就不可不深加戒备。
听说刘豹的部族中有背叛的胡人,可以利用其背叛的情况分割为二国,以分散刘豹的势力。
去卑的功劳显赫于前朝,而他的儿子却不能继承父业,应该给他的儿子加封显赫的名号,让其居住在雁门。
割裂他们的国家,削弱敌人,追记他们旧日的功勋,这是统治边境地区的长久之计。”又进言说:“羌胡之人与百姓同居一处的,应逐渐把他们分出,让他们居于百姓编户之外,以便推行礼义廉耻的教育,阻塞奸恶作乱之路。”司马师全部采用了他的主张。
吴立节中郎将陆抗屯柴桑,诣建业治病。
病差,当还,吴主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
吴国立节中郎将陆抗驻扎在柴桑,到建业治病。
病好将还之时,吴王流着泪与他告别,对他说:“我以前听信谗言,对你父亲在君臣大义上没有能真诚纯厚,因此也对不住你;我前后责问你父亲的诏书,一切都焚毁消灭,不要再让人看到了。”
是时,吴主颇寤太子和之无罪,冬,十一月,吴主祀南郊还,得风疾,欲召和还;全公主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固争之,乃止。
这时,吴王已经明白太子孙和是无罪的。
冬季,十一月,吴王祭祀南郊,回来后得了中风病,想要召孙和回来,但全公主以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等坚持争辩说不能让孙和回来,于是就不召了。
吴主以太子亮幼少,议所付托,孙峻荐大将军诸葛恪可付大事。
吴主嫌恪刚很自用,峻曰:“当今朝臣之才,无及恪者。”乃召恪于武昌。
恪将行,上大将军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难,子每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曰:‘再思可矣。
’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无以答,时咸谓之失言。
吴王因为太子孙亮年幼,商议找个可以托付国事之人,孙峻推荐大将军诸葛恪,认为他可承担大事。
吴王嫌诸葛恪刚愎自用,孙峻说:“当今朝廷大臣之才,没有能赶得上诸葛恪的。”于是就召诸葛恪到武昌来。
诸葛恪临行之时,上大将军吕岱告诫他说:“现在世上正是多难之时,望你每件事必先想十次再做。”诸葛恪说:“从前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孔子说:‘只要想两次就可以了’。
而您却让我想十次,这明明是认为我才能低劣!”吕岱无言以对,当时人都认为他失言。
虞喜论曰:夫托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管万机,能胜之者鲜矣。
吕侯,国之元耆,志度经远,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见拒;此元逊之疏,机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义,广谘当世之务,闻善速于雷动,从谏急于风移,岂得陨身殿堂,死于凶竖之刃!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忘秋实之甘口也。
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而费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
敏以为必能办贼,言其明略内定,貌无忧色也。
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蜀为蕞尔之国,而方向大敌,所规所图,唯守与战,何可矜己有余,晏然无戚!斯乃性于宽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循所害,岂非兆见于彼而祸成于此哉!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今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皆足以为世鉴也。
虞喜论曰:接受管理天下大事的托付,是最重的担子;以大臣的身分行使君主的权威,是最难的事情;一身同时承担这两件事而日理万机,能够胜任者是很少的。
吕侯是国家的元老,经过深思远虑,才以十思告诫他,但被认为是说他低能而受到拒绝,这就是诸葛恪的疏漏,不具备机敏灵慧之处。
如果顺着十思的意思行事,广泛地征询了解当时社会的事务,采纳善言比迅雷还快,听取谏议比刮风还急,怎能丧身殿堂,死于凶恶小人的刀下?世人注重他突出的辩才,欣赏他仓卒之间的应对,而耻笑吕侯的无言以对为浅陋,却不考虑安危、不思虑始终。
这是只喜欢春天草木的繁花似锦、而忘记秋天果实的甘甜爽口。
从前魏人伐蜀,蜀人去抵御,精兵整肃待命出发,而费却正在与来敏下棋,毫无厌倦之意。
来敏认为他必能打败敌人,这是说他内心已确定高明的策略,而外表毫无忧色。
何况长宁认为君子面临大事就恐惧谨慎,善于谋略才能成功。
蜀是个小国,而且面临大敌,其所谋划的只应是坚守或交战,怎能过多地自负自傲,而安然对敌毫无忧患之意呢?这就是费的性情宽厚简忽,不提防细微之处,所以终究被投降之人郭循所害。
这难道不是凶兆见于彼而灾祸成于此吗?以前听说长宁鉴别文伟,而今见到诸葛恪拒绝吕侯,二事大体相同,都足以成为后世的借鉴。
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孙弘领少傅;诏有司诸事一统于恪,惟杀生大事,然后以闻。
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仪,各有吕序。
又以会稽太守北海滕胤为太常。
胤,吴主婿也。
诸葛恪到达建业,在卧室内谒见吴王,在床下接受诏命,以大将军的身分兼任太子太傅,孙弘兼少傅;诏命有司各种事务一切听命于诸葛恪,只有生杀大事,事后要报告。
并为他制定了群官和各部门拜见的礼仪,各有不同的规格。
又任命会稽太守、北海郡人滕胤为太常。
滕胤是吴王的女婿。
十二月,以光禄勋荥阳郑冲为司空。
十二月,魏国任命光禄勋荥阳人郑冲为司空。
汉费还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乃复北屯汉寿。
蜀汉的费回到成都,看风水的人说:“都城里没有宰相的位置。”于是他又向北去驻扎在汉寿县。
是岁,汉尚书令吕又卒,以侍中陈祗守尚书令。
这一年,蜀汉的尚书令吕又去世,任命侍中陈祗为尚书令。
四年(壬申、252)
四年(壬申,公元252年)
春,正月,癸卯,以司马师为大将军。
春季,正月,癸卯(初二),任命司马师为大将军。
吴主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使居长沙;仲姬子奋为齐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为琅邪王,居虎林。
吴王立前太子孙和为南阳王,让他居住在长沙;立仲姬之子孙奋为齐王,居住在武昌;立王夫人之子孙休为琅邪王,居住在虎林。
二月,立皇后张氏,大赦。
后,故凉州刺史既之孙,东莞太守缉之女也。
召缉拜光禄大夫。
二月,魏国立张氏为皇后,实行大赦。
皇后是前凉州刺史张既之孙,东莞太守张缉之女。
诏令任张缉为光禄大夫。
吴改元神凤,大赦。
吴国改年号为神凤,实行大赦。
吴潘后性刚戾,吴主疾病,后使人问孙弘以吕后称制故事。
左右下胜其虐,伺其昏睡,缢杀之,托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吴国的潘皇后性情刚戾,吴王染病后,潘后派人向孙弘询问西汉吕后行使皇帝权力之事。
左右之人不堪忍受她的虐待,乘她昏睡之机,把她勒死,又宣称她是暴病而死。
后来事败露,犯罪被杀的有六七人。
吴主病困,召诸葛恪、孙弘、滕胤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入卧内,属以后事。
夏,四月,吴主殂。
孙弘素与诸葛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不发丧,欲矫诏诛恪;孙峻以告恪。
恪请弘咨事,于坐中杀之。
乃发丧,谥吴主曰大皇帝。
太子亮即位。
大赦,改元建兴。
闰月,以诸葛恪为太傅,滕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
恪乃命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崇恩泽,众莫不悦。
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吴王病情危重,召诸葛恪、孙弘、滕胤以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等人入卧室内,嘱托后事。
夏季,四月,吴王去世。
孙弘平素与诸葛恪不和,害怕被诸葛恪整治,于是封锁消息先不发丧,想要假造诏令杀掉诸葛恪;孙峻把此事报告了诸葛恪。
诸葛恪请孙弘前来议事,就在座位中把他杀了。
然后举行丧礼,为吴王加谥号为大皇帝。
太子孙亮即位。
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兴。
闰月,任命诸葛恪为太傅,滕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
诸葛恪下令罢免了充作朝廷耳目的各官,原宥拖欠的税赋债务,免除关税,广施恩泽于百姓,众人皆大欢喜。
诸葛恪每次出入,百姓们都伸着脖颈想看看他的模样。
恪不欲诸王处滨江兵马之地,乃徙齐王奋于豫章,琅邪王休于丹阳。
奋不肯徙,恪为笺以遗奋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雠有善,不得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事物,先国后家,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
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大强,辄为不轨,上则几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
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
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牙遏萌,虑于千载,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策勤渠,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
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各早就国,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
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强恭顺之节,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王以为警戒。
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
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
中书杨融,亲受诏敕,所当恭肃,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闻此之日,小大惊怪,莫不寒心。
里语曰:‘明鉴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
’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礼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
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则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夫良药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
今者恪等,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牙,广福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王得笺,惧,遂移南昌。
诸葛恪不想让各位王公居住在江边兵马要塞之地,于是让齐王孙奋迁徙到豫章,让琅邪王孙休迁徙到丹阳。
但孙奋不肯迁徙,又多次触犯国家法度,诸葛恪就给孙奋写信说:“帝王的尊贵与上天同一地位,因此以天下为家,以父兄为臣;仇人有善行,不得不举荐,亲戚有恶迹,也不得不诛杀;就这样顺承天命治理万物,以国为先,以家为后,这是圣人所立的制度,是百世不变的法则。
当初汉代刚刚举起之时,封了许多子弟为王。
他们势力强大后,就开始作乱图谋不轨,上则几乎危害国家,下则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其后加以惩罚戒备,认为诸王势力加强是国家之大忌。
自光武帝以来,分封诸王有一定制度,只允许他们在宫内自娱自乐,不得统治百姓和参与政事,与宾客交往,都有严格的禁令;这样才得以保全安定,各自安享福禄,这就是前代得失的经验教训。
先帝以古代的经验教训作为今日之借鉴,为防止作乱的萌芽,考虑到后世的长治久安,所以在卧病之日,就分散诸王,让他们及早到达各自的封国,诏令恳切,禁令严峻,所告诫的各方面,无所不至。
这样做的目的,实际上是要上使国家安定,下则保全诸王,让他们及早回到封国,使百世后的子孙能继承祖宗基业,不会出现危害国家和家族的悔恨之事。
对待父辈,您应该常常想着周朝太伯顺从其父的志向;对待兄弟,您应该常常念及汉朝河间献王和东海王恭顺兄长的节操;对待自己,您应该把前世那些骄横恣肆荒乱无耻之王记在心中以为警戒。
但是我听说您自到武昌以来,多次违背朝廷诏令,不受制度约束,擅自调兵遣将来管理保护您的宫室。
另外您的左右亲随有犯罪之人,您应当上表禀告,并把他们交付有关官员秉公处理,但是您却擅自私下杀死,而不把事情明确报告。
中书杨融,亲自接受诏令,您应当恭恭敬敬地听他的意见,但您却说:‘我就是不听禁约,能把我怎么样!’听到您这个话,我们上上下下都十分震惊,没一个不感到寒心的。
俗语说:‘明镜用来照形,知古为了知今。
’您应该深刻地记住鲁王的教训,改变目前的言行,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尽心地恭敬朝廷,这样,您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如果背弃忘却先帝的教导,对朝廷怀有轻视傲慢之心,那么我宁肯辜负您,也不敢辜负先帝的遗诏;宁肯被您所怨恨仇视,又怎敢忘记尊奉主上的权威而让诏令不能在藩臣中实行?以前如果鲁王及早地听纳忠直之言,对朝廷怀着惊惧恭敬之心,就能无穷地享受福禄,怎会有灭亡的灾祸?良药苦口,只有病人才会甘之若饴;忠言逆耳,只有通达之人才能接受。
如今我们这些人恭恭敬敬,想为您解除危险祸患于萌芽之中,扩展您富贵福禄的基础,因此不知不觉地说得十分尖锐,希望您三思!”齐王收到信后,非常惧怕,随即就迁徙到南昌。
初,吴大帝筑东兴堤以遏巢湖,其后入寇淮南,败,以内船,遂废不复治。
冬,十月,太傅恪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引军而还。
当初,吴大帝孙权建筑东兴堤用以遏止巢湖之水外流,后来进攻淮南,战败,就把巢湖用来停泊船只,于是废弃大堤不再修筑。
冬季,十月,太傅诸葛恪会集众人于东兴,重新建筑大堤,连结左右两座山,山上建筑了两座城,各留千人把守,派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然后率军返回。
镇东将军诸葛诞言于大将军师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足之上流;然后简精卒攻其两城,比救至,可大获也。”是时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丘俭等各献征吴之计。
朝廷以三征计异,诏问尚书傅嘏。
嘏对曰:“议者 欲泛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
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
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
今边壤之守,与贼相远,贼设罗落,又特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
夫军无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
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及令三方一时前守。
夺其肥壤,使还土,一也;兵也民表,寇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必浅,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远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也。
不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不察也。
夫屯垒相逼,形势已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余不足,虏之情伪,将焉所逃!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
故曰:‘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司马师不从。
镇东将军诸葛诞对大将军司马师说:“如今趁着吴国深入内地侵略,可以派王昶逼取江陵,派丘俭攻向武昌,以羁绊住吴国上游的兵力,然后挑选精锐兵力进攻其两城,等到他们救兵赶到,我们已大获全胜了。”当时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征南将军丘俭等人各自都献了征伐吴国的计策。
朝廷因三位将领计策不同,于是下诏征询尚书傅嘏的意见。
傅嘏回答说:“献计者有人主张乘船直接渡江,横行于江南;有人主张分四路同时进攻,攻占其城垒;也有人主张屯兵边境,平时耕作土地,然后乘其内乱之机发动进攻;这的确都是攻取敌国的常用之计。
但是自从我们训练集结伐吴部队以来,前后已有三年,敌人早已知晓,已经不是一支可以出其不意进行偷袭的军队了。
吴国与我为敌,将近六十年了,这期间他们君臣团结,同甘苦共患难,最近又丧其统帅,君臣上下心存忧惧危难,加强戒备,假使他们下令在重要渡口排列战船,加固城池占据险要,那么我们横行大江之上的计策,恐怕就难以奏效了。
如今边境的守军,与敌军相隔甚远,敌军设置的观察联络哨所,又数量众多戒守严密,我们的间谍不能进入,得不到任何消息。
如果军队没有耳目消息,侦察不够详密,却冒然发重兵以面临巨大的危险,这就是怀着侥幸心理以邀取成功,企图先战而后求取胜利,这不是保全军队的良策。
只有屯兵边境的计策最为完备牢靠;可以先命令王昶、胡遵选择地方驻扎在形势险要之地,审察他们的安排布置,命令三方面同时进驻守地。
第一,要夺取肥沃的土地,让敌人退回到贫瘠的土地。
第二,兵士到百姓中间,不许欺压劫掠。
第三,在附近区域实行招抚怀柔政策,使投降归附之人每天来到。
第四,从远处开始设置侦察联络哨,使间谍不能过来。
第五,敌兵退守之后,侦察联络哨必然不能深入,耕作土地也不容易开展。
第六,军队就地食用积储的粮食,不用分出兵力运输。
第七,敌军内部矛盾混乱情况可以及时得到消息,能迅速作出征讨突袭的决断。
以上七个方面,是军事行动的当务之急。
不掌握这些,敌军就会独占便利的资财;掌握这些,利益就会归于我国,所以不可以不明察。
两军营垒相互逼近,两军的阵势也已经相互明了,智慧勇敢得以施展,各种巧拙之计也得以运用,施展谋略能了解其得失,相互较量也能知道长短优劣,敌军情况的真伪,将向哪里藏匿?以小敌大,就会劳役频繁国力衰竭;以贫敌富,就会加重税敛财力匮乏。
因此兵法说:‘敌人安逸能使之烦劳,敌人饱足能使之饥饿。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司马师不采纳这个意见。
十一月,诏王昶等三道击吴。
十二月,王昶攻南郡,丘俭向武昌,胡遵、诸葛诞率众七万攻东兴。
甲寅,吴太傅恪将兵四万,晨夜兼行,救东兴。
胡遵等敕诸军作浮桥紧渡,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
诸葛恪使冠军将军丁奉与吕据、留赞、唐咨为前部,从山西上。
奉谓诸将曰:“今诸军行缓,若贼据便地,则难以争锋,我请趋之。”乃辟诸军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以径进。
时北风,奉举帆二日,即至东关,遂据徐塘。
时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高会。
奉见其前部兵少,谓其下曰:“取封侯爵赏,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铠,去矛戟,但兜鍪刀,倮身缘。
魏人望见,大笑之,不即严兵。
吴兵得上,便鼓噪,斫破魏前屯,吕据等继至;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浮桥,桥坏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
前部督韩综、乐安太守桓嘉等皆没,死者数万。
综故吴叛将,数为吴害,吴大帝常切齿恨之,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大帝庙。
获车乘、牛马、骡驴各以千数,资器山积,振旅而归。
十一月,诏令王昶等三路兵马袭击吴国。
十二月,王昶进攻南郡,丘俭进攻武昌,胡遵、诸葛诞率七万大军攻打东兴。
甲寅(十九日),吴国太傅诸葛恪率兵四万,日夜兼程,救援东兴。
胡遵等人命令各军作浮桥渡水,陈兵于大堤之上,分兵攻打两城;城在高峻险要之处,不能很快攻破。
诸葛恪派冠军将军丁奉和吕据、留赞、诏咨等人为前锋,从山的西面攻上。
丁奉对各将领说:“现在各部队行动迟缓,如果魏兵占据有利地形,就难以与他争锋交战了,我请求快速攻上。”于是让各路军马从道路上避开,丁奉亲自率领属下三千人快速突进。
当时正刮北风,丁奉扬帆行船两天就到达了东关,随即占据了徐塘。
当时漫天飘雪,十分寒冷,胡遵等人正在聚会饮酒。
丁奉见魏军前部兵力稀少,就对手下人说:“求取封侯赏爵,正在今天。”于是让士兵们都脱下铠甲,丢掉长矛大戟,只戴着头盔拿着刀和盾牌,裸身爬上堤堰。
魏兵看见他们,都大笑不止,而不立即整兵对敌。
吴兵爬上之后,立即击鼓呐喊,袭击攻破魏军前部营垒,吕据等人也相继赶到;魏军惊恐万状四散奔逃,争相抢渡浮桥,浮桥毁坏断裂,魏兵自己跳入水中,互相践踏着逃跑。
魏军前部督韩综、乐安太守桓嘉等人都沉没在水中,死者数万人。
韩综过去是吴国的叛将,多次为害吴国,吴大帝孙权常常痛恨得咬牙切齿,诸葛恪命人送回韩综首级以祭告大帝庙。
缴获魏军的车辆、牛马、骡驴等都数以千计,资材器物堆积如山,凯旋而归。
初,汉姜维寇西平,获中郎将郭循,汉人以为左将军。
循欲刺汉主,不得亲近,每因上寿,且拜且前,为左右所遏,事辄不果。
当初,蜀汉的姜维进攻西平,俘获了中郎将郭循,蜀汉任命他为左将军。
郭循想要刺杀汉后主,却没接近的机会。
他常常借上寿之机,一边跪拜,一边往前靠近,却被左右侍卫所遏止,刺杀的目的未能达到。
魏纪八 邵陵厉公下嘉平五年(癸酉、253)
魏纪八 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癸酉,公元253年)
春,正月,朔,蜀大将军费与诸将大会于汉寿,郭循在坐;欢饮沈醉,循起刺,杀之。
资性泛爱,不疑于人。
越太守张嶷,尝以书戒之曰:“昔岑彭率师,来歙杖节,咸见害于刺客。
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待信新附太过,宜鉴前事,少以为警。”不从,故及祸。
春季,正月朔(初一),蜀大将军费与诸位将领在汉寿大聚会,郭循也在座。
费欢饮以致沉醉,这时郭循突起刺杀了费。
费性情宽厚广施仁爱,从不怀疑别人。
越太守张嶷曾写信告诫他说:“从前岑彭率领军队,来歙手持杖节为帅时,都被刺客所害。
如今将军您地位尊贵权力重大,但您对待和信任新近归附的人太过分,应该以前代之事为鉴,稍微加强一些警戒。”但费不听,所以祸殃及身。
诏追封郭循为长乐乡侯,使其子袭爵。
魏国下诏追封郭循为长乐乡侯,让他的儿子因袭继承爵位。
王昶、丘俭闻东军败,各烧屯走。
朝议欲贬黜诸将,大将军师曰:“我不听公休,以至于此。
此我过也,诸将何罪!”悉宥之。
师弟安东将军昭时为监军,唯削昭爵而已。
以诸葛诞为镇南将军,都督豫州;丘俭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
王昶、丘俭听说东部魏军失败,各自烧毁营地后撤走。
朝臣议论想要把诸将罢官降职,大将军司马师说:“我没有听诸葛诞的话,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这是我的错误,各位将军有什么罪?”于是全部宽宥了他们。
司马师之弟安东将军司马昭当时为监军,所以只削去司马昭一人的爵位而已。
任命诸葛诞为镇南将军,都督豫州;丘俭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
是岁,雍州刺史陈泰求敕并州并力讨胡,师从之。
未集,而新兴、雁门二郡胡以远役,遂惊反。
师又谢朝士曰:“此我过也,非陈雍州之责!”是以人皆愧悦。
这一年,雍州刺史陈泰请求下令让并州与他合力讨伐胡人,司马师同意了。
队伍尚未集中起来,而新兴、雁门两个郡的胡人由于路途太远,惊疑不定而反叛。
对此事,司马师又向朝廷大臣谢罪说:“这是我的错误,不是陈雍州的责任!”因此人们都行惭愧而对司马师心悦诚服。
习凿齿论曰:司马大将军引二败以为己过,过消而业隆,可谓智矣。
若乃讳败推过,归咎万物,常执其功而隐其丧,上下离心,贤愚解体,谬之甚矣!君人者,苟统斯理以御国,行失而名扬,兵挫而战胜,虽百败可也,况于再乎!
习凿齿论曰:司马大将军以两次失败引咎自责,错误消弥而事业却兴隆了,真可谓智者之举。
如果讳言失败推卸责任,归咎于各种原因,经常自伐其功而隐匿失误,使上上下下离心离德,各种人才分散解体,那谬误就太大了。
身为君主之人,如果能掌握这个道理来治国家,行动失误却名声远扬,兵力暂时受挫却能最终战胜敌人,那么即使失败一百次都无妨,何况只有两次呢!
光禄大夫张缉言于师曰:“恪虽克捷,见诛不久。”师曰:“何故?”缉曰:“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求不死,得乎!”
光禄大夫张缉对司马师说:“诸葛恪虽然获得了胜利,但离被诛杀却不远了。”司马师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张缉说:“他的声威震慑其君主,功劳盖过全国,想要求得不死,还可能吗?”
二月,吴军还自东兴。
进封太傅恪阳都侯,加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
恪遂有轻敌之心,复欲出军,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谏恪;恪不听。
中散大夫蒋延固争,恪命扶出。
因著论以谕众曰:“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雠欲相除也。
有雠而长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
昔秦但得关西耳,尚以并吞六国。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以吴与蜀,比古六国,不能半也。
然今所以能敌之者,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及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
加司马懿先诛王凌,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
当今伐之,是其厄会;圣人急于趋时,诚谓今日。
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伟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者也。
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
每鉴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见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疏愚言,以达一二君子之末。
若一朝陨没,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耳。”众人虽皆心以为不可,然莫敢复难。
二月,吴国军队自东兴返回。
进封太傅诸葛恪为阳都侯,并兼任荆州、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
诸葛恪于是产生了轻敌之心,想要再度出兵,各位大臣认为频繁出兵军队疲惫不堪,就异口同声地劝谏诸葛恪,但诸葛恪不听。
中散大夫蒋延仍坚持争谏,但诸葛恪却命人把他架扶出去。
诸葛恪因此事著文晓谕众人说:“凡是敌对国家想要互相吞并,也就是仇敌想要互相铲除。
有仇敌而使之发展,祸患如果不在眼前,就是留给了后人,所以不能不深谋远虑。
古时秦国只有关西之地,尚且能吞并六国。
如今以魏国与古代的秦国相比,土地却不到六国的一半。
然而今天我们之所以能与魏国对敌,只是因为曹操时期的士兵到今天已经老弱不能打仗,而后来出生的人还没有长大,这正是敌人兵力微弱而未及强盛之时,再加上司马懿先诛杀了王,接着自己死去,他的儿子幼弱却专擅那里的大权,虽然有聪明的谋士,却未能加以任用。
如今去讨伐,正是他们的厄运到来之日。
圣人急于顺随时势,指的实在就是今天的这种情况。
如果顺从众人之情,心怀苟且偷安的想法,认为长江天险可以世代保持,不考虑魏国全面的情况而只看现在的形势就轻视其以后的发展,这就是我一直为之难过叹息的原因。
如今我听说有些人认为百姓还很贫困,想要先从事休养生息之事,这是不知考虑其大的危害则只是怜惜其小的勤苦的想法。
以前汉高祖幸运地占据了三秦之地,为什么他不闭关守住险要以自享娱乐,却偏要发动全部兵力去攻打西楚项羽,以致于身受创伤,甲胄里生满了虱子,将士们饱受艰难困苦,难道他甘心在刀剑里生活而忘记安宁了吗?这是因为考虑到天长日久他与项羽势不两存的缘故。
每当我借鉴荆邯劝说公孙述锐意进取的图谋,以及近来见到家叔诸葛亮上表陈述与敌人争竞的计策,我都要喟然叹息!我朝夕辗转反侧,所想的就是这些,因此姑且陈述我的浅见,以送达各位君子明鉴。
如果一旦我死去,志向计划不能实现,重要的是让来世之人了解我所忧虑的事情,在我死后深入地思考此事。”众人虽然心里都认为他说得不对,但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了。
丹阳太守聂友素与恪善,以书谏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计未施行;寇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宜且按兵养锐,观衅而动。
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
丹阳太守聂友平素与诸葛恪很有交情,就写信劝谏他说:“先帝本来有遏止东关之敌的计策,但没有施行;敌人自远方前来送死,我军将士凭借先帝的威德,舍身拼命,一下子就取得了非常卓著的战功,这难道不是宗庙、神灵、社稷的福分吗?现在我们应当暂且按兵不动,养精蓄锐,伺察到敌国的内部裂痕再发动兵力。
如今您乘此胜利之势想要再次大规模出兵,这是未得天时之利而随便按您个人的意旨行事,我内心深感不安。”诸葛恪在他的文章后面附了一封信回答聂友说:“您的话虽然符合自然之理,但却没有看到胜负存亡的大道理,您仔细阅读这篇文章,就可以明白了。”
滕胤谓恪曰:“君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出摧强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
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
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
不如按甲息师,观隙而动。
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恪曰:“诸云不可,皆不见计算,怀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望乎!夫以曹芳暗劣,而政在私门,彼之民臣,固有离心。
今吾因国家之资,藉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三月,恪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入寇,以滕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滕胤对诸葛恪说:“您接受象伊尹、霍光那样的辅佐君王重托,在内则安定我们的朝廷,出外则摧败强大的敌人,名声震摄海内,天下之人无不震动,万众之心,是希望蒙受您的恩德而休养生息。
如今在繁重的劳役之后,又兴兵出征,人民疲惫精力不足,而且远方的敌人也有了防备。
如果城池不能攻破,掠夺地盘也没有收获,就会使前功尽弃而招致后来的责备。
因此不如先按兵不动休养军队,然后伺察敌人的漏洞再发兵行动。
而且兴兵打仗是件大事,只有依靠众人才能成功,众人如果不愿打仗,您独自一人能安然处之吗?”诸葛恪说:“众人说不可出兵,都未见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打算,只是心怀苟且偷安的思想;而你又认为他们是对的,我还有什么指望?因曹芳昏庸无能,而使政权落入私家,魏国的臣民本来已经产生离异之心。
如今我凭借国家的资财,依仗上次战争胜利的威势,那么将无往而不胜。”三月,诸葛恪发州郡之兵二十万人再次进犯魏国,任命滕胤为都下督,总管留守事宜。
夏,四月,大赦。
夏季,四月,实行大赦。
汉姜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
每欲兴军大举,费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圣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且保国治民,谨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为希冀徼幸,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及死,维得行其志,及将数万人出石营,围狄道。
蜀将姜维自以为详熟西部风俗,再加上对自己的才华武略颇为自负,所以总想诱使各个羌、胡的部族成为自己的羽翼,他认为从陇地往西,都可以断为己有。
每次他想要兴兵大举进攻,费就常常加以阻止,不听从他的主张,调给他的兵力也不足一万人。
费说:“我们这些人比诸葛丞相差得远了。
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更何况我们呢?所以我们不如先保国治民,谨守住自己的国土,至于建功立业扩大疆土,那就要等待有才能的人去干了。
我们不要寄希望于侥幸,把成败系于一举,如果不能如愿以偿,后悔就来不及了。”等到费死后,姜维才得以实行他的计划,率兵将数万人越过石营,围攻狄道县。
吴诸葛恪入寇淮南,驱略民人。
诸将或谓恪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恪从其计,五月,还军围新城。
吴国的诸葛恪进犯淮南,驱杀掠夺百姓。
将领中有人对诸葛恪说:“如今率兵深入敌境,境内的百姓必然都一起远远地逃离了,恐怕我们的兵士费尽辛劳而功效甚少,不如仅围困新城,新城被困,必然会有救兵来,等救兵一到,再与他们交战,就可以大获全胜。”诸葛恪采纳了这个计策,五月,撤回军队围困新城。
诏太尉司马孚督军二十万往赴之。
大将军师问于虞松曰:“今东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诸将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强,不可不察也。
今恪悉其锐众,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
若攻城不拔,请战不可,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之不径进,乃公之利也。
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投食我麦,非深根之寇也。
且谓我并力于东,西方必虚,是以径进。
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师曰:“善!”乃使郭淮、陈泰悉关中之众,解狄道之围;敕丘俭按兵自守,以新城委吴。
陈泰进至洛门,姜维粮尽,退还。
诏命太尉司马孚率军二十万人奔赴战场。
大将军司马师询问虞松说:“如今东西都有战事,两个地方都很紧急,但诸位将领却意志沮丧,应该怎么办?”虞松说:“从前西汉周亚夫坚守昌邑而吴、楚之军不战自败,有些事情看似弱而实际强,所以不能不详察。
如今诸葛恪带来他全部的精锐部队,足以肆意逞强施暴,但他却坐等在新城,想要招来魏军与他一战。
如果他不能攻破城池,请战也无人理睬,军队就会士气低落疲劳不堪,势必将自动撤退,诸位将领的不愿径直进击,对您反而是有利的。
姜维握有重兵,但却是深入我境的孤军与诸葛恪遥相呼应,他们没有运粮部队,只以我们境内的麦子为食,不是能坚持长久作战的军队。
而且他认为我们全力投入东方的战斗,西方必定空虚,所以径直深入我方境内。
现在如果令关中各军日夜兼程快速奔赴前线,出其不意地攻打姜维,他大概就要撤走了。”司马师说:“好!”于是命令郭淮、陈泰率领关中全部军队,去解救狄道的围困;命令丘俭按兵不动坚守营地,而把新城交给吴国去围攻。
陈泰行军至洛门,姜维粮尽,只好撤退。
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城,吴人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不可护。
特乃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
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自受敌以来,已九十余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战死者已过半,城虽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乃投其印绶与之。
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
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斗死耳!”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拔。
扬州牙门将涿郡人张特守卫新城,吴国人连月攻打,城中兵士共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超过了一半,而诸葛恪又堆起了土山猛烈进攻,新城将要失陷,不能再守护了。
于是张特对吴国人说:“现在我已经无心再战了。
但魏国法律规定,被围攻超过百日而救兵仍然未至者,虽然投降,其家属也不治罪;我自受围攻以来,已经九十多天了,这城中本来有四千余人,战死者已超过一半,城虽然失陷,但还有一半人不愿投降,我要回去劝说他们,逐一辩别好坏,明天一早送名单过来,请先把我的印绶拿去当做信物。”随即把他的印绶扔给了吴人。
吴人听信了他的话而没要他的印绶。
于是张特连夜拆除城内房屋的木材,修补加固城墙缺口成为双重防护,第二天,对吴人说:“我只有战斗而死,决不投降!”吴人愤怒已极,加紧攻城,但却不能攻克。
会大暑,吴士疲劳,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太半,死伤涂地。
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诈,欲斩之,自是莫敢言。
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
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立夺其兵,斥还建业。
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来奔。
诸将伺知吴兵已疲,乃进救兵。
秋,七月,恪引军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哀痛,大小嗟呼。
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丁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
由是众庶失望,怨兴矣。
当时天气十分炎热,吴国士兵疲劳不堪,饮用了不洁净的水,造成了腹泻、浮肿病流行,生病者过半,死伤之人满地都是。
各兵营的官吏每天都报告生病者太多,诸葛恪认为他们谎报,要杀掉他们,从此没有人再敢说了。
诸葛恪心中没有良策,又耻于攻城不下,所以忿恨之情常流露于外表。
将军朱异在军事上与诸葛恪发生抵触,诸葛恪就立刻夺去他的兵权,驱逐他回建业。
都尉蔡林多次提出军事计策,诸葛恪都不采纳,结果蔡林骑马逃走投降魏国。
魏国将领伺察了解到吴国兵士已疲惫不堪,于是发出救兵。
秋季,七月,诸葛恪率军退却,那些受伤生病的士卒流落在道路上,艰难地互相扶持着行走,有的人困顿地倒毙于沟中,有的人则被俘获,全军上下沉浸在哀痛悲叹之中。
但诸葛恪却安然自若,外出在江中小洲上住了一月,还计划在浔阳地区开发田地,召他回去的诏书接连不断,他才慢慢地返回。
从此他在群臣百姓中失去威望,人们对他的怨恨之言也越来越多。
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违命。
诸葛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虚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
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犹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汝南太守邓艾对司马师说:“孙权已经死了,大臣们尚未顺从新朝廷,吴国的名宗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拥兵仗势,足可以违抗朝廷命令。
诸葛恪新近才执掌国政,而朝内又没有明君,诸葛恪也不想着抚恤关怀上下臣民以树立治国的根基,却热衷于对外战争,肆虐役使人民,把全国的军队,困顿在坚固的城下,死掉的数以万计,结果遭受重创失败而归,这就是诸葛恪获罪之日。
古时的伍子胥、吴起、商鞅、乐毅都受到了君主的信任,但君主死后他们仍然失败了,更何况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这四个贤人,而且他也不顾虑大的忧患,所以诸葛恪的败亡指日可待。”
八月,吴军还建业,诸葛恪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数妄作诏!”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
八月,吴国军队回到建业,诸葛恪让兵士排成队列,前有引导后有随从地步入府邸,刚到家就立刻召来中书令孙嘿,厉声申斥他说:“你们怎么敢屡次妄作诏书!”孙嘿十分恐惧地告辞出来,托病返回家中。
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更罢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
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敕兵严,欲向青、徐。
诸葛恪出征回来之后,选曹所奏请的各机构选任的官吏,一概不用,重新选拔。
治事愈来愈威严,被治罪和受责备的人很多,该去进见诸葛恪的人没有不胆战心惊唉声叹气的。
诸葛恪又更换宫中侍卫,全部选用他的亲近之人;又下令让军队加紧备战,想要出兵攻打青州、徐州。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于 吴主,云欲为变。
冬,十月,孙峻与吴主谋置酒请恪。
恪将入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又,家数有妖怪,恪疑之。
旦日,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乃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欲以尝知恪意,恪曰:“当自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以书示滕胤,胤劝恪还。
恪曰:“儿辈何能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剑履上殿,进谢还坐。
设酒,恪疑未饮。
孙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药酒,可取之。”恪意乃安。
别饮所赍酒,数行,吴主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著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斫约,断右臂。
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得刃,乃除地更饮。
恪二子竦、建闻难,载其母欲来奔,峻使人追杀之。
以苇席裹恪尸,蔑束腰,投之石子冈。
又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军,杀恪弟奋威将军融于公安,及其三子。
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
孙峻因为臣民百姓大都怨恨嫌恶诸葛恪,就在吴王面前诬陷诸葛恪,说他想要发动变乱。
冬季,十月,孙峻与吴王密谋在酒筵上杀死诸葛恪。
诸葛恪将要赴宴的前一天晚上,精神燥动不安,整夜都不能入睡;另外,家里又发生了几次怪异之事,诸葛恪起了疑心。
第二天,诸葛恪把车停在宫门,当时孙峻已经在帷帐之中设下伏兵,唯恐诸葛恪不按时进来使事情泄露,于是就亲自出来见诸葛恪说:“您如果贵体欠安,可以等以后再说,我会把情况禀告主上的。”他说这话实际是想探试诸葛恪的态度。
诸葛恪说:“我要勉力进去见主上。”当时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人写密信给诸葛恪说:“今日宫内的陈设不同一般,我们怀疑有其他变故。”诸葛恪把密信给滕胤看,滕胤劝诸葛恪回府。
诸葛恪说:“这些小辈能干什么?恐怕他们是在酒食中下毒来害人而已。”诸葛恪进入宫内,带着剑不脱鞋上殿,上前谢过主上,回来坐在座位上。
摆上酒宴,诸葛恪因有疑心就不饮酒。
孙峻说:“您的病没有大好,如果有常服的药酒,就请派人取来。”诸葛恪这才安了心。
诸葛恪喝着自己人送来的酒,喝了几杯之后,吴王回到内室;这时孙峻也起来上厕所,在那儿脱下长衣,换上短衣服,一出来就喊道:“主上有诏命立即拘捕诸葛恪!”诸葛恪慌忙站起,还没拔出剑而孙峻的刀已经砍了下来,张约从旁边刀劈孙峻,但只伤及左手,孙峻却回手砍断了张约的右臂。
这时,宫内的卫兵都跑上殿来,孙峻说:“今天要捕取的只是诸葛恪,现在他已经死了。”然后命令卫兵全都把刀收起来,又把地上清除打扫一番重新开筵。
诸葛恪的两个儿子诸葛竦和诸葛建听说父亲遭难,就用车拉起母亲想要投奔魏国,孙峻派人追赶并杀掉了他们。
又命令用芦席裹住诸葛恪的尸体,中间用竹蔑一捆,扔到了石子冈。
另外派遣无难督施宽到将军施绩、孙壹的军队中,在公安县杀了诸葛恪的弟弟奋威将军诸葛融和他的三个儿子。
诸葛恪的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也都被诛灭三族。
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希有极日;然犹继之以云雨,因以润物。
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
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
伏念故太傅诸葛恪,罪积恶盈,自致夷灭,父子三首,枭市积日,观者数万,詈声成风;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
人情之于吕物,乐极则哀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然!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
愿圣朝稽则乾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
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
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大哉!昔栾布矫命彭越,臣窃 恨之,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为幸耳。
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明哀察。”于是吴主及孙峻听恪故吏敛葬。
临淮人臧均上表请求收拾诸葛恪尸骨并加以安葬,他上书说:“电闪雷鸣,不会在整个早晨都连续不断,狂风怒吼,也很少终日不停,雷电狂风过后仍然还会有和风细雨,滋润万物。
因此天地的威严不会整日整夜连绵不断地施展;帝王的怒气也不应毫无约束地尽情发散。
我狂妄愚鲁,不避忌讳,胆敢冒着破家灭身之罪,象祈求上天降下和风细雨一样,求您暂息雷霆之怒。
追想已故太傅诸葛恪,罪恶满盈,自己招致了诛灭三族的结果,他们父子三人的首级被砍下示众也有不少天了,观看者有数万人,咒骂他们的声音也如风四起;国家的大刑震慑了各个地方,就连老人孩童也全都见到了。
人情对于万物,往往是乐极生哀,看到诸葛恪在尊贵全盛之时,世上没有人能与他相比,身居三公宰相的高位,经历多年,而如今被诛杀灭族,却无异于禽兽,察尽人情的反复,怎能不令人悲伤!而且他是已经死去之人,应埋葬于地下,没有必要再对他砍凿击刺。
希望圣明的朝廷,效法天地,发怒不超过十日,让他的乡里之民和手下故吏用普通士卒的丧服为他收尸,再恩准他殓入三寸薄棺。
从前项藉曾受到殡葬的礼遇,韩信也曾得到入殓安葬的恩惠,这都是汉高祖被誉为光大神明的举动。
愿陛下施布三皇的仁慈,垂赐哀怜之心,使国家的恩泽施加于因罪被杀者的尸骸,再次让他得到不尽的恩惠,从此仁德的声名扬于远方,使天下劝善惩恶,这难道不正大吗?从前汉代的栾布故意违背成命,向彭越的首级禀奏并祭祀。
我对栾布的做法极为不满。
他不先请求主上的恩典,而擅自肆意发泄自己的情感,他能够不受诛杀,实在是万幸之事。
如今我不敢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来显露圣上的恩赐,只能恭敬地写信上书,冒昧地向您陈述我的意见,请求圣明天子爱怜而体察臣下之心。”于是吴王和孙峻下令听任诸葛恪过去的部下把他收敛安葬。
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奋威将军张承亦以为恪必败诸葛氏。
陆逊尝谓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汉侍中诸葛瞻,亮之子也。
恪再攻淮南,越太守张嶷与瞻书曰:“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托之重,亦何容易!亲有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
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
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算也。
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也。
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邪!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恪果以此败。
当初,诸葛恪少年即名声大振,吴大帝孙权非常器重他,而他的父亲诸葛瑾常为此事忧虑,说诸葛恪不是能保护家族的主人。
诸葛瑾的朋友张承也认为诸葛恪必将败坏诸葛氏家族。
陆逊曾对诸葛恪说:“在我前面的人,我必然尊奉他,与他共同升迁;在我之下者,我就去扶持接引他。
如今我看你气势凌驾于你前面的人之上,心意中又蔑视在你之下的人,这不是安定德业的根基。”蜀汉的侍中诸葛瞻,是诸葛亮之子。
诸葛恪再次攻打淮南时,越太守张嶷给诸葛瞻写信说:“吴王刚刚驾崩,现在的皇帝实在太年幼怯弱,太傅诸葛恪承受辅政托孤的重担,又哪里是容易的事!以周公之才且有亲戚关系,来摄理朝政,仍然会有管叔、蔡叔散布流言发动叛乱;霍光受命摄理朝政,也有燕王刘旦、盖主和上官桀等人阴谋陷害霍光的活动,只是依赖周成王、汉昭帝的圣明才得以免遭危难。
以前常听说吴王生杀赏罚的大权,从不交给下人,如今却在垂死之时,终于召来太傅,把后事托付给他,这实在令人忧虑。
另外从以前的记载看,吴、楚地方的人性格轻飘急躁,但太傅却远离年幼的君主,深入敌国境内,这恐怕不是良好而长远的计策。
虽然说吴国国家纲纪整肃,君臣上下和睦相处,但百事中即使有一次失误,也不是明智者的谋略。
用古事来衡量今天的事情,则今事如同古事一样,如果您不向太傅进献忠言,还有谁能直言相告呢?希望您能劝他撤回军队扩展农业,致力于推行仁德恩惠,数年之中,我们东西两国再同时大举进攻魏国,也不算晚,希望您深刻地考虑和采纳我的建议!”后来诸葛恪果然如张嶷所言而失败。
吴群臣共议上奏,推孙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
有媚峻者言曰:“万机宜在公族,若承嗣为亚公,声名素重,众心所附,不可量也。”乃表峻为丞相、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
滕胤女为恪子竦妻,胤以此辞位。
孙峻曰:“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峻与胤虽内不沾洽,而外相苞容,进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吴国的群臣共同建议上奏,推举孙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
有个向孙峻献媚的人说:“政务的权柄应由皇族掌握,如果滕胤当了司徒,地位仅次于太尉,而且他声名卓著,众人之心都归附他,那么他日后的势力则不可估量。”于是又上表请任命孙峻为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却不设置协助丞相管理政务的御史大夫,因此士人都大失所望。
滕胤的女儿是诸葛恪之子诸葛竦的妻子,滕胤以此为由想要辞职。
孙峻对他说:“鲧之罪不会牵连到禹,你何必这样呢?”孙峻和滕胤虽然内心不甚融洽,但处理外部事务却能互相包容。
于是进封滕胤的爵位为高密侯,二人像以前一样一起共事。
齐王奋闻诸葛恪诛,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
傅相谢慈等谏,奋杀之,坐废为庶人,徙章安。
齐王孙奋听说诸葛恪被诛杀,于是移居芜湖,想要到建业去观察事态变化。
傅相谢慈等人劝谏他不要去,孙奋就把谢慈杀掉了。
朝廷得知后,把孙奋废黜为庶民,徙居章安县。
南阳王和妃张氏,诸葛恪之甥也。
先是恪有迁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言恪欲迎和立之。
及恪被诛,丞相峻因此夺和玺绶,徙新都,又遣使者追赐死。
初,和妾何氏生子,诸姬子德、谦、俊。
和将死,与张妃别,妃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亦自杀。
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字孤!”遂抚育及其三弟,皆赖以获全。
南阳王孙和的妃子张氏,是诸葛恪的外甥女。
早先诸葛恪有迁都的打算,就让孙和去修建武昌宫,民间有谣传说诸葛恪想要迎立孙和为天子。
诸葛恪被诛之后,丞相孙峻就因此事夺去了孙和的印玺,徙居到新都,又派使者随后追去赐孙和自杀。
当初,孙和之妾何氏生了儿子孙,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有孙德、孙谦、孙俊。
孙和将死时,与张妃决别,张妃说:“无论吉凶祸福,我当永远相随,决不独自活着。”然后也自杀而死。
何姬说:“如果都相从而死,谁来抚养孤儿呢?”于是就抚育孙和他的三个弟弟,这些孩子都依靠她才得以生存下来。
高贵乡公上正元元年(甲戌、254)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甲戌,公元254年)
春,二月,杀中书令李丰。
初,丰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内翕然称之。
其父太仆恢不愿其然,敕使闭门断客。
曹爽专政,司马懿称疾不出,丰为尚书仆射,依违二公间,故不与爽同诛,丰子韬,以选尚齐长公主。
司马师秉政,以丰为中书令。
是时,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不得在势任,居常怏怏;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亦不得意:丰皆与之亲善。
师虽擢用丰,丰私心常在玄。
丰在中书二岁,帝数召丰与语,不知所说。
师知其议己,请丰相见以诘丰,丰不以实告;师怒,以刀钚筑杀之,送尸付廷尉,遂收丰子韬及夏侯玄、张缉等皆下廷尉,钟毓按治,云:“丰与横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谋曰:‘拜贵人日,诸营兵皆屯门,陛下临轩,因此同奉陛下,将群僚人兵,就诛大将军;陛下傥不从人,便当劫将去耳。
’”又云:“谋以玄为大将军,缉为车骑将军;玄、辑皆知其谋。”庚戍,诛韬、玄、缉、铄、敦、贤,皆夷三族。
春季,二月,魏国杀中书令李丰。
当初,李丰十七八岁时,已经颇有清雅之名,海内人士交口称誉。
他的父亲太仆李恢不愿让他这样,所以就令他闭门谢客,不与人往来。
曹爽独揽朝政时,司马懿称病不出,当时李丰任尚书仆射,就在曹爽、司马懿二人之中周旋反覆,因此没有与曹爽一起被诛杀。
李丰的儿子李韬,被选中娶齐长公主为妻。
司马师主持朝政时,任命李丰为中书令。
当时,太常夏侯玄在天下极有威望,但因为与曹爽是亲戚,不能担任有权势的职位,平时常常怏怏不乐;张缉因为是皇后之父而免去郡守闲居在家,他也很不得意;李丰与夏侯玄和张缉关系十分亲密。
司马师虽然提拔了李丰,但李丰心里更为看重夏侯玄。
李丰担任中书令的两年中,皇帝多次召见李丰一起交谈,但不知说些什么。
司马师知道他们是在议论自己,所以请李丰来相见,向他询问,但李丰却不以实言相告;司马师勃然大怒,就用刀把上的铁环捶死了李丰,把尸体送交廷尉,接送又逮捕了李丰之子李韬和夏侯玄、张缉等人,都送交廷尉收监。
钟毓负责审讯治狱,他说:“李丰与黄门监苏铄、永宁宫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人阴谋策划说:‘拜贵人的那天,各营的兵力都把守在宫门口,陛下临近前廊时,借此机会共同侍奉陛下,再率领众官兵士,近前去诛杀大将军;陛下如果不听从,就要挟持着他离开。
’”又说:“他们阴谋商定以夏侯玄为大将军,张缉为骠骑将军;夏侯玄、张缉都知道这个阴谋。”庚戌(二十二日),诛杀李韬、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李贤等人,并诛灭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邀玄欲与之俱,玄不从。
及司马懿薨,中领军高阳许允谓玄曰:“无复忧矣!”玄叹曰:“士宗,卿何不见事乎!此人犹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及下狱,玄不肯下辞,钟毓自临治之。
玄正色责毓曰:“吾当何罪!卿为令史责人也,卿便为吾作!”毓以玄名士,节高,不可屈,而狱当竟,夜为作辞,令与事相附,流涕以示玄;玄视,颔之而已。
及就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夏侯霸投奔蜀国时,曾邀请夏侯玄和他一同去,但夏侯玄没有听从。
等司马懿去世,中领军高阳人许允对夏侯玄说:“以后不用再忧虑了。”夏侯玄叹道:“士宗啊,你怎么不明事理呢?司马懿还是能把我作为世代交好的少年来对待我,而司马师、司马昭就不会容我了。”入狱之后,夏侯玄不肯招供,钟毓亲自去处理。
夏侯玄表情严肃地斥责钟毓说:“我有什么罪!你身为公府令史亲自来责问我,那你就替我写!”钟毓认为夏侯玄是名士,志节清高,不可屈服,但案子要了结,于是连夜为他写了供状,使与所查察之事相符合,然后流着眼泪给夏侯玄看;夏侯玄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
等到推到东市斩首,他仍然脸不变色,举动自如。
李丰弟翼,为兖州刺史,司马师遣使收之。
翼妻荀氏谓翼曰:“中书事发,可及诏书未至赴吴,何为坐取死亡!左右可同赴水火者为谁?”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与同死生者,虽去亦不免!”翼曰:“二儿小,吾不去,今但从坐身死耳,二儿必免。”乃止,死。
李丰的弟弟李翼是兖州刺史,司马师派人去逮捕他。
李翼的妻子荀氏对他说:“中书令出了事,你可在诏书未到之前跑到吴国去,为什么要坐着等死!你的左右有谁能与你一起赴汤蹈火?”李翼想了想没有回答,他妻子说:“你身在大州,却不知有谁能与代同生共死,你虽然离去也不免一死!”李翼说:“两个儿子还小,我不能走,如今只是我一人受牵连而死,两个儿子必能获免。”终于没有逃走,被杀而死。
初,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及东安太守郭智善,智子冲,有内实而无外观,州里弗称也。
冲尝与李丰俱见畿,既退,畿叹曰:“孝懿无子;非徒无子,殆将无家。
君谋为不死也,其子足继其业。”时人皆以畿为误,及丰死,冲为代郡太守,卒继父业。
当初,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和东安太守郭智是好朋友。
郭智的儿子郭冲,有内秀而外表不漂亮,州里没有人称赞他。
郭冲曾与李丰一起去看望杜畿,走了之后,杜畿叹道:“李恢没有儿子了;不仅没有儿子,恐怕也将要没有家了。
郭智却是死不了的,他的儿子足以继承父业。”当时人都认为杜畿说得不对,等李丰死时,郭冲则当了代郡太守,终于继承了父业。
正始中,夏侯玄、何晏、邓俱有盛名,欲交尚书郎傅嘏,嘏不受。
嘏友人荀粲怪而问之,嘏曰:“太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
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
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
以吾观此三人者,皆将败家;远之犹恐祸及,况昵之乎!”嘏又与李丰不善,谓同志曰:“丰饰伪而多疑,矜小智而昧于权利,若任机事,其死必矣!”
正始年间,夏侯玄、何晏、邓都很有名气,他们想要结交尚书郎傅嘏,但傅嘏却不接受。
傅嘏的朋友荀粲奇怪地问他何以如此,傅嘏说:“夏侯玄的志向超过了其能力,他能符合虚有的声名却没有实际的才干。
何晏话说得很高远而情感却很浅近,喜好辩论却没有真诚,这就是所谓口齿伶俐却会颠覆邦国的人。
邓有所作为但最终没有成就,他在外邀取名利,而内心却毫无节制,喜欢与自己相同而讨厌与自己不同的意见,多嘴多舌而且嫉妒超过自己的人;多嘴多舌就会造成很多矛盾,嫉妒超过自己的人就会失去亲近的朋友。
以我看这三个人都将要家败族灭,我远远地避开他们还恐怕会招惹灾祸,更何况与他们亲近呢?”傅嘏又与李丰不和,曾对朋友说:“李丰善于掩饰其虚伪而且生性多疑,沾沾自喜于小聪明而又热衷于权利,如果让他掌管机密要事,那么他被杀是必定无疑的!”
辛亥,大赦。
辛亥(二十三日),实行大赦。
三月,废皇后张氏;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奉车都尉夔之之女也。
三月,魏国废掉皇后张氏;夏季,四月,立皇后王氏。
王皇后是奉车都尉王夔之的女儿。
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于汉。
六月,姜维寇陇西。
狄道长李简写密信给蜀汉,请求投降。
六月,姜维率军进犯陇西。
中领军许允素与李丰、夏侯玄善。
秋,允为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帝以允当出,诏会群臣,帝特引允以自近;允当与帝别,涕泣欷。
允未发,有司奏允前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未至,道死。
中领军许允平时与李丰、夏侯玄交好。
秋季,许允任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魏帝认为许允应当离京外出,于是诏令群臣集会,魏帝特地把许允拉到自己身旁谈话;许允在与魏帝告别时,泪流满面哀叹着不忍离去。
许允还没走,有司就奏告说许允以前曾随便散发官用物品,于是就把他逮捕交付廷尉处理,后又把他押送到乐浪,还没有到达就死在路上。
吴孙峻骄矜淫暴,国人侧目。
司马桓虑谋杀峻,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不克,皆死。
吴国的孙峻骄横傲慢淫乱残暴,国人愤恨,侧目而视。
任司马的桓虑谋划要杀掉孙峻,立太子孙登之子吴侯孙英为君;没有成功,参与者都被处死。
帝以李丰之 死,意殊不平。
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诏召之使击姜维。
九月,昭领兵入见,帝幸平乐观以临军过。
左右劝帝因昭辞,杀之,勒兵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帝惧,不敢发。
魏帝对李丰之死,心中颇为愤愤不平。
安东将军司马昭镇守武昌,诏令召入京然后去攻打姜维。
九月,司马昭领兵来晋见魏帝,魏帝到平乐观检阅他的军队。
左右亲信借司马昭进见辞行的机会杀掉他,然后再领兵击退大将军司马师;在此之前已经写好诏书,但魏帝害怕,不敢发。
昭引兵入城,大将军师乃谋废帝。
甲戌,师以皇太后令召群臣会议,以帝荒淫无度,亵近倡优,不可以承天绪;群臣皆莫敢违。
乃奏收帝玺绶,归藩于齐。
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与帝对坐,芝谓帝曰:“大将军欲废陛下,立彭城王据!”帝乃起去。
太后不悦。
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军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但当顺旨,将复何言!”太后曰:“我欲见大将军,口有所说。”芝曰:“何可见邪!但当速取玺绶!”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玺绶著坐侧。
芝出报师,师甚豆。
又遣使者授帝齐王印绶,出就西宫。
帝与太后垂涕而别,人乘王车,从太极殿南出,群臣送者数千人,司马孚悲不自胜,余多流涕。
司马昭领兵入城,大将军司马师就阴谋废掉魏帝。
甲戌(十九日),司马师假传皇太后的命令召集群臣开会议论,以魏帝荒淫无度宠幸亲近歌舞艺人为理由,认为他不能再承担帝王的重任了。
群臣都不敢反对。
于是上奏章要没收魏帝的御玺,贬为齐王。
又让郭芝入宫告诉太后。
太后正在与魏帝对坐闲谈,郭芝就对魏帝说:“大将军想要废掉陛下,立彭城王曹据为帝!”魏帝站起来就走了。
太后很不高兴。
郭芝说:“太后有儿子却不能教育,现在大将军主意已定,又领兵在外以防备非常事变,只能顺着他的旨意,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后说:“我要见大将军,对他有话说。”郭芝说:“有什么可见的!”现在只应该快点取来御玺!”太后无奈,就让身边的侍从官取来御玺放在座位旁。
郭芝出来报告司马师,司马师很高兴。
又派使者把齐王之印绶给魏帝,让他出来住在西宫。
魏帝与太后垂泪而别,然后乘坐亲王规格的车子,从太极殿出来往南而行,群臣出来送别的有数十人,司马孚悲痛欲绝,其他人也都挥泪相送。
师又使使者请玺绶于太后。
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来立,我当何之!且明皇帝当永绝嗣乎!高贵乡公,文帝之长孙,明皇帝之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其详议之。”丁丑,师更召群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贵乡公髦于元城。
髦者,东海定王霖之子也,时年十四,使太常王肃持节迎之。
师又使请玺绶,太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自欲以玺绶手授之。”冬,十月,癸丑,高贵乡公至玄武馆,群臣奏请舍前殿,公以先帝旧处,避止西厢;群臣又请以法驾迎,公不听。
庚寅,公入于洛阳,群臣迎拜西掖门南,公下舆答拜,傧者请曰:“仪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
至止车门下舆,左右曰:“旧剩舆入。”公曰:“吾被皇太后征,未知所为。”遂步至太极东堂,见太后。
其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
大赦,改元。
为齐王筑宫于河内。
司马师又派使者向太后索要御玺,太后说:“彭城王是我的小叔,他立为天子,我该到哪儿去?再说明皇帝难道就永绝后嗣了吗?高贵乡公是文皇帝的长孙,明皇帝之弟的儿子,按照礼制,可以选择小宗的后代来继承大宗的统绪,你们再详细议论议论。”丁丑(二十二日),司马师再次召集群臣,把太后的命令给他们看,然后决定到元城迎接高贵乡公曹髦。
曹髦是东海定王曹霖之子,当时年仅十四岁,所以让太常王肃持符节去迎接他。
司马师又派人向太后要御玺,太后说:“我要见高贵乡公,他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我想亲手把御玺授给他。”冬季,十月,己丑(初四),高贵乡公到达玄武馆,群臣上奏请求让他住在前殿,高贵乡公认为那是先帝的旧居,就避开前殿而住到西厢;群臣又请求让朝内用皇帝的车驾平迎接,高贵乡公不同意。
庚寅(初五),高贵乡公进入洛阳,群臣在西掖门南边跪拜迎接,高贵乡公也下车答拜,司仪对他说:“按照礼仪不必答拜。”高贵乡公说:“我也是天子之臣,怎能不拜?”于是就下车答拜。
到了止车门高贵乡公下了车,左右之人说:“按旧仪您可乘车进入。”高贵乡公说:“我受到皇太后的征召,还不知干什么呢?”然后就步行到太极东堂,拜见太后。
当天,高贵乡公在太极前殿即皇帝位,出席的文武百官都十分喜悦。
然后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元。
又在河北郡为齐王建造了宫室。
汉姜维自狄道进拔河间、临洮。
将军徐质与战,杀其荡寇将军张嶷,汉兵乃还。
蜀汉的姜维从狄道进军攻克河关和临洮。
将军徐质与之交战,杀了蜀汉的荡寇将军张嶷,蜀汉军队随即撤回。
初,扬州刺史文钦,骁果绝人,曹爽以其乡里故爱之。
钦恃爽势,多所陵傲。
及爽诛,又好增虏级以邀功赏,司马师常抑之,由是怨望。
镇东将军丘俭素与夏侯玄、李丰善,玄等死,俭亦不自安,乃以计厚待钦。
俭子治书侍御史甸谓俭曰:“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家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矣!”俭然之。
当初,扬州刺史文钦,骁勇果敢超过他人,曹爽因与他同乡,所以非常器重他。
文钦依仗曹爽的权势,也常常盛气凌人。
曹爽被杀后,文钦内心十分恐惧,又喜好虚报俘虏的人数以邀功求赏,司马师常常约束遏制他,因此他对司马师十分怨恨。
镇东将军丘俭平素与夏侯玄、李丰交往甚密,夏侯玄等人被杀之后,丘俭内心也惴惴不安,于是就按照内心的计谋,拉拢文钦,给他丰厚的待遇。
丘俭的儿子治书侍御史丘甸对他父亲说:“父亲大人担当国家一个方面的重大责任,如果国家覆没灭亡而您却安然无恙自守一方,那将受到天下人的责难。”丘俭认为他说得很对。
二年(乙亥、255)
二年(乙亥,公元255年)
春,正月,俭、钦矫太后诏,起兵于寿春,移檄州郡以讨司马师,乃表言:“相国懿,忠正,有大勋于社稷,宜宥及后世,请废师,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
太尉孚,忠孝小心,护军望,忠公亲事,皆宜亲宠,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
俭又遣使邀镇南将军诸葛诞,诞斩其使。
俭、钦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俭坚守,使钦在外为游兵。
春季,正月,丘俭、文钦假称受太后诏书,在寿春起兵,并向各州郡发檄文以共同讨伐司马师,又上表说:“相国司马懿,为人忠正,为国家立了伟大功勋,应该宽宥他的后世,请求只废掉司马师的官职,让他以侯爵的身分退居家中,让其弟司马昭代替他。
太尉司马孚尽忠尽孝小心奉职,护军司马望也能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他们都应得到亲近和信任,授予他们重要职务。”司马望是司马孚之子。
丘俭又派使者邀请镇南将军诸葛诞共讨司马师,但诸葛诞杀掉了使者。
丘俭、文钦率五六万大军渡过淮河,向西到达项县;丘俭坚守城池,让文钦在外率领游动兵力。
司马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肃曰:“昔关羽虏于禁于汉滨,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
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时师新割目瘤,创甚,或以为大将军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
唯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师自行,师疑未决。
嘏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远斗,其锋未易当也。
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师蹶然起曰:“我请舆疾而东。
戊午,师率中外诸军以讨俭、钦,以弟昭兼中领军,留镇洛阳,召三方兵会于陈、许。
司马师向河南尹王肃询问计策,王肃说:“从前关羽在汉水之滨俘虏了于禁,有向北争夺天下的志向,后来孙权袭击攻取了其将士的家属,结果关羽的军队一下子就瓦解了。
现在淮南众将士的父母妻子都留在内地州县,只要迅速派兵去保护其家属抵御丘俭、文钦的军队,不让他们进来,那他们必然会象关羽那样土崩瓦解。”当时司马师刚刚割掉眼部肿瘤,创口很大,很多人都认为此时大将军不应自己率兵前往,不如派太尉司马孚去抵抗叛军。
只有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等人劝司马师亲自去,但司马师犹豫不决。
傅嘏说:“淮、楚地区的兵力强劲,而且丘俭等自负力量强大要远征拼斗,其锋锐之势不易抵挡。
如果诸将的战斗出现不利,大势一去,那么您的事情就要失败。”司马师快速地站起来说:“我要抱病登车前去东边。”戊午(初五),司马师率领中外各军去讨伐丘俭和文钦,让其弟司马昭兼任中领军,留守洛阳,并召集三个方面的军队在陈县、许县会合。
师问计于光禄勋郑袤曰,袤曰:“丘俭好谋而不达事情,文钦勇而无算。
今大军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锐而不能固,宜深沟高垒以挫其气,此亚夫之长策也。”师称善。
司马师向光禄勋郑袤询问御敌之策,郑袤说:“丘俭善于谋划但不能通达事情,文钦有勇而无谋。
如今大军出其不意地进攻,而江、淮地区的士卒,锐气是不能持久的,您应该深挖沟高立垒以挫其锐气,这是汉代周亚夫用过的妙计。”司马师称赞这个计策好。
师以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假节,统许昌军。
基言于师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也,俭等诳诱迫胁,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
若大兵一临,必土崩瓦解,俭、钦之首不终朝而致于军门矣。”师从之。
以基为前军,既而复敕基停驻。
基以为:“俭等举军足以深入,而久不进者,是其诈伪已露,众心疑沮也。
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军高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势也。
若俭、钦虏略民人以自益,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怀离心,俭等所迫胁者,自顾罪重,不敢复还,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奸宄之源,吴寇因之,则淮南非国家之有,谯、沛、汝、豫危而不安,此计之大失也。
军宜速进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军人四十日粮。
保坚城,因积谷,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基屡请,乃听,进据水。
司马师任命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借用符节,统率许昌军队。
王基对司马师说:“淮南的叛逆,并不是吏卒和百姓想要作乱,而是丘俭等人诳骗引诱再加以胁迫,他们害怕眼前的被杀之祸,所以暂时还聚集在一起。
如果大兵一到,他们必然会土崩瓦解,丘俭和文钦的首级用不了一早上就会送到军营的门前。”司马师采纳了他的计策。
让王基为前军,但不久又下令让王基停止前进。
王基认为:“丘俭等人发兵足以长驱直入,而现在所以久久不进,是因为其诈伪之心已经败露,众人心怀疑虑而停止不前。
如今不大张旗鼓地显示军队的威风阵势以求符合百姓的意愿,而是停止不前高筑营垒以自守,就好象十分畏惧懦弱,这不是用兵的气势。
如果丘俭、文钦掠夺人民以补充自己,另外州郡兵士中有些人的家属被叛贼所获,他们顾虑重重,会进一步产生叛离之心;那些被丘俭等所胁迫的人,因顾虑自己的罪行严重,也不敢再回来;这就是置兵于无用之地,又促成了叛乱犯罪之徒的出现。
假如吴国乘机进犯,那么淮南地区就不属于我国所有了,谯、沛、汝、豫等地也会危险而不安定,这是战略的极大失误。
我军应迅速推进占据南顿县,南顿县有大邸阁,估计有足够军队食用四十日的口粮,保卫坚固的城池,凭借积蓄的粮食,行动在敌人之先而有夺取敌人的决心,这是平定叛贼的关键。”王基多次请求,终于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进军占据水地区。
闰月,甲申,师次于桥,俭将史招、李续相次来降。
王基复言于师曰:“兵闻拙速,未睹为巧之久也。
方今外有强寇,内有叛臣,若不时决,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
议者多言将军持重。
将军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
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
今保壁垒以积实资虏而远运军粮,甚非计也。”师犹未计。
基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
彼得亦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地,南顿是也。”遂辄进据南顿,俭等人项亦欲往争,发十余里,闻基先到,乃复还保项。
闰月,甲申(初一),司马师驻军于桥,丘俭的将领史招、李续相继来投降。
王基又对司马师说:“用兵只听说宁拙而能速胜,还未见过求巧而能持久。
如今外部有强大的敌人,内部有叛乱的臣子,如果不及时作出决断,那么事态发展的深浅祸福则是难以预测的。
议论的人都说将军持重稳健。
您持重稳健是对的,但按兵不动则不对。
持重,不是不往前行的意思,而是指前进而不可抵挡。
如今我们坚守营垒,使其他各地积存的粮食资助了叛军而我们却从远方运输军粮,这实在不是好的计谋。”但司马师仍然不准进军。
王基说:“将领在行军作战时,君主的命令也可以不接受。
如果敌人得到对敌人有利,我方得到对我方有利,这就是所谓争地,这个地方就是南顿。”随即就进军占据了南顿,丘俭等人从项县出发也想去争夺南顿,发兵行进了十余里,听说王基已经抢先到达,于是又撤兵坚守项县。
癸未,征西将军郭淮卒,以雍州刺史陈泰代之。
癸未(疑误),征西将军郭淮去世,任命雍州刺史陈泰接替其职。
吴丞相峻率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留赞袭寿春,司马师命诸军皆深壁高垒,以待东军之集。
诸将请进军攻项,师曰:“诸军知其一,未知其二。
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俭、钦说诱与之举事,谓远近必应;而事起之日,淮北不从,史招、李续前后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败。
困兽思斗,速战更合其志,虽云必克,伤人亦多。
且俭等欺诳将士,诡变万端,小与持久,诈情自露,此不战而克之术也。”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寿春;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谯、宋之间,绝其归路;师屯汝阳。
丘俭、文钦进不得斗,退恐寿春见袭,计穷不知所为;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
吴国丞相孙峻率领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人留赞袭击寿春,司马师命令各部队都加固加高营垒坚守不出,以等待东部军队的到来。
各位将领请求进军攻打项县,司马师说:“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淮南的将士们本来没有反叛之心,丘俭、文钦说服劝诱他们共同反叛,说是无论远近必然群起响应;而他们起事之后,不仅淮北地区不响应,而且史据李续也都前后投降。
内部离心,外部背叛,他们自知必败无疑。
被困的野兽想着拼斗,如果速战就更符合他们的心意,虽然我们一定能胜,但伤亡也必然惨重。
况且丘俭等人诳骗自己的将士,诡计多端,变化无常,我们只要稍微多与他们持久对峙一些时日,其诈伪之情自然会显露出来,这是不战而胜的战术。”于是派遣诸葛诞督领豫州各军从安风向寿春推进;派遣征东将军胡遵督领青州、徐州各军进驻谯郡、睢阳之间,以绝断叛军退路;司马师自己率军驻扎在汝阳。
丘俭、文钦进不能战,退又恐怕寿春受到袭击,无计可施不知应该怎么办;淮南将士们的家都在北方,此时众心沮丧涣散,投降者接连不断,只有淮南地区新依附的农民能受他们驱使。
俭之初起,遣健步赍书至兖州,兖州刺史邓艾斩之,将兵万余人,兼道前进,先趋乐嘉城,作浮桥以待师。
俭使文钦将兵袭之。
师自汝阳潜兵就艾于乐嘉,钦猝见大军,惊愕未知所为。
钦子鸯,年十八,勇力绝人,谓钦曰:“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于是分为二队,夜夹攻军,鸯帅壮士先至鼓噪,军中震扰。
师惊骇,所病目突出,恐众知之,啮被皆破。
钦失期不应,会明,鸯见兵盛,乃引还。
师与诸将曰:“贼走矣,可追之!”诸将曰:“钦父子骁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师曰:“夫一鼓作气,再而衰。
鸯鼓噪失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将引而东,鸯曰:“不先折其势,不得去也。”乃与骁骑十余摧锋陷陈,所向皆披靡,遂引去。
师使左长史司马班率骁骑八千翼而追之,鸯以匹马入数千骑中,辄杀伤百余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骑莫敢逼。
丘俭起兵之初,曾派遣善于走路的人到兖州送信,兖州刺史邓艾把他杀了。
然后领兵一万多人,兼程前进,抢先赶到乐嘉城,制作了浮桥以等待司马师的大军。
丘俭让文钦领兵去袭击乐嘉城。
但司马师从汝阳秘密进兵到了乐嘉城与邓艾会合,文钦突然看到大军,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文钦之子文鸯,十八岁,勇猛强健,体力超人,此时就对文钦说:“我们趁其尚未安定,猛然出击可以攻破他们。”于是兵分二路,当夜就开始夹攻进击,文鸯率领强壮的士兵首先赶到,大声鼓噪进攻,城内军队惊扰不安。
司马师也十分惊恐,急得他那只病眼也向外空了出来,他恐怕众人知道,就咬住被子强忍疼痛,结果把被子都咬破了。
但文钦误了约定的时间未来接应,等到天明,文鸯见到对方兵力强盛,就撤兵而回。
司马师对诸将说:“叛贼跑了,现在可以去追击他们!”诸将说:“文钦父子骁勇异常,没有受到挫折,苦于什么而要逃跑呢?”司马师说:“打仗时第一次击鼓进攻士气大振,再次击鼓士气就衰弱了。
文鸯鼓噪一夜又失去策应,其士气已然受挫,不逃走还等什么?”文钦将要领兵向东而退,文鸯说:“如果不先挫其威势,我们是走不了的。”于是就同十几个骁勇骑兵杀入敌兵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然后才领兵而去,司马师派左长史司马班率领骁勇骑兵八千人从两翼追击,文鸯单枪匹马闯入数千骑兵之中,一次就杀伤百余人,然后突出重围而走,象这样来回六七次,追赶的骑兵也不敢向前紧逼。
殿中人尹大目小为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师将与俱行,大目知师一目已出,启云:“文钦本是明公腹心,但为人所误耳;又天子乡里,素与大目相信,乞为公追解语之,令还与公复好。”师许之,大目单身乘大马,被铠胄,追钦,遥相与语,大目心实欲为曹氏,谬言:“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欲使钦解其旨。
钦殊不司,乃更厉声骂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报恩,反与司马师作逆,不顾上天,天不汝!”张弓傅矢欲射大目,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力!”
殿中官员尹大目从小就是曹氏家奴,经常在天子左右侍奉,司马师带着他一起出来,尹大目知道司马师的一只眼已经突了出来,病情严重,就启禀说:“文钦本是您的心腹之人,只是被人所蒙蔽而已;他又是天子的同乡,平时与我互相信任,我请求为您去追赶并劝解他,让他与您恢复旧交。”司马师同意了。
尹大目单身骑一匹大马,披上铠甲,追赶文钦,远远地与他说话,尹大目内心实际上是为曹氏着想,但不便直言,只好旁敲侧击地说:“您苦于什么而不能再多忍受几天呢?”他想让文钦理解他的意思,但文钦却一点儿也不明白,就更加严厉地大骂尹大目说:“你是先帝的家人,却不想着报恩,反而与司马师一起作逆,你不顾忌上天,上天也不会保佑你!”说完就张弓搭箭想射尹大目,尹大目流着眼泪说:“当世之事败坏,您好自为之吧!”
是日,丘俭闻钦退,恐惧夜走,众遂大溃。
钦还至项,以孤军无继,不能自立,欲还寿春,寿春已溃,遂奔吴。
吴孙峻至东兴,闻俭等败,壬寅,进至橐皋,文钦父子诣军降。
丘俭走,北至慎县,左右人兵稍弃俭去,俭藏水边草中。
甲辰,安风津民张属就杀俭,传首京师,封属为侯。
诸葛诞至寿春,寿春城中十余万口,惧诛,或流迸山泽,或散走入吴。
诏以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
这天,丘俭听说文钦败退,十分恐惧,就连夜逃走,将士也随之四散溃逃。
文钦退回到项县,因孤军无援,自己难以立足,想要回到寿春,而寿春已经溃败,于是就投奔了吴国。
吴国孙峻到达东兴,听说丘俭等人失败,壬寅(十九日),进军到橐皋,文钦父子到军前来投降。
丘俭逃走,向北到了慎县,左右的士兵逐渐都弃他而去,丘俭就藏身于水边的草丛中。
甲辰(二十一日),安风津的百姓张属走过去杀掉了丘俭,丘俭的首级送到京师,于是加封张属为侯爵。
诸葛诞到达寿春,寿春城中十余万人口害怕被杀,有的人流窜到山林川泽,有的人则分散地逃入吴国。
诏令任命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
夷丘俭三族。
俭党七百余人系狱,侍御史杜友治之,惟诛首事者十余人,余皆奏免之。
俭孙女适刘氏,当死,以孕系廷尉。
司隶主簿程咸议曰:“女适人者,若已产育,则成他家之母,于防不足以惩奸乱之源,于情则伤孝子之恩。
男不遇罪于他族,而女独婴戮于二门,非所以哀矜女弱,均法制之大分也,臣以为在室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朝廷从之,仍著于律令。
诛杀丘俭的三族。
丘俭的同党七百余人皆被逮捕入狱,由侍御史杜友处理,只诛杀首犯十余人,其余皆奏明朝廷而赦免其罪。
丘俭的孙女嫁给了刘氏,应当处死,但因有身孕便关在廷尉狱中。
司隶主簿程咸议论说:“已经出嫁的女子,如果已经生育了孩子,那就成了别人家的母亲,将她定罪,对于防止犯罪来说不足惩诫奸乱之源,对于情理来说则伤害了孝子之情。
男子不受其他家族罪行的牵连,而女子却偏偏要受到父母家和丈夫家两个家族罪行的牵连,这不是同情怜悯弱女子的政策。
这些问题都是法制的重要内容,我认为未出嫁的女子可以随同父母的罪行而治罪,而已经出嫁的妇女就要随同丈夫家的罪行而治罪。”朝廷采纳了这个建议,并写入了法律条款。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疾笃,还许昌,留中郎将参军事贾充监诸军事。
充,逵之子也。
卫将军昭自洛阳往省师,师令昭总统诸军。
辛亥,师卒于许昌。
中书侍郎钟会从师典知密事,中诏敕尚书傅嘏,以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昭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
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昭俱发,还到洛水南屯住。
二月,丁巳,诏以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会由是常有自矜之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病情严重,回到许昌,留下中郎将参军事贾充监管诸军之事。
贾充是贾逵之子。
卫将军司马昭从洛阳去许昌看望司马师,司马师让司马昭总管诸军。
辛亥(二十八日),司马师在许昌去世。
中书侍郎钟会跟随司马师掌管机密要事,天子下达诏令给尚书傅嘏,说东南刚刚安定下来,应暂且让卫将军司马昭留守许昌作为内外的援军,命令傅嘏率领各军返回。
钟会与傅嘏商量,让傅嘏上表章说明情况,然后就同司马昭一同出发,回到洛水以南驻扎。
二月,丁巳(初五),诏令任命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钟会因此事而常常流露出骄傲自得的表情,傅嘏告诫他说:“你的志向大于你的能力,而功勋事业是难于建立的,能不谨慎吗?”
吴孙峻闻诸葛诞已据寿春,乃引兵还。
以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
吴国的孙峻听到诸葛诞已经占据了寿春,就领兵返回。
任命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和幽州牧。
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
后,武宣皇后弟秉之曾孙女也。
三月,立皇后卞氏,实行大赦。
皇后是武宣皇后的弟弟卞秉的曾孙女。
秋,七月,吴将军孙仪、张怡、林恂谋杀孙峻,不克,死者数十人。
全公主谮朱公主于峻,曰“与仪同谋”。
峻遂杀朱公主。
秋季,七月,吴国将军孙仪、张怡、林恂等人要谋杀孙峻,未能成功,被杀者有数十人。
全公主在孙峻面前诽谤朱公主,说她与孙仪是同谋,于是孙峻又杀了朱公主。
峻使卫尉冯朝城广陵,功费甚众,举朝莫敢言,唯滕胤谏止之,峻不从,功卒不成。
孙峻派卫尉冯朝修筑广陵城,耗资巨大,整个朝廷无人敢劝说,只有滕胤进谏劝止,但孙峻不听,工程终究未能完成。
汉姜维复议出军,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维不听,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同进。
八月,维将数万人至罕,趋狄道。
蜀汉的姜维又讨论出兵之事,征西大将军张翼在朝廷上劝谏他,认为:“国家弱小人民劳苦,不宜滥用兵力。”但姜维不同意,还是率领车骑将军夏侯霸以及张翼共同进军。
八月,姜维率领数万人到达罕县,并向狄道进军。
征西将军陈泰敕雍州刺史王经进屯狄道,须泰军到,东西合势乃进。
泰军陈仓,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汉人战不利,经辄渡洮水。
泰以经不坚据狄道,必有他变,率诸军以继之。
经已与维战于洮西,大败,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死者万计。
张翼请维曰:“可以止矣,不宜复进,或毁此大功,为蛇画足。”维大怒,遂进围狄道。
征西将军陈泰命令雍州刺史王经进驻狄道,等待陈泰军队到达,再把东西兵力合在一起进军。
陈泰军队驻扎在陈仓,而王经所统领的各军在旧边关地区与蜀汉交战不利,于是王经渡过洮水。
陈泰认为王经不坚守狄道,必然是有其他变故,就率领各军去接应他。
此时王经已经与姜维在洮西交战,结果大败,又率领万余人返回保卫狄道城,其余的兵士全都四散奔逃,被杀者以万计。
张翼请求姜维说:“我们可以停止了,不应再向前进,如果再向前进,也许就要毁掉这次大的胜利,而变成画蛇添足了。”姜维勃然大怒,不听张翼的意见,于是进军包围了狄道。
辛未,诏长水校尉邓艾行安西将军,与陈泰并力拒维,戊辰,复以太尉孚为后继。
泰进军陇西,诸将皆曰:“王经新败,贼众大盛,将军以乌合之众,继败军之后,当乘胜之锋,殆必不可。
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
’《孙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
’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
不如据险自保,观衅待敝,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也。”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
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
经既破走,维若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谷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
而乃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
兵书曰:‘修橹,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
’诚非轻军远入之利也。
今维孤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
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
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是!”遂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
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至,皆愤踊。
维不意救兵卒至,缘山急来攻之,泰与交战,维退。
泰引兵扬言欲向其还路,维惧,九月,甲辰,维遁走,城中将士乃得出。
王经叹曰:“粮不至旬,向非救兵速至,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治城垒,还屯上。
辛未(二十二日),诏命长水校尉邓艾出任安西将军,与陈泰协力抵抗姜维,戊辰(疑误),又让太尉司马孚为后续部队。
陈泰进军至陇西,诸将都对陈泰说:“王经新近才失败,敌兵气势正盛,而将军您率领临时杂凑起来的军队,又是继败军之后,去抵挡正乘胜前进的锋锐部队,恐怕必定不能取胜。
古人有言:‘被蝮蛇螫了手,壮士就砍掉了手腕。
’《孙子》说:‘兵有时不必出击,地有时不必坚守。
’这是因为小的方面有所失而大的方面就能保全的缘故。
您不如先占据险要之地以求自何,观察敌人的失误等待敌人出现漏洞,然后再进军救援,这个计策是最好的。”陈泰说:“姜维带领轻装军队深入我境,正是想与我们在原野上一争锋芒,希求一战而胜。
王经应当高筑营垒坚守不出,挫败敌人的锐气,但现在竟与敌人交战,使敌人的计策得以实现。
王经既已失败逃去,姜维如果凭借战胜的威势,向东进兵,占据栎阳这座有粮食储备的城池,然后放出兵力四处收罗降兵降将,招纳羌、胡部族,向东争夺关、陇地区,再向陇西、南安、天水、略阳四郡发布檄文,这是我们所担忧之事。
但姜维却用士气强盛的兵力围攻狄道,使兵力受挫于坚固的城池之下,锐气耗尽仍竭力拼命攻城,攻与守的形势差别很大,主与客也有不同。
兵书上说:‘制作大盾牌和攻城的战车,三个月才能完成;堆积土山攻城,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完成。
’因此围攻城池对于轻装远来的军队是十分不利的。
如今姜维孤军深入远离本土客居我方境内,粮草接济不上,这正是我军迅速前进消灭敌人的时机,所谓迅雷不及掩耳,这是自然形成的威势。
洮水象带子一样围在敌军外面,姜维的兵力在洮水以内,如今我们登高占据险要地势,突然出现在敌人头上的高处,不用交战他们就必定要逃走。
敌寇不可纵容,围城不可持久。
你们怎能说这样的话!”于是进军爬过高城岭,秘密行军,夜里到达狄道东南的高山之上,突然举起众多火把,同时击鼓吹响号角。
狄道城中的将士们见到救兵来到,都奋发振作欢呼跳跃起来。
姜维没想到救兵突然到达,并借山势紧急向他进攻。
陈泰与姜维交战,姜维退却。
陈泰又领兵扬言要截断姜维 退路,姜维十分惊恐。
九月,甲辰(二十五日),姜维率兵逃走,狄道城中的将士才得以出来。
王经感叹地说:“我们的粮食已不足十天所用,如果不是救兵迅速赶到,全城之人就要遭到屠杀,我们也要丧失一州之地了!”陈泰慰劳守城将士,先后让他们返回,另外选择军队把守狄道城,并修筑了城垒,然后率兵撤回,驻扎在上。
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忧动天下,故希简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
大将军昭曰:“陈征西沈勇能断,荷方伯之重。
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者也。
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陈泰常常认为,凡是发生情况,有关人员总要虚张声势扰动全国,因此他自己奏事既稀少又简略,传递书信不用每日超过六百里的加急文书。
大将军司马昭说:“征西将军陈泰沉着勇敢能果断行事,承担了一个方面的重任。
救援将要失陷的城池而不要求增加兵力,上书言事又稀少而简略,是个必能打败敌兵的人。
都督大将难道不应象他那样么!”
姜维退驻钟提。
姜维退兵,驻守在钟提。
初,吴大帝不立太庙,以武烈尝为长沙太守,立庙于临湘,使太守奉祠而已。
冬,十二月,始作太庙于建业,尊大帝为太祖。
当初,吴大帝孙权不立太庙,因为武烈皇帝孙坚曾任长沙太守,所以在临湘县立了庙,让太守供奉祭祠而已。
冬季,十二月,开始在建业建筑太庙,尊吴大帝孙权为太祖。